褚峥最近很忙,华珠和政府合作的项目正在往前推进,中间该走的流程都得走;不但要和政界进行联系,还有过来参展的各大制造商,经销商,前者只和当地政府联络即可,而后者就比较复杂,不仅包括国内,更有一大批国外的大型企业。

  最近一周褚峥都忙于应酬,看着工作这么认真的小褚总,董秘书才觉察出遥远的熟悉感。

  全身心投入工作,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工作的路上,这才是他们的小褚总。

  可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董秘不知道褚峥有没有联系容攸然。

  但是已经快一周了。

  小褚总不用和小容先生吃饭吗?

  周五晚上董秘开车送褚峥。

  董秘以为褚峥今天一定要回去,因为明天小褚总要去京市。

  褚峥穿着全套的秋冬款正装,黑色羊毛外套,里面配着白色的衬衣以及一件极具层次感的马甲背心。手腕上依旧配着一块表,低调奢华,车外闪过的灯灯在表盘上照出一道光泽,细钻碎光璀璨。

  男人半阖上眼眸,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凛冽,就和快入冬的黎江的江风一般,寒峭冷冽。

  褚峥轻轻解开两颗衣扣:“回老宅。”

  董秘微微一怔。

  但秘书的专业性让他对上司的任何决定都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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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家老宅的地理位置很隐蔽,作为黎江城历史悠久的别墅豪宅,它的地段不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相反,它靠近偏郊区的黎湖,还有平原地区难得的山景。

  董秘有点害怕去老宅。

  他是小褚总的秘书,俗话说,一代天子一朝臣,他给小褚总工作,而老宅里住了个老褚总。

  老褚总可比小褚总难搞多了。

  每次他过去,都像被老褚总的那双眼睛给看穿,而且褚老爷子总旁交侧击问他小褚总在外头有没有什么桃花。

  这他怎么敢说?

  不过现在小褚总的确有了。

  董秘心一紧。

  完了,还不如没有,这让他怎么对褚老爷子撒谎。

  好在董秘不用开车进去。

  褚峥下车前,眉眼深邃:“去我那收拾几套衣服。”

  董秘:“好的,我在外面等您。”

  “不用,我今晚不回去。”褚峥顿了顿,双唇翕合,“你去看看容攸然有没有好好吃饭。”

  董秘连连应下。

  褚家的老宅是标准的中式风格,而且还偏徽式,飞檐翘角,木结构,还用了大量的砖雕和石雕,庭院式布局,里面有多个院落,私密又宁静。

  褚峥信步而入,还没进入正厅,临近庭院就听见某个老爷子气如钟鸣的声音。

  “阿峥呢!你有没有给他打电话?这狗崽子怎么还没来?!”

  褚老爷子坐在轮椅上,手里拐杖敲的咚咚响,旁边的管家毕恭毕敬,却也泰然不惊:“已经打了,小少爷说在路上。”

  老爷子气哼哼:“就说不让他住那么远,回来一趟都要这么久,他就是和他爹妈一样,不孝子!不孝!”

  管家笑容可掬:“哪能啊,之前院子出来的那一辈,哪个能比上咱们小少爷。”

  老爷子听着还是骄傲,又不愿显露,更不愿在别人面前夸他那孙子,转而继续用他的拐杖加旁边的石雕:“他什么时候给我弄个孙媳妇回来才是正事!”

  褚峥就是听到这句以后,才决定踱步进来的。

  他比轮椅上的老爷子高很多,但此刻他腰背微弯,表情也比之前柔和:“不是摔到腿了吗?爷爷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老爷子一惊:“臭小子,你走路怎么没声?”

  没等褚峥说,老爷子已经自己安抚好自己:“算了,你一向都这样,走路静悄悄。”

  褚峥蹲下身子,掀开老爷子腿上的羊毛毯,动作很是柔和:“医生怎么说?复查结果怎样?”

  褚老爷子的腿是周一摔的,当天私人医生就带了一整套的精密设备来了老宅。

  检查是骨折。

  不过老爷子这个年纪摔一下也很了不得。

  所以后面褚峥又带他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并且拒绝了老爷子杵拐的要求,给他配了个轮椅。

  “这轮椅用着还行吗?”

  老爷子鼻子里溢出气声:“也就这样吧。”

  旁边的管家好笑不已:“老爷子可喜欢了,每日都坐上去出去遛一圈。”

  说这玩意儿方便、省力、还配备了智能显示器,可以一边动一边唱大戏,连带着隔壁的楚老爷子也有些心动。

  老爷子没想到管家会这么说:“怎么就喜欢了?不过是我现在走不得路,否则早把这玩意给甩了!”

  褚峥站起身,他知道老爷子的性子。

  他也习惯了。

  确定老爷子的腿无大碍,他脱下外套,推着老爷子往食厅走:“爷爷喊我回来做什么?”

