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冠白见到他来了,更加激动地说:“马球队呀。”

  丘逸晨跟着道:“你不会忘记了吧?去年就比赛过一次,上次孟兄参加了,不过只是一轮游。”

  孟冠白不理会丘逸晨损他的话,继续说:“去年你们都没参加,我只能去同其他人凑了一队,没两下就被踢出局了,他们一个个还说是我的缘故,明明是他们的技术不好,不然,我一人也不能拖垮一整个队啊。”

  全然未提去年他加入进去后,因为没有默契,凭着三脚猫的功夫非要抢球,却次次被人挡回来,一个球未进,还全帮倒忙的情况。

  “这次我们六个人凑成一队,绝对可以赢到最后。”

  他走过来拍了拍谢景行的手臂,眼含羡慕,上下看谢景行被衣服包裹住的身材,别当他不知道,谢景行日日训练,肌肉匀称,骑马的技术又好,这里缺了谁也缺不了谢景行,绑也得绑着他去。

  “马球?”谢景行一愣,算了一下时间,是又到举行马球比赛的时节了。

  不过,通州府之前并无打马球的的习惯,同窗学子们要举办活动时也多是投壶和蹴鞠,马球还是经去年来府学的一位新学子首倡后,才逐渐在府学兴起的。

  那位学子来自于通州府下的常会县,常会县是通州府下少有的平地多的县城,路平又宽,恰巧那边又有一个大的马场,县城里家里有条件的人家也多畜养马匹,渐渐的,就兴起了打马球这项运动。

  他是打马球的好手,习惯了打马球时热血沸腾的状态,觉得蹴鞠只是为了炫技,观赏性远大于竞技性,玩着忒没意思,软磨硬泡地找了几个好友凑齐了两队,只要有闲暇时间,就跑去校场打马球。

  关键,他还有条三寸不烂之舌,硬是磨得了校场百户的同意。

  打马球需要骑在马上,一边控制马匹的动向,同时要用手上的球棍击球,是一项需要集中全身注意力和耐力的运动,又很能彰显男子气概,恰巧通州府学在校场练习骑射,又有场地,不过一年时间,马球运动就在府学扩散开来。

  许多学子都极为喜爱,人手多少都行,少则八人就能凑齐两队进行比赛,人多时,一队八人也可以,府学比赛时采用的是中间数,每队六人。

  每年入夏后,府学就会举办一次活动,让学生们舒缓身心,后来就演变成了比赛,也可以加深府学学子之间的凝聚力,以往多是单纯的比赛骑马或射箭、投壶,有时也会比赛蹴鞠,去年因为府学绝大多数人都对打马球这项新兴的运动很有兴趣,理所当然的,比赛换成了打马球。

  不过,去年这时候,祝世维因故去了京城,期刊的事情就被落下了,谢景行又披上了马甲,两月的期刊发行相关的事情全由他负责统筹,那时他又要读书,又要完成祝世维单独布置的课业,每日还必须抽出时间陪双胞胎和屿哥儿,一点空时间都没了,就找借口拒绝了参加这项活动。

  虽然他没去参加,但也听府学学子们兴致勃勃地讨论了许久,他们这里确实可以凑足一队。

  孟冠白还紧紧盯着他,说道:“去年你就找借口推了,今年你不会还不同意参加吧?”声音都高了,生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谢景行其实无可无不可,今年祝世维早已从外省回来,有了事业寄托,一年比一年精神焕发,如果不是谢景行了解祝世维,不知情的,还以为祝世维是哪个不知道的地方焕发了第二春。

  祝世维这月布置的文章他早已写好,而现在负责新闻的编辑们已出了师,写新闻的能力进步飞快,有的甚至比他写得还好,他也不需要多花心思在上面。

  不过也许是他心里思考时,脸上无甚表情,孟冠白担忧地叫出声:“你不会又想放我鸽子吧?”

  他脸上露出快抓狂的表情,正想扑过来恳求他,忽然文清苑那边传来了声音,他灵机一动,转头往文清苑看了过去。

  扬起一抹坏笑,也不急了,手里的竹扇“呼啦”一下张开,慢条斯理地开始扇动,“你可知道此次府学举行的比赛和往年都不一样?”

