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夜莺夜莺【完结】>第0022章 事不关己

  后来陈帆总会想起那一天。

  如果那时他已经知道了一切,他可以担保,他会不顾一切地带着阮绥音逃出节目录制现场,逃离徐可阳。

  他会对阮绥音说,我们不要管这会给工作人员带来什么麻烦、不要理退出节目会辜负多少人的期待、不要考虑会有什么后果。

  只是就为自己一次,就这一次。

  但是没有,他只是眼睁睁看着阮绥音无声地挣扎。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不知什么时候都离开了房间,就连陈帆也不见了,意识到自己正和徐可阳两个人待在房间里时,阮绥音站起身要走,手臂却被徐可阳一把抓住,他险些往那边摔下去。

  “不跟我好好道别再走吗?”徐可阳笑着,伸手抚上他颤抖的肩膀,“你还是这么没礼貌呢。”

  阮绥音整个人都僵住了,连一个手指头都动弹不了,也无法开口,只能任由徐可阳的手游移到他颈间,攥住他的头发。

  “不论怎样在镜头下也给我正常一点吧,跟你说话就要回话啊,木呆呆地扮出一副不熟的样子是想要怎么样。”徐可阳沉了声,突然猛地拽了一下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脸看向自己,“我们不是朋友吗??”

  阮绥音猝不及防尖叫出声,惊恐万分地一把将他推到地上。

  听见尖叫声,保镖一脚踹开了房门冲进来,扶着阮绥音的肩膀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怎么了?没事吗?】保镖打着手语问他,但他颤抖的目光胡乱地四下游移,根本没有聚焦。

  门外紧接着又传来陈帆的声音:“傅首长,Mercury就在里面呢!”

  今天节目开始录制得晚,傅斯舟从一个饭局离开之后给阮绥音拨了个电话,正在录制的他没能接到,傅斯舟便又拨了电话给陈帆,问到录制差不多快结束了,便过来接他。

  结果刚进门,两个人就看见徐可阳跌坐在地上,而阮绥音惊魂未定地木在一旁。

  陈帆第一时间便冲到了阮绥音身边安抚他,而傅斯舟见徐可阳一直倒在地上舍不得起来,怕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看见,只好走上前去扶他。

  “绥音…”徐可阳抓着傅斯舟的手臂站起来,捂着自己磕破的手肘,“以前的事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阮绥音说不出话,只是后退了两步,紧紧攥着保镖的衣袖躲在他身后。

  并不是道歉就一定能得到原谅。陈帆在心里说,但没说出来,并不是不敢说,只是不想给阮绥音添麻烦。

  “抱歉,他最近太累了。”傅斯舟只能开口对徐可阳说。

  阮绥音缓慢地抬头看向傅斯舟,有些诧异。

  “没事…绥音也不是故意的…”徐可阳垂着头说,“既然绥音不想见到我,我还是先走吧…”

  傅斯舟点点头,随即走到阮绥音身前,陈帆自觉地退开了些,顺带拉着保镖一起跟在徐可阳后头走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还好么。”傅斯舟问,还扫视了一圈,幸而房间里没有摄像头。

  “为什么要替我道歉?”阮绥音冷不丁冒出一句,起初是冷冰冰的,可到尾音却溢出一丝委屈,下一句甚至带上了哭腔,“我没有做错…”

  一碰上徐可阳的事情,他的大少爷脾气就又上来了。傅斯舟腹诽着,道:“我没有说你做错了,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和他计较,反正节目结束之后,你们也不会再有交集。”

  阮绥音咬紧了牙,傅斯舟又开口安慰:“况且,不管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

  他只想让阮绥音别再闹了。他不在乎徐可阳如何,但他在乎徐可阳的父亲徐骋,徐家在述京树大根深,他一句话便可以决定评议院内投的数张选票。

  可话还没说完,他脖子突然一紧,阮绥音猛地扑上来掐住了他的脖子,怒得牙齿都打颤,发红的眼睛溢散凶光,那虚张声势的样子倒是惊了傅斯舟一下,可惜他实在力气太小,傅斯舟根本不痛不痒,就像系领带的时候不小心被自己勒了一下。

