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之上, 穿着龙袍背手站立的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上空中不断腾空陨落的烟花。

  旁边伺候的总管太监脚软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把头埋在地上,“奴才这就让人去查是谁做的...”秦公公故意停顿了一下, 他抬眼看圣上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明白这话是说对了, 他艰难的爬起来后退了好远才转身,他这个年纪若不是进宫当了太监, 在寻常人家该好好享受儿孙绕膝之乐了。

  “哪个疯子,怕是不要命了, 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秦公公骂骂咧咧极为不满,他伺候了两代皇帝,自然懂得错的不是这场烟花,错的是这场烟花规模之大, 大过了每年过年之时皇帝命人燃放的烟花。

  陪伴君王久了的人知道,任何挑战皇权的人都要死!任何人!

  没有人知道为了今天, 余夏做了怎样一个精细无比的计划。从布局、用人,还有每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都体现出了她的用心。烟花把天空映染成紫色, 树下的她们暧昧的对望, 她们自然而然的在树下拥吻...这个吻热烈而绵长, 一吻过后, 王慕倾把脸埋在余夏怀里,害羞的不敢看她,更不敢看向周围。

  余夏是了解王慕倾的,她知道若是周围有人看着,小人会不自在。实际上原本在花园里面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人早就散了, 识眼色的人自然懂得规避,而不识眼色的缺心眼儿也早就被余夏安排出去了。

  此时花园里, 只有拥抱在一起的两人,那些美景再美都成了她们的陪衬。

  早在这场烟花开始之前,余夏早早就吩咐过身边的秀儿和幻秋让她们在某一个时刻,去浴房里面准备热水,她还特意强调是大浴房,目的明显,不言而喻。只是她计划的美妙,王慕倾却扭捏的不肯和她一同沐浴。余夏也没有强求,只是在她耳边轻唤着她,“慕倾,我在房里等你...”

  “嗯!”王慕倾涨红着一张脸,低着头抱紧怀中的今夜要穿的布料,进去了浴房。

  或许,她们都知道今晚将要发生什么,她们各自都需要一点点时间准备一点事,来期待着这件事的发生。

  余夏和王慕倾不是没有亲密过,余夏也曾占有欲强烈的想进行下一步,可每当她感受到王慕倾疼痛的颤抖,她却不忍心了。从何时开始,她变得越来越在意王慕倾的感受了,她觉得不该这么随随便便就这么要了王慕倾,她的爱人,应该被自己捧在手心,更珍惜的对待。至少她该在一个特别的时刻、或是更有意义的时间。

  而今晚,显然就是那个特别的时刻。

  余夏不是一个有仪式感的人,她甚至不在意那些,可她知道王慕倾和自己不一样。那个小人儿啊,在意她们成亲的仪式,在意她的礼物,在意在她的生辰里,一定要亲手送上礼物,王慕倾有着所有女儿家的小心思,却又无比的胆小,生怕自己的什么举动不得体,得不到在意人的喜欢。

  今夜,精心准备了很久,冒着巨大的风险而准备的那场全城都见证的烟花是余夏为王慕倾准备的礼物,也是她暗暗给王慕倾的承诺,王慕倾将会真正的属于自己,她们的这场爱情,没有回头之路。

  还是余夏先洗完了澡回到了房间,其实也不是那个小人儿慢,是今天余夏洗得特别快,她的脑中想象出王慕倾在浴房里不停涂抹着澡豆的画面,嘴角就抑制不住的疯狂上扬。

  屋子里面被重新的布置过,新的被褥、枕头更柔软,更素雅,更符合王慕倾喜好的。墙壁上挂着她们的风筝,柜子上摆放着个小娃娃面对面的笑着,一样的发簪并排摆放在梳妆台上,他们有很多共同的物件,她们有很多共同的回忆,像这样的东西,这样的回忆,她们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

  烛台上面是一个长长的红色蜡烛,余夏盯着蜡烛很久,最后她把蜡烛换了一个短一些的。

  王慕倾回到卧房里才发现屋子只有一丝微弱的光亮,屋内燃了一根蜡烛,又安安静静的,她便以为余夏还没洗完澡,她的乌黑的长发垂坠在身后,还没迈出两步,就被藏起来的人从后面抱住,王慕倾下意识的一惊,待到闻到身后人的冷香才安静的任由身后的人抱着。

  “今天开心么?”余夏的气息吹拂在王慕倾的耳朵,那是她比较敏感的地方,她缩了一下,柔声的回答,“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生辰,余夏,谢谢你。”

  “只是口头上表示么?我更喜欢你用别的方式...”余夏的嘴唇轻轻贴上王慕倾的耳朵,若即若离,王慕倾软软的抗议,又像是在娇嗔,“余夏...”