  谢景行疑惑,寇准规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两人齐齐看着孟冠白,“有何不同?”

  孟冠白嘚瑟地笑了,“今年可不只是汉子这边举行打马球比赛,文清苑那边也会出人参加比赛。”

  谢景行一愣,“也是打马球?”话语里怀疑之意尽显,文清苑有几个女子、哥儿骑马是没问题,可是要在马上击球怕是没有人能做到。

  “自然不是。”

  “那还能参加什么比赛?投壶?蹴鞠?”

  孟冠白一笑,“自然是打羽毛球了。”

  说到此处,心里怨念又起,“这羽毛球不还是你弄出来的?”

  谢景行脸上疑惑顿去,笑了笑,“这倒是不错。”

  孟冠白不止一次抱怨,“你会弄这羽毛球,怎么不早弄出来?这么有趣又好玩的东西偏偏要等到屿哥儿说他在府学呆着无聊,你才想法做了一套,一开始还只让我们在这边眼巴巴看着文清苑那边玩,难道我们平时就不无聊?”

  分明重色轻友!

  羽毛球又是一桩事,去年屿哥儿见到府学汉子这边兴起马球之后,跃跃欲试也想玩,可是却没人同他一起,除了谢景行,他又不愿和其他汉子混到一处去,自然只能望洋兴叹。

  没办法,心尖尖上的人提出了要求,谢景行只能想方设法满足,最后不知怎的,他想起前世曾看过的一个up主的视频,拍摄的是印度手工制作简易羽毛球和球拍的方法。

  他便花了近一月功夫,挑鸭羽、又是洗,又是修剪,鸭羽久了会变色,他又精心弄了染料将鸭羽染成了浅浅的蓝色,看着很是漂亮。

  不过最让他费神的是羽毛球的软木底,找了许久才在天下商行的帮助下寻到了一种合适的材料,是远在海边省份才能见到的栓皮栎树。

  谢景行测试了栓皮栎的弹性和吸震性,发现比现代羽毛球的软木底都好,应该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才将鸭羽组装上去,可以说是费尽心机才做出了一个羽毛球。

  之后又是羽毛球拍的制作,羽毛球拍制作起来倒是比较简单,最起码不用他独自一人忙活,他也做不了,专业人做专业事,他画了图纸,让铁匠帮忙做好了拍头、拍杆等部分,他自己只负责羽毛球拍弦的选择。

  试了几种材料,发现只有羊绒弦和牛筋弦合适,最后他试验了一下两者的韧性和耐性,选择了羊绒弦。

  按理来说,羽毛球拍弦最好的应该是化纤材质的线,可他在古代,变也变不出来,只能将就着用,不过最终制造出来的球拍和球都还不错。

  他陪着屿哥儿玩了几次,屿哥儿就彻底不再惦记打马球了,他觉得羽毛球可好玩多了。

  谢景行只制作了一套出来,双胞胎没有得到,成天看着哥哥陪着屿哥哥玩,羡慕地眼冒绿光,天天粘着他要,没有就一直缠着他,不让他做其他事情,屿哥儿就抱着那副羽毛球躲在一旁乐。

