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去赴约◎

  尹御史走出, 双手负在身后,微弯着身子走出来,紧绷着的脸显得很是严肃。

  乌发中掺杂着些许白丝, 混浊的眼里闪过精明得光, “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

  “老爷,刚刚……刚刚薛岫来了,他还带着人过来蹭喜钱, 老爷你说, 他是不是过来砸场子的……”

  “嗯?”犀利的眼光射.过来管家连忙捂住嘴低下头不敢看尹御史的双眼。

  “来就来了,还不快去把人请进来喝杯茶。”尹御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自认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管家没有动, 而是小声说:“人领着喜钱就走了。”

  尹御史身子微顿,脸色捎带着些疑惑:“他就为拿点银钱?而不是来找我,他薛岫何时有这般闲心。”

  尹御史是一点也不信, 薛岫那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肯定别有目的,莫非是对老夫参奏他一本心生不满,借着喜钱的事来讽刺老夫。

  讽刺他抢走的终究是抢走的,还是他查到点什么东西,过来威胁。

  尹御史越想越不对劲,越想心底越虚, 连忙问:“他可有说些什么?”

  管家摇摇头, 说没有说别的,就说来沾沾喜气, 接过钱就走了。

  “怪哉怪哉, ”尹御史摸着胡须在那焦灼着来回走动, 忍不住胡思乱想,摸不清楚薛岫到底是何意思,他停下回头吩咐道,备车,去三皇子府。

  而另一头薛岫挑挑拣拣与南黎说清楚到底是何事,南黎听完甚是震惊:“皇帝老儿没有病吧,他为什么要禁止你春闱啊。”

  南黎迷糊了,禁薛岫春闱那就是不想他入朝为官官,可眼前的人不是已经是典客了,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慎言,天子脚下岂能你胡言乱语,不可说浑话,若被中郎将等听见,可少不了把你抓进衙门里关几天。”

  “那也就是说,近百年来第一出六元及第的美名就因为……没了,”南黎两手一摊,眼底还残留着惋惜,又垂头丧气喃喃着:“都怪我,我还要带着你去沾沾喜气。

  他横了一眼薛岫,“不会参奏你的就是那尹家吧?”

  那他更难过了。

  “你先回去,我要去办件事,你若单独出门,不可对他们下蛊虫。遇到危险,我信你的身手,跑回薛府与我说,我替你教训他们。”

  见南黎还要说些什么,薛岫道:“你不想成为某人的替罪羊那便乖点,来卞金前,你可是与我约定好的,要听从我的安排,回去。”

  “可……”南黎想给自己找点商量的余地,要磨着薛岫退让,但看他冷着脸不为所动,只好丧丧说着好吧。

  微伛偻着身子,丧气的一步两步向薛府的方向走去。

  .

  而薛岫则是博士居住的地方而去,此次科举考核,由博士掌管,博士掌管文书,本不是博士的事,但别的官员都有要事在身无闲暇,以至于考核的事只好落在博士身上。

  薛岫走进去后,三三两两的博士捧着卷书在里头穿梭着,虽是个清闲的官,但也不是无事可做,正有个慢悠悠晃动的人,正在那张望着风景,看看天边的云,看看石缝里的小草。

  薛岫拦下他,问道今年考核人才的博士是哪几位?可曾在这。

  被拦下的人狐疑的看了会薛岫,须臾才反应过来自己眼前的人是谁,向后摆摆头:“是赵博士,秦博士,孙博士,在后头的院子里,一直走过去便是。”

  薛岫:“多谢。”

  他顺着指的方向走过去,穿过抄手回廊,走到后头的小院,院门敞开,他敲敲门边,发出几声动静,“岫不请自来,望三位海涵。”

  门内的三博士听到动静互相瞠望一眼,使着眼色。

  是薛岫!

  怎么办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迎人进来。

  赵博士也就是赵文德,那个被薛岫揍过一顿的倒霉催,现在有点坐立不安,见另外两人都看着自己,瞠目指了指自己,连连摆手摇头。

  他也不想见那个冤家,目视着屋子里的一切,落在那窗口处,想偷偷的起身,磨蹭过去,等薛岫进来,他就翻窗逃出去,这里是一刻也不能多呆了。

  起身的动作轻微,还是引得另外两个博士的注目,秦博士清咳一声道:“薛典客来此可是找我等三人有事?”

