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姝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 睡眠时间过长导致大脑缺氧,醒来后昏沉了好久才重新拥有意识。

  回想起自己睡觉前的行为,卫姝狠狠皱起眉头, 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受自己控制的情绪,完全陌生的言语和行为, 像是一双手拉住她的腿, 往深渊里拽, 而身体的所有活力都顺着那双手被吸入浓稠黏腻的黑暗中。

  卫姝转头看向门外。一声软乎乎的猫叫, 叮咚守在门外, 估计听见了动静, 它蹭开门晃荡进来。

  有时候,猫咪比人类更加敏感,叮咚似乎察觉到了卫姝的情绪, 跳上床之后也不叫,只是凑过来蹭卫姝的手掌, 将自己毛茸茸的小脸钻近卫姝的掌心。

  卫姝低下头, 目光中带了点颤动和审视。

  “你过来啦, 想找我玩吗?”卫姝提不起任何精力,蔫儿道。

  叮咚翻开肚皮引诱她来摸, 发出呼噜声,表示很开心。

  没有人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卫姝疲惫地笑了一下,试着把手放上去, 叮咚顿时伸出两只前爪,用小肉垫抱住了她的手。

  卫姝伸出五指给它梳毛, 叮咚舒服地眯起眼睛。

  看着叮咚的样子,卫姝渐渐出神。

  猫咪这种生物, 柔软又独立,傲娇又粘人,不理你的时候很高冷,但凑过来的时候你又不忍心拒绝,将人类的性子拿捏的死死的。

  但也有这样一点不好,就是性情不定,容易翻脸。

  让你摸,你得把猫给伺候舒服,让小猫不舒服不行,撸的时间久了也不行,更有甚者,太舒服了,小猫也会激动,张口就想与你的手指来一场互相撕咬的游戏。

  卫姝回神的时候,手指恰好传来一阵刺痛。

  “你为什么要咬我?”卫姝满脸不理解地收回手。

  虎口上俨然有两颗牙印,能看出来叮咚没有用力,只留了小坑,没有破皮。

  对于猫咪能轻易咬断老鼠颈椎的咬合力来说,它只是想和卫姝一起玩耍。

  卫姝却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你走开!”

  叮咚被她骤然提高的音量吓到,当即站了起来,尾巴耷拉着,不知所措。

  卫姝气着气着就有些压不住脾气,手背上的刺痛像是穿越了她的□□,直接点燃她的情绪,让她难以控制。

  “为什么要伤害我,为什么要咬我,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啊!”

  叮咚听不懂人类的语言,见卫姝这样气愤,也没有马上离开,只是贴在床面上往后退去,边退边观察卫姝的表情。

  而卫姝见它还不走,情绪濒临失控,蓦地升起一股冲动,想要上前把它丢出去。把这些伤害她的东西都丢得远远的,这样她就不会受到伤害。

  此时,门被敲响了。北歌在外面喊卫姝的名字。

  “小姝,你醒了吗?”

  叮咚是从北歌怀里蹦下来去找卫姝的,那时候,北歌正把叮咚搂在怀里处理文件。叮咚听觉灵敏,估计听见卧室里有声音,从北歌身上跳了下来。

  然后,北歌亲眼看着叮咚进入卫姝的房间。

  等了没多久,就听见卫姝失控的呼声。

  北歌迟疑道:“我可以进去吗?”

  卫姝睡觉并未关紧门,叮咚本来就把门撞开了二十厘米,北歌敲门的时候又推开了一些,能透过缝隙看见卫姝和叮咚对峙的场面。

  卫姝胸膛大幅度起伏,面无表情地盯着地板。

  “叮咚,过来。”北歌沉下声音。

  叮咚默不作声跳下床,耷拉着尾巴走到她身后。

  卫姝怔怔地盯着床单发呆。

  “我进去了?”北歌轻声询问。

  卫姝没有说话,半晌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北歌走进去,拉开窗帘,让阳光充满整间屋子,然后把空调的温度往上调高。

  做完熟悉的一切,北歌静立在卫姝面前,等她自己开口。

  她想等卫姝的解释,有关今天的反常。

  让她出去买东西,买回来又不想吃,这些都无所谓。

  可叮咚这里,卫姝的表现很是奇怪。

  从她醒来后,就对叮咚很好,北歌记得有一次叮咚咬了她,自己要把叮咚揍一顿,她却百般护着,不肯让自己训猫。

  人的性情不会在短时间内发生巨大变化,除非是车祸失忆这种情节。

  所以北歌有了一些猜测,她不想直接问出口。

  卫姝不声不响地坐了十分钟,期间两人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像是两个静默对立的人,静寂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憋闷。

  最后,是卫姝先绷不住。

  “我好像恢复了一些记忆。”卫姝拧着眉头,“不过我没办法把这些记忆连起来。”