  让去同屿哥儿一起玩,还不愿,非要让谢景行另给他们做一套小的,屿哥哥那个太大了,他们拿不住。

  看着他被堵得无处可藏,屿哥儿更是幸灾乐祸地笑,可材料已经用完,没办法,他只能用剩下的一点牛筋给双胞胎做了个弹弓,双胞胎才放过他。

  还说弹弓只是利息,他们还得要一副小的、他们能玩的羽毛球,谢景行当然只能答应,不过,他没有再亲自动手,天下商行有的是人手,他只将图纸送了过去。

  屿哥儿有谢景行陪他多玩了一段时间,教授了许多打羽毛球的技术,之后谢景行忙时,他就将羽毛球带去了府学文清苑,和同窗一起玩。

  文清苑的事或多或少会经女子、哥儿同在府学读书的兄长传到汉子这边,不久后,全通州府就都知道了府学文清苑有个哥儿手里有样新奇玩具,可任哪家到处去问都不见有卖。

  孟冠白怎么可能放过这些有趣的玩意,打听后,知道是屿哥儿的东西,他直接就找上了谢景行。

  人是找对了,可东西没有,孟冠白那之后就将“重色轻友”四个字砸在了谢景行头上,这辈子都拿不下来了。

  现在羽毛球和羽毛球拍已经被天下商行的商队带去了大炎朝大江南北,风靡全大炎朝,尤其受养在深闺的女子和哥儿欢迎,他们可又多了一项好玩的,又能打发时间,还能锻炼身体的运动。

  不过羽毛球入门不难,刚开始时,屿哥儿可以说是打遍文清苑无敌手,一年后,府学文清苑那边已有不少人能和屿哥儿打的有来有往,大家就更得了趣味,加上谢景行又同屿哥儿说了双打打法,之后文清苑更是将羽毛球玩得风生水起。

  这次文清苑那边要举行羽毛球比赛,谢景行并不是特别意外。

  谢景行现在根本不避讳他和屿哥儿的关系,对孟冠白也不隐藏自己的想法,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挑眉笑道:“你可别自取其辱了。”

  孟冠白一噎,能将重色轻友承认的这般坦然,还引以为傲的,他这辈子见过的只有两个,还都是他好友:谢景行和寇准规。关键作为被轻的那个”友“,他谁也奈何不得。

  苍天啊,快让他通过此次乡试吧,明年他就能去京城参加会试,也好早点找到自己的如意娇娘,到时非要在谢景行和寇准规面前秀一脸,让他们也尝尝他这几年时时刻刻承受的精神暴击。

  无话可说,无言以对,孟冠白只能转换话题,回归他一开始的目的,“既然文清苑那边也要参加比赛,到时我们参加比赛时,他们肯定会在一旁看,若是你不去参与,万一屿哥儿被府学其他学子在马上的矫健英姿吸引,你到时哭都没地哭。”

  他仿佛找到了对付谢景行和寇准规的妙招,又立即看回寇准规,“屿哥儿都要去了,那涵哥儿肯定也会去,难道你就不想让涵哥儿也见见你不同于平时文人安静的一面,万一他也被场上的其他学子迷了眼。”孟冠白眼一眯,说不清的欠抽表情,“到时候,哼哼。”

  谢景行和寇准规对视一眼,他们当然都不担心会出现孟冠白所说的情况,屿哥儿眼里只有谢景行,涵哥儿也是全心挂在寇准规身上。

  这件事他们两人都是无比确定的,不过孟冠白倒是有一点说对了,伴侣嘛,有时也要表现表现不同于往日的一面,可以让感情保有新鲜感。

  寇准规咳嗽一声,面上仍是那幅沉静的表情,“行,我同意了。”

  谢景行更是无比自在,脸上神情丝毫未动,“我也没说拒绝,算我一个。”

  孟冠白怒瞪了两人一眼,自从认识谢景行几人后,他的地位越来越低了,连这等参加比赛的小事都需要扯着屿哥儿和涵哥儿这两面大旗,才能说动他们。

  管他的,反正目的达到了,管他达成的缘故为何,他以后算是找到对付谢景行和寇准规的方法了。

  很好,现在只剩萧南寻了,孟冠白脚步重重地走到萧南寻身前,佯装凶狠问:“在谢兄来之前你就说了,若是谢景行和寇准规同意,你就去,现在没有借口了吧?”

