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身死◎

  夏无咎观摩着太子的情况, 他没有回复薛岫的话,细长的睫毛微垂遮住眼底的神思,他思索着, 屋内没有丁点的声音, 良久, 他才缓缓道:“太子是否睡得很少,只要多休息配上药剂,他的病症也能有所缓和。”

  夏无咎说到这, 略微停顿:“但, 太子也有可能并不是中了致幻的药物,他身上发生的事前所未闻, 太过稀罕, 我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夏无咎亦小小声道:“有没有可能太子是中邪,虽有几分邪乎。”

  薛岫眼睑微抬,静静看了一眼夏无咎, 他道:“配药吧, 先看看。”

  至少也要太子熬过这次。

  王家也有异心,若太子此事被传到王玉泽的耳中,薛岫淡淡看着赵佑仁的面容,叹叹气。

  给他盖好被子,拉着夏无咎出去。

  老道正等在门外,他看到两人走出来后, 他递上两个平安符, “老道有两个平安符,一份给太子, 一份给公子, 望公子好生保重, 贫道出来已有一段时日,该回去了。”

  薛岫收下平安符,“道长稍等。”

  他从云喜的手中接过小箱子,递过去道:“里头是些香火钱,望道长收下。”

  “不不不,”道长想要拒绝,连连推辞着。

  “道长不必推辞,听闻道内年久失修,有这笔香火钱,道长也好修缮修缮。”

  道长脸色微红,不善言辞的他想到道观屋瓦破碎,下雨时观内小雨滴答,他可以忍受,但他的徒弟可不能跟他受苦。

  见薛岫脸色真诚,眼神真挚,他缓缓的接过小箱子,捧在手上,微弯腰谢道:“多谢薛公子。”

  “岫派人送道长回去,有他们陪同,岫也能放心一二,道长亦可吩咐他们出门采买。”

  “这……”老道嘴唇嗫嚅两下,想要婉拒,实在是他已收下钱,哪好意思接受薛岫派人护送他,捧着箱子的是有些不安的微动着:“太麻烦薛公子了,贫道也没帮到什么忙,受之有愧。”

  “道长收下吧,若按道长所说,道长帮的忙很大,是岫给的还太少。”

  薛岫招手唤云喜,正要给老道多加点银钱的时候,老道抱着怀里的小箱子,连连说已经很多了,看到薛岫极认真的模样,老道怕了,连忙抱着小箱子跑出门,生怕薛岫把他拦下,又给他不少银子。

  夏无咎笑着道:“瞧你,把道长都吓跑了,不过那老道的确是有几分本事。”

  薛岫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夏无咎耸肩,在薛岫要走的时候,拉住他袖子道:“等会别走,等我把药方写出来,你还要去抓药。”

  “嗯。”

  夏无咎回到自己的屋后,刷刷几笔就写好药方子,递给薛岫,薛岫扫了一眼,按他所记医书上的内容,见没有什么问题后,派人抓药熬药。

  等药好后,给太子灌上一碗,须臾,太子沉沉睡去。

  夜里,“咕咕”的鸟在外头叫唤着,正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月白色的银辉照在门槛处,淡薄的月光显现那人的面容。

  正是太子赵佑仁,也不知赵佑仁大晚上出来作甚,只见他穿着寝衣,闭着眼缓缓的向外头走着。

  听到细微动静的薛岫睁开眼,起身穿鞋,拿起搭放在屏风上的外衣,披在身上,缓缓推开门,向正屋那边走去。

  站在院子里,他看着太子缓缓的移着步伐向外头走出的时候,微微皱眉,三两步走到太子的身前,微弯下身子看着太子的模样,见太子眼睛紧闭。

  站在那深思着,看着太子一点点的从他身边走过去,他跟随在太子的身后,等太子走出他的院子后,正要跨过门,他点在太子的睡穴上,接住太子倒下的身体,环抱起他,抱回正院。

  而他则是在榻上将就一晚,等白天来临后,他找来夏无咎,问道:“太子昨夜为何会梦游?”

  “梦游?”夏无咎惊疑,后问:“太子从前可会梦游。”

  “……”薛岫微摇头道:“不知。”

  薛岫又找来小六子问:“太子从前可会梦游?”