  眨眼间,薛岫进入屋内,目视三人,在赵文德身上停留一二,“今日乃会试放榜日,我恰逢路过,见榜上名单中榜首名为尹高鹤,我想见见他的考卷。”

  不等三位博士出声,薛岫继续说道:“别的考生卷子,我亦想知他们的才学如何,可否让我一观。”

  说着商量的语气,可给人的感觉是毫无商量可言,三位博士能怎么办呢,他们也想誓死捍卫考卷,事关重大,可薛典客的脸看着是真的冷,不怪我不坚定,是敌人太强大!

  三位博士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互相瞅着对方,对方…也没点动静,混在里头的赵文德更是不出声,却又不能拖着不理会薛岫。

  赵博士、孙博士都靠不住,倒霉的秦博士只好唉的一声,略显强硬道:“这考卷事关重大,哪能轻易示人,何况,薛典客你乃是典客,怎可越俎代庖,这于礼不合。”

  见薛岫脸色不便,依旧冷冷的,秦博士话锋一转:“但有我们三人在,那还是能看上一看的。”

  他两边都得罪不起,神仙打架,他们配合就好,不偏袒不掺和。

  他起身走到架子那处取下所有的试卷放到自己的案桌上道:“所有的卷子都在这里。”

  赵文德起身,他眉眼纠结,对另外两位博士说道:“两位可否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想和薛岫私底下交谈。”

  两位博士点头应下,他们也不想在这多呆一秒,飞快的夺门而出。

  见人都走了,赵文德凑上前去,按住薛岫正要翻阅考卷的手腕,“何必呢。”

  薛岫冷冷道:“放开,上次挨的打你已经忘了?”

  “你又何必掺和到这件事里头,尹御史为了他儿子的仕途,他都赶不顾忌你薛家把你拉下去……”

  赵文德的话还未说完,薛岫冷然的看着他:“你也掺合进去了,卷子你们批的,你调换的卷子?”

  赵文德摇摇头,他皱着脸,有几分焦急,语气也冲了点:“名单已经公布,你查出来又如何,你想为了那寒门子弟去得罪尹御史,去得罪他们身后的世家,是,你薛家是名门望族,在卞京里遇到你都会礼让三分,但你若真为了那寒门子弟,动了世家的利益,他们也会把你扒一层皮下来。”

  “他们就是怕你管这些事,才联手禁了你春闱,你已经吃过一个亏,还要再来一次吗?我都怕你哪天横死。”

  “说完了吗?说完了你可以走了,”薛岫淡淡道:“你以为光凭那群人就能禁了我春闱吗,不过是薛家太过显赫。”

  “尹御史我不得罪他,我们两人之间就没有龌龊了吗,禁我春闱之事可是他带的头,享受利益者也是他的好儿子,即使他只是出头鸟,我们之间的梁子已经结下,我不介意再多一点。”

  薛岫已经翻到徐凤元和尹高鹤的卷子,看到尹高鹤卷子上所写的内容,他指着卷子上的字,直视着赵文德,“你能昧着良心说这是尹高鹤写的吗?”

  赵文德望着卷子上的字,嘴巴发干,他张张嘴,想要说能,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只是撇过头,垂下的眼帘遮住眼底的神思,放在身侧的拳头微微握紧,青筋直冒。

  紧抿着唇,唇色微微泛着白:“薛岫,你知道又如何,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东西,换回来又如何,徐凤元即使成了状元又如何,他会站在世家的对立面,所有的恶意都会扑向他,呵呵。”

  “甚至说不定,他只当了一天的状元,在他纵马游街的时候,他就会暴毙而亡。”

  他偏过头,眼神暗淡无光:“是,就你清高,就你什么都看不顺眼,遇见不平事都想插手,可世上不平事数不甚数,你管得过来吗,连着你身上的事,若不是太子可怜你,替你谋个典客,你现在还是一介白衣。”

  他说这么多,也只是想薛岫清醒清醒,站在世家对立面,不是容易事,恐怕会粉身碎骨,而薛岫不该至此。

  薛岫点点头,他收起写着尹高鹤实则徐凤元的卷子:“这份卷子我拿走了了,你看一下,你的记性甚好,等会有劳你誊抄一份。”