  “倾倾!”在这世上,只有余夏会这般的叫她。

  “嗯?”

  “你看天色都晚了,我们要不要去...休息?嗯?”

  纱帐落下,被子盖过肩膀,王慕倾仰卧着,余夏用手拄着头,侧躺在王慕倾身边,她另一只手轻搭在她的腰间,她专注的看着乖乖儿小人儿,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欢。

  本来因为被子拉得高,王慕倾就有些热,现在余夏又这么盯着她,让她更加的害羞,她的腿轻微的蹬动,本以为自己的这个动作不会被余夏察觉,却不知那个人早就看在了眼里,却也什么都没说。

  屋子里面安安静静,只是...心跳越来越快。指尖的动作不大,只是轻柔又规律的画着圈,王慕倾绷紧着神经,却很是期待,她情不自禁的哼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失态,胆怯的把头往被子里面缩。

  “看着我。”

  王慕倾眼中湿润,紧抿着嘴唇极力的克制。她觉得的此时的自己已经不像是自己了,她好想把自己此时的想法告诉余夏,想让余夏抱抱她,亲亲她,还有...更多更多。

  “余夏...我好想”话说到一半就停了,她恢复了半分理智。

  “你想说什么,告诉我,嗯?”

  王慕倾紧抿着双唇,强压着软得不像话的身体,克制的改口道,“那个...今晚的烟花,会不会给你惹麻烦...”这句话她早就想问,可是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余夏没料到王慕倾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个,亏得她忍了那么久,以为这么做能让这个小人儿说说撒娇的话呢,她略微有些失望,但语气却是温柔的哄她,“这事不是你该考虑的,你该考虑的是今晚,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可是...”她还是很担心,灿烂的烟花后,总是会带来一系列的麻烦。

  “放心,你看上的人,不会那般的弱!”余夏挑了一下眉毛,被子越来越大的起伏。

  王慕倾现在的脸像是一个熟透了的樱桃,她的小腹收紧,好像她的耳边响起来不同人的话,有轻笑的妇人声,“哎呀,这事有什么好害羞的,夫妻之间还是要讲究情趣的...有些时候,要放开一些。”

  “小姐,您认真点听,夫妻之间房中的事若是表现不好,可是会影响你在夫君心里的位置的,若是能早些为夫家生下子嗣,以后也会杜绝一些莺莺燕燕...”教习的婆婆清冷的批评着开小差的她。

  理智已经崩离...手慢慢覆上余夏的手上,抚摸着余夏的手背、手指的骨节...

  {余夏...我在...等待你!}

  被子拉盖到她们头顶,盖不住她们情到浓时的话,“倾倾,你愿意给我么?”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余夏...”

  漫天红霞,登山破顶。

  终于,给了她。

  城中其他地方可不如这里这么安宁,巡逻的士兵多了好些,骑着马穿着官府的人俯视着底下站着的人。

  “大人,抓到一个燃放烟花的人。”穿着铠甲的人指着穿着普通的青年男子。

  “小人不知我犯了什么罪,要被抓来问话。”

  “何罪?你扰乱了城中百姓的安宁...坏了朝中的礼法。”

  “大人,小的不知情啊,小的只是拿人家钱财替人家办事。”男子发抖的跪在地上,“是王家的姑爷余夏为了给妻子庆祝生辰才弄得这满城的烟花,这可和小的无关啊,请大人明察啊,不关小人的事啊...”

