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夜莺夜莺【完结】>第84章 个个也爱你 可惜谁都输给我

  阮绥音从床上昏昏沉沉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不在傅斯舟的怀里。

  房间只亮着盏昏暗的夜灯,他聚焦了会儿目光才看见傅斯舟站在衣架前的身影,又隐约传来金属搭扣的轻微碰撞声和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你要去哪里?”阮绥音没力气爬起来,只是闷声开口。

  傅斯舟近来已经用不着再早出晚归地往返于军团,公选也搁置下来,似乎没有什么外出的缘由。

  毕竟,现在他们不论去到哪里,都会引起不怀好意的围观和热议。

  傅斯舟没回头,停顿了片刻才开口:“去和高泽琛见见,他一直很关心我们,不好让他一直记挂着。”

  那为什么不直接让他到家里来。阮绥音疑心了一下,又觉得大概是怕被蹲守的狗仔拍到或是别的什么,便没多问。

  傅斯舟很快换好了衣服,又回到床边俯身拥住了阮绥音的肩膀:“好好呆在家里。”

  傍晚金红色的夕光钻头觅缝地穿过窗帘的间隙,在白墙上重重划下一道锐利的伤疤,又随着被微风带动的窗帘轻微地影绰。

  不知为何,阮绥音突然有种莫名的感知,他仿佛已经预感到有什么将会发生。那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最后所披露出来的又将会与他毫无瓜葛;那于他而言算不上是好事,但也绝算不上是坏事;他一边有些心惊胆战,一边却又在隐隐期盼着它的发生。

  他或许已经猜中,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总该有一次吧。他想。

  总该有一次,他能有自私的机会,能被眷顾、被偏爱、被关照,能安心接受别人的奉献和付出。

  所以他没有阻拦傅斯舟,也没有流露任何异样的情绪,只是仰脸在傅斯舟颊边落了个吻,又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知道的……”

  “我爱你。”

  “——我最爱你。”

  傅斯舟比谁都清楚这个“最”字的含义。

  在阮绥音这里要求什么唯一或是专情未免显得太不识好歹,能得到象征着偏宠的那个“最”字,已经是他幸运至极了。

  毕竟每一个爱阮绥音的人都可以说得上是倾尽所有去爱,高手如云,最后却都要输给他。

  “我也爱你。”傅斯舟说。

  我是最爱你的人。傅斯舟在心里说。

  他顺了顺阮绥音的长发,随即直起身,往外走去。

  阮绥音抱起膝盖,看着他走出房间,迈进已经被夕光淹没的金色走廊。

  傅斯舟独自驱车,绕了几条路才甩开尾随的不明车辆,最终抵达了下湾区的一片老居民楼,照着定位绕了许久才找到其中的一栋,走进去,停在了三楼一间住房的门口,抬手输了密码:“0605”。

  阮绥音的生日。

  单是从那个神秘人给他的这个房间密码,就足以说明这个神秘人知道的不少,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很可能是与阮绥音最“亲密”的人。

  打开房门,还没走进去,便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声响。

  傅斯舟迈开脚步时,里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而傅斯舟抬眼时也正正与里面的三道目光相对上。

  顾闻景叠腿坐在正中的沙发上,段奕明坐在侧边,保镖站在窗前,目光淡淡落在虚空中,他总是那样,周围的人事物似乎都与他没瓜葛,花再艳、天再蓝、人群再喧嚣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因为他的世界里只有阮绥音,只有阮绥音能聚焦他的目光,也只有阮绥音能翻涌起他的心神。

  看清里面的人时,傅斯舟略微有些惊讶,但并不算太意外。

  只是他很清楚,那个给他打电话的人、给阮绥音写了数百封信的人,并不在这三个人之中。

  显然,面前这三个人也深谙于此。

  傅斯舟走上前,坐到了段奕明对面另一侧的沙发上。

  保镖自然是没办法开口说话,而顾闻景仍然是那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自然没有要先开口的打算,至于素来和傅斯舟不对付的段奕明也是自顾自地一口接一口抽着烟,似乎无暇说话。

  四个人经历了约莫有三分钟的静默,最终段奕明碾灭了烟头,启唇正要说话,傅斯舟却略显刻意地抢在了他前头先一步开口:“没人对那个人的身份有头绪么。”

  段奕明扯扯唇角:“大概是那个从中学开始就给他写信的人。”

  保镖没做出反应,只是在心里认同,傅斯舟也微微颔首,只有顾闻景有些莫名地皱起眉:“什么信?”