  “你,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心上!”赵文德很生气,脸都开始胀红,只觉得自己刚刚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牛弹琴,他愤懑说道:“真怀疑你是不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赵文德喘口气,缓平自己的心情,斜视着“尹高鹤”的卷子,说:“你若真想替他出头,把王玉泽牵扯进去,可有五分成算。”

  赵文德是十分不看好的,尹御史可是太子、三皇子想拉拢的人,这事没有翻身的余地。

  “多谢,但是不必了,”薛岫卷起那份卷子,微微颔首便走出去,他来此也只是想亲眼见见这卷子,是否是真的调换他人。

  至于别的,他比赵文德看得更加透彻,是毫无成算,事关三国宴会来临,这等丑事,皇家是不会叫其爆出,若徐凤元有半点想要申冤的迹象,那么等待他的,不过是死路一条。

  他带着这份卷子在一处巷口找到了徐凤元的家,他敲敲门,站在门口静静等候着。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俊雅的青衫男子打开门,他的双眼很亮带着光,见到外头冷冰冰却又矜贵的薛岫,笑着说:“这位仁兄,请进。”

  薛岫颔首一礼,算是有了回应,他走进去,走在徐凤元的前面,徐凤元落后他半步,等到廊下。

  徐凤元儒雅随和的开口道:“仁兄可是薛岫?”

  薛岫没有半分的讶然,他只是点点头,拿出那份卷子递给徐凤元:“你的。”

  徐凤元接过没有打开,嘴角下压带着几分苦笑:“薛公子是为了这事而来,是想给我封口费,我身无长物,只有凭借一身学识才能出人头地,可最后关头,就这般轻而易举的被人夺走,我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但我知道,光凭我寒门出身,是无法替自己报仇的。”

  薛岫很是平淡的说着:“所以我来了,诸多世家中我是最合适的人选,若你选中王玉泽,我也可替你牵桥搭线,你这等有才华之人,不该被埋没。”

  这也是他愿意来寻徐凤元的原因,若徐凤元和他人公平竞争,落得末榜地步,他再惜才也不会出手相助。

  “薛公子好大的气度,看来传言也不见得有几分真,薛公子和王公子的关系似乎还不错,薛公子突然把选择摆放在我面前,我还真有几分难以抉择,若是我真的偏向王公子,薛公子可会信守诺言?”

  薛岫撩起眼皮,只说了一个字,会。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说得掷地有声,沉沉的敲击在徐凤元的心口。

  自放榜后,他收到不少怜悯,看好戏的眼神,更是有人来他门前嘲笑他,不过是寒门子弟,也妄想往上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他能看出那群人眼里的嫉妒,嫉妒他的才学,若是他们能谋取自己的才华,恐怕自己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他受到的冷漠太多,即使是同窗好友,也只能无奈叹息,感叹着他至少还有个三甲进士,至少还能当官,叮嘱他莫要为了一时的气性,导致连三甲进士都丢弃。

  甚至,徐凤元看着薛岫,心中苦笑一声,甚至他的同窗好友还拿薛岫的事还劝阻他。

  瞧,连薛岫这般世家之人,都能被御史大夫搞得参加不了春闱,我们只是寒门子弟,哪来的身家与御史大夫相抗衡。

  认命吧,这件事就当从未发生过,你就当自己运气不好,落了榜。

  当时的徐凤元只是浅笑的应下,可心里头他是不甘的,凭什么,就因为他是寒门子弟出身就要受这般委屈,就因为他是寒门子弟而不是世族,不公,世道不公。

  他要与那群人斗到底,可……

  你想想你尚在家中的老娘,你想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你与那群人对上,不过是以卵击石。

  徐凤元心灰意冷,却又不服输说道,我可以投靠世家,为他们效命,我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徐凤元,你即使投靠了世家,他们也不会为了你得罪尹御史的,你非要我说的明白吗,你在他们眼里不够格,世家眼里,唯利是图,你给他们带来的利益不足以他们去得罪尹御史。

  不,这世上有一人,也许会帮我。

  谁?