  从此经过的熊然正好听到那下跪之人的话,他一脸气急的表情,“这个怂包!”旁边的高能及时拉住想要上前的他,“莫要坏了主子的事。”熊然瘪瘪嘴,虽然不乐意,却还是觉得听高能的没错,毕竟在他心里高能是聪明的人,那聪明程度应该和主子差不多吧。

  高能的视线并没有移动半分,甚至都没有看那一群人,他和熊然继续往城西的方向走。走到城西熊然的破旧院墙外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高能看着熊然的背影,却发现在熊然走向的那间破房子里有一丝光亮——有人在里面。

  高能皱了一下眉头,他知道熊然家里已经没人了,他不会去打听别人的私事,只是现在他和熊然都为余夏做事,他怕有心人会利用熊然,他悄声进了宅院,靠近那所房子只听里面有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熊大哥,你今天回来的好晚,我特意给你留了饭菜...有你最喜欢的肉。”

  “哎呀,这么好!以后啊,你还是不用等我回来了。天黑你就把被子帮我拿到外面去就行了...”

  “可这里是你的家,你收留了我,可你却没有了住的地方...”

  “我在哪住都行,倒是你一个小丫头睡在街上多危险。”

  高能从窗户的缝隙中看到里面那个女孩子瘦瘦的,他恍然间才想起这女孩子不是原来在高能家门口要饭的那个,察觉屋里的人出来,高能躲到了暗处,他看着熊然拿着碗和一床被子,在黑暗里那个庞大的身躯把碗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然后随意的躺在了猪圈边上不过片刻就打起了震雷的呼噜声。

  黑暗中高能叹了一口气,他在心里骂熊然傻子。

  无论走到哪里,心中都有牵挂,无论几时归来,家里始终亮着一盏灯。高能才刚回到家里,大屋子的房门便打开,屋子里面的小女孩揉着眼睛过来,“哥哥,你饿不饿?厨房里有饭菜。”

  回答的不是高能,而是他咕咕叫的肚子,这一天都在忙着事情,几乎什么都没吃。

  “哥哥,你给别人做事会不会有凶险。”大丫很聪明,家里面条件比以往好了太多,她只担心哥哥的安全。

  高能捧着那碗还温着的饭菜,扒拉着碗中的食物到嘴里,家里面的情况好了太多,以前连粗面饼子都吃不上,现在不但能吃到大米白面,还有了余钱给弟弟妹妹填些新衣,他一边吃一边回答妹妹的困惑,“放心,不会凶险,因为哥哥的主子、哥哥的伙伴都是很厉害的人,更是有情有义的好人。”

  夜空中没有星辰,只有一轮明月,那间院子的主人房里蜡烛燃烧了最后一点,自然而然的熄灭。房中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是不是...弄疼了你?”余夏有些自责和心疼。

  “余夏,你抱抱我好吗?”王慕倾有些虚弱的央求着,像一个讨要安抚的小宝宝。

  余夏心软得一塌糊涂,心疼的念叨,“好,我好好抱着倾倾,一直抱着倾倾...”

  屋檐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是余夏亲手画的那些,她知道王慕倾总是很珍惜自己送给她的东西,她画的丑风筝、糊弄人的破纸片都被王慕倾当成了宝贝,所以在那场烟花结束,她让萧山把灯笼都绑在了她们的卧房外。

  那些灯笼一个挨着一个,按照上面所画的时间顺序,摆在第一个位置上的灯笼是紫色的,上面画着两个人,高一点的人抚着小人儿的眼角,那样温柔的看着她。

  “余夏,我是不是真正的属于你了。”

  “是啊,倾倾已经是我的宝贝了,以后啊,我一定会对倾倾更好的。”

  “像现在这样就很好的,余夏,遇见你真好...我真的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我啊,一直觉得自己很倒霉,现在我想明白了,上一世我所经历过所有的倒霉事、所遇到的所有的委屈,都是为了积攒我的好运,好让我在这一世遇见了你。”

  “余夏...我想听你说,你以前的事...”

  “你要是想知道,我以后每晚都讲给你听。累了吧,乖,先好好睡觉。”

  “我舍不得睡...”

  “我保证明天早上醒来,依旧能看见我,以后的每一天每一天都是,我这一辈子都会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嗯...”软糯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像是消融在这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