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尘心头猛地一跳, 他立刻追问道:“你说什么?谁要挖你的心?”

  只见云栎潇依然是愣愣地看着他,尔后眨了眨眼睛,孩子气地回答道:“当然是哥哥啊, 哥哥为了姐姐, 把我的心挖掉了。”

  宋音尘听到这个答案愣怔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云栎潇这是醉酒了在说胡话呢。

  他不由觉得好笑,笑了会儿又想到什么似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先前月影就猜测过,这云栎潇与羽寒月之间不太像是寻常的兄弟,他自己也好几次撞见过云栎潇面对羽寒月时, 好些不同寻常的举动,再结合云栎潇方才说的话……

  宋音尘略微犹豫了下, 觉得趁人酒后刺探秘密有些不地道, 但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栎潇是不是很喜欢哥哥?觉得哥哥这样做很伤你的心?”

  云栎潇醉了酒,反应有些慢, 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道:“嗯, 很喜欢哥哥。我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就是永远和哥哥在一起,可是哥哥有了姐姐以后,就变成了最恶毒的哥哥,连我的死活都不顾了...”

  云栎潇嘟囔完这句后,就再次闭上眼睛, 蜷起身体,面朝里像是要睡了,不过抓着宋音尘的手却没有松开来, 好像是在寻求什么安全感似的。

  宋音尘心头那股子又麻又疼的劲儿又起来了,他索性脱了鞋上床, 面对着云栎潇侧躺下来,细细看着云栎潇如婴孩般沉睡的脸,很快就见他浓密的睫毛逐渐湿润,根根分明,不一会儿眼角就滚出了一颗晶莹的泪珠,划过漂亮的眼尾,隐没在了鹅黄的枕头里。

  宋音尘这下是无比肯定了,这小疯子真的很喜欢羽寒月,放在心尖上的那种。

  宋音尘想到羽寒月那张如同冰疙瘩般的死人脸,和先前好几次因为争风吃醋而找他麻烦的事,眼中涌现出浓烈的鄙夷。

  他常年混迹青楼,这样的事可是见太多了,这些人表面上山盟海誓,会为你吃醋,为你出头,甚至许诺会永远和你相伴,可一旦对方真的将这些话当真,要求他们兑现之时,都会立马换上一副嘴脸。

  性子温软些的,就继续掰扯一些荒唐的理由忽悠着对方,性子强硬些的,则干脆撕破脸再也不出现,只留下那些傻乎乎交付了真心之人,黯然神伤,心碎不已。

  这羽寒月对云栎潇一定有不一样的心思,但就冲他那野心勃勃的样子,云栎潇也绝无可能比羽氏家主之位更重要。

  即便未来这羽寒月真的得偿所愿,当上了羽氏家主,他也一定会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娶妻生子,至多是把云栎潇暗自养在身边罢了。

  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护,而是极度的自私。

  再说凭小疯子这心高气傲的性子,届时也绝不肯依,两人之间断无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宋音尘又想到那日在星云殿内,他恰好撞到羽寒月和一个侍女匆匆离开,羽寒月身上还出现过好几次同样的胭脂粉味道。

  恐怕云栎潇对这些也早就心知肚明,近来才会一直和羽寒月闹不愉快,只是不想直接点破,弄得和羽寒月之间真的难堪,就这样一直暗暗伤心,才有了现在的酒后吐真言,不小心说漏了出来。

  羽寒月多半是想着一脚踏两船,宋音尘想到此处,心中就涌起了难言的愤怒,想要狠狠揍这羽寒月一顿。

  他伸出手指轻轻擦去云栎潇眼尾的泪痕,就见这团成一团的小东西又动了起来,像小动物般往前凑了凑,直到把脸埋进了他的脖颈处,感觉到肌肤温润的温度后才停了下来,又迷糊地嘟囔着什么。

  声音很轻,但宋音尘还是听清了,他说的是:“哥哥,我只有这一颗心,挖走了就没有了。”

  宋音尘的心如同被人用锋利的匕首一招刺穿,气血更是翻涌,又是疼又是酸楚,伸手轻拍他清瘦的背脊,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栎潇弟弟别怕,音尘哥哥在了,不会让任何人挖走你的心的。”

  “如果羽寒月不珍惜你的心意,那就换个人喜欢。”

  云栎潇没有回应,宋音尘以为他已经睡过去的时候,又感觉到脖颈处起了一阵湿意和痒意,他知道那是云栎潇温热的眼泪和剧烈颤抖的睫毛,这小孩儿压着嗓子问:“如果没有人呢?”