  薛岫,他是最合适的人,他和御史之间已经有了矛盾,他迟早会对御史大夫出手,而我效命于他,他会同意的。

  好友气冲冲的离去,只留下一句,薛岫能留意到你,那你定是走了大运,我说不过你,你好自为之。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恐怕他的好友也未曾料想到,薛岫果真出现,甚至是屈尊降贵,登门拜访。

  至于王玉泽,徐凤元是不会考虑的,而他先前所问,也只是想试探试探薛岫,是否是来真的。

  结果令他甚是惊喜,心里开怀,面上不显,总不能上赶着,倒显得跌价。

  “薛公子的诚意我看到了,若是不选薛公子倒显得我徐凤元有几分不知好歹,只是,不知以后该如何称呼薛公子,主公?”

  徐凤元略挑眉头,试探称呼着,一时之间还有几分抹不开面子,文人傲骨在身,拜别人为主,终究有几分变扭。

  “好,你即已选择我,从此以后便是我的门客,这里鱼龙混杂,容易藏匿歹徒,胆大者更是敢火烧民宅,你留在这性命难保,”薛岫顾着文人风骨委婉说着:“我的院子里有片竹林,甚是清幽,除了我南疆来的友人,甚少有人去那,你可愿意?”

  徐凤元思索番,点头应下,说:“容我收拾下行李。”

  薛岫说了声好,徐凤元快步走到自己的屋内,薛岫缓缓跟在他的身后,留意着周围的环境,二进的小院,虽小但收拾得很干净,院中的水缸里养了睡莲,甚至种了棵月桂,倒是雅致。

  “好了,”徐凤元背着自己的包袱走出来,他走到薛岫的身边。

  薛岫点头说好,两人一同像外头走去。徐凤元有些局促的站在马车外面,他暗中打量着眼前的马车,捏着包袱的手微微收紧。

  他再次直观的瞧清寒门与世族之间的鸿沟,即使他当了官,也无法与这等传承悠久的名门望族相抗衡,御史大夫想要捏死他,犹如捏死一只蚂蚁般。

  他略显拘谨的上去,坐在马车里头,微低着头不敢直视薛岫。

  “这里有些孤品,你可要看看,亦有钱老著作,”薛岫拿出钱老的著作,递给徐凤元。

  徐凤元被惊醒,怔愣了几秒,双手接过钱老的著作,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翻阅着。

  如饥似渴的看起来,双眼放着光,他看了几页,亮晶晶的望向薛岫,郑重道:“多谢。”

  他刚刚居然一时走进死胡同,耳朵尖有些泛红,或许已经被主公察觉,才会拿出钱老的著作于他。

  “你既喜欢,这本你可以拿回去看看,你可有想学的东西,做我的门客总要有一技之长,治国之策于我而言无用。”

  徐凤元沉思着,他看着钱老的著作,又想念起自己的家乡,他在朝堂上的抱负已无法实现,却可以外派到他的家乡。

  “我想学治水,”他的家乡常年发大水,堤坝冲毁,淹没万顷良田,他年幼时,时长随着父亲北方,一路奔波逃难。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倒是忘记了年幼时的誓言。

  “我知道了,会治水的老官京中甚是少有,但我府内有一老伯,曾参与进水利一项中,你可去请教他,青阳县有一主蒲年老事高,你即使三甲进士,可去暂替他的官职。”

  徐凤元呆愣,脱口而出:“主公,你竟晓得青阳县主蒲一事。”

  他还以为这等小人物,薛岫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大部分不记得,但青阳县主蒲是薛家出去的老仆,我还是记得的。”

  薛岫定定看着徐凤元,“望你日后会成为于百姓有利的好官,你即入我门下,前路阻拦漫漫,可没有那么的容易。”

  “我定不会负主公的期望,”徐凤元拱手沉声说着,说完后,他看了看薛岫,又看看放在腿上只差插柱香供奉起来的钱老著作,不知是继续看还是不继续。

  薛岫慢慢合上眼,靠在车壁闭目养神,他方才乃是顺水推舟,青阳县主蒲的却年老事高,徐凤元又是青阳县人,他去,地方官员不会过分的为难他,而他又可借此打探南方世家的消息。

  南方排外,又如铁桶般,想与他们搭上线都万分艰难,也许,这次时机已到。

  不得不感谢尹御史,微阖的眼露出一条缝,看着徐凤元如痴如醉的模样,心里已经想好要给尹御史送份大礼。

  而被薛岫惦记上的尹御史此刻正在三皇子面前,老气横秋说着薛岫的坏话。

  说着说着,强忍着冲上来的酸意,掏出绣帕捂住口鼻,甚是惧怕当场打喷嚏,坏了自己的形象。

  三皇子略带关心的问道:“尹老这事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些不适?”