  “梦游?”小六子连忙摆手摇头道:“太子从未梦游过。”

  既然从未有过,昨夜又是何情况。

  薛岫站在夏无咎的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夏无咎坐在椅子上,坐在树荫下,他道:“薛岫,你别站在我前面,我想晒晒日头。”

  “太子从未有过梦游。”

  “你怀疑我开的药有问题?”

  “不是,”薛岫深思远虑道:“想你把他梦游的毛病也治了。”

  “……”夏无咎沉默,他躺在椅子上,偏过头,缓缓闭上眼,当做什么也没有听到。

  薛岫见他油盐不进的模样,也没有缠着他,而是回到屋内,坐在凳子上,盯着太子的脸,陷入沉思。

  他在仔细回想医书上的内容,想解决太子梦游的毛病。

  躺在床上的赵佑仁缓缓睁开眼,他偏过头,就看到坐在不远处正表情凝重沉思的薛岫,他静静看了会,又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情,缓缓掀开被子。

  薛岫听到动静,微顿后走到赵佑仁的面前道:“殿下。”

  薛岫正要扶着他,赵佑仁摆摆手道:“孤还有病入膏肓,孤该回去了,耽搁几日,还有很多公文没有处理。”

  “殿下,你需要多休息,公文的事不急,”薛岫拧眉,见赵佑仁不听劝,他道:“若殿下放心岫,岫替你处理。”

  赵佑仁微阖的眼瞬间睁大,怔愣的看着薛岫的面容,见他深如幽潭的双眸内含着光切,他冰冷的心有所触动,他轻拍两下薛岫的手,温和的笑着:“那怎么可以,这是身为储君的责任。”

  “若殿下登基,臣亦愿替殿下分忧。”

  “薛岫,孤知道你是好心,但……”赵佑仁回眸对上薛岫的眼神后,偏过头后一句说不出来,他嘴唇翕动着,小声道:“你若想,你便跟上吧。”

  说完后,他自己走到屏风的旁边,穿上自己的衣服,穿戴妥当后,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又回来了,他微微惨白的面容带着笑,笑得温和。

  薛岫和他一起去太子府,住在太子府内,太医亦过来给赵佑仁请平安脉,没有看出任何的名堂。

  薛岫拿出夏无咎的方子,给太医瞧过后,太医看着药方,琢磨一二,道:“是安神的方子。”

  “好。”

  等太医走后,薛岫拿着那药方熬药,送到太子的面前道:“喝。”

  赵佑仁笑着,眼睛都带有亮光,他看着摆放在眼前黑漆漆的药,微捏着鼻子道:“你拿过来的是什么药,怎闻着这般苦,你想毒死我?”

  “没有,是安神的。”

  赵佑仁摸着滚烫的碗壁,望着黑乎乎的药,他笑着道:“从前你在宫中当孤伴读的时候,有日生了病,不愿喝药,全身都滚烫,可却连药都不肯喝一口,如今,你倒是把药端到孤面前。”

  “从前是岫不懂事,不知药的好,生病自当要喝药,殿下近日奔波劳累,合该喝点安神的药。”

  听到赵佑仁提及幼年的事情,薛岫眼神微移,落在别处,手推着药,缓缓向赵佑仁的方向推去。

  “嗯,也好。”

  赵佑仁等药冷却几分,他一口饮尽,让开位子道:“你先试试孤看着,等你毫无问题后,孤去休息会。”

  “好。”

  薛岫落坐,看着堆积成山的公文,拿出一本摊放在眼前,看着上头写的东西。

  他拧着眉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呈上来,浪费光阴。”

  奏折上大约写着,今日天气晴朗,圣上可还安?

  “孤也只能碰这些小事,父皇可不愿意把真正的东西由孤掌握,在他的心里,恨不得孤去死吧,”赵佑仁落寞的苦笑一声,眼底闪过悲凉。

  “除了此事外,也有些重要的小事,很少,”赵佑仁看着薛岫模仿着他的字迹,一丝不苟的一一回着,放下心来,他道:“这些便交给你了。”

  说完,他向后头的内室走去,心里酸胀着,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雕刻,偏头隔着屏风看着薛岫有些模糊的背影,沉思良久,缓缓闭上眼。

  一睡便是日落西斜,金黄色的夕阳铺盖在薛岫的案桌上,大半的公文薛岫已经处理完毕,还剩下些许。

  此时,小六子走过来问道:“薛公子,可用膳?”

