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太爷自然知道张太傅和荣国公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无非是让他劝太子对大皇子收收手,顺便再探探他的目的。

  “其实在下一直不懂,为何老江大人会突然选择太子辅佐。”张太傅换了一个问题。

  “选太子辅佐不好吗?”江家太爷笑道。

  “太子自然是好,恕在下直言,江家没有其他的人了,您只有小江大人一个儿子,小江大人也只留下一个女儿,您这时候即使投靠了太子殿下,那后续的功劳您给谁继承?您孙女吗?”张太傅不解问道。

  “不可以吗?”江家太爷反问道。

  “可是据老夫所知,林家祖训,不涉党争,贵小姐就是嫁去了林家。”张太傅道。

  “老夫年纪都这般大了,眼看着是活不了多少年了,总得为自己的孙女谋一条后路吧,林家小子现在看着是挺不错的,谁知道五年、十年之后,他还能不能这样待我家孙女,人心是最容易变得不是吗?”江家太爷一笑,给出了一个借口。

  张太傅听着老江大人给出来的答案,这个答案完美无缺,老江大人确实要为自己孙女谋划,但是,他总觉得这并不是真相,即使这不是真相,这也是老江大人给出的推辞,他想再从他嘴里得到其他的答案就基本上不可能了,张太傅不再追问这个问题,他换了话题。

  “老江大人如今对朝局应当十分了解,太子殿下如若再这样一意孤行,打压大皇子,后果怕是咱们都不想看到。”张太傅道。

  “不瞒一位,太子那里老夫也劝过,只是没有劝动,老夫以为一位有办法劝住太子殿下,没想到一位倒是存了和老夫一样的心思。”江家太爷主动道。

  听到江家太爷这么说,张太傅叹了口气,他并不怀疑江家太爷说的有劝说过太子,不管他投靠太子有什么目的,他都不会希望太子落败。

  人忽然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荣国公打破了沉默,问道:“太子为何会突然这样反常,一定要和大皇子死磕?以往太子对大皇子还是能沉得住气的。”

  张太傅沉默,他有些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想。

  “或许太子意识到,他最大的对手并不是大皇子呢?”江家太爷却提了出来。

  听到江家太爷这么说,荣国公也变了脸色,这个事实是他们完全不想让太子知道的,毕竟太子和皇帝对上,除非是傀儡皇帝,太子想要赢除了发动政变,没有其他可赢的途径,所以,太子之前怎么和大皇子互相争斗都没有关系,反而还转移了太子和陛下的矛盾,他们心里还有些喜闻乐见,如今太子要彻底弄垮大皇子,其他的皇子都还小,即使稍微年长一些的皇子也才入朝一年,哪里是太子的对手,太子这是要彻底和陛下对上,他们怎么可能不心急。

  张太傅苦笑,“老江大人也看得清楚。”

  江家太爷心道:这有什么看不清楚的,他眼睛又没瞎,只要稍微分析一下局势就能明白。

  这次张太傅和荣国公上门,收获不算特别多,但是一人也还算是满意,他们至少知道了,江家太爷投靠太子或许有其他私心,但是投靠是真的,而且江家太爷也没乱给太子出主意。

  江家太爷亲自将张太傅和荣国公送走。

  “太爷觉得这一位大人知道老爷的事儿吗?”江管家问道。

  “看他们的反应应当是不知道。”能够接受他做的一切是为了小月这个借口,这两人应当是不知道他儿子死亡的真正原因。

  “太爷,太子对大皇子出手,您真的不阻止吗?”江管家问道。

  “为什么要阻止,阻止了老夫还如何为我儿复仇?”江家太爷目光凶狠。

  江管家不在说话,是呀,阻止了又如何给老爷报仇,又如何给他儿子报仇呢?

  “好了!去准备一下,太子马上要来了。”江家太爷吩咐道。

  他们府有太子留下的人,张太傅和荣国公来了这么久,太子自然会知道,想必太子对这两位的动向也十分的好奇。

  不出江家太爷所料,张太傅和荣国公走后没多久,太子就来了江府。

  “老江大人,听闻太傅大人和荣国公来过了?”太子直接剑门见山道。

  江家太爷点了点头,“刚走没多久,太子殿下是来找太傅大人和荣国公的?”

  太子仔细端详了江家太爷,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孤过来看看,他们一位有没有为难您,您现在是孤这里的人,孤自然是要护好您,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对于是自己的人,他向来护短。

  江家太爷笑了笑,道:“一位大人过来只是友好的谈了一会儿,一位大人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欺负老夫这个快要入土了的人呢?”

