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咖啡厅很清净,池岁年想起陆知野在家里办公,临出门时,脚尖一转,又回了服务台。

  “先生您好,喝点什么?”

  池岁年本能地一愣,原以为自己不会知道陆知野的口味,但脑海里莫名想起某次在陆家看到的外带咖啡。

  他啧了一声,道:“现磨,外带。”

  也就陆知野爱喝这种苦得掉渣的东西。

  “好的,请稍等。”

  打包完咖啡,池岁年看着手机屏幕朝外走,正巧门外走来一个人,池岁年面无表情地朝旁边撤了一步。

  然而面前的男人却横出一步,挡到他面前杵着。

  池岁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正要说话,对方忽然微笑道:

  “池先生,您好。”

  池岁年收起手机,不耐烦地抬起眼,“你谁。”

  “我姓邵,是您父亲请来的律师。”男人笑着对他伸出手,“我有些事情想跟您聊聊,这儿挺清净的,我请您再喝一杯?”

  “不聊。”池岁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既没笑回去,也没握手,一脸冷淡道:“你认错人了。”

  说完就要走,但男人继续横移一步,继续挡在面前,“您的照片是您父亲亲自给我看过的,我不会认错。池先生,您的父亲委托我,来跟你聊聊池家遗产的问题,我希望您不要回避,事情早弄清楚,对我们双方都好。”

  池岁年被挡得暴躁,忽然讽刺地笑了一下,“你们律师,是不是饿急了,什么案子都接?”

  邵质文皱了下眉:“我是受我的当事人委托而来,请您不要回避问题,否则,我的当事人将会立即提起诉讼!”

  说到最后,邵质文的语气已经带上了隐隐的威胁。

  池岁年几乎听笑了:“池凯东还有闲心来跟我争遗产呢?监狱里也没地方花钱吧?”

  “池先生。”邵质文看着他,“我们只谈遗产问题。”

  “好啊。”池岁年笑容特别讽刺,道:“我只在法院谈,你抓紧去告吧,我等着。”

  见他语气有所松动,邵质文面色放松了一些,轻声道:“这件事我觉得还是私下解决更好,毕竟传扬出去……”

  池岁年懒得听他废话:“我的话你听不懂?让开,好狗不挡道这个道理你不清楚?”

  邵质文算是行业内颇有名气的名嘴,以往遇到的当事人双方,大都是晋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说话办事的风格可能纨绔不讲理一些,但都因为他律师的身份有所顾忌,不会口无遮拦。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一言不合就开骂的。

  “池先生。”邵质文严肃着一张脸,“我希望你能正视强占遗产的责任,我的当事人并不想追究你,只是想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聊,商议一下遗产的分配问题。”

  池岁年听得头疼,这年头难不成律师都是靠死皮赖脸糊口了?

  “滚。”池岁年脸上嘲讽的神色褪去,表情变得冰冷。

  邵质文被他凶得一愣。

  池岁年没心情跟他胡扯,扒开人,直接走了。

  邵质文没想到池岁年会突然动手,被推得一个趔趄,撞上咖啡店门,脸色一片青白,被气的。

  刚走出店门,池岁年手机响了一声。

  他看也没看就接起:“干什么。”

  那头陆横愣了一下,“大早上的,谁惹你了,这么大火气。”

  “遇到个傻逼。”池岁年没细说,拎着咖啡往别墅区走,“你不是领着女朋友出海了吗,这么快回来了?”

  “我就没去。”陆横叹息了一句:“我交女朋友的事儿被我爸妈知道了,俩老人家正想方设法逮我呢,我打算出门避避风头。”

  池岁年道:“你爸没打断你腿?”

  陆横大笑两声:“他倒是想,但我跑得快啊,还没等他找到棍棒呢,我早就跑出门了。”

  “准备去哪?”