  老爷子咳嗽了几声:“我最近新认识了一群小辈,想带你认认,”

  褚峥推轮椅的手一紧,但他很快放松了下来:“需要我给他们在公司留个位置?”

  “瞎说什么?”老爷子看褚峥故意胡说八道,他就来气,“你今年也不小了,快三十了,连个结婚对象也没有,而且谈也不谈,你这样我去哪儿收份子钱?”

  像他们这个位置的人,送礼送的都重,而他都不知道给了别家小辈多少贺婚礼,连新生儿的庆贺都送了不少。

  就不见能有个回本的宴席。

  被催,褚峥面色如常:“爷爷缺这点子钱?”

  老爷不跟他拐弯抹角:“你就说见不见吧,相中了年底就能结婚,你一定要比隔壁霍家那小子早。”

  到了食厅,褚峥脱下外套:“不见。”

  老爷子抽了一口气,他捂着心脏:“你简直就要气死我。”

  褚峥好笑地看着他:“我见我那个。”

  老爷子明显不信:“你哪个?你还有哪个?我不知道你周围全是罗汉!我都已经不挑了,你找个男娃子结婚也成啊。”

  “就是男人。”

  “???”老爷子的话突然被堵了起来,他目光定定的,看着褚峥,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皱纹,可他的眼神却透着深邃的智慧。

  可他看不懂褚峥。

  老爷子捋了捋胡子,表情又惊又疑:“你莫不是在诓我?”

  “怎会拿这事开玩笑。”褚峥好笑,桌上已经开始上菜了,他给老爷子舀了一碗鸽子汤,“人是今年下半年才遇到的,之前见过一次,现在见还是很中意,有点想追。”

  老爷子连汤都喝不下去:“真想追,没开玩笑?”

  他怎么觉得这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而且他什么时候从这倔种孙子的嘴巴里听出“钟意”,“想要”这样的词。

  至于是男娃子还是女娃子,这没什么。

  老爷子不是那种需要后代子嗣繁多的老古董,否则他不会在夫人去世,且仅有一双儿女的情况下,至今未续。

  要知道,和他同岁数的老古董,儿子七八个,孙子孙女更是十几二十个。

  而褚峥只有一个姑姑。

  目前还在国外工作,人没回来,褚峥混血的表兄弟倒有好几个,甚至还有两个侄子,也都在国外。

  但老爷子更喜欢黑头发,黑眼睛的褚峥。

  他这孙子一出生就不一样,打小就聪明,所以老爷子为他盘算的也更多。

  之前怕他不开窍,现在见他开窍,又怕他开错了窍。

  老爷子简直操碎了心:“那……那男娃子都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多大了?干什么的?家里情况怎么样?”

  褚峥轻笑一声:“爷爷你问的有点多了。”

  “刚准备追,你别吓到他。”褚峥喝了一口汤,抬起眼眸,悄悄提醒,“也别偷偷查他。”

  “……”被戳破心思的老爷子一顿,撇开视线,欲盖弥彰,“怎么可能会查……我就等……等你把人带回来好。”

  褚峥今天回来不仅是看老爷子。

  他之前让管家去他父母之前住的地方问了问,那片区域早就已经拆迁,住户零零散散规划到了新小区。

  听说管家找到了个东西。

  吃过饭,老爷子又驾驶着他那辆全自动轮椅出去遛弯儿了,有个安保跟着他,管家则带着褚峥去了储藏室。

  “这是从保安那得来的。”管家把四四方方的一个小木盒子递到容攸然手边,“保安说前几年一直有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在那儿转悠,来了好几次,后来那片区域全被拆了,他就把这个东西放下,就再也没来过。”

  东西就被小区对面的保安留下的。

  保安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匣子没有奇怪的味道,但这个木匣子上了锁。

  想着之前拆迁区这里住着的都是重要的科研人员。

  保安也不敢把这东西丢掉。

  索性应放在墙角,一堆就是好几年。

  “小少爷,还有张照片。”

  管家不愧是能在处宅屹立风雨几十年的管家,做事全面周到。

  他把一张已经清洗出来的照片递给褚峥。

  “就是这个男青年。”

  照片不是很清晰,隔着保安室不算干净的玻璃,阳光外一个清瘦单薄的少年。他手里捧着个木匣子,背景则是已经化为砖土的拆迁区。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浅色牛仔裤,当天似乎有些热,容攸然额前的头发紧贴着额头,表情低落。

  只一眼,少年的容攸然模样就刻在了褚峥心里。

  褚峥一眼就认出来。

  他是容攸然。

  如今这个匣子上面都起了淡淡的一层青苔绿,一把黄褐色的锁了起来。

  褚峥定定地看着这个木匣子。

  脑海里却是容攸然在斑驳阳光下的孤单身影。

  管家轻声道:“要找人把箱子开开吗?”

  “不用。”褚峥凝瞩不转,英俊的面容透出股挥之不去阴郁意蕴,“放我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