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袭野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动，微垂的眼睛里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温珵慢慢握住他的手，温热的体温触碰到黎袭野冰凉的双手时，心里莫名出现奇怪的起伏，手下的力道紧了紧。
黎袭野顺着他的力度松了手，在温珵松一口气的时候黎袭野突然扑过来，他没有任何防备的被扑倒在地上。
其他人纷纷以为黎袭野是要换一个攻击对象的时候，黎袭野只是安静地抱着温珵，将脑袋埋在温珵的肩窝，狂躁的呼吸渐渐停止下来。
温珵的全身僵硬，在确定黎袭野没有伤害的念头之后才尝试着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奈何黎袭野死死抓住他的手，没有挣脱的机会。
虽然现在黎袭野的体重没有之前那么重，甚至有些轻飘飘的感觉，温珵这样被抓住双手，又被压在地上的姿势让他没办法借力起身。
“黎袭野，你让我起来。”
他说着朝着旁边看去，刚刚被押下的医生现在已经被他们接走了，小陈站在门口担忧地看着他们。
温珵朝他说声没事，让他们先走后这才转头重新看向黎袭野。
从他的视角看黎袭野安安静静压在他身上，留给他一个后脑勺，中间一个小旋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黎袭野的头发好像比之前少了。
突然，他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不算刺鼻，但那味道就像是…垃圾场堆积起的无数垃圾，熏人。
温珵的神情骤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变成复杂的情绪。
由着黎袭野抱了一会之后他的耐心渐渐被消耗，捏住黎袭野的手指。
“闹够了就起来。”
黎袭野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声音也没出，呼吸轻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身上躺着是个死人。
温珵强硬地将自己的双手拉出来，黎袭野一时间没挣过他，被推到一旁时表情还有些迷茫，他看着温珵紧蹙的眉，爬过去还想要继续去抓他。
“别动！”
温珵骤然放大的声音让黎袭野的动作瞬间僵在原地，耷拉的眉眼显得楚楚可怜。
“别过来，你身上的味道……”
温珵没继续说下去，可微微下敛的唇角还是将他的真实情绪暴露无遗。
还是要找个机会给黎袭野洗澡。
刚刚扑过来的味道险些让他呕出来。
即便他知道这可能不是黎袭野的本意，可看着黎袭野还是觉得膈应。
一只手撑在地上，温珵从地上站起来，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黎袭野，铁青着脸朝他伸出手。
“起来，我带你去洗澡。”
这两天乖顺地黎袭野突然拍开他的手，试图将自己缩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什么不要之类的词。
许是见温珵的脸色难看，黎袭野没敢有大的挣扎，睁着眼睛害怕地望着他。
黎袭野的脸瘦的厉害，以前原本就挺大的眼睛此刻更加明显，眼泪迅速蓄在眼睑上，睫毛可怜巴巴地黏成一簇簇。
他小心翼翼拽着温珵的裤脚,一双惶恐不安的眼珠泛出微红，紧张无措又无可奈何。
“不…不…”
温珵的脸在沉默的这几秒里变得淡然，所有的愠怒都消失殆尽。
“你不洗我就走了。”
黎袭野呆呆地望着他，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温珵在说什么。
温珵抿唇，将裤角从黎袭野手上扯开，拿起自己刚刚掉落的书包，果断地转身，黎袭野又立马抱住他的小腿。
猝不及防被拉住，低头时视线微沉，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针。
细细小小的针被他捻在指尖，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几波的反光，仔细观察时发现这根针上还有一些血迹。
联想到这两天黎袭野总是突然发病，以及他说过的那些话，温珵心里有一个猜想，原本平和的面上倏然笼上一层冷霜。
小陈说黎袭野只有在有人触碰到不该碰的东西时才会发病。
这两天他观察时发现并不是这样。
是…那些医生？
温珵垂落的一只手攥紧，眸色变得有些深沉。
他们跟黎袭野并没有什么仇恨吧。
黎袭野作为一个病人…
难道是因为以前黎袭野发病时误伤了他们，所以记恨在心。
温珵打开手机想要将这件事告诉黎兵，可在准备摁下发送的按钮时停住了。
如果这件事…黎袭野的爸爸也知情了呢？
他记得以前黎袭野跟他说过他们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他当时并没有太注意什么，只记得黎袭野说跟表哥和他爸的私生子关系不怎么好，每次见面都是要互相嘲讽的程度。
