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她不可妻【完结】>第50章

  回到沪海, 安镜第二次和蔚音瑕遇见,便是在唐韵青名下的仙乐门。这个舞厅,被唐韵青和蔚音瑕救活了。

  重回故土的接风洗尘之宴, 仙乐门之宴, 怎能少了徐伟强呢?安镜叫上了他一起。

  安镜、徐伟强、唐韵青、傅纹婧四人同坐。

  包房外的舞台之上,忽然响起了多年前安镜和徐伟强都尤为熟悉的琵琶曲, 以及熟悉的歌声。

  几人都不动声色, 继续高谈阔论地叙着旧,吃着点心,喝着小酒,聊着这几年京平和沪海的发展变化。

  直到歌停曲停, 直到服务员上菜时端了一大碗面上桌。

  番茄鸡蛋面。

  安镜以为她可以掩饰得很好, 却在徐伟强为她盛汤汁的时候,破了防, 摔筷而去。

  “安镜!”唐韵青喊了声追出去, 试图向安镜解释的话却落回了喉咙。

  安镜摆手:“我从来都…不喜欢吃面,更不喜欢吃酸的。今日的接风宴,多谢了,我先回去了。”

  大厅门口, 红缨妆扮的蔚音瑕看见安镜后,慌忙抬手擦掉眼泪,想跟安镜打招呼。

  但很显然, 安镜压根没想和她说什么,只冷漠地与她擦身而过。

  舞厅外, 安镜上了柏杨的车。

  蔚音瑕匆忙追出来, 手里捧着安镜落在包房的衣服:“安老板,您的外套。”

  见安镜没有伸手, 柏杨只好下车去接:“给我吧。”

  蔚音瑕惊呼:“柏杨?”

  去马场那日,她并未注意到柏杨也在。

  她哭着说:“柏杨,谢谢你,谢谢你还活着。”减少了她心底的负罪感。

  三年前,柏杨就已知蔚音瑕就是红缨。他拿了衣服放进副驾驶,对蔚音瑕说:“三年不见,蔚二小姐别来无恙。”

  她摇头:“我不是什么蔚二小姐,我也不是蔚家的人,你以后叫我红缨就好。现如今我在帮唐小姐打理仙乐门,有空带弟兄们过来,我做东。”

  徐伟强拄着拐杖出来,安镜下车迎他。

  不是做戏,不是装样子,是她和他这几年本来的相处就是如此。

  徐伟强对安镜说道:“唐小姐让我替她跟你道歉,她以后不会再自作主张了,希望你别跟她置气。”

  安镜淡淡地“嗯”了声,帮他把拐杖放进后座:“上车吧。”

  他回头细细打量蔚音瑕:“很好,活出了样子,不枉费当年弟兄们拼了命把你救出来。”

  而蔚音瑕身后,是追着徐伟强出来的梨夏。

  红缨成了老板,她也回了仙乐门。

  只唱歌。

  她默默地站着,没有哭也没有笑,但她看徐伟强的眼神,还是那般迷恋。

  徐伟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冲她招了招手。

  梨夏上前来:“强爷,好久不见。”

  “嫁人了吗?”

  梨夏一愣,旋即摇头。

  徐伟强自嘲道:“你看,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帮派老大了,腿也残了,你,还要不要跟我?”

  梨夏,终于哭了,狠狠地点头。

  徐伟强单手将流泪的梨夏拥入怀中,轻拍她的背安慰道:“过些天我会让柏杨来接你。”

  他这么做,确实是对梨夏苦等自己的这份心有所感动。

  况且梨夏本身也是个姿色上乘的美人,不然当年他也不会跟她睡一夜。正如他自己所说,年纪大了,腿也残了,有个对自己全心全意又体己的姑娘陪着不好吗?

  另一方面,他当着蔚音瑕的面收了梨夏,也是在告诉她,他和安镜不是传言中的男女关系。

  汽车开走后,蔚音瑕拉着梨夏的手:“恭喜你啊,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是真的为梨夏感到开心,可同时也为自己感到悲凉。

  ……

  包房内,唐韵青坐回沙发,傅纹婧从身后环住唐韵青的肩,宽慰道:“旁人插手,或许只会适得其反。”

  “我不是旁人。”唐韵青叹息一声后,一反常态地拉了傅纹婧坐在自己身边,亲昵地靠在她肩上。

  傅纹婧受宠若惊,右手揽上了她的腰。

  自小宁百日宴那夜后,唐韵青已经有很久很久都没跟她这么亲近过了。

  又听唐韵青说道:“音音的身世你我都已知晓,她是个苦命人,安镜也苦。劫后余生,我只是…希望她们能顺从真实心意活着。”

  出狱后,蔚音瑕就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都说与唐韵青和傅纹婧两人听了,她视她们为朋友、恩人,理应对她们坦诚,将最真实的自己剖开给她们看。

  傅纹婧对蔚音瑕的遭遇自然也是十分同情,但感情的事,她自己都一团乱,又如何能劝说别人?