  薛岫放下朱砂笔问:“殿下醒了吗?”

  “醒了,”里头传来赵佑仁的声音,小六子连忙走进去服侍,等赵佑仁出来,走到薛岫的面前,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看着,他道:“你的字迹孤都认不出来不是孤所写。”

  “小计罢了。”

  两人聊完后,用膳,赵佑仁安排薛岫住在偏院,等到夜里,银色的光辉笼罩着太子府。

  睡下的太子再次打开门,小六子惊醒,凑上去问:“殿下,可有何安排。”

  小六子没有听到赵佑仁的命令,略抬起头又见赵佑仁没有睁眼,吓得他瞳孔微缩,想要唤醒赵佑仁又不敢,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冲到薛岫的偏殿。

  “薛公子,不好了,”小六子小声的喊着,不愿惊动任何人。

  薛岫披着衣服打开门问道:“何事?”

  小六子着急得手指都颤抖不已,嘴也笨得慌,大半天说不清楚,比划半天后放弃道:“是殿下又出事了。”

  薛岫跨步向正院而去,等他赶到的时候,看着太子直愣愣的向前走,就差一点,就要踩空栽进水里。

  小六子气喘吁吁跑过来,看到这一幕,惊叫一声:“殿下。”

  薛岫身手极快,在赵佑仁要掉下去的时候,把人捞回来。

  远处灯影绰绰,盔甲摩擦的声音,薛岫搂着赵佑仁趁护卫来之前,把他送回屋内。

  小六子也知道自己闹出事,连忙捂着嘴,在护卫询问时,他连忙摆手道:“殿下无事,方才是奴声音不小心大了点。”

  随口说着,把护卫给支走后,小六子拍着胸脯松了口大气,翻着眼又急冲冲跑回屋内,他要去照顾太子殿下。

  薛岫把人放回去床上后,蹙眉不解,太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才会导致他梦游。

  小六子三两步走到床榻边,见太子安然无恙,喘口气道:“多谢薛公子。”

  薛岫定定地看着他,然后起身,问道:“殿下去抢亲前,可以一段时日有过异常。”

  “没,”小六子刚说一个字,像想到什么,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他道:“有日,殿下夜里散心,我远远的跟着,就看到一个姑娘和殿下并肩走在一起,看身形……”

  小六子直视着薛岫的面容,还未说话,薛岫接过话头道:“像雅柔。”

  “是,是有几分相似,”小六子回想着,脸色凝重纠结,“可到了后面几天,那姑娘的身形和薛四小姐有所不同,喜爱穿白衣,可殿下没有察觉出异常,不会是??!”

  不会是撞到不干净的东西吧,小六子捂着嘴,有所猜测可他不敢说出来,太过荒诞无稽,若没有证实,可以治他祸乱宫闱的罪。

  子不语怪力乱神。

  “莫要多想,你好生照顾太子。”

  薛岫说完后,他转身离开,一切的事情都是由江心柔引起,可人已经前往梁国,不知她用了和妖邪手段。

  太子若是不好起来,梦游一事传出去,太子地位不稳,他薛家亦为人心浮动。

  唯有治好太子身上的病。

  .

  太子醒后,看着小六子红彤彤的眼眶,他问道:“这是怎么了?”

