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见黎粲这么一说，搭在琴键之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
他却没有愣在原地，很快地接了下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吃醋?你又是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都是他想问的。
但是黎粲又扭过头，留了个后脑勺对着许岁卓，说：“你不是知道吗?”
“知道什么?”
许岁卓没有正面回答。
黎粲支支吾吾，说：“就……就那个啊。”
“算了算了，以后再说。”
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他不想随便地对待许岁卓，他只想对许岁卓好一点，再好一点，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做到对许岁卓最好。
经过之前露营时的坦白，还有处理奖学金事件的时候，他在办公室外听见那些关于许岁卓家庭的内容，很难想象许岁卓是怎么在前十几年一步一步靠着自己，走到了现在的这个位置。
他之前在办公室之外听见许岁卓的家人对他并不重视，甚至在未来的人生方向上出现了分歧。
许岁卓的母亲认为学音乐是不学无术的表现，而父亲则认为他是想依靠学音乐走捷径，许岁卓靠着他自己一步一步推翻了家长的偏见，文化成绩这块一直位列前茅，集训期间专项优异，考上了多少音乐生梦寐以求的A大。
但换来的不是愧疚和理解，而是变本加厉的嘲笑和讽刺。
也正是因为许岁卓的执拗，家长也已经很久没有再管过他，甚至生活费都不再提供，全部依靠自身兼职存款，才得以负担自己的学费已经生活费。
但在上大学之后，被自己一直所帮助的男友背刺，论坛舆论，奖学金举报事件，和章宁逃脱不了关系。
黎粲没办法原谅章宁瞒着自己，还对许岁卓造成了这么多伤害。
他已经与章宁断联很久。
以前的日子他没办法陪许岁卓度过困难，但是在未来，他不想再看见许岁卓受到伤害。
他要许岁卓后面一路坦途。
许岁卓看见黎粲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也没再说话。
或许还需要时间。
修长白皙的指节按下琴键，流畅又富含感情的曲子缓缓倾泻。
黎粲起身在一旁看着许岁卓。
侧脸几乎像雕刻般完美，好看的手在琴键上移动，随着重音落下，黎粲的心也跟着狠狠震荡。
弹完一曲。
许岁卓抬头问黎粲， “怎么样?”
黎粲反应了几秒才呆呆点头，说：“曲子很好看。”
-
操场上。
主席台一旁的检录处正在检录本次参赛的运动员。
许岁卓和王泽待在一起。
为了开运动会，学校特意放假一周，学校的同学们也很激动。
虽然无法像高中那样以班级为单位坐在一起为运动员加油，但会将操场的区域按照各个学院系别进行划分，对应的学生按照安排落座。
此刻许岁卓被王泽拉到了体院的地方。
周围不是观众区，而是操场附近。
四下只有几个认识的人，他都分别点头致意。
王泽在他旁边说：“等下粲哥就要跑三千了，虽然说这个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但是咱们还是要等他结束的时候，咱们表示一下关心。”
许岁卓点头，此刻书包中装了保温杯，早已经准备好了温水。
今天刚好他有空，不用赶着急的面试，下一个兼职的面试是在明天上午，他赶上了黎粲的比赛。
两人在操场附近等了半天，看见项目选手已经上了跑道。
“诶，怎么没看见粲哥人呢?”
许岁卓点头，回：“我也没看见。”
王泽喃喃道：“不对啊。”
他伸手从旁边抓了个志愿者，询问道：“同学，你知道现在这个项目是什么吗?”
志愿者说：“是男子4x100接力赛。”
“不可能吧?我怎么会记错呢?”
王泽仍然不死心，望向跑道。
参加接力赛的选手已经在跑道的位置上站好。
王泽觉得犹如晴天霹雳，他怎么会记错了黎粲的项目时间！
他立刻从手机上拉出了比赛项目安排表。
许岁卓已经在微信上询问了黎粲情况。
两人得到的答案是，黎粲明天才跑男子专业组别的三千米。
王泽干笑两声，收起手机，问：“那……岁卓你明天还有时间吗?”
还没来得及回答，两人的肩膀就从后面被人拍了拍。
两人同时回头，发现黎粲站在身后。
今天的黎粲随手抓了件深色T恤和长裤穿上，很休闲的打扮，再一次佐证了他今天并不参加任何比赛项目的事实。
黎粲没有兴师问罪，便对着许岁卓问：“你明天会来看我吗?我参加的就是明天上午最后一个项目。”
许岁卓再次确认了项目时间， “是明天上午吗?”