  池岁年拎着咖啡走进小区,门卫忽然从窗口里叫了一下他,“您是……8栋的池先生吗。”

  池岁年偏头看向值班室,年轻的保安拎着个快递盒出来,“这好像是您的快递,昨天就送来了,但是您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就一直放在值班室了,你签个字,然后拿走吧。”

  池岁年扫了眼快递单,他最近没买东西,寄件人也是陌生人,只有收件人那一栏里清清楚楚写着他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池岁年最近没买东西,但最近池凯东一直尝试联系他,想也知道这破快递是谁送来的。

  电话没挂,陆横同样听到了,忙说:“陌生快递你还是别碰了,谁知道里面是个什么玩意儿。”

  即使陆横不说,池岁年也不会碰这东西,他把快递推回保安手里,道:“不是我的,退回去吧。”

  池岁年走后,保安狐疑地盯着快递盒子,“那人明明说收件人是八栋池岁年啊……”

  他挠着后脑喃喃,“送错地方了?”

  天气太热,池岁年一路踩着树荫走,听陆横唠叨了几句陌生快递不能碰,啧了一声打断他:“别叨了,你还是先找地方躲吧。”

  陆横笑了:“我护照身份证都在老头子手里握着呢,出国是不行了,我准备在国内找个岛度假,玩他十天半个月,等我爸妈气消了我再回来。”

  “你来吗,反正你也不上班,闲着也是闲着。”

  “不去。”池岁年道:“我忙。”

  陆横啧啧了几声:“你有什么好忙的,公司有秦绥天看着,生活里有陆知野管着,最清闲的就是你了。”

  “老子忙着谈恋爱,不行?”池岁年道。

  陆横半晌才道:“行行行,你谈恋爱你牛逼,行了吧。”

  快到家门口,池岁年道:“我还有事,挂了。”

  “等会儿。”陆横抢在挂电话前道:“下午汤烬约了打球,你也一起来吧,我这一趟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知道了。”池岁年道:“我会来给你送行的。”

  陆横笑骂:“操……”

  池岁年进门时,陆知野就坐在客厅里看文件,听见脚步,他转脸:“回来了……手里拎的什么?”

  池岁年一愣,埋头去看。

  好,咖啡全撒了。

  褐色的液体撒出纸杯,又在一路晃动中溢出打包袋,滴滴答答的撒了一路。

  都是咖啡店门口的那傻逼闹的。

  池岁年皱了下眉,随手把东西丢进垃圾桶,“没什么,你怎么没去上班?”

  陆知野嗯了一声,放下文件来拉他手,“想在家里陪你。”

  池岁年抽了一下手,没抽出来,“你少肉麻。”

  陆知野不由分说把他拽过来,亲了一口,“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池岁年被亲得猝不及防,紧张看了眼四周,“你他妈的,不怕别人看到吗?”

  确定张叔他们都不在这儿之后,池岁年抽回手,在陆知野手臂上狠狠锤了一把。

  陆知野被揍了也没喊痛,笑得格外不要脸,“你这样子,搞得我像在偷/情。”

  池岁年耳根立马红了,咬牙切齿的道:“你能不能稍微要点脸。”

  好歹也是个大老板,张口闭口就是搞颜色。

  陆知野道:“要脸没老婆。”

  他就是靠着不要脸,才能把池岁年追到手。因此不以为耻,只以为荣。

  “……”池岁年眉毛一跳,眯着眼看过去:“你在叫谁老婆?”

  陆知野打着商量:“不喜欢,那叫宝贝?”

  “……”

  池岁年表情更凶了。

  “宝宝?”

  操了,陆知野怎么这么腻歪?

  池岁年脸颊又热又烫,起身就走,觉得这破天气真是要热死人了。

  “等会儿。”陆知野不由分说把他拽回来,笑着哄人,“逗你呢。”

  他张开手,半强制地把人抱进怀里,“别生气,老公。”

  池岁年一愣,耳朵到脸颊那片皮肤都更热了,“你叫我什么?”

  “不喜欢?”

  池岁年一愣,难得没挣扎,红着脸问,“你他妈会不会审题,我问你呢……刚才叫我什么?”

  陆知野恍然一笑:“哦,老公。”

  “……”池岁年喉结微动,抿着唇安静下来,半晌,他忽然抬起头,脑袋晕乎乎地在陆知野唇上亲了亲。

  陆知野一愣,唇边的笑意渐渐放大。

  池岁年睁开眼,记起是自己主动,脸颊又热了起来,还不忘瞪眼:“看什么,不让亲?”

