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纪晏灿站在原地。

  他在乌晴也离开后换了套房子,那套房子要离四方的公司更近一些,房子同样有影音室,但几乎没被使用过。

  那时的影音室里还有乌晴也,他偶尔推开门,就能看到熟悉的身影。

  纪晏灿目测屋里的陈设,就能想象平日乌晴也不出门就会窝在哪个矮沙发上,放映一部一部老片子,他能够反复观看十几遍,仿佛不会腻。

  纪晏灿不说话,乌晴也摸不准他的想法,难不成因为自己抄袭了他家的装修设计而生气,不过对方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那个,要体验下吗?绝对一模一样……”

  因为是复刻的,乌晴也力求完美,放映设备同样也是,当时看到价格时,虽然在肉疼,还是一口气买了。

  “下次吧。”纪晏灿望着门口的乌晴也笑了笑。

  乌晴也站在门口,逆着光。

  十年如一日,他仿佛没有变过。

  “啊?噢。”

  “洗漱用品呢?”纪晏灿走出来。

  “放洗浴间了。”

  乌晴也的房子只有一间浴室,他让纪晏灿先去,自己则是握住把手,将这间屋子合上。

  起初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客房,是乌晴也后来找人改的,他拿出以前拍的照片给到家装公司,让对方一模一样地复制出来。

  纪晏灿大概是穿不上自己的衣物,乌晴也只给他拿了浴巾还有内衣。

  所以他只用浴巾裹着下半身从浴室里走出来时,就算乌晴也早有准备,看到他没擦干的水珠从腹部人鱼线滑下还是有些僵硬,“空调开了,你要觉得低了自己调。”

  “吹风机在桌子边。”

  乌晴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躲进浴室。

  被用过的浴室还留有热气,弥漫着他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的香味,但又混合着纪晏灿身上独特的气味,味道跟平常不太一样。

  自己给他准备的新内裤对方并没有穿,现在依旧躺在洗手池上,低下头,纪晏灿之前穿过的衣服还丢在他家浴室里,最上面是一个黑色的平角内裤。

  乌晴也看着最上面的内裤思维变得有些迟缓。

  要是这样,纪晏灿浴巾下面就是什么也没穿。

  ……

  乌晴也洗完后看到自己床上鼓起的身影,空调被有一半盖在身上。

  呼吸声平和安稳,大概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在空着的那半边床躺下,慢慢翻过身,尽量不发出噪音,面对着纪晏灿的脸,纪锐泽那一巴掌之前在他的脸上不明显,现在洗完澡,看到他左半张脸的红了一片,有点肿起来的趋势。

  “在看什么?”

  纪晏灿突然睁开眼,乌晴也陷入他的眸光中。

  “我、你的…脸好像肿了。”乌晴也没想过有一天和他这样躺在一张床上,再加上偷看被抓包,话说得不利索起来。

  “是吗?”

  “不感觉疼吗?”乌晴也声音很轻,他也不懂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小声的说话。

  可能是从心底不愿打破片刻的宁静。

  “还行,有点烧。”

  “我去给你拿冰块。”乌晴也受不了此刻的氛围,他怕待得再久点就被纪晏灿彻底看穿,作势要下床。

  但是他的一只胳膊被拉住,纪晏灿一拽,两人靠的更近了些。

  “别折腾了,睡会儿。”

  纪晏灿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处,乌晴也浑身颤栗,对方身上的温度很高,他像被架在火炉上,动弹不得。

  “你疼么?”

  “我疼什么?”乌晴也莫名其妙,可是余光中纪晏灿已经阖上双眸,刚刚像是睡梦前的呓语。

  乌晴也以为自己又要胡思乱想一会儿,事实上,没多久便睡着了。

  醒来后,窗外的暮色已经笼罩大地,空调被盖在自己肚子上,乌晴也下意识伸手往旁摸去,什么都没有,他翻了个身,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在空调房待久了,口干舌燥,走到客厅倒了杯水,在家里并没有看到纪晏灿的身影,想来他已经在自己睡熟时离开。

  乌晴也盯着半杯水发起了呆。

  老宅的负一层被烧的看不出原样,藏酒室里的酒都因为高温酒瓶炸裂,一片狼藉,而一楼的厨房是发生爆炸的源头,当房子初建的的牢固,墙壁没有塌陷的地方,但是窗户门以及室内的摆件家具都造成了不可逆的后果。

