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柏从康王两家里选了最客观中立的王舅母率先作答:“多谢舅母挂念,幸而老天开眼,祖母只吃了一块点心,太医还在救治,尚未完全脱离险境。至于外祖母问的证据么,无非是人证和无证罢了。”

  盛长柏看看屋里的众人,边说边竖起了一根手指头:“郊外黄花观的一个老道灵虚收了康王氏陪房祁妈妈之子祁大和祁二的八百两银子,跑了汴京八家药铺,收了一百二十八斤出芽的白果,炼出了三瓶毒药。他给了祁大两瓶毒药,自己留了一瓶,八百零银子花剩了七百六十四两三钱八分,人已经拿下了,剩下的银子和毒药也拿到了,口供也已画押。这是第一个证据。”

  盛长柏说着竖起了第二根手指头:“祁大和弟弟祁二已经招认,两人受康王氏之托去找市面上不常见、银针试不出来的毒药,这才找到了黄花观的老道灵虚;他二人用八百两银子买来的两瓶毒药都交给了康王氏。两人口供都已画押,这算第二个证据。”

  众人都在心里帮盛长柏竖起了第三根和第四根指头:“我娘身边的钱妈妈已经招认,她从聚芳斋买了芙蓉莲子酥之后先送去了康家,交给了康王氏身边的祁妈妈。不到一盏茶时分祁妈妈就把点心还给了她,还包得好好的,然后她便送回了盛家寿安堂。钱妈妈画押了口供,这是第三个证据。康王氏身边的祁妈妈已经招认,她接过芙蓉莲子酥便拿去给康姨妈,看着康姨妈将一瓶白果芽汁倒在了点心上,等干了又撒了一层糖霜遮盖,然后包好叫她拿了出去给钱妈妈。口供画押无误,这是第四个证据。”

  盛长柏一根根手指头举起来,康王两家的人心一点点里凉下去。

  康晋满脸不可置信,王舅舅一脸愧疚,王舅妈低头看不清面部表情。

  王老夫人最快反应过来,冷笑着道:“焉知这些下人不是屈打成招?再不然,祁妈妈和两个儿子平日里怨恨你姨妈苛待下人,此刻胡乱攀咬也说不定,如何就断定是你姨妈干的?”

  盛长柏仍然淡定点头道:“知道外祖母难免有此一问,所以,我娘就是第五个证据。”

  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王若弗身上,王大娘子在儿子的注视下期期艾艾地道:“之前官人告诉我,大哥哥要平调回汴京,叫我准备好迎接母亲,只不要说给外人知道。我想着母亲回来的消息告诉姐姐无妨,就说给她听了。姐姐听说大哥哥和母亲要回来,高兴坏了,说终于又有靠山了。过了几日,就听说她,她把兆儿那丫头送去齐府,说要给元若做妾……”

  众人的眼光都看向了齐衡,齐衡一脸无辜地说:“我没要!”

  王大娘子点头道:“元若不仅没要,还跑到家里告状,说姐姐就是听说大哥哥要回来了,有人撑腰才做出这等事。官人知道了骂我,柏儿也说我,老夫人,老夫人罚我在院子里跪了半个时辰,还把管家的差事交给了柏儿媳妇!”

  王老夫人看着齐衡冷笑道:“看不出元若堂堂男儿,居然也如那长舌妇人一般搬弄是非!”

  三年前的齐衡,听了王老夫人的话,肯定尴尬脸红恨不得地上有个洞钻进去。

  如今的齐衡已经被老娘老婆老叔顾廷烨及升了天的邕王一家锻炼出来了,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地说:“看不出王老大人堂堂一品太傅,居然能教出两个长舌妇人的女儿!”

  王老夫人被齐衡怼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脸都青了。

  王舅舅立即不满了:“元若,不可对长辈如此无礼!”

  齐衡正色道:“舅舅,不如听听姨妈和岳母这两个长辈如何对祖母无礼,再来教训晚辈!”