  宋音尘瞬时就把他搂得紧紧的,声音温柔如同最暖的春风:“一定会有的。”

  “一定会有更好的人,值得栎潇弟弟喜欢的。”

  “音尘哥哥向你保证。”

  他默默在心底跟上了一句,如果真的没有,至少还有我。

  这一次,云栎潇没有再回答,只是手脚并用地夹住宋音尘,彻底睡了过去。

  *

  羽氏后山·寒钰苑。

  这座表面看上去并不大的宅院,但如若通过云紫钰房内的暗道往底下走,俨然就是一座设计精密,机关密布,比地面宽广数十倍的地下空间,里面还被分割成无数黑黢黢的房间,看不透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但间或从中传出的哀嚎声,让人不寒而栗。

  羽寒月的神情森冷无比,狭长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嫌弃,看了看此刻被绑在刑架上的人。

  那人头发如同一把虬结的枯草,衣衫褴褛,枯瘦如柴,眼球近乎要凸出眼眶,一看就是个将死之人了。

  云紫钰一身纯白的衣裙,她和羽寒月并肩而立,站在这个人面前一尺之处,她挽起衣袖遮住下半张脸,笑着说道:“哥哥,药的力量已经有了进一步突破,我马上就给你看效果,正好当作新年礼物送给哥哥,希望哥哥能高兴。”

  说罢,她就上前一步,端起案上放的一碗暗红色汤药,这碗东西闻起来有一股甜香,如若不是出现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就像是一碗最普通的甜汤。

  云紫钰唇角是笑着的,但眼里森寒一片,面前这个人在她眼里恐怕根本算不上人,只是一个低贱到不值一提的蝼蚁。

  她捏住那人的脸,细弱的手指却有着无法预估的强大力量,一下就卸了下巴,那人紧闭的嘴巴立刻张开,云紫钰就将这碗东西倒入了他的嘴里,随后手指紧跟着轻轻一推,他本已经脱臼的下巴又回到了原处,嘴巴如同密不透风的门,那些液体连一滴都没有浪费,全部进入了体内。

  不消一会儿,他原本死灰的眼珠飞速滚动了一圈,接着竟生生缩成了米粒大小,黄白的眼白立即充血,血红一片,原本枯瘦如竹竿的身体也鼓胀起来,直到比原先壮实了足足两倍才停了下来。

  最让人害怕的是他的头发和指甲,原本乱如荒草的头发全部变成如同针尖般锐利的东西,指甲也变成了类似僵尸的褐色钢爪,看起来轻易就能把人刺穿和撕碎。

  他奋力挣扎起来,嚎叫着想把站在他面前的羽寒月和云紫钰给生吞活剥掉,好在绑着他的锁链都是粗如成年人小腿般的万年玄铁,即便他力大无穷也挣脱不了。

  云紫钰纯真的脸上没有一丝惧怕,只充满了戏谑和厌恶:“这头发和指甲已经试验过了,可以瞬间击穿羽氏研制出的最新甲胄,这样一个成品放出去,以一敌百毫无问题。”

  “只是因为血液里毒素的问题,这些东西还是没有神智,无法辨认敌我,而且这样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身体就会因为承载不了这样强大的力量而化作一摊血水,所以……”

  羽寒月今夜的心情特别不好,不客气地回应了云紫钰的欲言又止:“你不用再试探我,我虽然喜欢栎潇,但他的血如若能够缓解你血液里的毒素,解决掉这两个棘手的问题,我一定不会阻止你。”

  “毕竟失一点血,也不会影响栎潇的身体,孰轻孰重,我自清楚!”

  羽寒月又望了眼面前这疯狂的怪物,直到这个怪物停止了挣扎,再度闭上了眼睛,身体如同泄了气的气球急剧萎缩,最后在他们的眼前,生生化成了血水,空气里遍布了腥臭刺激的气味后,他终于冷笑了一声,眼底尽是噬人的杀意:“如果羽寒阳非要同我争这个家主,那我就送他当这些东西的食物!或者..把他变成这样的东西,替我卖命,也未尝不可!”

  “想跟我抢,就算是九命猫妖,也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