  萧南寻面色不动,只点点头。

  孟冠白猛一握拳,敲在手心上,“很好,那找些时间我们要多去训练几次,这次我一定要一雪前耻。”

  丘逸晨也兴致勃勃,去年府学才刚兴起马球,他那时还未多练几次,骑在马上球棍连球都碰不到,自然不想上去丢脸,今年他自觉技术已经不错,当然要去参加。

  解决了人手问题,孟冠白放下了心,他早有准备,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份训练计划,将几人拉过来一一说明,其他人又根据自己的时间将训练计划微调整了一下,之后一段时间的训练便定了下来。

  在他们讨论时,文清苑那边的女子、哥儿已经歇完食,时梦琪喊着屿哥儿拿了羽毛球出来,开始每日的例行运动。

  文清苑院子中间的场地很宽,热热闹闹地牵好球网,有兴趣的就都凑了过来,两两一队,开始打球。

  谢景行听到了一道熟悉的清亮声音,眉眼几乎是瞬间含上笑意,往那边看了过去,屿哥儿猛地一挥球拍,将球击过去后,若有所觉地回头向水月亭这边看过来,恰好对上谢景行含笑的眼。

  他此时脸不会红了,不过心中还是甜蜜,他也不害羞,干脆挥起手冲这边摇了摇,大声地喊了一声“谢哥哥。”

  惹得文清苑的女子、哥儿们纷纷出声取笑,屿哥儿装作听不到。

  谢景行在孟冠白炯炯的揶揄视线下,也将手挥了回去,脸上表情很是温柔。

  文清苑那边女子、哥儿起哄的声音更响,屿哥儿转头回去,“你们别想着能让我分心,我肯定能把你们都打趴下。”

  那边瞬间一片笑声响起,丘逸晨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听出了刚刚起哄最大声的是谁,可不就是时梦琪。

  屿哥儿前年十六岁生辰那日,谢景行特意带着他们一群好友,屿哥儿也请了文清苑内他的朋友一同庆祝,地点就在屿哥儿府上。

  一群男男女女哥儿在一起,都是年轻人,自然会喝些薄酒,不过有屿哥儿府上侍卫和侍从在一旁守着,也不用担心会闹出事情来。

  宴席最后,屿哥儿悄悄将谢景行拖到了隔壁院子,含羞带怯地看着他,脸上因喝酒晕上了一层薄红,染的脸娇俏得不可思议。

  也许是被那一层薄红迷了心,谢景行情不自禁地就低下了头去,眼看着就快打破他在心中立下的十八岁以下不许有出格动作的誓言。

  院子门口却传来了惊叫声,吓得谢景行瞬间回了神,知道是自己的不当举动让人看到了,他停下了动作,和屿哥儿面面相觑,心里又庆幸又失落,屿哥儿分明也是一样的神色。

  谢景行勾了勾屿哥儿的鼻子,等平复下过快的心跳后,牵着屿哥儿出了院子,在院门处见到了倒在一起的丘逸晨和时梦琪。

  见他们许久不回来,丘逸晨和时梦琪各自跑了出来找他们,时梦琪首先过来,招呼还没来得及出口,先看到了他们暧昧的动作,几乎是立即红了脸,连连往后退,可没想到丘逸晨也跟了过来,离着她不远,这一退就恰好退到了丘逸晨的脚上,她慌不择路的,脚又重,一下踩下去,丘逸晨当即痛叫出声。

  这下好了,谢景行两人的动作被打断,丘逸晨一退一扯,两人也摔成了一团。

  丘逸晨和时梦琪这之后就成了欢喜冤家,见面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谁也不愿后退一步。

  不过到底如何?谢景行等人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不过一个任性一个傲娇,就看他两人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罢了。

  训练计划安排完了,接着孟冠白就将他在课上遇到的问题掏了出来,没有谢景行几人做他同窗,他也没有松懈下来,仍然将绝大多数心力放在了读书上。

  因为担心几月后的乡试谢景行几人能一举考上举人,丢下他一人在府学,至去年谢景行几人科试拿下一等后,他更是专注了,在家里也如是,喜地孟家人去拜了好几次菩萨。

  徐白薇来谢家的时候也更多了,次次都是大包小包的。

  有任何地方不懂就会将之在课堂上记录下来,有些他会直接同老师问询,有时老师忙不过来时,他就会留着放到中午时问谢景行几人,虽然本经不同,但也可互为印证。

  谢景行几人并不会觉得孟冠白此举会浪费他们几人的时间,无论再小的问题他们几人都会认真解答,有时也会延伸到自己未解的地方,讨论的也更是激烈,此次也是如此。

  自从见到谢景行在那边之后,屿哥儿打羽毛球就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往那边看几眼,时梦琪更是嘲笑他。