收起手机，他端在黎袭野面前，冷着脸去脱他的衣服。
黎袭野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可能是因为现在温珵周身的气场冷冽，又或者是他终于反应过来刚刚温珵说的那句话。
全身被扒光他也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
现在正是秋冬，房间里没有暖气，刚脱光衣服黎袭野就被冻得发抖，缩着肩膀颤颤巍巍地站着。
温珵检查了他全身，手臂上的针印最多，密密麻麻像是一团蚂蚁。
现在黎袭野瘦了，还是能看到他以前锻炼过的痕迹。
黎袭野赤裸的模样他不是没看过，甚至看过听太多次，每次他从学校赶回去家里黎袭野都会缠着他一起洗澡。
作为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小少爷身上的皮肤自然是光滑，这些针孔在上面才会显得那么可怖，几乎爬满了黎袭野的左肩。
温珵眉头紧蹙，双唇紧抿，紧握的拳头，指关节泛起白色，一股愤怒的气息弥漫开来，整个房间显得压抑不安。
黎袭野喉结滚动，看着温珵的样子缩了缩脖子。
温珵敛下眼底的愠怒，将这根针用一张纸巾包好，作为关键证物，先暗中观察一下，至少确定到底是谁对黎袭野做这些事情。
如果背后有别人最好也能一起揪出来。
他看向赤裸的黎袭野，对上那双惊恐的眼睛，犹豫几下，轻声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他刚刚光顾着检查黎袭野，忘了询问他的意见。
但现在黎袭野身上的味道每一天都在加重，他真的有些受不住。
蹲在黎袭野面前，道：
“我带你去洗澡，可以吗？”
黎袭野下意识地摇头，可对上温珵那双温和且淡漠的眼睛动作生生地僵在原地，表情一时间也有些滑稽。
“还是不愿意？”
温珵眉心皱的愈发紧了，他没想到黎袭野对于洗澡会这么抗拒，难怪护工都不敢强制给他洗澡。
“洗…洗…”
黎袭野抓住他的手，似乎是害怕温珵离开，手抓的有些紧。
温珵感受到手上传来的疼痛，注意到黎袭野的指甲也有些长了。
“我先给你剪指甲？”
他从包里拿出指甲刀，在黎袭野面前晃晃，黎袭野只不过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看着并不怎么会刺激他。
温珵放下心，握着他的手替他修剪。
他看着现在这副模样的黎袭野，总是不自觉地拿着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对比。
以前黎袭野格外注重自己的外表，每天的穿搭打扮都能花上几个小时。
脸上不小心被划破一点皮都能急的上医院，就怕毁了容。
温珵叹口气，他身边的黎袭野顿时紧张地看着他。
“怎么了？”
黎袭野摇摇头，没说话，嘴角微微抿起，垂下脑袋，留长的刘海遮挡了黎袭野的目光，也让温珵没注意到黎袭野一直打量他的眼神。
以前的黎袭野更是一根筋，无论旁人说什么，好的还是坏的，他都听不进去，总要事情做到最后他才会承认是自己错了。
现在倒是知道看眼色了。
温珵剪好之后，将他的手放在一起欣赏了下，唇角勾了勾。
现在看倒是顺眼了。
之前指甲里面还有各种堆积的灰尘杂质之类的东西。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没有发现洗澡的地方，刚准备打开手机问问小陈洗澡的地方在哪里。
下一秒，小陈敲了敲房间的门。
“温先生。”
“洗澡的地方在哪？”
温珵问完就看见小陈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看着他。
“嗯？怎么了？”
以为是关于黎袭野的其他事情，温珵看了一眼黎袭野，几步走到小陈面前，将身后的房间门关上。
“你说。”
小陈抵了抵腮帮，说：“是黎袭野的大哥过来，说要看看黎袭野。”
温珵眼里露出沉思的表情。
小陈继续说道：“每次过来黎袭野都要发病，虽然都尽力避免他们见面，但这已经是好几次拒绝了，这次他表明态度一定要见到黎袭野。”
温珵又想到那根针，他们交谈的这段时间里一名身穿深蓝色西装的男人从走廊的另外一头走过来。
听到脚步声温珵转身，正好与黎袭野的大哥打量的目光对上。
“我听他们说我还不相信，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死不悔改的人，之前黎袭野做的事情我也听过一些，还以为你不会同意，搞笑啊。”
说完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做自我介绍。
“你好，温珵，我叫黎亚，我是黎袭野的大哥。”
温珵模样冷静，冲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现在算是我的病人。”
“我跟他之间没有感情纠葛。”
黎亚显然不信，挑了挑眉也没有反驳什么，往他身后的门轻蔑的看了一眼。
“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