  “殿下,昨夜你要吓死奴婢了,”小六子呜咽两声落泪,拿出帕子擦拭着眼泪。

  “到底发生何事?”赵佑仁追问着,不知为何,他心下不安,撑在床榻上的手指不安的用了点劲。

  “殿下昨日夜里梦游走出屋,差点掉进水里,幸好薛公子及时赶来,把殿下救起。”

  “梦游?”赵佑仁眼底藏着抹惊慌,靠在软枕上,被窝里很暖,可他的心甚冷,全身冰凉,宛如掉进万丈寒冰内,沉溺其中。

  像是被冻僵无法动弹的人,赵佑仁愣神靠着,什么也听不进去,他面色惨白,朱唇红润,算是唯一一处有颜色的。

  “去把太医唤来。”

  小六子应下后,太医赶来,赵佑仁问:“昨夜受了风寒,劳烦太医诊治一番。”

  太医诊治完后道:“殿下身体虽有些虚弱,但未感染上风寒,臣开些保养的方子,喝上几副便会好了。”

  “劳烦太医了,”赵佑仁问道:“太医,孤在杂书上看到梦游一症,孤想问问此症何解?”

  太医偷瞄太子的神色,支支吾吾没有说话,须臾,他才说出:“殿下,此症无解。”

  赵佑仁神色不变,他摆摆手道:“下去吧。”

  等太医走后,他静静的躺在床榻上,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没有半点生机。

  他回想着近日发生的一切,从他遇上江心柔捡起她的香囊后,一切都乱了套。

  几日前,半夜出现在他府内的女子,约莫也是那位江心柔,她到底要做什么,有何目的。

  接近他,也未见她利用他储君的身份谋夺其他的好处,除却他的行为越发疯癫……

  赵佑仁眼神一凝,莫非是想他失德,失去世家的支持后,从此再无缘于帝位。

  好狠毒的心肠。

  可即使赵佑仁此时知晓,他也为时晚矣。

  赵佑仁狠狠锤了床榻一拳,再多的痛意也无法掩盖他心中的憋屈,若是那夜他未好心捡起那香囊,后来……

  约莫还是如此,那女子诡异至极,竟有本事不惊动任何人进入他的府内,蛊惑他。

  妥妥的阳谋,他不管在哪被那女子盯上的那一刻,他亦逃脱不了。

  她到底想做什么,给老三铺路,可人已经嫁给李昂,赵佑仁想破头也想不出江心柔到底有何目的。

  既然她想把他拉下去,那他岂能叫她如愿。

  赵佑仁明悟后,如枯木逢春,似油尽灯枯的身体注入新的生机。

  他正坐在案桌前批改公务的时候,小六子推开门,他大喊道:“殿下,殿下,不好了,外面,外面流传,流传说,说殿下你中邪了。”

  狼毫摔落,在纸上留下很长的一道痕迹,污染了公文。

  赵佑仁喉咙干涸,他愣愣道:“什么中邪?”

  “殿下,不知道是从哪传出来的,连殿下想去抢亲的事都传得沸沸扬扬,现在,大街小巷都议论纷纷,说你中邪的事。”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很多人很多人居然都相信了,宫里的人还派了太医过来,马上,马上宫里的人就要来了,说是要为殿下诊治。”

  赵佑仁听完后,仰天哈哈大笑着,疯魔般挥扫完桌上的所有公文,眼角缓缓流出泪水,顺着他白净的脸留成一行,他捂着脸喉咙微动,他压着颤抖的声音,像是下定决心,他道:“去,去把薛岫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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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岫来到太子府,见重兵把守,他皱眉踏进太子府内,有人想要拦下薛岫的步伐,被身边的人拦住,小声道:“那可是薛公子,我们就当什么也没有瞧见。”

  “可陛下有令。”

  “人要学会变通,你拦了薛公子,你不想要你的仕途了,我们只要让太子殿下出来即可,别的,我们莫管。”

  薛岫就这般无人阻拦走进去,走到赵佑仁的面前,望着风轻云淡的赵佑仁,他微微放下心来。

  见礼道:“殿下。”

  赵佑仁笑道:“你来了,我有一件东西想要你替我交给她。”

  薛岫皱眉,想要拒绝。

  赵佑仁伸手阻止他道:“是孤的一番心意,想要送给她,你不用说是我送的,收下吧,我也只有这些能拿得出手给她了。”

  “殿下。”

  “薛岫,你若是认我为殿下,这是命令。”

  “是。”

  “行了,你也别不情愿,我也不亏待你,你替我办了事,我自然有重礼答谢,都是孤赏赐给你的,你不可推脱。”