  这时轮到他和时梦琪对打,他一点儿不放水,球拍舞得虎虎生风,非要将他今天挨的嘲笑还回去不可。

  可许是他用力过剩,那羽毛球被他直接一下拍远,恰逢一股风吹过,夏日的风可不像春日那般温和,连地上的柳枝都能卷起来扬至半空,更何况本就飞着,又轻的羽毛球了。

  这下,所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羽毛球飞远,一直去了后面课室的屋顶之上。

  屿哥儿双眼震惊地瞪大,眼看着羽毛球先落在了屋顶屋脊上,才又顺势往下滚动,本以为能一直滚下屋檐,屿哥儿心里一松,可他脸上惊喜之色还没完全露出来,羽毛球就卡在了瓦片间的缝隙里。

  在屿哥儿的注视下,羽毛球被风吹地又晃动了两下,之后就再也不动了。

  四年过去,文清苑这边同府学汉子那边一样,走了一些人,又来了一批人,不过与屿哥儿玩的好的时梦琪、温嘉和白苏仍然还在文清苑读书。

  本来温嘉和白苏去年就该成亲的,成亲后成亲后就不会再来府学了,不过同屿哥儿在一起相处日久,听屿哥儿说了不少他和谢景行的事,其中就有谢景行不让他十八岁之前成亲的事情。

  屿哥儿在院试发榜那日,听见谢景行变相说出心许于他后,胆子可不知大了多少,常常同谢景行询问为何要等到十八岁才能成婚,明明别人家女子和哥儿就不用。

  谢景行并不是独断专行的人,对待他在意的人就更不会如此,可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松口,常常闹得屿哥儿假装小脾气,那也没用。

  不过,谢景行也不愿他不高兴,只得细细同他解释。

  苦口婆心的,什么若是早早成婚生孩子不止母体会受到损伤,甚至早产、难产的几率也会更大,还有如果母体还未发育成熟就怀孕生子,以后得病的几率也更大,早逝的可能也比其他人更高等等,将他在现代听说的那些一五一十地同屿哥儿说了,他并没夸张,可也听得屿哥儿脸色发白。

  屿哥儿本身就是早产,周宁也是早产生下了双胞胎,就是现在,周宁的身体也比不上平常人好。

  他自然比常人更理解此事的危害,之后再也不缠着谢景行说此事了,而且他觉得现在这种两人间心照不宣的状态他也很喜欢。

  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等今年乡试过后,他就同谢哥哥说明白,到时他就写信同爹、娘和哥哥们说一声,以谢哥哥的实力,乡试过后,明年肯定能去京城参加会试,不论能不能考中进士,都要让他去府上提亲。

  希望到时阿爹、阿娘和哥哥不要吓到,明明只是送他出来治病,他不止将病治好了,连终身大事也解决了,屿哥儿每每一想到,笑得就像只偷了腥的狐狸。

  而温嘉和白苏同他交好,自然也是知道他和谢景行的状态的,有时也会问,屿哥儿就将一模一样的话说给了他们听,他们俩胆子更小,自然是回去同家里人说了,不想太早成亲。

  家里父母心疼他们,本就想将他们在家里再多留些时日,也就顺势将成亲的时间推迟了两年,也将情况说给了未来亲家听,若是一一说明情况之后,未来夫家还不同意,那就证明未来夫家并不心疼自家哥儿,那这种亲家还结来干嘛?到时送他们家哥儿去受苦吗?

  幸亏温嘉和白苏的未婚夫确实也将两人放在心上,虽然想早早将人娶进门,可还是同意了此事。

  所以他们还能在府学里和屿哥儿一直作伴。

  这时温嘉和白苏也走了过来,向上望去,“现在怎么办?”

