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泠把自己生下的小宝宝肉嘟嘟的脸深深看了一眼后, 浑身强撑的力气霎时间都没了,过了好几天他才醒过来。

  他要在医院待一个月才行。

  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小了,正常十六七岁的小男孩都比他要高一些、壮一些, 盛焚意一只手掌就能彻底盖住他小小的肚子, 这肚子很薄很白,平坦漂亮极了,如今却沿着胸腹往下的位置多了一条竖状的、细窄红线般的伤疤,这条伤疤正在慢慢愈合,可总隐约泛着痒意令观泠难受极了,他忍不住要用手指去摸那个伤疤,可盛焚意不让, 盛焚意说如果他摸了,伤疤会永远好不了的, 还会变成丑陋一道凹陷的皱巴巴的干枯死皮。

  观泠瞬间被吓到了。

  他不要自己的身体变丑。

  他太喜欢漂漂亮亮的了, 漂漂亮亮地他才敢继续跳舞。

  所以忍住不去摸,可他好难受, 于是每回肚子那里发痒了, 他就会哭着抱住盛焚意,把痛苦的脸埋入盛焚意的胸膛,十指深深地抓着盛焚意的后背,把盛焚意的后背挠出了许多流着血的伤。

  一个月了观泠肚子上的伤才好了,可还是留了生产的痕迹。

  回家的路上, 盛焚意问他要不要祛除,观泠摸了摸那个已经褪成粉色的一条细细的几不可见的缝隙,他觉得这条缝隙很漂亮, 像是一条蜿蜒的花枝似的,于是想了想, 像是不舍得,就摇摇头,说留下吧。

  这是他的小宝宝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念此他忽然眼眶一酸,这一个月一直住院,看小宝宝都只能通过电子屏幕,可盛焚意不让他长时间接触电子产品,每天只能看那么一小会儿。

  今天终于要回家了,可以真的触碰他的孩子。

  回到家,一下车,不等盛焚意叮嘱什么,他就迫不及待跑上楼梯,从保姆怀里接过对他咿咿呀呀挥舞着藕一样雪白胳膊的小宝宝。

  观泠的小宝宝是个混血,他的父亲是东方人,妈妈是西方人,小宝宝遗传了妈妈浓密卷曲的金黄色头发和雪白香软的皮肤,眼珠却如黑到极致没有一丝杂质的黑曜石,下巴处还天生长了一粒小红痣,衬得像个洋娃娃,和他的妈妈一样可爱极了。

  小宝宝很喜欢他的妈妈,被他年幼的妈妈以无措又欣喜的力道轻轻抱在怀里时,小宝宝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抬起小小的手指去摸妈妈的金色长发。

  观泠一动不敢动,任由小宝宝去摸头发,小宝宝很乖,摸头发都是轻轻地摸,像是知道这是他的妈妈,不能伤害妈妈。

  观泠心里一酸,觉得生小宝宝时的痛苦和怀孕时的那些折磨都值得了。

  这是他的孩子,他天真无邪的,他在这个世上唯一拥有血缘关系的珍宝。

  盛焚意站在车前,看着台阶上穿着白色吊带裙,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哭得抽噎个不停的观泠。

  观泠生完孩子后四肢变得丰腴了一些,一个多月没见阳光,皮肤也更白了,却不是盛焚意这种诡艳的白,而是白里透红的那种瞧上去便能掐出水的充满诱惑的色泽,观泠站在阳光下,一头璀璨的金发流光溢彩出温柔的母性,他抬手,指尖哄弄似的摸着怀里小宝宝的鼻尖,小宝宝喜欢被妈妈摸,母子俩的笑声传入盛焚意的耳。

  盛焚意没有走上前,他像是局外人一样去窥探观泠和观泠的孩子。

  最后是观泠对上了他冷冰冰的目光,观泠试探着,又腼腆地抱着孩子,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盛焚意这才走了过去,观泠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他进了阔别一月的别墅。

  保姆已经将很早以前就买了的婴儿用品全都准备了出来,粉色的婴儿床放在客厅,里面摆了很多可爱的玩偶,观泠小心翼翼把小宝宝放进婴儿床里,小宝宝一离开他的怀抱就嘴一瘪,要哭了。

  观泠心疼得很,把小宝宝抱出来后就不松手了。

  他抱着小宝宝在别墅里走来走去,路过一个家具他就小声给小宝宝说这是什么,他跟小宝宝讲话时都是一字一顿的,字眼很清晰,像一个小老师。

  带着小宝宝逛完别墅后,小宝宝跟他都困了,一起打了个小哈欠,保姆过来把小宝宝带走了,要去喂奶。

  他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没办法产|奶实在是太不称职了,怀孕后他一直涨|奶,他还以为生产后自己可以养小宝宝,但还是不行,他的身体仍是男性构造,无法对小宝宝进行哺|乳,可他根本不需要担心小宝宝营养不良,盛焚意有足够的金钱可以养育他的孩子。

  他念此,偏头,感激地怯怯地抬眼望着盛焚意。

  盛焚意坐在沙发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对观泠生的孩子像是没有兴趣,只是当成观泠的附庸。

  观泠原先被幸福充满地忘乎所以的滋味立马被一股危险裹挟起来了。

  盛焚意……不喜欢他的小宝宝吗……

  可他们现在……算恋人关系吧……

  两个月前,观泠接受了盛焚意在三年前对他的那场告白,他们现在,是恋人吧……

  既然是恋人,是,盛焚意也能爱屋及乌地,喜欢他的小宝宝呢?

