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入职的流程走了小几天,起初蒋云还纳闷,不就一个闲散小职吗,至于这么正式严肃?

  后来郑思勤代蒋丰原发表通告,向公司上下宣布盛瑞的新一任首席执行官时,他后知后觉地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尽管盛瑞之于蒋氏并非举足轻重的存在,但他依旧不是很敢相信,蒋丰原会把公司交由他来打理。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维持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很快就被接踵而至的忙碌行程取代。

  他和梁津一天见不了几次,白天两人出门都很早,晚上他差不多七八点到家,梁津则在十二点之后,因为有各种应酬。

  为了保证留守Cooper每日的活动量,蒋云专程雇了一个家政阿姨负责遛狗以及换水换粮。

  闲暇时,他也会把Cooper带着上班,公司的年轻员工很喜欢猫猫狗狗,路上遇见大都蹲下来摸摸毛绒绒的小狗脑袋,夸一句“好乖好听话哦”。

  “午休我牵着它下楼溜达,到时候可以再来摸摸它。”蒋云说道。

  每次他这么说,都能听取哇声一片。

  “蒋总。”

  办公室外响起两下敲门声,蒋云放下签字笔,按揉眉心的同时说了声“进”。

  关上门,秘书快步上前,脸上带着几分慌张,说他接到霍氏那边的来电,关于新项目的合作,他们有了更合适的人选。

  秘书微微躬身,似在观察他的反应。

  蒋云不为所动地点点头,说:“知道了。”

  早在几天前与霍致年约的那顿饭上,他就得知霍氏有可能临时改变主意,放弃盛瑞选择新的合作对象。

  “您需要我联系霍氏重新谈判吗?”

  估摸着双方合同都签好了,还有什么谈判的必要?

  眼前电脑屏幕还亮着,杨勇调查的资料于一分钟前传到他邮箱,蒋云点击“下载”,简略道:“暂时不用。”

  “好的。”

  等人离开,资料刚好下载完毕。

  OGIN创建初期就敢抢蒋氏子公司的项目,的确应了霍致年那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评价,当他看到OGIN幕后投资者的调查结果,更不意外盛瑞的马失前蹄。

  自家人跟自家人,怎么能叫抢呢?

  应该叫“拿”。

  作为OGIN最高持股人,项目不论归哪一方,最终不都是梁津受益吗。

  下午五点,他破天荒地下了班。

  Cooper被他抱进副驾,车窗降至底部,窗沿搭着它的两只前爪,汽车还没发动,它已经对路边的烧烤摊流了三斤口水。

  中华田园犬很聪明,此狗尤其。它回头朝蒋云“汪”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馋得不行。

  “吃烧烤的小狗毛会掉光。”

  蒋云拉上安全带,把车窗上升到一半的位置,防止它中途跳车:“你想变成丑八怪吗?”

  Cooper仰天长汪一声,以它的智商,听懂“丑八怪”这三个字没什么难度。

  这只馋嘴狗被他的威胁打击得不轻,一回家就趴在阳台的玻璃门前对影自怜,仿佛霜打的茄子,就连蒋云拿起它最爱的毛绒狐狸玩偶也提不起精神。

  “补偿你一顿罐头,好不好?”狐狸玩偶被蒋云放回收纳篮里。

  Cooper正在发育期,梁津对它饮食把控严格,诸如罐头等食物在喂食的时候都有一定的配比,各类小零食也只有表现好了奖励少许。

  养狗就像养小孩,家长有一方严格,就有一方宽松。

  蒋云洗漱完履约开了一罐Cooper爱吃的口味,一人一狗看了会儿电视,他便抱着这只二十斤重的家伙入睡安眠。

  这段时间梁津常常半夜三更回家,床上很空,蒋云习惯了有人陪着,让他改掉已经养成的习惯总得有个过程。

  因此,Cooper成为了他的过渡期“陪·睡”伙伴。

  狗在幼犬阶段体温略高一些,半夜蒋云热得难受,半眯着眼睛准备把热源抱到床下,结果摸了半天没摸到Cooper的一根毛,反而摸到了一片冰凉的手臂。

  他晕晕乎乎地“唔”了一声,知道是梁津回来了。

  “狗呢?”

  梁津身上很凉,所以蒋云没拒绝他的靠近。

  手臂横亘过他的腰身,两人胸膛贴着后背一齐躺下,梁津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床太小睡不下,我把它送去客厅了。”

  蒋云感到颈窝一阵发痒,似是被人低头蹭了蹭。梁津声音有些闷,加上他困得不太清醒的缘故,只听到他在跟自己说话,却没听清完整的内容。

  “阿云。”

  这次倒是很清晰,蒋云发出一个短促的鼻音,就当是他的回应。

  梁津箍着他的腰身,说他最近有点累。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眼睛却在黑暗中完全睁开。