  “你凭什么说这种话???”阮绥音咬牙切齿地怒道。

  傅斯舟很不想承认,但他的怒音也相当悦耳,让傅斯舟完全忘了自己被他扼住了喉咙,甚至没挣扎。

  “好,我的错。”傅斯舟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仿佛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我收回。”

  傅斯舟没有想很多,只是觉得就是朋友之间的小打小闹,阮绥音没必要耿耿于怀。

  意识到自己正失控地掐着傅斯舟的脖子时,阮绥音突然愣住了,随即松开了手,有些惶惑地后退了一步。

  他想尖叫、想嘶吼、想拿一把刀,或者是任何锋利的东西往自己身上捅,但是此刻他无法做任何一项,他只是无比厌恶自己,厌恶自己在徐可阳面前战战兢兢,却对傅斯舟这个不相关的人凶狠强硬。

  “没关系。”傅斯舟耸耸肩,扯正了自己的领带,理了理领口,“你可以拿我出气。”

  总比他在外面闹出什么事闹大了得好。

  阮绥音似乎没听进去,只是惊慌地转身要逃出房间,可握上门把手却怎么掰都推不开门,仿佛被反锁了一般。

  阮绥音愈发慌乱,就好像身后有一头恶龙在追赶他,他的呼吸声急促且粗重,甚至演变成了惊惧的啜泣,他发疯一般胡乱掰动着门把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推门,门却纹丝不动。

  傅斯舟犹疑地看着他,一时没迈开步子走上前,面前仿佛横着一面铁网,阮绥音像动物园里一只孤独的、无人观赏、就连饲养员也冷落的动物,傅斯舟不想踏进他的世界里,他已经预见到了那里面晦暗无光,充斥着足以杀死一个人的残酷和绝望。

  “开门…”他彻底失去了理智,手掌重重拍在门板上,哭喊道,“开门!!!”

  耳畔仿佛响起徐可阳的笑声:“别喊啦,没有人会来的,我跟他们说了,你今晚在我家住。”

  而没有人会在意他究竟是真的在徐可阳家过夜,还是被锁在无人的教室一整晚。

  眼前开始发白,他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巨大的鱼缸,发软的四肢无法在水里扑腾哪怕是一下,他只是缓慢却持续地坠落,然后水流灌注进他的喉咙和鼻腔,空气被打散成无数白色的泡沫往上浮去,他逐渐失去了呼吸。

  直到有人一把抓住了他。

  傅斯舟掌心的温度包裹住他,紧紧握住他的手转动门把,缓慢地拉开了门。

  最后傅斯舟还是走了进去。

  不是想要发挥自己的同情心或同理心,只是想要看看这个世界对待另一只动物会残忍到怎样的程度,以此来佐证自己不是那个最不幸的个体。

  反正他可以全身而退。

  他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观光客而已。

  讲完了录制第二期节目时发生的事情,陈帆歇了口气。

  审讯室里一时间出奇的安静,梁亦驰和楚宴都发着愣似的直直望着陈帆,见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彼此,交换了眼神。

  陈帆的叙述相当平静,几乎没带有什么感情色彩,但就是这一点让两人觉得有些古怪。

  “人真的能坏到这种地步。”楚宴笑笑,打破了静默,“但你倒是说得很平静,我以为…你会为阮绥音而感到气愤呢。”

  陈帆放下杯子,缓缓抬头:“那是因为比起徐可阳做的其他事情,这恐怕也算不上什么了。”楚宴愣了愣。

  “为什么徐可阳要对他做出这些事?”梁亦驰问,“他们曾经是朋友的事情又是不是真的?从小一起长大,总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们反目成仇。”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我总觉得…这和Mercury的家人有关。”

  “怎么说。”

  “实际上,Mercury和他的家人的关系…”陈帆顿了顿,“——非常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