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边的房间,是陆知野平时常用的休息室,床品都是干净的,衣柜里还挂着不少备用的西服。

  休息室不大,但配置很全,连洗浴间和厨房都有。

  池岁年正打量着,身后陆知野倚在门边问:“喜欢吗?”

  池岁年坐在床边颠了颠,这床垫和家里一样,软硬适中,他转脸道:“又不是我的地方,喜不喜欢是你的事。”

  陆知野心情愉悦的笑了一声,“你是我丈夫,以后来这里的机会很多,装修上肯定要讨你欢心的。”

  “……”

  池岁年耳朵微红,一时间没想到什么话来反驳。

  陆知野看了眼时间,“那你先休息,我去开个会,中午带你在公司逛逛。”

  池岁年想也不想:“不去。”

  自家公司都没怎么逛过,逛这儿算怎么回事。

  他不喜欢繁杂无聊的文件工作,看一眼就头晕,否则也不会至今还在当甩手掌柜。逛公司在他这儿,纯属世界上最无聊的活动,没有之一。

  ……都是人和办公桌,有什么好看的。

  陆知野摇着头失笑:“幸好秦绥天没二心,不然就你这么当甩手掌柜,公司早被人骗走了。”

  池岁年漫不经心道:“说明我懂识人用人……行了,别逼逼了,赶紧开会去,别打扰我睡觉。”

  折腾一晚上,大早又被陆知野骗来公司,池岁年眼眶酸酸涩涩,明显还没睡饱,它要再补会觉。

  池岁年掀开被子躺上床,指使陆知野道:“空调低点。”

  陆知野眸光沉沉看着床上的人。

  心上人就睡在身边,就在离他办公桌十多米的位置,这个时候能心无旁骛去开枯燥的部门会议的,不是神仙就是大傻。

  陆知野忽然有些后悔,他不应该把池岁年带到休息室来的,就该在办公桌边再摆一张椅子,让池岁年在旁边给他当助理。

  这样,当他处理工作累了,转个头就能可以调戏一下漂亮助理,解解闷提个神……

  一直没听见动静,池岁年疑惑地抬脸,看陆知野傻站在床边,轻轻啧了一声,自己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遥控器。

  手掌刚伸出来,陆知野就快他一步,拿走遥控器,把空调温度降低。

  池岁年道:“发什么愣,你不是还开会吗?大老板也迟到?”

  陆知野勾着唇弯腰下来,在他嘴角亲了一下,“你躺在我的床上,我能安心工作才奇怪吧?真想跟你一起在这儿睡。”

  池岁年还保持着伸手的动作,见陆知野真要压下来,立马用手臂撑着他的胸口,“这是公司,你脸不要了?你他妈敢乱来,明天老子就叫人把这儿拆了你信不信?”

  陆知野原本就是想亲亲他,毕竟把人骗过来不容易,但听池岁年这么一说吧,他心口忽然有些热了起来。

  不过,看着床上一脸杀气的小少爷,陆知野思量片刻,还是觉得保命要紧。

  “不逗你了。”陆知野亲了亲他的额头,“你睡吧,我去开会。”

  温柔又亲昵的触碰,让池岁年心里不由自主地软了软,翻身埋进枕头里,红着脖颈道:“……滚蛋。”

  陆知野确实不能再拖了,姜颖敲了敲外面办公室的大门,没出声,但意思很简单。

  陆知野看了眼休息室,走到窗边把帘子关上,留下一室静谧,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

  房间安静片刻,床上的人形动了动。

  池岁年从被子里钻出脑袋,厚重地窗帘隔绝了大部分阳光,屋子里温度刚好,适合睡眠。

  这间休息室应该有个很称职的保洁,被子松软舒适,枕头上还沾着陆知野身上淡淡的松香。

  池岁年脑袋动了动,仗着这会儿没人,光明正大的把鼻尖凑到枕头上轻闻这份味道。

  说来奇怪,从前跟陆知野争斗这么多年,也闻到过几次这样的味道,但从来没觉得像现在这么好闻。

  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池岁年从床上撑起来,衣帽间里有陆知野带来的备用香水,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挨个儿闻了一遍。