  屿哥儿眨眨眼睛,他也不知道,之前的羽毛球都打坏了,他们都忘记多买些,这是刚刚他从课室里翻出的最后一个,若是下不来,他们今日就没有玩的了。

  文清苑其他学子也眼巴巴地看向屋顶上孤孤单单的那个羽毛球,又将视线投向屿哥儿。

  屿哥儿面上一热,他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失手,让同窗们今日没得玩了。

  既然是他导致的,他还是该要解决的,他往四处望了望,这里是府学,自然也没有什么长竹竿,可以让他将羽毛球够下来。

  再说,他看那样子,羽毛球明显是卡住了,就算有竹竿也不一定能将它扒下来。

  眼神游移,所有同窗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他的视线最后则是落在了院子后面不远处,一人来高的院墙上,这道院墙的用处是将文清苑同府学那边隔离开来,建得有些高。

  他又看向课室屋顶与那道墙的位置,不远,可能只有两尺宽的空隙,他灵机一动,将羽毛球拍放到一旁白苏的手里,面上笑着说:“大家别急,我去将它拿下来。”

  时梦琪此时也不刻意取笑他了,担心道:“这你可怎么才能取下来?那么高!”

  屿哥儿摆摆手,“无事,我定能将它拿下来的,你们看着吧。”

  他不是温嘉和白苏这种养在深闺的小哥儿,更不是一旁那些行走坐卧都注意仪态的女子,从前他跟双胞胎一起上山下河,谢景行也不拦着,甚是纵容,他哪里没去过?去年回周家村时,他还同谢景行陪着外祖父进了一趟大舟山呢!

  他都没有去课室里搬个桌子或凳子出来,直接往院墙走去,离着院墙约有三丈时,他加快脚步往前冲,到了跟前,用力往上一跳,便双手扒住了院墙边缘。

  手上再一用力,他硬生生地将自己撑高了,先将一只脚踏上了院墙,这时便更好使力了,另一只脚很快也踩了上去。

  接着,他颤颤巍巍地在院墙上站好,对着下面被他的动作吓得不敢出声的同窗们挥了挥,笑道:“马上就好。”

  温嘉抱住站在一旁的白苏,时梦琪也紧紧挨着他们,三张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紧张与害怕。

  屿哥儿胆子怎这么大?那般高的院墙,中间只有手掌宽,他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他们都来不及阻拦,就见他已经站在了院墙上,万一掉下来可怎么得了?

  屿哥儿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吓人,在院墙上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屋顶下方,慢慢转过身,面朝屋檐比了一下距离,他觉得他能跳过去。

  整个府学的院子都是一致的,雪白的院墙上装饰着精致的窗格,屋顶上盖着连片的青色瓦片,两边的脊吻上雕刻着麒麟和仙鹤。

  可边缘却是青石的屋檐,上面刻着有不同的花纹,甚至是典句,不论其他,只看厚度,屿哥儿就算整个人吊在上面,也不用担心会把屋檐抓坏。

  屿哥儿兴致勃勃,觉得这点距离拦不住他,便直接纵身往前一跳,手立即抓在屋檐上,下面人被他的动作吓得心跳都快了好几拍,他还傻乎乎地对着时梦琪三人笑了笑。

  同样的动作往上一撑,他便上到了屋顶上,拍拍手,他还是很厉害的嘛!

  不过羽毛球在正对院子的另一方,而他现在在后面,他还得过去才成。

  踩着瓦片边缘慢慢向上爬,很快就到了屋脊上,屋脊上仍是用平整的青石砌的,可能是前几日下过雨的缘故,屋脊上有些青苔,他很是小心,一脚一脚踩实了在屋脊上行走,屋脊的落脚处只有他脚掌宽,屿哥儿将双手展平维持平衡,这样还时不时左右晃悠两下,刚刚没觉得,现在到了更高的屋顶上,从上往下看,他觉得有点眼晕。

  再不敢往下看了,只能听到下面的人发出一声声低低的惊呼,他全神贯注,慢慢走到了羽毛球旁的屋脊上,下面是向下的瓦片,还有着一大片的青苔,他怕下去后不小心顺着坡度滑下去,没敢踩下去,只能在屋脊上缓缓蹲下身,伸出手臂,将手探出去。

