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也非她一个弱女子能决定的◎

  “殿下, ”小太监咽了咽唾沫,他低垂着头闭上眼道:“殿下还说,还说自己受够被世家裹挟的日子, 受够成为薛王两家相争的棋子, 想要去过平凡日子。”

  身躯不停的颤抖, 等候最终的死刑,室内静谧无声,就这般过去很久, 久到模糊了时间概念, 盏茶时间,又或许一刻钟。

  额间的细汗冒出, 顺着脸颊滑落, 小太监已经心如死灰,虽有殿下的承诺,但那话实在大逆不道, 他怕是要死了, 在这深宫中,不过是再多一具枯骸。

  他还年轻,还未给家里人寄这个月的俸禄,还不知爹娘过得可还好,还未报答掌侍姐姐的恩情,还未……

  在那刻, 他想了很多, 也已做好甘愿赴死,那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出去, 会有人给你安排差事。”

  他猛的抬起头, 脸上绽放着大大的笑容,雨过天晴般,心底的雾霭像被阳光驱散很惊喜,又瞬间低下头磕头谢道道:“谢殿下。”

  小太监麻溜的起身,规规矩矩的退下去。

  太子端起桌上的茶轻抿着,被热气熏腾迷了眼,他保持着这个姿势须臾,放下茶盏,轻叹一声,揉了揉眉心。

  头次没有维持端庄的模样,屈膝靠坐,望着头顶上的房梁出神,回想着那小太监的所言,由内而外的疲倦。

  他当着薛岫王玉泽的面说出那番话,他们会后悔的吧,后悔支持他,失去世家支持的太子。

  他凄惨的笑着,良久他才缓慢的起身,甩了下袖子,香囊掉落下来,他垂眸落在那香囊上,脚尖微动,踢走,省得碍了他的眼。

  细细回想,自从他与那江姑娘碰面后,事态发展才不受控制,连带着他居然会在薛岫面前大放厥词,说出那番话,于他丁点好处都无,倒和老三有几分相似。

  自从老三认识那江姑娘后,威胁薛岫,鞭打百姓,到最后,更是在三国宴会上,当着两国太子的面忤逆父皇,桩桩件件,老三仿佛没了脑子。

  他……昨夜与那姑娘接触,盏茶时间,他便在薛岫王玉泽面前丢了脸面,口口声声说喜欢,甚至威胁薛岫。

  太子阴沉着脸,重重的拍了下案桌,恼怒,这事不解决,他失去世家的支持,甚至会被传出中宫中邪,到那时他又那什么和老三争。

  满怀着心事,太子久久不能入眠,他蜷缩在床上,目光无神,直到外头天色微亮,他才微阖着眼浅浅睡下。

  一个时辰未到,又被人唤起,早朝结束后,他回宫挑选备好的礼物前往薛家。

  未想惊动任何人,直奔薛岫的院子而去,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向他见礼,更是遇到薛府的管家,他道:“无事,我只是来找岫谈谈,不必惊扰薛丞相。”

  微颔首越过管家像薛岫的院子走去,在抱厦那等候,等人进去通传,他才进入其中,也是不想扑个空。

  他进去后,薛岫缓缓走出,乌黑的发用月白发带缠住,发带的末端带着小小的东珠,身着绣有并蒂莲花纹的粉色衣袍,倒是不同于往日,本是娇俏的颜色,到他的身上,更衬得他如那清水芙蓉,高不可攀。

  两人走进室内后,落在于榻上,甚是随意,中间的小方几上正摆放着棋局,薛岫端着棋盘放到一旁,伺候的人端来清茶放在两人的身边。

  太子眼神扫过那群人没有言语,薛岫眼微抬,淡然道:“你们都出去。”

  等人出去后,偌大的室内只剩下太子和薛岫两人时,太子轻咳一声,打破室内的沉静,他道:“这次孤是来赔罪的,为了昨夜的事,”

  脸上微露歉意,将礼物往薛岫的那边推了推。

  薛岫打开,见是南海鲛珠,默默收下,放到一边,淡漠疏离的眼眸打量着太子的神情,嘴角微露出浅浅的笑容,道:“殿下这是想起来了?”

  “不怕你笑话,昨夜的事孤丁点也未想起,是问了那个掌灯的太监,孤才知说出那番话,前段日子,我替老三向你道歉,未曾想到这才没有几日,自己又来给你送礼。”

  “薛岫,我怀疑,那位江姑娘有古怪,我遇到你之前见过她一面,本不想搭理她,但见到她的容貌后,即使我不喜欢的,也有所意动,”太子倾斜靠过去,压低着声音说道。

  “你知道的,我这辈子最恨的是盗窃他人作品之人,”似咬牙切齿的说出,太子黑眸沉沉似一抹深谭,不见底色。

  “约莫是有些奇怪,殿下细说,我听着,也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薛岫心知那江姑娘是精怪变的,可精怪一说太过荒诞,他即使说出口,也会有诸多人不相信。

  “她似乎是想接触孤,想改变孤对她的印象,不,是孤先讽刺了她,她才开口解释,后来我又说她有草包之名试探,她好像是想在孤的面前抹黑她的妹妹,孤听闻,她和她的妹妹关系不太妙,说完她便走了,留下个香囊,”太子微皱眉,仔细回想昨夜发生的事。

  “那香囊呢?”薛岫问道,昨夜他闻到香囊上的脂粉味,还未仔细观赏,就被王玉泽夺走,后又扔回太子的怀中。

  “昨夜那香囊掉下来后,未随身携带,还在宫内。”太子不解问道:“是那香囊的缘故?”