  “那就好。”太子放下茶杯,看向江家太爷。

  江家太爷明白太子的意思,笑道:“他们只是问了老夫为何投靠太子殿下,一位大人很关心太子殿下,害怕太子殿下被歹人误导。”

  “哼!他们真正关心谁还不一定呢。”太子嗤笑一声继续道:“老江大人和他们说了小江大人的事儿?”

  “怎么会!老夫说家中还有孙女,老夫一走,江家就只有孙女一个人在世,万一林家小子变了性情,亏待了我孙女怎么办,我总得为孙女谋一条后路。”

  “他们信了?”太子好奇的问道。

  “谁知道呢?但是借口给他们了。”江家太爷耸了耸肩。

  太子轻笑,果然,这些老狐狸,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他们还说让老夫劝劝太子殿下,对大皇子收收手。”江家太爷道。

  太子的脸立刻就变了。

  “老夫也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事情老夫已经给您分析过了,如若您一意孤行,非要一次性压垮大皇子,虽然老夫很开心报了丧子之痛的仇恨,可是,您也就直接和陛下对上了,再没有任何缓冲,毕竟剩下的几个皇子对您的威胁都不大,他们都还不足以当您的对手,陛下也没办法培养他们。”江家太爷道。

  太子听完,双目通红,身体还在微微颤抖,道:“道理孤都懂,可是,孤就是想去验证一下,父皇小时候对孤的那些疼爱是否都是假的。”

  “万一失败了呢?后果您可能承受?”江家太爷问道。

  “能不能承受都不要紧,您放心,不管最后孤怎么样?孤都会先替老江大人把老大解决了。”太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滴,虽然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就想去撞一撞,想去证明事实不是这样的,父皇对他是不一样的。

  老江大人不在劝太子,他也想看看,皇帝经受丧子之痛后会不会心痛。

  大皇子能力不强,他儿子之死后续清理的那么干净,如若没有陛下在后面帮忙,他怎么会被蒙蔽这么多年。

  从小备受宠爱的孩子为了证明当年的那些宠爱是真的,一腔孤勇,爆发出来的能量真的惊人,翰林院掌院学士吴宏昌出事儿了,收受贿赂,安插人脉,侵占百姓耕地和商铺,甚至还在庶吉士的考核中动手脚,提拔投效自己的进士等等罪行。

  刚开始只是在朝中弹劾,皇帝将这些弹劾奏折压了下来,可是这些消息不知道怎么在民间泄露了,前面几项罪名都还好,毕竟在朝为官,谁敢说谁手下是干净的,但是庶吉士的考核那一条真的是惹怒了天下读书人。

  哪个读书人念书科举,没有存在一个进入内阁的梦想,‘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毕竟状元、榜眼、探花和一甲第一的传胪才四个人,能够直接进翰林封官,更多的是进士通过庶吉士的考核进入翰林,没有考中庶吉士才会选择外放或者去其他衙门后补当差,如今告诉他们,庶吉士的考核有人动手脚,天下读书人都炸了,特别是没有考中庶吉士去其他地方当差的进士们,更是心生不满,如若这次不好好安抚,其后果,难以估量。

  皇帝在御书房震怒,“他就这么狠心,非要至他的兄长于死地,他现在是什么手段都能使用出来。”

  洪德宝在一旁不敢说话,此时的陛下正处在暴怒的时候,太子殿下这一次是真的做得太过火了,下手居然这么重。

  张太傅和荣国公性格心情也不好,他们自然知道陛下会震怒,他们也开始担忧太子的处境。

  为了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代,皇帝命令司会审吴宏昌,连带着李家一起着了祸。

  因为太子的这一手,林如海变得极为忙碌,林家女眷想去寺庙祈福,便只能由林湖护送。

  “这朝廷呀,这段时间是真的太不安宁了,好在湖儿之前考中的是探花。”林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次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因为翰林院掌院学士吴宏昌出事,牵扯到了庶吉士考核公正问题,林湖这一届庶吉士被查的是最严重的。

  “是呀!想想都后怕。”贾敏叹了口气,林湖因为是一甲探花,被直接授官,并未参与庶吉士的考试,所以,他并没有被查,即使被查出来没有问题,只要是被查了,他未来的官运也不会太好。

  林湖骑马走在林家女眷的马车旁,就听到了林母他们在讨论这件事,他心里也在叹气,为他的同仁不值,这一届庶吉士散馆之后,怕是都得不到重用,以后也会被忽视,即使你没有问题,但是名声已经被连累了。