  等他将手伸下去后,才发现那羽毛球滚得有点远,无论他手指怎么动,离着羽毛球就差了一点点距离。

  他只能又压低了一些身子,总算能摸到了羽毛球上的鸭羽了,不过只是勉强碰到,想要抓上来还有点难,无法,他干脆趴了下去,一手攀着屋脊,身体更往前探,猛地一捞,终于将羽毛球捞到了手里。

  屿哥儿开心地看着手里的羽毛球,笑眯了眼,下面的时梦琪几人也舒了口气。

  小心地站起身,屿哥儿顾不上眼晕了,高高兴兴地拿着羽毛球对着底下的同窗挥了挥,底下同窗都很是高兴,接下来只需要原路返回就行了。

  转过身,屿哥儿准备往回走,他脚边各处都有青苔,来时他提着心,动作也慢,很是小心,回去时也注意着,可是转身时,脚转动的幅度大了点,踩上青苔后,脚下一滑,身体猛地晃了晃。

  底下发出一声惊呼,有人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屿哥儿心里也是一惊,双手舞了好几下,才好不容易稍微稳住身体,可脚下这几块地方青苔太多,他不过是左脚微微动了一步,勉强维持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另一边,水月亭的谢景行几人辩疑已经到了尾声,文清苑却突然传来了女子、哥儿们的大声惊呼,几人自然将注意力投了过去。

  谢景行面上本还一片淡然,可看到那边的情形后,双眼瞳孔募地紧缩,在孟冠白等人的惊呼声中,他从水月亭二楼直接跳了下去,几步冲至院墙,那一人来高的院墙根本没对他造成丝毫阻碍,孟冠白几人眼睁睁地看着他没用一息的功夫就越过院墙到了文清苑那边。

  这时屿哥儿也彻底控制不到身体的平衡,整个人“嘭”一下摔了下去,顺着瓦片开始往下滚。

  他被吓得呆呆的,倒下去的痛处都没感觉到,声音也发不出来,手却还紧紧握着刚刚捡到的羽毛球,他闭上眼,看来今日非得受伤不可了。

  谢景行的速度从未这样快过,转瞬间从水月亭跑到了房檐下,双手张开,脸上紧绷,耳边是文清苑学子的惊呼声。

  风从耳边呼呼地过,屿哥儿只觉身体磕到一处稍高一些的地方,应该是稍凸起的屋檐,可他一丁点抓住的机会都没有,身体就失了重心,直直往下坠去,“吾命休矣!”

  想象着自己摔趴在青石路面上鼻青脸肿的样子,屿哥儿苦着脸,在他好起来之前,他绝对不要出现在谢哥哥面前。

  可臆想的情况还没发生,他就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拥在了怀里。

  谢景行双手用力,心跳如擂鼓,比他同屿哥儿坦诚相告那日跳得还快。

  屿哥儿被耳边“咚咚”的剧烈跳动的心跳声震住,半响才敢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对上了谢景行紧咬牙关的脸庞,“唉?谢哥哥!”他满脸疑惑,随即惊喜地把身体抬高,双手环住谢景行的脖子,“哇,谢哥哥,我刚刚差点就从房上摔下来了。”

  哪里是差点?谢景行好半响才能说出话来,心里的恐惧还没完全消退,双手紧紧抱住怀里的人,被他犹带哭音的声音惊醒,心中庆幸,“你怎么就这么大胆?”

  屿哥儿不肯放开,将自己往谢景行怀里更缩了缩,抽抽噎噎地道:“羽毛球飞上去了,就最后一个,只能上去拿下来,我都已经捡到了,可不知怎么回事怎么就掉下来了。”他还将手里抓着的羽毛球拿给谢景行看。

  谢景行眼前的羽毛球一根羽毛偏着,对侧另一根羽毛则只剩一半,他额头青筋跳动,若不是当着这许多的人,他非得拍面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哥儿两下。

  原来明明那么乖巧,怎么现在这么莽撞,难不成是被双胞胎带坏了?

