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尘很惊讶, 虽说羽寒月先前也好几次试图暗害他,但从未有过这样明当明面的来。

  就算是前几天羽氏家主斗争中,是他胜利了, 但毕竟这家主之位还未收入囊中, 这般毫无缘由地就突然向宋氏发难,宋音尘一时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羽寒月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疑窦丛生:“从你突然要求来羽氏解毒,我就怀疑你们的目的是栎潇。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们不是为了招揽他,竟然是为了除掉他。”

  “敢伤害栎潇的人,无论是谁, 我都不会让他活着走出羽氏!”

  宋音尘表面不动声色,脑中却在飞速盘算:难道是羽寒月已经知晓了蛊虫之事, 知道他的存在会危害到云栎潇的性命, 所以才愤怒不已,着急赶来杀他?

  不过这个想法立即就被宋音尘否认了, 文老看上去不像是嘴巴不把门的人。

  云栎潇则是从蛊虫发作到现在, 都是在昏迷之中,方才难得醒转之时,羽寒月也并不在,根本不可能知晓蛊虫之事。

  宋音尘心下计较,恐怕是羽寒月离开的这段时间里, 发生了其他事,而不管到底是什么,很明显都对他非常不利。

  宋音尘定了定心神, 准备试试能不能从羽寒月嘴里掏出点什么东西来。

  宋音尘皱起眉,揉了揉被震痛的胸口, 吊儿郎当的将刀尖搁在地上,单手握住刀把,人站得歪七扭八,说话也是随心所欲,但眼底充满戒备,防备着羽寒月再次发难:“那么大的帽子,寒月兄可不能随便往我头上扣。我同栎潇弟弟感情深厚,最是喜欢他,我怎么可能暗害他?”

  羽寒月眉头紧皱,再次提起了剑,天雪剑幽蓝的光芒在漆黑的夜色中更是冰冷骇人:“暗害他人者怎肯招认自己的罪行?不过现在你认不认已经不重要。”

  “既栎潇已安然无事,我今天就要杀了你,永绝后患,以免栎潇再次被你害到如此境地。”

  羽寒月双脚点地,运行轻功,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宋音尘刺了过来,只消眨眼的功夫,就能到他跟前,给他的胸膛来个对穿!

  宋音尘知道凭着嘴皮子功夫,这事无法善了了,羽寒月本就对他心怀杀意,现下捉到了由头,当然会最大化的利用起来。

  这里只有他们二人,他只能硬起头皮先同羽寒月打上一次了。

  若换作是从前,宋音尘绝对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赶紧逃回雪梅园搬救兵才是正解,但现在.....

  方才和文老谈了那么多,知道了云栎潇是因为他,才遭遇蛊虫反噬深受重伤,从那一时、那一刻起,他就决定斩断任何退路,一直往前冲,即便前方,是羽寒月这般强大到好似永远不可战胜的对手。

  从前那个瞻前顾后,总是给自己留退路的宋音尘,是没有资格喜欢云栎潇的。

  月光如潮水般在廊桥间流淌而过,映照出其中两道高大修长的人影,一会儿狠狠冲撞在一起,一会儿又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被震开,恍若天际间突然出现又骤然消失的流星,让人根本摸不清它们的运行轨迹。

  从哪里来,又将去到何处。

  不过很快的,这两颗“流星”就慢了下来。

  宋音尘竭尽全力和羽寒月对了十几招以后,渐渐落于下风,显得很是狼狈。

  羽寒月再次一剑凌空劈下,宋音尘一手握着刀把,一手抵着刀背,本能抬起抵挡,恍如千钧之力兜头砸下,是他使出全力也无法抗衡的沉重。

  天雪剑和宋音尘手里的刀共振了几下后,嗡嗡声震得他脑袋发晕,恍惚间就看到刀刃出现了一丝裂缝,接着天雪剑如同切豆腐一般,切开厚实的刀身,刀身断成两半,即将劈碎他天灵盖之时,虚空之中飞来一只暗器,狠狠击打在天雪剑的剑锋上,剑锋瞬间偏移开来!

  宋音尘这才有了一瞬喘息的机会,立即运行轻功往后退去,总算是避过了羽寒月这无人能敌的杀招。

  等宋音尘落定,抬起头来,就见月熙和月影竟然从天而降,站在他的前方,宋音尘这才感觉喉头一阵腥甜,吐出一口血来。

  好可怕的内力!

  宋音尘直到这一刻才深切体会到他和羽寒月的差距,即便在招式上,他已经有了与羽寒月一战之力,可内力才是支撑武学境界的基石。

  他的内力远不够羽寒月强大和深厚,才会这么快就落了下风。

  宋音尘站直身体,看向羽寒月那冰冷锐利的眉眼,双手紧紧握拳,一声不吭。

  月影非常生气,厉声喊道:“寒月公子是觉得我们公子好欺负,还是觉得我们宋氏没人了?竟然敢对我们公子这样动手???”

  月熙也已经拔出了剑,剑尖指着羽寒月道:“寒月公子武艺高强,可我和哥哥也是在江湖排得上号的,不信你今天就试试,一个人对上我们两个,能不能讨得到好!”