黎粲郑重地点了点头。
许岁卓捏着手机的手有些用力，明早他需要参加一个兼职的面试，不知道多久能够结束。
这次的兼职是琴行老板亲自推荐，分量不言而喻，老板平时对他很好，他不能放老板的鸽子。
然而对上黎粲发亮的双眼时，许岁卓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他坦诚道：“我去协商明天那场面试。”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黎粲也没有管周围有人与否，上前搂住了许岁卓。
“好！我等你答复！”
被两人排挤在一旁的王泽：……
粲哥会不会太在意岁卓的想法了?为什么就不问自己，一定要问岁卓?而且！他们聊天怎么自己都完全无法插入进去啊！
两人没有注意到王泽内心的活动，仍然在那里对话。
后来王泽实在看不下去，摇了摇头说：“快看！比赛开始了！”
三人目光投向跑道。
开跑信后发出后，众参赛选手如箭般窜了出去。
其中有一个男生一骑绝尘，迅速与身后的其他参赛者拉开了距离，攫取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A大的操场修得气派，观众席的座椅只多不少，此刻正坐上了满满当当的人。
几千上万双眼睛盯着跑道上的人看，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黎粲一边看一边将余光飘向许岁卓。
本以为许岁卓会不为所动，结果谁知道许岁卓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第一名。
黎粲默不作声地往旁边移动，严严实实，完完整整地挡住了许岁卓的视线。
直到男生跑完，王泽才发现，刚刚还在他和许岁卓中间站着的黎粲，此刻已经移动了位置，和许岁卓紧紧贴着。
……怎么感觉这两人这么不对劲?
许岁卓无奈地叫出黎粲的名字。
黎粲乖巧转头，但仍然保持着挡在他面前的姿势。
他装作惊讶的样子， “啊?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刚刚挡着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许岁卓没有说话。
余光之中，那个很出色的男生已经跑完，将交接棒送入了下一个同学的手中。
黎粲放心地让开了。
然而，接过接力棒的那个男生的实力并不弱，甚至和刚刚那个男生速度不相上下。
操场周围再度爆发了惊呼声和喝彩声。
黎粲又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王泽：……
粲哥这是在干嘛，他看不懂了。
他今天有什么不对劲吗?
王泽垂头看了看自己，穿着得体，身上干净无异味。
怎么一不注意，粲哥就离他这么远了?
许岁卓同样疑惑，问：“黎粲?你今天怎么了?”
搞小动作被抓包的人乖巧让开，黎粲说：“没什么，你看吧。”
随后咬着后槽牙，退回到许岁卓身旁，没有再挡住他的视线。
虽然他嘴上是这样说，但是他和周围的人不一样，余光的注意力并不在跑道之上，而是在身边的人上。
许岁卓看得认真。
啧，他明天一定要把自己最帅的一面展现出来，让许岁卓好好看看。
黎粲抱臂，在一旁说：“他们跑步发力姿势不对，这样跑下来很累。”
许岁卓点点头，没有回答。
黎粲轻咳一声，说：“刚刚那个第一棒退场了，他女朋友好像在旁边等他。”
许岁卓随着他的话音望去， “嗯”一声。
“跑得不错，如果再优化一下就好了。”
黎粲微侧头，随时注意着许岁卓的神色。
王泽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道：“粲哥?你今天很不对劲。”
“我?我哪里不对劲了?”
黎粲立刻紧张起来，挺直腰背。
难道他表现得太明显吗?
莫名其妙的心虚感让他支支吾吾地解释：“我说那些话没什么其他的意思。”
王泽说：“粲哥你平时不是这样啊，今天怎么还点评上了?”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在岁卓面前炫耀?”
闻言，许岁卓往旁边抬眼看。
黎粲一咽口水，说：“不……不是炫耀。”
许岁卓垂头笑了，没说什么，移开了视线。
王泽摸不着头脑，这两人刚刚是在对什么暗号吗?岁卓这个笑容是怎么回事?
莫名有种被排挤的感觉。
他接着找话题，揶揄黎粲道：“岁卓你明天一定要来看粲哥，这两天为了准备运动会的项目，天天玩命训练，还说什么要又帅又快地跑完全程，也不知道是跑给哪个喜欢的人看的。”
许岁卓和黎粲对上视线，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
王泽挠头，他说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两人都这副样子。
他决定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他再也不主动说话了。
好不容易看完了上午的场次，黎粲陪许岁卓去了兼职的地方。
看着一高一矮离开的背影，王泽松了口气，他算是能放松下来了。
之前黎粲和许岁卓两人因为性取向的事情连朋友都差点当不成，哪想到现在，两人的关系这么好了。
他欣慰地笑了，多亏他多次设局让两人有交流。
两人好像从露营回来之后关系就变得亲近不少了。
王泽还在美滋滋地想着。
另一旁的两人，许岁卓犹豫片刻还是对黎粲坦白。
他一边走一边说：“我明天有一个很重要的面试，是琴行老板推荐我去的，所以我明天可能会迟一点回来。”
他以前没有解释的习惯，但是面对黎粲的时候，他并不想黎粲误会自己是故意放他鸽子。
黎粲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耸了耸肩，说：“没关系啊。”
那不易察觉的失落被许岁卓捕捉。
—
一些敏感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