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岁卓的心跟着悬起来。
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自从黎粲搬进来之后，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很久没有感受过的情绪。
以前的他每天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上课，练琴，兼职几乎占据了他绝大部分的时间，哪怕表面上有和章宁的这段关系，但他们每次见面好像都是在完成任务。
不过他这几年也都习惯了，本以为会这样一直下去。
但是黎粲某天闯进了他的生活，在这无趣，枯燥，沉郁的生活里，给他带来了很多积极向上的情绪。
黎粲永远精力充沛，
在没人的时候，许岁卓也会在想，这段时间他变得更爱笑了，也在黎粲的感染之下，交了王泽这些朋友。
这都是他以前没有体验过的。
和章宁谈恋爱以来，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感觉。
所以黎粲对他说的话，他都在认真听，黎粲说的东西他也想尽可能地满足他。
看见黎粲失落的时候，他也会跟着难受。
看着黎粲的眼睛，他真的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最后，两人什么都没说。
黎粲将他送到了琴行门口。
许岁卓习惯提前到达，预留出时间。
此刻距离他的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黎粲临走的时候对他挥了挥手，挤了个笑容说：“你下班的时候我来接你。”
许岁卓就站在琴行门口，点了点头，
按平时来看，这个时候他早就应该进工作的地方了。
而今天黎粲是第一次送他来兼职。
两人的关系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许岁卓对于黎粲要送他上班这件事没说什么，两人很默契很自然地并肩走到了这里。
许岁卓站在琴行门口，看着黎粲的背影。
似有所感，黎粲回头，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黎粲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咧开嘴笑的时候，不似平常那副攻击性十足的样子，而是充满了少年气，就像是高中班上最耀眼，体育最出众的那种人。
心脏剧烈跳动，呼吸变得缓慢，许岁卓的视线牢牢地黏在黎粲的身上。
他曾经听别人说过，黎粲是他们这个群体之中很多人的理想型，初次见面的时候，他的注意力确实放在了黎粲的皮相之上。
是很帅气，轮廓流畅窄长，五官立体得宛如雕刻，清晰的下颚线以及突出的喉结，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许岁卓学着他的方式，举起手，冲他挥了挥。
黎粲一步三回头，每次都能看见许岁卓站在原地看他，到最后被琴行面前的人盯得不好意思了，才飞快地跑了起来。
等到看不见许岁卓的时候，黎粲缓步，平复着因为跑动而跳动的心脏。
步伐逐渐沉重。
他这几天在上课以及课余的时候要求加练，就是为了这次的运动会。
他想要许岁卓看见，但是许岁卓明天却要晚一些才能到现场。
万一许岁卓没办法看见怎么办?
心中失落，所以黎粲脚步渐缓。
兜中手机振动，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另一边，许岁卓进了琴行。
他每天没有固定的陪练对象，这家琴行有名，很多有钱人的家庭愿意将孩子送进琴行中练习，同时，在那些家长踏进琴行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是在为自己家中的孩子寻找家庭陪练。
琴行名声在外，里面的老师都不会太差，更何况有相当一部分是在A大读书的学生。
A大的社会认可度很高，有些家庭就愿意找A大的大学生家庭陪练，靠谱，性价比高。
许岁卓按照安排，做着自己分内的工作。
不知不觉大半天的时间过去。
他送走了几波家长。
或许是因为好看的人总能让人心生好感，许多家长都想找许岁卓解家庭陪练的情况。
按照教豆豆的安排，他在其余的时间中能合理地继续安排兼职，但可惜好几个家庭的安排都和他的时间安排上有冲突。
他只能拒绝，但却不可惜。
目前有稳定的两个兼职，完全够日常支出还能有富余，他所在的这个琴行找人要求很高，但是日薪也水涨船高，日薪虽然没有四位数，但是也有小几百，足够覆盖他的支出，更何况还有豆豆家长给的工资。
他现在的兼职远比之前的兼职好。
专业对口又有极高的日薪。
许岁卓满意现状，其他的兼职有则受之，没有也不着急。
琴行中有单独的练琴房间，许岁卓就站在他所负责的房间中央。
“刚刚那一段再重来一次。”
许岁卓站在一位小朋友身后，俯身靠近，手指着谱子。
小朋友明显有些紧张，显得手足无措。
许岁卓蹲身，揉了揉小朋友的头，温声鼓励道：“没关系，你可以的。”
小朋友和他对视一眼，放松了很多。
他终于鼓起勇气说：“哥哥，你太好看了，在我旁边的话我紧张。”
许岁卓对小朋友不吝啬自己的笑容，他弯起眼睛说：“好，那你自己先练习，我走远一些，好吗?”