  “好,”薛岫应下:“我会交给雅柔的,但还请殿下死心,臣是不会让雅柔嫁入中宫的。”

  “哈哈,”赵佑仁背过身,擦拭着眼角沁出的泪水,声音微哽噎道:“即使到了这时候,你也不放心我,放心吧,以后我都不会想着娶她了,你……”

  “你……你一定要……替她选个好人家,答应孤……护她一生平安喜乐。”

  赵佑仁眼眶红透,眼角的泪如豆珠不停的顺着脸颊滴落,他紧要着唇瓣,才忍着没在薛岫眼前哭出声来。

  我和她之间,从一开始也许就是错的。

  若是上元佳节,他未曾遇上她,或许……或许也不会如此不舍。

  “嗯,好,”薛岫道:“我不会强迫她的,薛家亦不会强迫她,除非那人是她真心喜欢的。”

  “好,”赵佑仁清清嗓子,使自己的声线平稳下来,他红着鼻子,摆摆手道:“走吧,带着我赏赐的东西离开。”

  “殿下,”薛岫蹙眉,他担忧的喊了一声,后道:“殿下,不必担忧,臣一定会想办法救殿下出去的。”

  “滚吧,”赵佑仁冷声说着。

  等背后脚步声离去,房门紧闭,赵佑仁才缓缓的蹲下身来,环抱着自己,紧咬着唇瓣小声呜咽着。

  他不舍,他还有诸多的事都未去做,去完成,他还未娶雅柔进门。

  赵佑仁睁着水雾弥漫的双眼,望向窗外的阳光,即使阳光再刺眼,他也未移开分毫。

  母亲,是否儿臣生下来就是个错误,出生的时候,你离开了儿臣,儿臣亦不得父皇喜欢。

  他这一生,不敢行差错步,皆是满足他人的期盼活着,从未为自己活过。

  他紧咬着握拳的手骨,如同受伤的小兽舔舐着自己的伤痕,连同,连同他喜欢的人,他也不配迎娶她。

  “殿下,陛下叫奴给殿下送来御赐的酒。”

  赵佑仁眼睛睁大,通红的眼眶看着紧闭门外,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

  他抹掉眼角流出来的泪,压下嗓子里的哭声,道:“劳烦公公稍等。”

  他擦干净眼角的泪水,换上上朝时穿的蟒袍,工工整整的穿戴整齐,打开房门。

  门外的宦官端着酒不敢看赵佑仁,低垂着头道:“殿下。”

  赵佑仁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当着所有人的面饮下,酒盅“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道:“孤喝完了,你们走吧。”

  他缓缓走到椅子边坐下,胸口疼痛不已,缓缓平缓着自己的表情,想起他还未安顿好小六子,拿起狼毫在纸上写着:“小六,若是可以,去薛府吧。”

  写下最后一笔,狼毫摔落在地,他的手缓缓的垂下,靠着椅背,嘴角沁出丝丝的血迹,他强撑着,不想血流出,他不想,死去的时候仍不体面。

  从一开始,他听到中邪的流言后,他心里明白,他的好父皇终于找到机会对他发难,他这一生,如同枯木过江,不敢走错分毫。

  赵佑仁缓缓闭上眼,可他却未曾想到,他的父皇,果真那般狠心,从他出生起,就想要他的命。

  他该庆幸,只因他是中宫之子,却世家扶持,才一路活到至今。

  薛岫,对不起。

  孤让你失望了。

  孤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光影缓缓在赵佑仁的脸上移动,留下他在人间最后的气息,他这一生,永远停留在二八年华。

  “殿下,我拿了你最爱的白玉糕,还是你最爱的厨子做的,殿下你可要趁热吃。”

  小六子推开门,低着头端着糕点缓缓走进来,他抬起头,入眼一片血色,手中端的糕点掉落在地,他飞奔到赵佑仁的身边,晃动着赵佑仁的身体道:“殿下,殿下,你快醒醒。”

  豆大的眼珠缓缓滴落,滴落在赵佑仁的手背,留下浅浅的痕迹,小六子哽咽着大哭起来,他始终不敢相信,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殿下怎么没了。

  “殿下,你怎么可以留小六子一人,你不要小六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