  都不对。

  “咔哒”一声,一瓶香水从台面滚下,摔到了地板上,瓶身没碎,就是盖子掉了,溅出的香水泼了池岁年一腿。

  “……”

  操了,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

  池岁年拽掉裤子,光着腿跑进浴室,打开淋浴冲腿的时候,他目光忽然落到架子上的洗浴用品上。

  黑色的瓶装品,没有标签和厂家,但一进入这个地方,池岁年就闻到了淡淡的松香味。

  他伸手挤出了一点,闻了闻,果然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池岁年盯着那两瓶黑色洗浴品看了半天,面无表情地按开了头顶的淋浴。

  ……

  ……

  裹着满身松香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池岁年脸色有点僵。

  他站在门口凝固几秒,耳根渐渐开始发热,反应过来后,懊恼地抬手抓了几下头发——

  谁他妈……在这个时间点洗澡啊。

  现在他和陆知野身上味道一样了,这意图太明显,被姓陆的知道,尾巴还不翘上天了?

  耳朵上的热度渐渐蔓延扩散,池岁年黑着脸,把空调温度打到最低,然后掀开被子窝进了床上。

  半分钟后,被子里伸出一只瘦长的手,凶巴巴地把闲置的那只枕头也拽了进去。

  ···

  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池岁年最后是被门外的声音吵醒的,虽然很快争论声就小了,但他还是睡意全无。

  打着哈欠坐起来,池岁年随手在衣帽间里翻出一身衣服穿上,宽大不合身,但他没得选择,确认没什么问题后,转身出了门。

  办公室里就姜颖一个,正在整理陆知野的办公桌面,看到池岁年出来,眼神在他穿着的衣服上顿了顿,立马礼貌问好,“池先生。”

  “姜助理。”池岁年看了眼四周,“陆知野呢?”

  “陆总接下来还有个会,快中午了,我先给您点个餐?”姜颖道。

  “不用了。”

  池岁年疑惑的看了看四周,是他听错了吗,刚才他怎么听到有警察的声音。

  难道陆氏出什么丑闻了?

  姜颖整理好桌面,继续出门忙工作去了。

  池岁年百无聊赖地在办公室转了转,觉得没意思,想下楼走走,刚出门,就看到对面的会议室里出来一行人,陆知野走在最前,身后跟着两名蓝色制服的警察。

  池岁年还没反应过来,一名年轻的警员就大声叫住他,“池岁年!”

  声音之大,震得整层的员工都看了过来。

  陆知野脸色立即就沉了。

  年长些的警官沉着脸呵斥:“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下去开车等我。”

  年轻人不满道:“他都躲了多久了,肯定心里有鬼,不带回去问问吗?”

  中年警官皱着眉,“带什么带,他是嫌疑人吗,你给我闭嘴,再胡说八道,你以后别跟我出现场!”

  年轻人摸了摸鼻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池岁年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进了电梯。

  中年警官道:“不好意思,新人没经过磨炼,说话不过脑子,二位别在意。”

  说完,他看向池岁年,“池先生,我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聊聊,不知道您有空吗?”

  池岁年还没说话,陆知野就沉着声音道:“没空。”

  中年警官愣了一下,道:“别担心,跟池凯东现在的案子没什么关系,是关于另一件事……”

  “好。”池岁年道:“会议室谈?”