  北歌心道不出所料,失忆能让她变得单纯亲人,恢复记忆的过程,也能让她变得反复无常。

  “是什么样的记忆,开心?痛苦?”北歌循循善诱,“试着回忆一下自己的情绪。”

  如果卫姝最先记起痛苦的事情,这对她的情绪和病情都将不利,而这也是北歌最担忧的一点。

  卫姝停顿片刻,面色难看道:“记不起来。”

  她也没办法解释自己的喜怒无常,刚才沉默的时间里,她努力把自己从情绪中抽出来,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察自己的言行举止,然后再试图从这些情绪中寻找源泉。

  那些行为令她感到熟悉,好像她曾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况,不受自己控制地被情绪裹挟,稍不注意,就可能做出失控的言行。

  所以她只能说,自己恢复了一些记忆,这些记忆只涉及自己,没有别的具体的事件,也无法回忆起更多内容。

  北歌点点头,神色自然又平静:“那就记不起来吧。现在三点半,于晴在两点的时候给我发了消息,说你不回微信,也不接电话,于是她不打算给你带礼物了。”

  卫姝愣愣地看过来,脸上不知作何表情。她记不起来没有关系吗?她这样没理由发脾气也没有关系吗?

  北歌脸上没有一丝不满的情绪,像是早已习以为常,或者说,多了一些从容与随和。

  她平静道:“要和我一起出去吗?还是,要我出去?”

  两个选择,卫姝选哪个都可以,北歌都不会有任何情绪。

  卫姝又愣了一会儿。

  在自己情绪失控的时候,有一个人始终情绪稳定地站在你身边,用她的冷静安抚自己的情绪,这样的体验很新奇,却也令人无地自容。

  卫姝已经安静下来,内心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愧疚和难堪:“一起。”

  饭桌上摆满的食物已经被北歌收好,卫姝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起身拉开冰箱。

  “那些巧克力呢?”冰箱空荡荡,早上买的东西并没有放进冰箱。

  北歌头也不回道:“在冷冻室。”

  巧克力如果长期不吃,更适合放进冷冻室,而不是冷藏。

  卫姝想起其他吃的:“那别的呢?”

  北歌放下手里的文件,看了过来:“我吃了,没吃完的都扔了。”

  卫姝“呀”了一声,小声嘟囔:“那多浪费啊。”

  北歌耳朵尖,听见卫姝的吐槽,耐心解释道:“不会浪费的。明天我不回家,放冰箱里会不新鲜。”

  卫姝心道她也可以吃呀。早上的反应令她措手不及,现在卫姝想再尝试一下,好弥补自己的过错。

  北歌见她半天没有动静,扭头去看,就见她满脸纠结地站在冰箱门前。

  “你饿了吗?”北歌起身走来,“我点了外卖,晚上的时候你可以和于晴一起吃。”

  卫姝不假思索道:“我还想吃上午的鱼。”

  说完她马上补充:“我自己去买。”

  北歌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是谁买的问题,你确定要吃?以前你要是闻到让自己恶心的东西,至少一周不能闻见这个味道,否则还是会恶心。”

  卫姝不太相信,怀疑道:“这是什么道理?”

  她之前只听说过怀孕的女人不能闻见腥味,尤其是前三个月。

  可自己是怎么回事?

  北歌见她不信,也没再解释,只说了句:“等着。”

  卫姝在原地等北歌回来,没过一会儿,北歌从库房里提着一个塑料桶进来。

  桶的表面有些清洗不干净的水渍,里面塞满了各种捕鱼用具。

  “给你。”北歌把桶递到她面前,让她接住。

  卫姝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刚要说话,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桶里有钓鱼的鱼食,还有清洗过后的渔网。

  渔网是尼龙纤维的材质,经过清洗浸泡,残留的鱼腥味并不浓,加上卫姝并没有凑上去闻,只有很淡的一缕。

  但就是这一缕,险些让卫姝吐出来。

  北歌立刻把桶拿回去,撤开三步远,对卫姝说:“你还想吃鱼吗?”

  卫姝苦着脸摇头:“为什么?”

  北歌也摇头:“不清楚。但我可以明确的一点是,就算你这几天闻不了鱼的味道,过几天之后还是会想要吃鱼。别的海鲜也是一样。”

  卫姝心道自己这是什么奇怪的毛病,不解开口:“巧克力呢?”

  北歌迟疑数秒:“这个不清楚,你可以试试。”

  巧克力属于零食,卫姝很少吃零食,北歌并没有见过她对零食的反应。

  但至少现在来看,卫姝由“吃海鲜也不行,不吃也不行”进化到了“吃东西也不行,不吃东西也不行(会饿死)”。

  北歌试探着问出口:“不然,去医院看一下?”