  羽寒月方才是真的想杀掉宋音尘。

  羽凌威一直觊觎宋氏的武学秘籍,曾经多次示意宋天铭可以将收藏的武学秘籍分享出来,从中挑选些合适的进献给皇族。

  到时羽氏再提供神兵利器,结合强大的内功心法,明曜王朝的军事实力必然大增,他们不但可以借此功勋加官进爵,而且强强联手后,一统江湖不在话下,所有人都必须唯他们马首是瞻。

  可宋天铭从来没有松过口,每次提起这事,宋天铭就打马虎眼,只说宋氏收藏的武功秘籍都只适合江湖人,并不适合朝堂,还说宋氏能力有限,不敢同羽氏并肩,做不得江湖人的领头羊。

  羽凌威当然知道这是宋天铭的敷衍之词,可这么些年来他软的硬的法子都用过了,宋天铭就是连一张纸都不肯交出来!

  羽氏派去映天山谷的暗卫多番刺探,才摸到了他们收藏秘籍的地点,可那里设置了非常精妙的阵法,没有阵法图,无论如何都探不进去。

  收藏秘籍的地方防卫如此严密,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羽凌威肯定宋氏手里一定有绝世的武功秘籍。

  羽凌威也曾经私下向羽寒月暗示过,若实在无法兵不血刃地逼宋氏交出来,那就抢过来!

  只是羽氏毕竟是江湖名门大家,就算是要动手攻打宋氏,也最好是寻一个“清君侧”类的好名头。

  也就因为此,才迟迟没有动手。

  现下宋音尘下毒暗害羽氏少主,可不就是最好的由头?

  就算他没有下毒,羽寒月也有的是办法,让全天下相信就是他做的,届时人证、物证俱全,宋音尘活着还是死了并不重要。

  他今日就是想一泄私愤。

  没想到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那两个侍卫竟然赶来的如此及时,虽说要一下子杀掉他们三个不是难事,但月熙、月影武功确实不俗,着实要费很多功夫。

  时间拖得久了,就一定会惊动不远处的医馆,也会惊动栎潇。

  不知为何,羽寒月觉得只要惊动了云栎潇,他再要动宋音尘就有些麻烦了,还是赶紧把人带走为好。

  于是羽寒月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半冷笑、半嘲讽地说道:“音尘弟弟武功虽废,运气倒是不错,每一次都会有人出手救你。”

  “不过很不幸,这次即便是再好的运气,也救不了你。”

  “你试图毒杀栎潇的证据,我很快就能拿到手。”他将天雪剑封回剑鞘,“在此之前,还麻烦你和你的侍卫,去我们羽氏的地牢做做客。”

  话音落下后,从四面八方就涌来了羽氏的侍卫们,将这狭小的廊庭围得水泄不通。

  月影:“我们公子是羽氏的贵客,栎潇公子出了事,我们可以配合羽氏查明真相!但在真相未明之前,我们公子就不是犯人!你有什么资格将我们关进地牢?寒月公子既然如此不尊重宋氏,那一会儿也莫要怪我们不讲情面,动手伤人!”

  羽寒月轻笑,夜风吹起他的鬓发,浅灰色的眼眸比夜色更为深沉,如同战场上无人能敌的杀人魔:“就凭这里是羽氏,我就有这个资格。”

  侍卫们应声迅速围拢上来,刀剑反射出的寒光斑驳锐利,刺得他们眼睛生疼。

  月熙低声道:“都说这羽氏地牢恍若人间地狱,有进无出,有死无生!我们万万不能被押入其中!现下只能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先离开羽氏再议。”

  说罢便率先对第一个靠近他们的侍卫斩去!

  一场混战立刻展开,刀光剑影迅速切换,湖面上反射出的错落光影,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冷漠无情。

  双方这般缠斗了半盏茶的功夫后,宋音尘他们到底寡不敌众,力竭之后就被拿下了,刀架在脖子上,已经败的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羽寒月双手负在身后,一步一步踱过去,就像是在后花园赏花那般气定神闲,他走到宋音尘面前,如同猛虎戏耍爪中猎物般,兴致盎然道:“等你进了地牢后,我会亲手用羽氏特制的刑具,一件一件好好招待你,就像先前宋氏…那无数名折在里面的暗卫一样。”

  月熙听到这里,眼里要喷出火来,喊得声嘶力竭:“羽寒月,你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你敢伤害我们公子一根头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羽寒月皱着眉揉了揉耳朵,非常有耐心地解释:“月熙侍卫,相信我,很快你就会知道,能做鬼才是最幸运之事。”

  “宋氏被送进去的暗卫,他们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死去,多活一秒对他们来说都是折磨。”

  羽寒月如同换脸般,本还笑吟吟的脸瞬间变得狰狞可怖,他凑近宋音尘的耳朵:“音尘弟弟既然那么喜欢我的栎潇,那我就会用他亲手研制的刑具,一刀一刀地送你上西天。”

  “别想着他还会来救你,这一次,他什么都不会知道的。”

  “我会亲手把你这双勾人的眼珠子挖出来,会抚琴的手指一根一根折下来,还有这能说会道的嘴唇也剪下来。”

  “让你深深后悔,这一生见过他,抱过他,亲过他。”

  “他是我的东西,你也敢碰…所以那就是你的下场!”

  又一阵风起,冷冽中多了丝丝先前未有的浅淡梅花香,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轻易击散了这恐怖的对峙:“深更半夜的,你们在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