  尹御史闷声说道,还好,没什么不适的,怕是有人在念叨着老夫,在背地里咒骂。

  “你说薛岫是想替那徐凤元出头,好叫那徐凤元翻身?”三皇子虽看不起尹御史的作派,但少不了尹御史的支持,何况,那人虽有才华,但不过是个寒门子弟,被顶替那也只能说是活该。

  寒门,就该低世族一等,能有丁点用途都是那寒门的荣幸,更别说,还是薛岫想要护着的人,那更该死。

  “只是种猜测,或许薛典客是记恨老夫参奏他那事,特意过来砸场子,想看小儿的笑话,都怪吾等儿孙不够争气,欸,薛公尚在,我也不好与他过多交恶。”

  尹御史懊悔着脸:“这事,我怕薛典客会告知于太子,终究太子是储君,若是真干涉进来,我等也只能听从了。”

  唉声叹气,长叹一声,活像被恶棍欺压的平民,前来找青天大老爷申冤。

  “尹老不必担忧,名单已经放出,哪有更改的余地,即使是他薛岫也不行,他若是想借薛家施压,为报一己之仇,朝廷的威严何在,岂会叫他如此的放肆。”

  “唉,有三皇子这番话,老夫心里终究心安几分,三皇子以后若是有用得上老夫的,尽管开口即使,我若是办不成,还有他们,只望三皇子日后可要打点一二。”

  “好说好说,尹老请喝茶,”三皇子端起茶盏放到尹御史的手中,嘴角噙笑,他的心情甚好。

  以后,御史大夫都会成为他的支持者,他终有一日,定能坐上那储君之位。

  正在他畅想时,他的近身宦官冲进来,在他的耳边耳语一番,三皇子惊呼道:“什么——”

  他立马道:“尹老,我有要事要办,失陪了。”

  说完,他便冲出去,尹御史的茶刚含在口里,还未咽下去,眼前就没有人,还不等他说什么,三皇子的近身宦官傻笑的弯弯腰,也跑了出去,独留他一人被遗弃般站在那。

  茶也喝不下去,冷哼一声,扔掉手里的茶,有些恼火的负手而出,想起近日里三皇子的传言,他心中不安,有些懊悔,回头再看一眼空荡荡除却收拾的婢女再无他人的客厅,空落落的。

  总觉得自己走了一步很差的棋,压错了人。这等直觉一闪而过,尹御史不放心,他连忙出府去会他的老友。

  .

  薛岫刚下马车,迎面就碰上刚回家的薛远清,正穿着官袍,挺直腰板缓缓的踩着台阶慢慢上去。

  薛岫走过去,喊声祖父,薛远清回头,眯着的眼微微睁大,“是岫儿啊,刚回来,你身后的人是谁?”

  薛岫回头一眼,徐凤元上前几步见礼道:“见过薛公,学生青阳徐凤元。”

  “哦?你就是徐凤元,你的才名我也有所耳闻,是不可多得的才子,孝名也远扬,有才有德,”薛远清说到着,看着薛岫又看看徐凤元,温和道:“既然已来薛家,便好生呆着,岫儿,你这一天天的都往外面跑不着家,你祖母都在我耳边念叨好几次了。”

  “是吗,祖父说笑了,祖母哪会这般,何况,天未黑我便已经回来,倒是祖父时长黑灯瞎火回来,不知情的,还当祖父去哪赴宴去了。”

  薛岫余光见徐凤元神色不变,放下心来,继续与他祖父说着些家常话。

  而跟在两人身后的徐凤元,双手拢入袖中,僵硬着身子走在两人的身后,就差同手同脚,脑子里正在动荡着。

  他居然有一日能与薛公交谈,这可真是……真是天大的幸运。

  等进了里头,薛岫唤来人,回头对徐凤元说道:“你先去我的院子里稍等会。”

  徐凤元应下,随着小厮离去,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交谈中的两人,转身离去。

  等人走远,薛远清才气得胡子吹起来:“臭小子,又给自己身上扒拉事,典客一职还是太轻松,使得你有这份闲心。”