  王老夫人和王舅舅母子二人均是一招就败在齐衡手下,于是再无人敢挑衅小公爷。

  盛长柏则对母亲温言道:“娘,您别怕,说实话就行。”

  王若弗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姐姐来看我,我哭着抱怨了几句,随口说了句老夫人这么大年纪还这么硬朗,若是身体不好也就没力气管东管西了。姐姐便说,她手里有种药,专门用来对付小娘妾室的,吃了便气血不足成日里只是昏睡不起;不如给老太太用一些,让她缠绵病榻自然就无力管我了。我是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听姐姐对天赌咒说绝对于性命无碍,就听了她的话,请她帮我下药……谁知道,谁知道她下的居然是毒药啊!”

  康王两家都听不下去了,王舅妈头压根不敢抬起来,怕抬起来就被人看到她一脸鄙夷。

  王舅舅和康晋只是发呆,还是王老夫人第一个反应过来:“你姐姐与盛老夫人远日无怨今日无仇,她失心疯么要去毒害亲家老夫人?!”

  盛纮忍不住道:“可不就是发了失心疯!”

  王老夫人看着盛纮立即眼泪汪汪了:“贤婿!当年盛老夫人到王家求亲,不是没人劝我们,虽然盛老太爷高中探花,到底人不在了。而且盛老太爷之前盛家只是商贾,根基太浅。我家老爷一品太傅,多少高门子弟想做乘龙快婿,何必选了盛家?只是我和老爷都觉得,盛老夫人高风亮节,贤婿你更是一表人才,执意选为东床。我们既然与盛家结亲,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

  盛纮当即败在了王老夫人的糖衣炮弹之下,拱手道:“岳父岳母提携之恩,小婿永不敢忘!”

  盛长柏暗叫一声好一个猪队友,马上接口道:“祖母抚养父亲成人,帮父亲成家立业,先有祖母的养育之恩,方有外祖父外祖母的提携之恩,盛家全家更不敢忘!”

  盛纮被儿子提醒,赶紧闭嘴,不敢作声了。

  盛长柏立即又问王大娘子:“娘,康王氏就没跟你透露过一两句她的私心?”

  王若弗抽抽嗒嗒地说:“当初我因她送兆儿给齐家做妾被罚跪,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之前听我提起元若深得圣心,只怕下场科考太后和官家会点他做考官也说不定。晋哥儿科举蹉跎,若是兆儿给元若做了妾,没准能拉拔一下哥哥。反正兆儿的生母金小娘,身契在她手里,不怕兆儿不答应。”

  齐衡一脸嘲讽地看向王家人,王老夫人赶紧解释:“兆儿如今已经入宫在大娘娘宫里当差,若与早就歇了这个心思!”

  王若弗接着哭诉:“我告诉姐姐,因为兆儿的事情老夫人不许我和她再来往,以后见面都得偷偷摸摸。以往给康家的节礼都比常例丰厚三成,如今柏儿媳妇当家,肯定是不成了!还有,今后她若是再为了姐夫弄出些人命官司,或是晋儿需要指点提拔,她也只能找大哥哥帮忙了!”

  盛长柏朗声道:“外祖母!康王氏能从我娘这里听到官场消息,得些实惠好处,还能摆弄我娘给祖母下毒!若是祖母不在了,谁知道她还会利用我娘做什么?我娘若是不肯,她大可以威胁我娘要把下毒的事儿说出去,毒害婆母可是死罪,到时候盛家的事儿,就是她康王氏说了算!我祖母虽和康王氏无冤无仇,却挡了她的路,碍了她的眼!”

  王老夫人仍然强言狡辩:“则诚,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罢了!”

  盛长柏站起来道:“外祖母如此说,那我就不猜了。只要康王氏下毒属实,动机难道还重要吗?我管她为什么毒害了我祖母,哪怕她就是失心疯呢,给人下毒就是害人性命,论律当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