小朋友红着脸点了点头。
许岁卓起身往后走。
转身的时候，他对上了章宁的眼睛。
他的脸上尽是疲态，完全不似几个月之前看见的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周身丝毫没了游戏人间的那种纨绔浪子的感觉。
明明才几个月，他就已经变得如此狼狈了。
许岁卓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讶，却很快恢复。
他大概了解章宁的家庭情况，应该是章宁这段时间所做之事被家中人知晓，他的家长是多年前从商界拼杀出来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在他们眼里，人只有两种之分，一种是对家族有用的，另一种则是对家族没用的。
小时候的章宁是家族中的边缘人，正是因为被家族中的人归在了后面那类人里面，好不容易考上了A大，家族中的人总算对章宁改观，勉强进了前者类别，得到了更多的关注，在家庭中的待遇也好了起来。
只不过最近章宁在学校做的事情，应该也是传到了他家长的耳中，或许又会被踢回后者分类之中。
在他的记忆中，章宁对音乐类的事情并不感冒，更不会主动走进琴行。
今天能在琴行里遇见他，有两种情况，要么是他真的心血来潮，想要练习钢琴或是其他什么器乐，前来咨询，要么就是……冲他来的。
许岁卓在心中分析了两种情况。
虽然他也不知道章宁是怎么知道地址的，但眼下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他都不适合跟章宁迎面碰上。
他不确定章宁要做什么。
许岁卓准备抬脚回到琴房中，却意外被一个中年女人唤住。
她脸上透露着精明的神色，一踏进琴房就注意到了许岁卓。
“老师您好。”
她一边说一边上前，对许岁卓伸出手。
没有拒绝客人的道理，许岁卓在章宁的注视之下和中年女人握了手。
他说：“您好。”
她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诶我是听我朋友推荐过来的啦，听说你们这里的老师水平都很高的噢，我想给我家孩子找个家教陪练。”
一旁的琴行老板上前，替许岁卓接过了话头，和中年女人聊了起来。
章宁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眼神发冷。
许岁卓皱眉，没有理睬。
他本想走，却被琴行老板叫住。
“小许，我看他们家的安排和你的时间安排不冲突，你要不试试看?”
没想到聊得这么快。
许岁卓点头说可以试试看。
老板将两人留下，转身接待章宁。
然而章宁并没有表现任何意图，不屑冷笑道：“什么档次的人也配进这里当老师?”
在场众人沉默。
许岁卓确定了，章宁今天就是来给他找不痛快的。
琴行老板依然挂着笑，佯装没懂， “您怎么了?是哪位老师没教好咱家孩子吗?”
进琴行找事的无非就只有学生家长这一类人，老板也理所应当地认为章宁也是学生的家长。
章宁冷笑，说：“这位许老师我看就让人挺不满意的。”
中年女人本来相中了许岁卓去当孩子的陪练，一听这话就开始犹豫，她也不确定发生了什么，她平时很重视孩子，经过章宁这么一说，便开始重新审视面前的许岁卓。
老板打圆场，说：“有什么误会吧?”
许岁卓没有理章宁，而是接着和刚刚中年女人的话说：“您可以随时质疑，我随时可以为您解答疑惑，诸如现在，我可以向您证明我的专业能力。”
放在之前，他绝不会自证，但现在的情况不仅仅关乎他的兼职问题，更多的还有琴行水准问题。
他不能因为和章宁的个人恩怨就把整个琴行拉下水。
中年女人很乐意，脸上神情不显喜怒，说：“行。”
几人围在大厅中央的钢琴面前。
许岁卓从容镇定，面对刁难丝毫不慌张。
章宁不了解许岁卓的真正实力，只听朋友说有点厉害，才想着今天过来砸场子，最好能将许岁卓的兼职搅黄，那再好不过。
他知道怎么下手，才能猜到许岁卓的痛点。
许岁卓知道章宁心中所想。
他没有给章宁这个机会。
或许是此刻的氛围太过异常，四周源源不断地围上人来。
不仅有正在练琴的学生，更有一些家长。
他们也抱着凑热闹的心态，想要看看琴行的水准。
“咋回事啊?”
“据说是那个学生实力不行，走后门进了琴行，现在被人拆穿了。”
“啊?那这个琴行岂不是骗人?还说什么都是优质授课。”
“那有热闹看了。”
“还看什么热闹啊?如果这事是真的，那我直接退钱走人。”
身边围着的家长非富即贵，倘若今天没能完美化解刁难，那后果不堪设想。
许岁卓看了下墙上的时钟，此刻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他冷静地说：“来。”
要考验他的专业水准，自然是通过弹奏来测试。
章宁并不打算给许岁卓留余地，他随手拿起一本铺子，看到了极其复杂的一页。
他将谱子扔到许岁卓眼前，说：“就这个，现在弹。”
“我需要时间。”
许岁卓看着上面的曲子。
老板也说：“你是不是有点为难人了?”
章宁冷笑，说：“如果足够优秀，弹奏这篇不是问题吧?”
身边的人跟着起哄，无形中将许岁卓架了起来。
“现在就弹！”
“是啊！不要作弊啊。”
“万一真的没什么水平，那我们岂不是冤大头?”
许岁卓没有在意这些声音。
他坐在大厅中央，抬头就能看到华灯初上的街道，巨大玻璃落地窗外是来往的人。
要赶在黎粲来之前，解决这场闹剧。
他深吸一口气，极其迅速地扫了一眼谱子。
修长手指放在琴键之上，他手指轻压，琴音泻出。
然而他的余光中出现了一个人。
是黎粲，正站在琴行外的巨大玻璃落地窗前。
手指一抖，许岁卓心中一沉。
他弹错音了。
—
来晚了来晚了，抱歉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