  温嘉、白苏和时梦琪见到屿哥儿被接住了,吓得快停止的心脏才总算又恢复了跳动,连忙冲过来。

  不过屿哥儿被谢景行紧紧抱着,他们也不知从何下手,只在一旁紧张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屿哥儿有些不好意思,他居然当着同窗的面吓哭了,连忙悄悄将眼睛在谢景行的肩上擦了好几下。

  谢景行由着他动作,心里的后怕这才涌上来,心跳声因为鼻尖的温热触感逐渐回归正常,低头在屿哥儿的头上蹭了蹭,异样的情绪又忽地涌起,谢景行这次没有克制,趁着面前几人担忧着急,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光天化日之下,背着人,嘴唇在面前光洁的额头上一触即离,压下了心里的悸动。

  屿哥儿身体一震,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他就这么往下摔一下,居然能让谢哥哥亲亲他,他考虑了又考虑,要不他再上去摔一次?

  不过以谢哥哥的性格,他更可能得到的是同之前双胞胎犯错一样,被谢哥哥压在膝盖上打屁股,他脸色涨红,收回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见他许久没有反应,谢景行强装镇定将他放了下来,边上几人立即围过来,将谢景行都挤开了。

  对上他通红的脸,白苏担心地摸了摸他额头,“是不是吓着了?下次这样我们不打了就是,可千万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屿哥儿自己用手捂着自己的脸,热得能煮熟鸡蛋一样,他拿着那双冒着水光的明亮眼睛悄悄瞧了瞧谢景行,两人就当刚才那件事没发生一样,只对视了一眼,就错开了目光。

  连忙安慰自己的几个朋友,“没有摔着,幸亏谢哥哥来得及时。”

  白苏又将他转过来转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见确实没伤着,才总算是放了心。

  其他同窗也凑了过来,不过因为谢景行在,她们离着有一段距离就停下了,只往这边望。

  屿哥儿一一安抚了众人,大家才总算放下心来。

  不过这边无事了,刚刚谢景行一言不发就往文清苑冲来,被抛下的五人还担着心,这边被围着,他们根本看不到事情发展,跑到院墙处,又被院墙挡在一边,不知道屿哥儿到底如何了,心中焦急,孟冠白干脆也学着谢景行,费了半天劲,才总算攀上了围墙。

  正想伸出手将另外几人拉上来,就听到一声猛喝,“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那边是文清苑,你们往那边去有何意图?”

  这边被动静惊地从休息室出来的苏夫子也正和谢景行大眼瞪小眼,良久,苏夫子才问:“你一个汉子,怎么突然出现在文清苑了?”

  气氛一时之间无比尴尬,夫子将被现场抓包的孟冠白几人押去了院长室,谢景行和罪魁祸首屿哥儿一起对着苏夫子解释了许久,才让苏夫子把那仿佛看着登徒子的眼神收了回去。

  羽毛球还能继续打,不过屿哥儿是不能参与了,他红着一张脸和谢景行被苏夫子带着去了院长室,和孟冠白几人一同接受了院长快半个时辰的教育。

  申时,几个人才垂头丧气地从院长室出来,一人喜得一份五百字的检讨。

  当然,检讨是谢景行说的,用院长的话来说,那应该是悔过书。

  孟冠白、丘逸晨甚至是吕高轩经过谢景行和屿哥儿面前时,都哀怨地看了他们一眼。

  许是为了跟上队形,平日里很是正经的寇准规和萧南寻居然也做出了一样的动作,谢景行脸皮厚,若无其事地跟上了前面几人的脚步,往外走去。

  屿哥儿却是臊得满脸通红,心里充满内疚,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总不能帮着他们写悔过书,五个人,就是二千五百字,算上自己的,那就是三千字,以谢哥哥的性格,不多惩罚他多写五百字他就谢天谢地了,绝对是不可能会帮他写的。

  屿哥儿按下心中的内疚,他也没办法,大家这次只能受下这委屈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屿哥儿被谢景行带着,脸皮也厚了不少。

  和谢景行走在最后面,屿哥儿想到刚刚额头上温柔的触感,唇角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意,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孟冠白几人走在最前方,他悄悄伸出手,勾住谢景行的手掌。

  谢景行眼神微闪,一把握住,四下无人之时,两只手在衣袖的遮掩下,十指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