  又是一片静默,似乎没人打算回答他的疑问,顾闻景也识趣地没再刨根问底。坦白说,那个人的身份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做什么,他想让他们做什么。

  “拨过来的那个电话我查过了。“傅斯舟又开口,“是个用电脑转到了边境外ip的网络通话,没办法溯源。”

  “那个人知道他的身世,知道中学时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甚至比我们在座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得更多。”段奕明说,“我实在想不出来这个人能是谁。”

  “我想,他和那个在网络上爆料了不少内情,包括你和他在公司争执,也包括我在家门口推倒他的视频的人,是同一个人。”傅斯舟说,“这至少足够说明,他有一定的计算机技术,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个过关的黑客。”

  “——他非常了解公众的心理,对舆论风向也有一定的把控力,所以每一次,他都能把矛头直直指向他想针对的人,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对于绥音,他无条件地拥护,也无差别地攻击所有伤害绥音的人,但自始至终,除了那些信之外他从没有走到过绥音和我们眼前,或者说——”

  “他一直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但我们从没有察觉。”

  “因为他善于伪装、精于人心,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几乎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特别关注,却早就已经把我们每一个人都看了个透底。”

  段奕明倒吸一口凉气,一方面有些胆寒这样一个阴暗又复杂的人一直隐藏在他们身边,一方面又庆幸这个人是站在阮绥音这边的,尽管他曾经为了阮绥音而引导舆论攻击自己。

  傅斯舟话音未落,房间里猝然响起不知为何显得格外尖锐的电话铃响。

  保镖很快便锁定了角落的矮柜,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拉开抽屉,看见了里面的一部手机。

  保镖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了傅斯舟。

  傅斯舟接过来,迅速扫了眼上面的未知来电,随即接通了电话,打开免提放到了桌上。

  “看来你也把我分析得很透彻啊——”那头拖了个长音,语调随即很快沉下来,冷声道,“傅首长。”

  “但我想,我的身份恐怕并不是我们今天聚在这里,所要探讨的重点。”

  “那就别卖关子,故弄玄虚。”顾闻景终于开口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那人说,“我要让他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也要……”

  “让伤害过他的人死无全尸。”

  “老大!”蒋思睿迎面撞上从审讯室冲出来的楚宴,“怎么了?”

  “他要退出专案组。”梁亦驰紧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审讯室,替他回答了蒋思睿的问题。

  直播结束了,在破亿的直播评论中,义愤填膺呼号着要惩治恶人的声音几乎是压倒性的,他们那架势仿佛恨不得要冲出屏幕来将徐可阳就地正法。

  照直播人的意思和直播的走向,就算不用说明,梁亦驰、包括整个警视厅的人都很清楚,徐可阳和谢瑜凶多吉少。

  听到梁亦驰的话音,原本十分决绝地冲出来的楚宴却又停住了脚步。

  梁亦驰走上前,握住他手腕:“我明白你的。”

  “——我明白你的。”

  楚宴顿了顿,有些迟疑地回过头。

  “我知道你只是为阮绥音不平,也知道你只是很难释怀法律和程序在那个时候没能救他于危难之中,才至于到了最后,到了今天,所有事情要走到这一步。”

  “所以呢?”楚宴不解,“所以即便你明白,还是要阻拦我,因为我们的职责,对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今天我们不坚守这一份程序正义,那以后我们也同样没有底气再用法律去声讨惩治别的罪人。”梁亦驰说,“我向你保证,如果我们真的能把徐可阳和谢瑜找到,我一定、一定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楚宴没说话,电话适时响了,梁亦驰接起来。

  “梁队,我们追到那个徐可阳失踪前驾车把他带离医院的司机了!”