  是啊,能不累吗,蒋云清醒了些,心想,一边在总部筹谋布局,一边坐镇OGIN虎口夺食,从盛瑞嘴里拦截下与霍氏的项目合作……不愧是上辈子和他斗了八年的宿敌。

  世界上不会出现第二个人比他更熟悉梁津,同样,应该没有人比梁津更了解他。

  他们是宿命的对手,默契的同盟,当然也是知己知彼的爱人。

  梁津是洗过冷水澡才上床的,两人忙得脚不沾地,这么一算,也有约一周的时间没有做过了。

  拥抱不能止渴,这一点梁津在身体力行地向他证明。

  但背后的人手脚很规矩,除了拥抱之外再无其他出格的举动。

  蒋云翻过身,额头抵着他的肩膀。

  他们谁也没有开口,但都不约而同地明白对方的意思是什么。

  双腿缠住梁津胯骨的那一刻,蒋云忽然回忆起他重生后做的第一个梦——昏黑、窒息,不同于这辈子的任何一场欢愉,纯粹是掌控方占据压倒性的胜利。

  那时的感受宛如电影重映,他激烈地颤抖一下,汗湿的碎发被人轻柔地撩到脑后,随即,一个安抚意味十足的亲吻落在他光洁的额头。

  “是不是很痛?”梁津问他。

  蒋云摇了摇头。

  被褥和衣料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显得尤其突出,但不聒噪,就像冬日灶膛里火柴霹雳啪啦燃烧的声响。

  前提是忽略此时狗爪抛门的声音。

  蒋云面颊潮湿,想起身看看Cooper还在不在门外,梁津按住那条贴着他胯骨的腿肚,手指合并,握住瘦削的脚踝。

  不能动了。

  下半身因为惯性猛地撞了回去,他吃痛地惊呼,眼尾一片红润。

  换作以往,他必定要在梁津肩头留下一个以牙还牙的咬痕,但今晚他没多大兴致在这上面和他较量。

  “上次被叫到总部,无意间听到爸和霍家的人商谈订婚事宜。”

  蒋云嗓子叫得有些哑,说:“这几天我睡眠很差,要不明天你搬回去吧……或者我睡沙发。”

  他们双双陷在末尾的余韵里,梁津用以调整呼吸的规律低喘在某一个瞬间变得不稳起来,过后又恢复如常。

  卧室太黑,蒋云看不见他的脸,却能在脑内模拟出他反应过来的表情——平淡,波澜不惊。

  认识这么多年,这人从未有过一次失态,哪怕再险峻的形势,他从容不迫的姿态也没有改变一丝一毫。

  其实他很想看看梁津失态的样子。

  会流泪吗?会歇斯底里地怒吼吗?会伤心到悲痛欲绝吗?

  这样的梁津只存在于他不切实际的想象中。

  “阿云,霍小姐是你的朋友,也是一个有信用的合作伙伴。”

  梁津:“这场联姻只是一个利益交换,我帮她实现她的理想,她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仅此而已,我们没有其他关系。”

  他并不怀疑梁津对伴侣的忠诚,这也不是他最在意的东西。

  蒋云轻轻说:“……那你想要什么呢?”

  金钱?权力?名誉?

  杨勇是他的望远镜,他借此窥到梁津的一举一动,可越眺望,越迷茫,他无法把这些没有关联的举措结合到一起,哪怕他知晓梁津的每一个行为必定事出有因。

  漫长的沉默里,蒋云在床边穿上拖鞋。

  “我想一个人睡,”他回头看了梁津一眼,“晚安。”

  “晚安。”梁津说。

  接下来几天,蒋云照常忙地脚不沾地,怪事儿是他经常右眼皮乱跳,时不时莫名感到不安。

  他把这归咎为与梁津的冷战综合症,并没放在心上。

  期间韩琦给他打了一通语音电话,说电影的上映时间基本确定,目前在等院线排片,根据几场点映的反馈,她对正式上映很有信心。

  韩琦故弄玄虚道:“老板,我了解到一个八卦,你要不要听?”

  “嗯,”蒋云看文件看得头疼,有意换换心情,“你说。”

  “周识锦塞进来的那个小明星,叫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韩琦说道,“他金主换人了,你猜是谁?”

  蒋云配合地说了几个人名,韩琦全部否决,小声道:“他这段时间都跟着戚皓。”

  娱乐圈要想有立足之地,光靠自己一般不够,有野心的人都在想尽办法为自己谋出路,毕竟圈内迭代速度如流水,稍不留神就容易被后来者拍死在沙滩。

  亲子鉴定的样本还差一份,蒋云为此发愁许久,得亏小明星换人换得及时,一下子给他指了条明路。

  “帮我约一下他,就说我请他吃饭。”蒋云说道。

  韩琦扬声道:“不会吧老板,你要预定下一个金主爸爸的位置啊?我和你说……”

  “停止你的思维发散。”

  蒋云正色道:“正常吃饭,我找他有事而已。”

  韩琦说她明白了,也不知道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临近傍晚,天色黑得很快,家政阿姨在微信上告诉他Cooper今天有点拉肚子,可能是遛弯的时候误食了什么东西,当前正在宠物医院等待就诊。

  蒋云将医院地址输入导航的目的一栏,手指即将碰到屏幕,郑思勤的电话刚好打了进来。

  白天不安的预感再次涌现,郑思勤急匆匆道:“麻烦您立即前往新康医院……蒋总出事了!”

  出什么事?

  蒋云一头雾水地挂断电话,蒋丰原也和Cooper一样误食了别的狗的大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