  卫姝想起“赵天山”发来的就诊记录,心里升起浓浓不安。

  “算了吧,只是挑食的小毛病。”卫姝从北歌身边走过,拒绝讨论这个话题。

  “小姝。”

  身后,北歌叫住了她。

  “你真的没有问题吗?”

  卫姝转过头,触及到一双平静又悲伤的眼睛。

  北歌知道了。卫姝忽然浮现这个念头。

  北歌对自己一切变化向来敏感,更不用说自己的掩饰错漏百出,一眼就能看穿。

  对于隐瞒北歌这件事,卫姝底气不足,也不知要怎么辩解。

  “我不想去医院,可以吗?”卫姝垂下目光。

  若是按照北歌之前的做法,卫姝不喜欢的事情她一定不会勉强。

  尤其是这种明确表明拒绝且不想和她再谈的。

  北歌很熟悉卫姝现在的状态,跟刚回国的时候很像,那时候北歌和她刚刚重逢,卫姝又不太想理她,北歌没有立场也没有力气去违逆卫姝的心意。

  现在却完全不同。

  “还是去一趟医院吧,”北歌怜爱地看着她,“不要怪我强势,我已经给了你时间和空间去消化处理,但结果还是你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是吗?”

  本来卫姝就没有耐心,见北歌这样说,内心的防备心理愈发严重。

  “我不去。”

  北歌沉默几秒:“好,咱们不去医院,我让医生来家里,这个样子不正常。”

  卫姝怒目而视:“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我有问题!”

  卫姝自己知道自己有病是一回事,北歌这样逼着自己看病又是另一回事。

  明明北歌之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现在为什么又说出这种话。

  “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对你吵对你闹,你都不会和我分开,你现在却要让我去看医生!”

  情绪不佳,卫姝的思维逻辑有些混乱,北歌一方面想安抚她的情绪,一方面又想给她解释这件事的逻辑。

  她带着卫姝去看医生,和与她分手是两码事,后者不可能,这两件事没有任何关联。

  “我不会和你分手,”北歌目光担忧,语气却尽量柔和,稳定着她的情绪,“看医生是为了接受良好的治疗,你没有问题,你只是生了病。更何况,我们还没看医生,也许什么问题也没有呢?”

  卫姝听不进去道理,她感觉头又晕了。

  面前的人本来是温柔又和善的爱人,忽然却变了面孔,成为一张冷漠的脸,鄙夷的脸,嫌弃的脸,高高在上的注视着自己。

  卫姝在恍惚中感觉头疼欲裂,身形不稳,往后退了半步。

  北歌连忙想要上前扶住她。

  卫姝甩开北歌的手,剧烈呼吸,像是从水中扔出的鱼,逃离般转头离开:“我要睡觉,别喊我。”

  -

  梦里是一片粘稠的死海,没有波涛,没有浪潮,在昏暗的月色下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远处传来划船的声响,船桨伸进黏腻的死水里,扔下一箩筐死去多日的海鱼。

  这是出海捕捞的渔人,会将路途中死去的海鱼扔到岸边。

  这些是有良心的商贩,不会将腐烂的气味带到别处。

  岸边挤满了蜂拥而上的流浪猫狗,它们赤红着双眼,撕扯倾倒而下的死鱼。

  撕扯吞咽的声响中,有一只小小的手伸了过来。

  那是一个过于瘦小的人,从身高来看,也许年纪并不算很小,但因为瘦弱的缘故,缩在大树后面,竟然无人发觉无人知晓。

  瘦骨嶙峋的胳膊迅速将一只死鱼抢到怀里,然后趁着夜色走远。

  卫姝面无表情地看着梦境里的小孩,她大概能猜到这是谁,却不愿再追过去。

  梦醒后,枕边湿了一大片。

  比起没有缘由的烦躁和排斥,卫姝对这种平静的悲伤与绝望接受得更快。

  这些天,她总是回忆起一些浓稠的情绪,却是第一次有这样具象的画面。

  卫姝拿出小时候的照片,和梦境中的那个小孩对比。

  照片里,她的骨架纤细,却总是有肉,肌肤健康有光泽,脸蛋红润可爱。

  梦境里,由于过于瘦而显得异常大的眼睛里露出野兽般警惕又紧张的目光。

  那是一个与正常社会脱轨的小孩,她绝对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卫姝点开“赵天山”的聊天框,将自己现在的情况说给他听,问他有没有什么用药建议。