  老宅需要重新翻修,纪家的佣人放了一个长假。

  徐叔打算找人要将老宅翻修成之前的模样。

  现在纪正平还躺在医院里,虽然是纪正平的一把手,可他依旧无权直接定夺老宅的翻修事宜,翻新的事还是需要跟纪正平的几个子女去商量,遵从他们的意见,罪魁祸首纪晏灿也露了面,姗姗来迟。

  他的几个兄姊没给他好脸色。

  此次一群人聚在纪锐泽的一个私人宅院里,一伙人先是吃了饭,之后提及此事,翻修的方案徐叔已经找人制定好,他拿给众人过目。

  本就走个过场,毕竟纪正平人还活着,老宅还是由他说了算。

  “负一层要恢复成之前的样子吗?”纪晏灿没看,只是向徐叔问道。

  纪家所有人都喊他徐叔,这不是一个辈分称呼,更像一个身份的代称。

  “小少爷,藏酒室当然需要的,至于其它,一切从简。”

  “好。”

  两人的对话像是哑谜,几人留了心眼,倒是想看看那下面有什么。

  有几人公司还有事,定下过后便离开。

  纪明钰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没有着急走,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晏灿以前不懂事归不懂事,他可从来都没做得这么出格。”

  “难不成他们父子私下又闹了什么不愉快,就他们二人知道?”

  纪明钰:“没听说过。”

  除了纪正平和纪晏灿本人知晓,恐怕也只有徐叔一个人知道,但他肯定不会说出来。

  “那我还很好奇爸爸是干什么了,让这小子这么疯。”纪晏灿的三姐笑了两声。

  “因为小叔他那个……”纪嘉玉正在给教授发请假邮件,他本来打算寿宴结束后就飞回去继续上课,没想过后续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所以他还得延长自己的假期,假条这种东西向来要写的浮夸,他大逆不道的在邮件中写自己的外公病危,情况严重,随时会……

  他听到自己母亲和小姨在讨论自己的小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他哪个?”纪明钰看向自己的小儿子。

  “啊?”纪嘉玉将电脑合上。

  “纪晏灿怎么了?”

  纪嘉玉愣了几秒,装傻改口:“可能小叔的心情不好,所以发发疯嘛。”

  纪明钰皱眉。

  纪嘉玉闭上嘴,不敢乱说话。

  乌晴也的生活照旧,后期任务没那么重后他每天睡到自然醒,再去剪辑室,照这个进度,九月初就能弄完。

  手机铃声刚响起,乌晴也便注意到,看到电话来自川松省西照市后不禁握紧手机。

  已经很久,都没有接到过这个地方的人给他打电话了。

  “喂。”

  “您好,我是西照市XX路的墓园的管理人员,请问您是乌晴也乌先生吗?”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在电话里告知乌晴也将他爷爷以及父母的坟墓迁至了其它地方。

  “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乌晴也极少时刻会怒不可遏,但这次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抱歉,这个是您的家人决定的,具体情况您还是问您的家人。”

  这通电话的目的就是想让乌晴也知道这件事。

  乌晴也得意忘形太久,忘了自己到底是谁了。

  他哪来的家人?

  当初来到纪家后就没有再回来给他爷爷以及父母上过一次坟。

  十七八岁时他刚寄人篱下,没有那个条件,至于后来去北城上大学,他动了回去看一眼的念头,但是杨年年的到来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他的行动被纪正平监视着,稍有不适就会触及到对方的底线。

  纪正平还在医院里,目前还没有彻底清醒,正常沟通都有问题,这件事可能还没有经过他,直接有人下了这命令。

  在去医院的路上,乌晴也思考了各种可能性。

  纪正平转进了普通病房。

  私人病房里除了陪护人员,还有徐叔也在。

  “徐叔。”

  “纪董正在休息。”

  徐叔同他道,停下手上的公务,起身。

  他今年跟纪锐泽差不多大,纪正平无法亲力亲为都是由他操办,这次应该也是他。

  乌晴也瞄了一眼病床上的纪正平,不打算弯弯绕绕,他直接开口:“我爷爷的墓地怎么回事。”

  “墓园的位置紧缺,有调整是件正常的事情。”徐叔伸手,请他到外面谈论此事。

  乌晴也跟着他走出病房。

  “我只是希望我爷爷能够入土为安,他已经离开了十几年,你们没必要去扰他们的清净。”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的选择?”乌晴也重复了一遍,他有过选择吗。

  “你可以去找小少爷帮忙。”

  这一句话无异于是威胁。

  那些事都是由徐叔当年亲自办的,没人比他要更了解,哪怕是纪晏灿也可能是无济于事。

  “纪懂现在还没有康复,纪家现在也是一堆事,恐怕没有时间去管那些闲事。”

  是在敲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