  等两年后散馆,这批庶吉士应当都会选择外放,不会留在京城了,在外地或许还有升迁的可能,在京城为官,真的很难,除非你的背景极其强硬,又或者你被上头的人特别看重,否则想升官,基本没可能。

  林湖感叹同僚的命运,都是同期的进士,眼见他们前途无光,也无可奈何,他只能庆幸,自己考中了探花,直接授予官职,而不是通过庶吉士的考试留在翰林院的。

  林家一行人来到城东静坐禅寺,这是林家常来的寺庙,寺庙并不大,主殿供奉的是观音菩萨、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

  虽然寺庙不大,但是环境却十分的不错,十分的安静,寺庙中的僧人也十分的平和,斋饭也不错,正好观音菩萨保佑生子,普贤菩萨保佑官运,文殊菩萨保佑学业财富,十分适合林家来求。

  林母带着贾敏、林湖和江月夫妻跪在菩萨面前诚心恳求,希望儿媳能平安生下孩子,希望两个儿子能够官运亨通,莫要被卷入一些糟心的事当中。

  拜过菩萨,林母又带着贾敏去坐经,而林湖就带着江月在寺庙里散步闲逛。

  “累不累,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那里有石凳。”林湖指着远处大树下的石凳石椅,关心的询问着江月。

  “好!”江月确实觉得有些渴了,她也没矫情拒绝。

  林湖牵着江月的手走了过去,喜儿连忙过去将坐垫拿了出来扑在石凳上,林湖正准备扶江月坐下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突然冲了出来,好在竹叶和竹节就眼疾手快把这人给擒住了,不然这人就冲撞上了林湖和江月。

  看着冒冒失失闯过来的人,林湖眉头都皱了起来,还不等林湖开口说话,这人便开口了。

  “小姐!求求你救救我,我错了,我是真的错了,我不该被李公子蒙骗的,都是他引诱的我,我求求您救救我,看在我伺候您长大的份上救救我,我求求您!”这人连忙跪在地上,疯狂的给江月磕头。

  “年年?”江月认出了来人,叫了一声。

  林湖看着跪在地上,做小厮打扮的年年,瞬间明白她怎么找过来的,应当是从李家逃了出来,跟着林家的马车一路跟过来的。

  林湖让江月坐下,他挡在江月前面,审视这个女人。

  年年主意到林湖的目光,她咬了咬唇偏过头,露出自己白皙的脖子。

  林湖见她做出引诱的动作,眉头紧锁,怪不得这个女人有本事从李家逃出来,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怎么?伸这么长的脖子是准备干嘛?”

  林湖又怎么可能会被她这样拙劣的手段蒙蔽,他又不是色中饿狼。

  林湖挡在自己前面,江月并没有看到年年勾引的动作,但是听林湖出言嘲讽,江月心里就暗恨,她之前怎么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原来她的真面目一直这样可恨,当初她勾引李墨也就算了,如今又想勾引她的丈夫。

  年年悄悄瞥了林湖一眼,看着他脸上满脸的不耐,便明白他并不是嘴上说着有辱斯文实际却是禁不起勾引的那种人,她缩回脖子,正经的给磕了头,哭诉道:“小姐,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吧,您让我回来继续伺候您,我发誓,我会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小姐,求求您给我一个机会吧。”

  “我不是你的小姐,李家已经把你买走了,你现在是李家的人了,我不知道你怎么找过来的,但是你怎么来的便怎么走吧。”江月厌恶道。

  “小姐,我是真的错了呀,求求您原谅我,我和您自小一起长大,还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年年继续哭诉道,说着还想往前面爬,去抓江月。

  竹叶和竹节连忙上前把人拦下。

  “你走吧!”江月已经不耐烦了,如若不是她怀了孩子,想给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她都恨不得直接把人抓了拷打一顿出出气再送去官府,反正这种逃奴真被打了,官府也不会管。

  “你回去包房休息,这里交给我处置。”林湖将江月扶了起来,就让飞花和喜儿带江月回去包房。

  “好!”江月起身,她很信任林湖,知道他不是那种装可怜就心软的性子。

  见江月要走,她面对林湖是丝毫讨不了好果子吃的,当初就是林湖出面把她和李墨送去京畿府的,在江月这里,她们还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