  薛岫无奈喊了声祖父:“他是有真才实学的,我记知道,何不拉他一把,难道任由他去死吗,违背我的原则。”

  “狗屁的原则,天下有才的人何其多,你管的过来吗,这天下有千千万万个徐凤元,也有千千万万个尹高鹤,我知你看不惯,这事我也不拦着你,你想去做便去做,反正有我们这群老骨头在后面给你撑着,即使我死了,还有你老子。”

  “我哪有那么多的善心,不过是他万分巧合,是被尹高鹤夺取考卷的人,我知,即使这份考卷尹高鹤未曾夺去,徐凤元也绝不会是榜首,甚至连前三都不能进去,但他是,这才是我想出手的原因。”

  薛远清这才神色缓和,眼神中的凌厉减弱几分,“你不是为了寒门子弟鸣不平那便好,尹御史那个老头给他点苦头吃也尚可,但不必做得太绝,这里头的水混着,哎呀,我这把老骨头,不给力喽。”

  薛远清假装的扶着腰,在那哀嚎几声,薛岫急忙的上手,摸着薛远清的骨头,输入内力缓和几分,无奈道:“祖父,你的骨头无事,甚是健朗。”

  “我说有事就有事,你觉得没事,你怎么还动用内力,”薛远清哽着脖子不服输说着。

  他直起腰杆,抓住薛岫的臂弯道:“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你眉头动一下,我都知道你想的是什么,还在老人家面前玩心眼,说的都是群屁话,哄哄那群人也就罢了,还是那句话,想做就去做,薛家不带怕的。”

  “那祖父猜猜,我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意图,我知道事情的轻重,也知这事没有转机,更何况三国宴会来临。”

  “哼,你知道就好,”薛远清一甩衣袖,倔着嘴说道:“你祖母已经吩咐厨房给你做顿好的,就等着你回来过去一起吃,快走。”

  薛岫说好,走在薛远清身边两人向正堂里走去,进了屋,坐着上坐满了人,就差薛岫和薛远清,两人落座后。

  赵氏横了薛远清一眼,拉着他说小声说话,而薛岫落座后,就被薛静缠住。

  “哥,听说你去万香楼的时候遇到江姑娘,她喊了萧锦的名字,”薛静说着说着就皱着眉头,有些不爽道:“他怎么一点也不守男德,都已经有未婚妻了,还在外面勾着江姑娘的心。”

  “你从哪学来的,连男德都说得出口,他并未勾引江姑娘,你少和那江姑娘有纠缠,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切,我说的也没啥不对,那你说,为什么江姑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会喊他的名字,明明三哥你那么优秀,怎就不喊你的。”薛静试图用歪理说服薛岫,说完自己倒是脸红起来。

  薛岫咽下一口茶,他顿默会:“也许是因为你三哥我长得丑,别我回来你就与我谈这事,在家可写了,学了什么东西,说来与我听听。”

  “啊——”薛静延长着声调,委屈巴巴道:“哥,饭桌上不谈正事,学业的事急不得,你难道想拔苗助长吗,拔苗助长的秧苗最后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你拔苗助长我,我也会,我也会成为半吊子。”

  “还有三哥你哪里丑了,你比那萧锦都要帅几分,我现在到有点怀疑江姑娘的眼光了,连哥你都看不上,那看不上我也是正常的,毕竟我遗传了哥的帅气,她不懂欣赏。”薛静挺胸昂首犹如战胜的公鸡得意洋洋说着。

  望着尚带有稚气的弟弟,薛岫很好心的没有打击他的自信,而是点头附和,再说了句实话:“嗯,你不会长丑的。”

  “我觉得我也是,那,那为什么江姑娘看不上我,”薛静想不通,少年痴心,就是如此的热烈,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念起心上人。

  “因为她是三皇子的未婚妻。”

  “可是他都退婚休妻了,我有机会的。”

  薛静急了,声音也大了几分,惹得桌上的人都侧目望过来。

  打趣道:“静儿这是看上哪家姑娘,只要身家清白,你喜欢我们就去提亲。”

  薛静急了,连连看向薛岫,给自己闹个大红脸,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他敢和他哥这么说,可不敢当着他娘的面说,而且,一大家子都在,还挺难为情的。