  陆知野最招架不住池岁年的主动,一次一触即分的牵手、一个浅尝辄止的吻、一个怒气冲冲的眼神……就足以引爆他的整片神经。

  于是,池岁年话刚说完,就被陆知野握着后颈,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追着他的嘴唇舔舐,不让他后退。

  “喜欢死了,以后多亲。”

  池岁年在亲吻这件事上,仿佛天生的笨蛋,半点天赋没有,只会本能的迎合,没一会儿就被陆知野亲得全身发软,只会细细的喘气。

  池岁年被亲得脖子都红了,眼眶湿漉漉的。

  陆知野眼眸深深,揉了揉他泛着水光的唇瓣,哑声道:“喜欢我这么叫你?”

  池岁年撇开脸嘴硬:“……不喜欢。”

  陆知野都要他嘴硬气笑了,转脸又把他吻住。

  俩人在沙发上你来我往的亲了大半会儿,陆知野才把人松开。

  池岁年不知不觉就被压在了沙发垫上,上衣一片凌乱,衣摆被陆知野揉得上翻,露出一截细白坚韧的腰线,眼眶被逼得通红:“你他妈的……都不用呼吸的吗?”

  陆知野笑道:“是你该多练练,这么久了,还学不会呼吸,以后怎么办?”

  池岁年脱口而出:“那就不亲了,反正我也不想亲。”

  他全然没把之前自己主动亲人的事放在心。

  只顾着吵架。

  或许自己都没留意到这一点。

  池岁年张开嘴,正要让陆知野松手,他忽然看到文件旁边放着一张请柬,脱口道:“哪儿来的?”

  陆知野道:“晋大送的,他们准备搞校友会,邀请我去当演讲嘉宾。”

  前几年,晋大也一直给他发请柬,辅导员也给他打过电话,但都被他以工作繁忙给婉拒了。

  但今年,他想去。

  “你要去?”池岁年捏着请柬漫不经心地看着。

  陆知野喉结动了动:“想让你跟我一起去。”

  闻言,池岁年把请柬丢回桌面,“不去,他们又没有邀请我。”

  要说陆知野是满身光华的明星学子,那在晋大时,池岁年就是所有人都要绕道而行的纨绔校霸。

  因为脾气暴躁,他没少在学校惹事。尤其是被陆知野惹急了的时候,但凡谁敢火上浇油,他就敢原地起爆,炸得所有人面目全非。

  是所有学校老师心中的刺头儿。

  没人会欢迎他去。

  陆知野把玩着请柬,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有个遗憾,就是没能在校园里追到你,都说学生时代一定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可我直到现在才追到你。”

  陆知野把池岁年揽进怀里,手掌一根根摩挲把玩他的手指,“所以你再陪我逛一次学校吧,以男朋友的身份。”

  池岁年心口一动。

  “行吗?”陆知野问。

  池岁年被他说得心跳加快了不少,那所学校里有他和陆知野太多的回忆,虽然大部分都是天雷地火、争锋相对。

  但池岁年要知道多年后,他会跟这人在一起,还结了婚。

  他说什么……也要揍得轻一点。

  池岁年也没谈过校园恋爱,陆知野的遗憾,何尝不是他的遗憾。

  如果那会儿他稍微冷静下来想一想,发现了陆知野的七拐八绕的心思……那他们会不会早几年就在一起了?

  跟所有普通情侣一样,一起上课下学,打球跑步,说不定还会在某个无人的教室里偷偷接吻。

  不想还好,这么一想吧,池岁年倒真的想回去看看了,“回去可以,但你要是敢在学校乱来,我一定饶不了你。”

  陆知野愣了一下,眼里的笑意忽然放大,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池岁年被他笑得满眼凶气,“你笑什么?”

  陆知野笑得停不下来,“你刚才发了这么久愣,就想了这个?”

  “……”

  “池少爷,你脑袋里也不是很清白嘛。”

  “……”

  池岁年冷冷眯眼。

  陆知野,你再敢多说一句,老子立马做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