  赵天山的回复很快。

  -我不清楚你回国后有没有逐渐减少药量,就暂且按照原始药量的一半来吧

  他把每种药的样子和用量详细发给卫姝。

  -你现在除了无法控制情绪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情况

  卫姝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不只是情绪,她对一切感觉都迟钝了很多。

  痛觉、味觉、听觉。

  甚至是感觉。

  噩梦已经很难令她产生波澜,只有烦躁的情绪才会对她有影响。

  赵天山直接让她去就近的医院。

  卫姝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事被她自己给搞砸了。

  原姝藏得好好的,没准也恢复得好好的,被她一搅和,走向了最坏的结果。

  卫姝刚刚醒来,意识还没清醒过久,又传来了困意。

  等她睡去后醒来,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

  卫姝起床洗漱,换上衣服推开门,打算去工作室。

  下楼时,路过客厅,看见沙发上有人。

  北歌抱膝坐在沙发上,头往后靠着,皱着眉闭着眼,像是在睡。

  这是一种等待的姿势,她没有去卧室,甚至没有躺下,也许卫姝起得再早一些,就能看见北歌等在这里的身影。

  卫姝想起自己回屋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夜。

  于晴也已回家,应该是北歌告诉她自己已经睡下。

  卫姝走过去,想帮北歌躺下好好睡一觉,还没碰到她的身体,就见北歌忽然睁开了眼。

  北歌并没有睡着,她只是太累了,累到眼睛干涩无法睁开,但闭上后感官更加清晰,因为接收不到外界的干扰,内心的杂乱就变得令人难以忍受。

  “你还好吗?”

  两人同时问出了口。

  卫姝经过长期睡眠,所有情绪都像是陷入冬眠的野兽,静静蛰伏着,所以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平静道:“还好。我去趟工作室。”

  北歌撑着沙发起身,她眼底的红血丝多得吓人:“我陪你一起去。”

  “你在家里休息吧,我很快回来。”卫姝摸了摸她的头。

  以前多半情况,都是北歌站得高,习惯性摸卫姝的头。

  现在卫姝触摸到北歌的发丝,与想象中的冷硬并不一样,是软的,很蓬松,很温柔。

  关门声响起,北歌慢半拍反应过来,起身敲开于晴的门。

  于晴不爱睡懒觉,醒得早,但不想起床,磨蹭着开了门,看见北歌吓了一跳。

  “你昨晚去挖坟了啊?”于晴的嘴向来很损。

  北歌却没心思和她斗嘴:“卫姝状态不太好,她刚去工作室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太好?具体是什么情况?”于晴听她说完就开始换衣服。

  北歌摇头,面色苍白道:“挺低落的,和前些年很像。”

  于晴愣了一下,心大道:“没事,别担心,没准是记忆开始恢复呢。”

  说完她拍了拍北歌的肩膀,从她旁边走出门:“我去工作室了哈。”

  等于晴走后,北歌闭了闭眼,喝下两粒苦涩的药丸,和衣睡倒。

  她不能再熬了,依靠药物入眠,本来时间越长效果越差,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增加药量,睡眠越来越浅,再加上熬了一夜,已经到了身体极限。

  卫姝没有开车,打了一辆出租车到姝色,于晴比她来得要早一些。

  看见于晴,卫姝有点惊讶,冲她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进了办公室。

  于晴跟着她进门,挑了个沙发坐下,左看右看也不说话。

  卫姝不解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于晴理所当然道:“上班啊。”

  卫姝眯起眼睛:“我又不给你工资,上什么班?这里是我的办公室,你出门看看,门牌是我的名字,对面才是孔琴。”

  “我当然知道,”于晴这下确定卫姝绝对有问题,之前两人互怼归互怼,卫姝却不会一上来就赶自己走,“我先在这里待一会儿。”

  见她不走,卫姝虽然没再赶她,面色却流露出几丝焦急。

  于晴看似百无聊赖地消磨时间,实则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在卫姝第三次看向钟表的时候,于晴起身伸了个懒腰,慢吞吞挪了出去:“我去找孔琴,有事喊我哈。”

  卫姝长舒一口气,连忙走过去关上门反锁。

  她把那箱药给找出来,按照赵天山给的剂量恢复用药。

  药片沿着口腔滑入胃部,卫姝明显感受到胃部传来的不适感,从而想起来她没吃早饭。

  不过这样也好,大部分的药都可以饭前吃。

  苦涩干硬的药片,混着水涌进胃部,带给卫姝奇异的安慰感。

  用了药,应该就没事了吧?

  要是她能很快恢复,也用不着就近找医院接受治疗。

  她很讨厌这种把所有事情都剖开在别人面前、把一切都交给别人处理的感觉。

  这让她有一种深切的恐慌感和不安全感。

  卫姝知道,也许这来源于她曾经一段时间颠沛流离的生活,一些演变成了需要治疗的病状,一些融进了她的性格之中,前者可以剔骨疗伤,伤筋动骨也要挖掉,可后者呢,她的性格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一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永远不可能磨灭。

  她会忘掉,也最终会记起。

  她想向北歌走去,就不能掩耳盗铃。她不能把一个情绪暴躁不稳定的卫姝丢给北歌。无论如何,她都要快速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