  观泠想了想,像是讨好似的坐到盛焚意的腿上,他揽住盛焚意的脖子,水红色的唇吻着盛焚意的唇,盛焚意仰高脖子,单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他穿的裙子,盛焚意摸他哪里都很方便,他颤抖了一下,自己主动地摸着盛焚意的手,让这只手伸进了裙子里。

  又过了几个月。

  盛焚意回家的时候,观泠和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抱着孩子等他一起吃饭,观泠的眉眼温温柔柔的,年少时的娇气天真都慢慢褪掉,一举一动都散发出熟透了的诱惑。

  吃饭的时候,观泠抱着小宝宝,盛焚意端着一碗煮的很稀的小米粥,他把小米粥吹温了,才喂给小宝宝吃,盛焚意很会喂小孩,像是小时候伺候观泠伺候习惯了。

  观泠一时间有些失神,他看着盛焚意给他的小宝宝喂饭这一幕,心想,他的小宝宝很喜欢盛焚意。

  很喜欢……

  电光火石间,观泠忽然觉得他的小宝宝跟盛焚意有点像,小宝宝还没有长开,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却已经有了漂亮的双眼皮和上挑的微微泛红的眼尾。

  也是一双狐狸眼。

  观泠垂着眼,看他的小宝宝乖乖喝着盛焚意喂给他的小米粥,他拿起小帕子,给小宝宝擦嘴,小宝宝咿咿呀呀地抬头看他,他笑了笑,小宝宝也跟着笑了笑。

  盛焚意没有看那个孩子,他的目光半分不移开地盯着观泠,他把观泠今夜古怪的神态全部都窥探了个彻底。

  观泠对盛焚意的窥探毫不知情,他只看着自己的小宝宝。

  小宝宝吃完饭后就困了,保姆把他抱走后,观泠才有时间自己吃饭,他生完孩子后变得没那么喜欢吃甜食了,胃口也小了很多,只是吃了几口菜就不动筷子了。

  盛焚意望着他,“怎么了?”

  “我想……继续跳舞。”观泠低下头,小声说:“吃多了,会变胖。”

  “饿吗?”盛焚意却问。

  观泠点了点头。

  盛焚意用公筷给观泠夹了一点番茄炒蛋,观泠下意识张开嘴,吃掉了。

  “饿了就吃饭。”盛焚意的声音很冷,可观泠听出了一点起伏。

  观泠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半张侧脸对着盛焚意,目光低敛,“知道了。”

  吃完饭,观泠没和以前黏黏糊糊地缠着盛焚意亲一会儿才去洗漱睡觉。

  他对盛焚意说自己不太舒服,就上楼了。

  他和盛焚意没有住在同一间卧室,他进了自己的卧室,把门锁上,把盛焚意给他买的手机拿了出来,给一个人打了电话。

  他的前夫。

  盛焚周。

  在他生产前一个月,盛焚周有来找过他。

  他被迫地,为了保护自己的小宝宝,只能和盛焚周做了一个约定,只要他给盛焚周艹一顿,盛焚周就不会再来纠缠他。

  给盛焚周打完电话后,观泠像是手里握了一块腐肉淋淋的人头,他吓得立马把手机扔掉,瘫坐在地,干呕着捂住嘴,他不敢发出声音,怕被盛焚意听到,他缩了缩脖子,目光复杂又痛苦地看向窗外。

  过了一会,观泠换了一件衣服出了卧室,穿得高领毛衣,外边是一件驼色大衣,穿得很暖和,还系了围巾,他下了楼,盛焚意坐在客厅在看电视。

  观泠想了想,很艰难地说:“我有点事,想出去……”

  出乎意料地,盛焚意没有阻拦他,毕竟这里是深山,偏僻阴冷,荒无人烟,他一个人出去做什么呢?一个人又能走多远呢?

  显而易见的,他这次出门,一定会是和别人一起才对。

  可盛焚意没有任何表示,他点了点头,“早点回来。”

  观泠出了别墅,外边的天很冷,风吹起他的长发,他吸了吸鼻子,把小半张脸埋进围巾,上了在门外等他许久的一辆迈巴赫。

  车里只有一位戴着墨镜的中年司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像一台机械。

  车停于北城繁华区的一家国际酒店,观泠推开车门,在私人招待员的陪同下去了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