  ···

  会议室,陆知野沉着脸跟进来,一言不发地坐在池岁年身边释放冷气。

  中年警官已经见识过陆知野的油盐不进,这会儿也不觉得奇怪,打开了录音设备,然后道:“池先生,这是只是一次普通的询问,跟当前的案件没什么关系,你不必紧张。”

  池岁年本来也不紧张,淡淡道:“好,您问。”

  “是这样。”中年警官开门见山道:“池凯东的案件是我一手侦办,案情简单,证据齐全,不出意外的话,他接下来肯定会有牢狱之灾,但就在昨天,池凯东在看守所里提交了一份诉讼,告你恶意侵占他人财产。”

  池岁年毫不意外地挑眉,“让他告吧,我不在意。”

  池凯东惦记他手里的财产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还不放弃,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么多年求而不得,都快成执念了。

  中年警官顿了顿,继续道:“池凯东指控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申请跟你做一份亲子鉴定。”

  池岁年瞳孔轻轻一缩:“你说什么?”

  中年警官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又重复了一遍。

  池岁年一脸木然地坐在椅子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池凯东以血缘关系指控他侵占财产,这最做不得假,池凯东没那么蠢,既然提出来了,那他们之间,很可能不是亲生。

  怪不得,小时候池凯东对他这么恶劣,非打即骂,最严重的一次,几乎踹掉他半条命。

  池岁年一只觉得疑惑,天底下怎么会有一个父亲这么凌虐自己的亲子。

  原来是这样……

  ——他压根儿就不是池凯东的孩子。

  池岁年表情有些混乱和茫然,像忽然找不到家的孩子,手足无措。

  这时,他手掌忽然被握住。

  陆知野温暖干燥的掌心裹着他冰冷的指尖,让池岁年缓缓找回一些力气,“什么时候做鉴定?”

  中年警官道:“既然你们双方都没什么问题,那后天下午吧,两点,到晋城市公安局。”

  池岁年点头:“行。”

  警察走后,陆知野疼惜地捏了捏他的指尖,“还好吗?”

  池岁年挑起眉:“好,怎么不好。等鉴定结果出来,如果池凯东不是我的父亲,我会更好。”

  池凯东是他血缘上的生父这一点,池岁年恶心了二十多年,如果这次能证明自己和他没有关系,池岁年估计会当场放一挂鞭。

  见他笑着,眼里也没什么负面情绪,陆知野才放下心,“嗯,但如果这是真相,你手里的遗产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吧。”池岁年懒洋洋靠进椅子里,“反正我这纨绔也当腻了。”

  陆知野笑了一下,“嗯,以后我养你。”

  池岁年偏头了他一眼,笑道:“说得好听,现在是‘我养你’,以后吵架就是‘我养的你’,当我傻?”

  池岁年本意只是开个玩笑,但陆知野听完,笑容慢慢淡了,眼神变得严肃。

  “那你养我吧。”

  池岁年:“?”

  陆知野一言不发地把池岁年带回办公室,打开保险柜,取出了里面的资产证明,全部放在桌面,“这些,都是你的,以后你养我。”

  他本来还想着万一事情败露,会留不住池岁年,现在正好,把资产都给小少爷,以后吵架也可以多一份羁绊。

  总之,他这辈子是要缠死池岁年的,也不怕这些东西会打水漂。

  池岁年看着满桌子资产,难得有些愣怔,“陆知野,你就这么放心,不怕我把你财产都卷跑了?”

  “不怕,银行保险箱里还有一部分,我明天也会全部取出。”陆知野道:“你拿来撕着玩都行。”

  池岁年:“……”

  傻逼才拿钱撕着玩。

  池岁年心跳有些快,陆知野这全身家的托付,让他意外,更让他忍不住心悸。

  这份洒脱和信任,是池岁年怎么也做不到的,说到底,是他和陆知野的喜欢并不对等,陆知野可以托付身家,但他却不行,对这份感情顾忌良多。

  这一点,对陆知野挺不公平的。

  池岁年抿了抿唇,盯着他看了几秒。

  片刻后,他拽过人领带亲上去,含糊不清道:“陆知野,只要你不骗我算计我,我就跟你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