  “小姐!我是真的错了,求求你救救我,我也不知道李家是那么狠毒,我去李家的第一天孩子就没了,李夫人一碗落胎药直接灌入我的嘴里,我的孩子当场就没了,然后我便被他们丢入了柴房不管不问,我刚落了孩子,他们把我关在柴房,一日只有一个包子和一碗水,好不容易等身体好一些了,李墨的夫人就被娶回来了,这个女人更狠毒,她怪我影响了她的名声,这个女人让人给我调养好了身体,然后把我送去给了各种有钱有势的男人,我连妓&女都不如,这些男人还各有各的怪癖,我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那个女人还不许我喝避子汤,一发现我有孕,那个女人就给我灌一碗落胎药,两年多,我落胎了六次,我身体已经废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年年一边哭,一边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她身上的伤痕。

  江月背对着年年,眼泪也留下来了,她咬了咬嘴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这也是你自找的,与他人无关。”

  “是呀!我自找的,小姐,我知道错了,您大人大量再救救我,救救我一次,我不想死。”年年哭得泪如雨下。

  林湖害怕江月心软,但是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年年不是省油的灯,林湖突然开口道:“你刚刚冲过来是为了害小月肚子里的孩子吧。”

  年年瞪大眼睛,连忙否认,“不是,我没有!”

  “小月已经显怀,你也是怀过孕的,看着小月的肚子不会不知道她怀孕了,可是,你刚刚还是用那么大的力气冲过来,如若不是本官的两个小厮还有些功夫在身上,你应该已经一头撞在小月身上了,被这么大的力气一撞,小月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保不住,所以,你完全是故意的。”林湖道。

  “不!不是,你污蔑我。”年年连忙否认。

  “污蔑?就你的人品,还需要本官污蔑,本官两个小厮都差点没拦住你,居然还说本官污蔑你,本官好奇,你究竟对你家小姐为啥有这么大的恶意,当初不仅勾引了李墨,还协助李墨算计你家小姐,而且不是一次,而是两次,你很清楚,第一次算计成功,你家小姐只有死路一条,可是你还是干了,不要说你对李墨的情谊已经能让你忽视一切了,毕竟,你怀孕这件事是李墨绝对不想看到的,你却算计了李墨,就足以证明,你对李墨的感情没有你表现的那样纯粹,可以为了他不顾一切。”林湖道。

  年年有些慌张,眼睛恍惚,眼前这位似乎能看进她的内心。

  “你不回答也不要紧,我倒是想到一个答案,那就是你很嫉妒你家小姐,你和小月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被培养,等你长大对这个世界的规则有了一定的了解后,你开始失落,因为不管江家怎么培养你,你也只是丫鬟,而小月却是小姐,从生下来就注定你们两个的身份天差地别,于是,慢慢的,失落变成了嫉妒,你开始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把小月的一切抢过来,就从抢未婚夫开始,你很清楚,女人嫁了人就要依靠夫君了,你觉得你把李墨握在手中,即使小月嫁给了李墨,你也能比小月更好,至于李墨的计划原本不在你的计划之内,但是因为你觉得你把李墨吃的死死的,帮助了李墨,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会更高,又能彻底解决你自小嫉妒的女人,所以,你便干了这件事,对吗?”林湖继续分析道。

  “不!不是!我没有嫉妒。”年年急忙否认。

  江月和年年自幼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了,江月的一些习惯她也是了解的,她如今这个表现,就是说明她在心虚。

  “相公,她交给你了。”江月带着侍女离开。

  年年看江月走远,绝望了,她急忙道:“小姐,我错了,小姐你救救我。”

  竹叶连忙去捂年年的嘴。

  年年一口咬在竹叶的手上,竹叶吃痛,本能的缩回了手。

  年年突然对着江月的背影恶毒道:“江月,我就是嫉妒你怎么了,我的孩子没了,你也别想顺利生下孩子,我做鬼也不会放......”

  不等年年说完,竹叶一个手刀,将年年给敲晕了。

  即使被年年咒骂,江月的脚步依旧没停,但是她却泪流满面了,嫉妒,就仅仅是因为嫉妒她的身份,所以她就能联合外人算计她,谋害她的性命。

  “一爷!属下失职。”竹叶道。

  “手没事儿吧?”林湖自然看到年年咬的那一口。

  “小伤,不碍事,这个女人怎么办?”竹叶问道。

  “绑起来,等回京后给刑部送去,顺便查一下,这个女人是怎么逃出来的。”因为司会审,李家牵连了进去,李家上下人等全部被关押,这个女人又是如何出来的呢?

  “是!”竹叶让竹节去找绳子,把人捆起来,这个女人狡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