  梁亦驰握紧了手机:“立刻带他回来。”

  徐可阳原本是以保外就医的理由在正式宣判之前被保释,但在失踪前夜,他却被秘密接出了医院,就此不知所踪。

  梁亦驰去查过,徐可阳住的病房被徐家的人和警方把守得严实,如果不是有人有意放水,他绝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带出医院。

  而徐家的人对此三缄其口,据梁亦驰猜测,徐家原本是想让人趁保外就医将徐可阳从医院接出去,再让他逃到国外,即便作为一个逃犯隐姓埋名,徐家也有足够的能力让他衣食无忧地在国外度过下半辈子了。

  但不知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司机将徐可阳接走之后竟然没照徐家的意思将他送往该去的地方,而是送到了神秘的面具人那里,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时,徐可阳已经是直播里待宰的羔羊了。

  又或者,这个司机就是面具人也说不定。但考虑到司机的履历和旁人对他的描述,梁亦驰认为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而直到司机被带到警视厅,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神情举止时,梁亦驰更加确信这不是直播中的那个面具人。

  “你把徐可阳带去了哪里?”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徐家让我接他到市郊的一所别墅,但路上我突然内急,就在路边停了会儿车,回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司机有些机械性地重复着同样的话,梁亦驰敢肯定他已然能倒背如流。

  “所以你是承认你帮徐家做事,带徐可阳逃窜了?”

  “是又怎么样。”司机耸耸肩,“拿钱办事罢了。”

  “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梁亦驰举起一个证物袋,“为什么你床底的角落会遗落了一条阮绥音专辑的密封带。”

  他们去过司机的家,那里面显然被仔细收拾过,但鉴识人员还是分辨出了墙上许多疑似是粘贴海报的痕迹,而一些网上的发言和交易记录也被刻意抹去,但最终还是露出了马脚。

  “你明明是阮绥音的忠实粉丝,又怎么可能会帮徐可阳外逃?”

  司机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粉丝又怎么样?只要徐家给的钱够多,我就愿意替他们办事。”

  “是吗?”梁亦驰无心再跟他掰扯,也多半确定了他是面具人的帮凶,但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把徐可阳送到指定地点的中间人,从他这里大抵也套不出什么线索。

  梁亦驰把他交给蒋思睿继续审,自己则是去了会议室,将直播的画面投送到大屏上复看。

  那人显然相当谨慎。除去直播的场景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提取的有效信息之外,他整个人也用宽大的罩袍遮得严丝合缝,看不出身形,就连手都戴上了手套,只能从举手投足的细微神韵间看出大抵是个男性。

  但梁亦驰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有线索的细节,仍然开着倍速回看时长一个多小时的直播,时不时停下来慢放一段。

  【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我们的观众已经等不及了】

  看到这里时,梁亦驰无意识皱起了眉,但他并不知道问题出在那里,只是在面具人说出这两句话时的某一瞬间,他感到了些微的不对劲。

  他退了回去,重新将这两句话放了一遍。

  “怎么了?”一旁的楚宴问他,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两句话,“这两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这两句话。”梁亦驰摆摆手,再一次退回去看。

  楚宴有些不明就里,一直看着他反反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都有些烦了,梁亦驰却突然暂停了画面。

  “到底怎么了?”楚宴转头看他,却见他瞪大了眼睛,又犹疑地微蹙起眉,似乎发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又因为太不可思议,所以不得不在脑子里谨慎衡量它的真实性和可能性。

  梁亦驰一时说不出话,楚宴只能又转头看向大屏。

  屏幕上的面具人说到两句话的间隙,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面具。

  乍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但他食指伸直抹向鼻梁的位置,其他手指微微蜷曲,导致整个动作看上去显得有些古怪。

  “这是……”楚宴也意识到了什么。

  这显然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导致即使他戴着面具,仍然下意识做出了这个动作。

  “这是推眼镜的动作。”梁亦驰终于开口了。

  而有一个人也曾数次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出一模一样的、用食指推眼镜的动作。

  尽管很荒谬,但如果将所有疑点一一追溯回去,撇开那些故布疑云、因为主观叙述而产生了误导作用的细节,一切其实都有迹可循,并且相当合情合理。

  “怎么可能……”楚宴也猜到了,但却有些不敢相信。

  “从一开始,他扮作一个一无所知的新参者,他向我们流露出对阮绥音的好奇、迷茫、探询,他细致地复述他一点点了解、一步步走近阮绥音的历程,真实得无懈可击。”梁亦驰抹了把头发,忍不住自嘲地笑。

  “但其实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阮绥音的人。”

  “他耍弄了我们,也欺骗了阮绥音,欺骗了所有的人。”

  【作者有话说】

  【MC张天赋《世一》,作词:黄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