  “你们莫要打趣他,他脸皮薄,”薛静的母亲撇了他一眼,淡淡说着。

  别的听到后都乐作一团,笑说几句,就放过了薛静。

  薛岫微微偏过头说:“三皇子也在万象楼,江姑娘是去见三皇子的,你莫是忘了往事,江姑娘对三皇子一往情深,你没机会的。”

  薛静有些伤心,又有几分低落:“可他对待江姑娘一点也不好。”

  薛岫抿唇,直接挑明:“江姑娘说过喜欢你吗,不过是你一厢情愿,你与江姑娘又有何区别。”

  薛静说不出话,被薛岫三言两语给击溃了,肉眼可见尚好的心情瞬间乌云密布,黑黢黢的双眸蒙着一层水雾。

  愤恨的干起碗里的饭,他心里苦,他不说。

  薛岫叹气,“你与她之间不会有好结果,早点断了念响,江姑娘正要与三皇子破镜重圆,你哥哥我都被三皇子警告好几次,三皇子是个阴毒的人,我只是怕你会遭到他的毒手。”

  薛岫一顿输出,连感情牌也打出,薛静小声呜咽两声,豆大的眼泪滴落于手心,“哥哥,我知道了。”

  他开始慢慢的死心,慢慢将夕阳下递给他面具浅笑的姑娘隐藏在心底。

  他这一哭,又惹得三房的孙氏看过来,说道:“好好的怎就哭了。”

  薛静擦干眼泪,红着眼眶道:“哥哥刚讲了个故事,听着听着就忍不住落泪。”

  惹得孙氏连忙问道:“岫儿讲的是什么故事,可否说出来叫我等也听一听。”

  薛岫用公筷夹了点菜放到薛静碗中,看向三婶婶,面无表情说道:“是我的不对,不该与弟弟说这故事,倒惹得弟弟落泪,至于故事,没什么好听的。”

  “三婶婶不知道的为好。”

  “有什么故事是听不得的,”三房孙氏抱怨一句,惹得四房的白了她一眼,四房打圆场道:“吃饭吧,菜凉了可不好吃了。”

  薛岫这时道:“三婶若是想听,岫也不会藏着掖着,三婶等会吃不下去,可不要怪罪于我。”

  “这个故事便是,从前有一户人家,他们偷了别人园子里的菜吃下去,吃完后,这户人家所有人都发现了异变,他们昏迷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正在别人家的菜园子里,而眼前又出现一伙人,把他们采摘了回去,放在锅里煎炸,硬生生的疼死。”

  薛岫说得轻巧,听着的人望着桌上的菜,就想起他口中的那户人家,幻视成人,瞬间没了胃口。

  薛静正吃着青菜,刚塞进嘴里,就听到他哥哥说的这个故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欲哭无泪。

  他哥也太坏了吧,三婶的锅,为什么他们要一起背。

  “……”薛远清苦大愁深的看着自己的好孙儿,筷子上的菜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气哼哼的塞进嘴里,满不是滋味。

  再好的饭菜有了薛岫那个故事,也变得十分的没有滋味,一桌人都苦哈哈的吃饭吃菜,没有薛岫跟个没事人般。

  等宴席散去,薛静来跟在薛岫的身后,他凑上去道:“哥,你瞧我最近这么听话,能放我出去吗,我还有点想念赵五那群人。”

  他都很久没有和他的小伙伴一起玩,还有林小林,上次还约着去踏青的。

  “那可真不巧,我刚和他哥哥起冲突,你想挨打你尽管去,我不拦着你。”薛岫随口说着,天上的月光皎洁明亮,他不经抬头仰望着。

  “哥——”薛静真不敢相信,他哥会和赵文德起冲突,只当是说胡话敷衍他。

  “天上的蟾宫甚美,却只可远观,”薛岫垂眸,看着薛静气呼呼的脸蛋,“三皇子最近魔怔,你可要离江姑娘远远的,不听我的话,以后,你休想踏出大门半步。”

  “你一定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最近,梁国太子已经来京,你莫要到处乱跑。”

  薛静高兴的蹦哒起来,直呼好哎,一定听哥哥的,保证不违背。

  等薛静离去,薛岫向府外而去,他要去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