  不然无从解释他昨夜为何会发疯,扔掉香囊没有闻到那股香味后,似乎他真的没有出现昨夜的情况。

  “还不能确定,但甚是有可能,”薛岫说完,偏过头看向另一侧,他与太子正坐在窗口,而他方才看到一抹黑色从眼前闪过。

  薛岫微向窗户那边探头看去,见到窗户下面靠着墙蹲在那的薛雅柔,沉默,后又淡淡道:“殿下的事我已经知晓了,殿下请回吧,等会还请殿下将那香囊送来,我也好请他人瞧瞧,那香囊殿下准备怎么办?”

  太子目光也从窗户那边转移,他淡笑道:“那香囊孤是想送给三哥的,毕竟,终究是他心爱之人的物件,留在孤手里,到底也说不清,不合适,若是能借那香囊刺一刺他更好,不能也就罢了。”

  “好。”

  太子走后,薛岫走出房,在廊下捉到躲到拐角处的薛雅柔,问道:“怎么回事?”

  “哥,”薛雅柔喊了声,然后招招手,示意薛岫过来,杏眼张望着周围的人,小声问道:“太子走了吗?”

  “走了,”薛岫道:“你今日怎这般大胆,竟然偷听我和太子之间的交谈。”

  “哥我也不想的,但是,但是太子,在梦中,太子的下场也不是很好,”薛雅柔声音弱弱道:“梦里,哥哥受伤后,他来过几次,到是和从前一般要好,还给哥哥找了太医瞧瞧,

  可到了后来,他却卷入和三皇子的斗争中,还是因为那个江姑娘,族老甚是死板,明知太子,却依旧支持,最后动用了薛家的势力与三皇子搏斗,薛家也是在那次渐渐没落下来,等哥哥不在后,薛家更是无力回天,太子也在那场争斗中失败,落得个自焚而死,我还记得,那夜太子的寝殿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天。”

  “竟有此事?”

  薛岫挑眉,他未想到太子被精怪蛊惑后,竟落得那样的下场,甚至在薛家的倒台中,也占据一小部分的因果,不过,薛家支持中宫之子由来已久,也怪不得太子。

  “我刚好看到太子的背影,想到梦里的场景,又想到在梦中太子可未来过薛家,那是否代表,梦里的一切都是能改变的,太子最后也不会死,只要我们能阻拦他和三皇子之间争夺江姑娘,只要他能……”薛雅柔声音渐渐变低,她露出疑惑的神情。

  薛岫也沉默,他也在想这个问题,是否只要太子不被精怪蛊惑,不疯魔,就能改变未来。

  既然他未掉落悬崖受伤,那他为何不能更改命运的走向,改变太子最后的下场,那精怪经过他三番五次的阻止,气运值已经降低。

  或许这件事是有一线生机。

  “哥,到底是什么让太子改变的,我觉得需要找出这个异端,解决掉,就能改变,那时,三皇子也不会登基,太子也不死。”

  薛雅柔的话一顿,她惊疑的说出:“哥,是不是因为江姑娘,他们才会变的?”

  三皇子退婚之前可是一直喜欢的是汝阳公主,甚至还为了汝阳公主退婚,平日似一条毒蛇潜伏的人,近日越发张狂暴戾,什么都摆在明面上。

  萧锦也是,他也是一心一意喜欢苏家姐姐的,自从那次过后,他和江姑娘的流言闹得满城蜚语,若不是他极力挽回,他和苏姐姐之间的婚事差点黄了。

  如今又来个太子,宴会上还有梁国太子割十城求娶,能搞出这么没脑子的事,莫非也是和那位江姑娘有接触。

  薛雅柔晃晃脑袋,把脑子里的想法都晃走,越想越离谱了,这想法和那群把罪恶怪罪在女人身上的亡国之君有和差别。

  亡国后,最宠爱最喜欢的那位女子,就会被世人骂为红颜祸水,以美貌惑乱君王,才导致的亡国。

  薛岫眼神暗含着赞赏的看了一下薛雅柔,他妹妹竟然能想到江心柔的身上,“你说的不无道理,或许是她。”

  “啊?哥,我就是乱说的,你可别当真,这要是不是,那我可真是罪过了,会让我想到那个因美貌被骂红颜祸水的可怜女子的。”

  “江姑娘如今与那群女子有几分相似,她不过是陷入那群人的争夺中,是身不由己,这些事也非她一个弱女子能决定的,”薛雅柔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