  她的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唐韵青:“你能为她们做的已经做了,再往后,就看她们还有无缘分了。别把压力扛在自己身上。”

  “嗯,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去睡会儿再回。或者,我送你回家。”

  “呵,我有家吗?”

  “韵青……”

  “别说话,让我/靠一会儿就好。”

  傅纹婧壮着胆子,在唐韵青的额头上蜻蜓点水一触。

  被亲的那人似乎不满,微微仰起脸,目不转睛盯着傅纹婧的唇。这唇亲过自己好多回了,可自己却还从未主动亲过。

  于是她往上凑了凑,想尝一尝久违了的傅纹婧的味道,也想再次问问自己的心,里面住着的人到底是谁?

  是阔别已久的归人,还是触手可及的眼前人。

  傅纹婧陡然被亲,紧张得不知所措,要知道她这两年亲唐韵青都只敢亲脸亲额头。

  唐韵青第一次主动亲她,就直接嘴对嘴,触电般的感受,令她脑子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停止了。

  时光,也仿若停止了。

  唇瓣被吮/吸了一下,傅纹婧的心就剧烈跳动了一下。她感觉到唐韵青的唇瓣一张一合,轻声细语地问她:“傅医生忘了该怎么接吻了?”

  怎么可能忘?

  情窦初开就爱上了一个只可远观的大小姐,她心里再装不下别的人,吻当然也只跟大小姐吻过。

  在她愣神之际,唐韵青退开了些。

  傅纹婧回过神来,捞住唐韵青的腰将人牢牢固定在怀里。

  “现在,记起了。”

  说罢,对准那双红唇反客为主地吻了下去。

  ……

  徐伟强和安镜将京平“镜强地产公司”资金的三分之一,用于在沪海成立永熙毛纺股份有限公司。

  安镜是最大的股东,其余股份则卖给了曾经在安氏棉纺厂工作多年,有能力运营并作为公司管理层的故人。

  全沪海最高档的茶餐厅里,柏杨来汇报:“镜姐,戚老板到了。”

  戚老板落座后,卸下了多年前那副在商言商的面孔,今天的他,更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者:“回来了就好,安家还有你。”

  安镜有些鼻酸,喝了一口茶缓解突如其来的悲伤情绪:“如月她还好吗?”

  “那丫头啊,从前线回来后,问我要了一笔资金,拿去开了一个照相馆。店不大,生意还行,养活她自己没问题。你想见她,我让她……”

  安镜摆摆手:“是我没脸见她。安熙欠她的幸福,就是安家欠她的。我答应了安熙要养他们的,安熙不在了,承诺还在。”

  她拿出一张10万块的支票推到戚老板跟前:“如月想做什么,都别拦她。就算她以后嫁人生子,我也还是她姐姐。”

  戚老板一看支票上的数额,当即拒绝:“这…万万使不得。如月她,没有白拿安家钱的道理。”

  安镜知他们父女都是高风亮节之人,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戚老板的公司大不如从前,你养整个家也不容易。别告诉如月这钱是我给的,生意上,永熙毛纺和镜强地产的广告业务,依旧只会和戚老板合作。如果安熙还在,我们两家必定会成为亲家。他虽不在了,但如月是他认定的人,也是我把关首肯过的,这钱,就当做这是安家欠如月的聘礼,还请戚老板收下,让安熙…瞑目。我先走了。”

  如月和安熙的爱情,戛然而止,连彼此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她还能为安熙做的,就是照顾好他至死都爱着的人。

  他们对彼此忠贞,他们没有秘密没有欺瞒,比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感情经历,幸运太多,也美好太多。

  ……

  隔天,如月就拿着支票找来了安镜住处。

  钱,她不能要。

  “姐,看到你平安,我很高兴,是真的很高兴。你回来了沪海,还创办了永熙,我相信安熙在天有灵,此时此刻一定笑得合不拢嘴。”

  见她手里攥着那张支票,安镜先发制人试图阻她归还。

  “如月,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如果你对安熙的那份感情是真的,如果你还当我是姐姐,就把你今天来此见我的目的换一换。”

  如月的手抬了起来,又放下,她如多年前那样露出阳关般灿烂的微笑:“姐,我可以代替安熙抱一抱你吗?或者,你代替安熙抱一抱我,好吗?”

  安镜的话,让她放弃了归还支票。

  倘若收下这笔钱能让安镜心安,让安熙心安,那她便收下。

  安熙说要送她一片果园,那她就用这笔钱去种一片果园。安熙想看太/平盛世,那她就带着他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安镜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拥住这个女孩。

  “如月,你还年轻,你的路还有很长,未来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没能娶你进安家大门,是安熙缺了这个福分。往前看,去过你向往的生活。不论你什么时候有需要,或是遇到了困难,姐姐都在的。”

  “姐。”如月趴在安镜肩头大哭,“我忘不了,我好想他。这些年,只要一想到他死在华人的枪下,死在荒山野岭,我就恨不得……”

  “乖,都过去了。”

  安镜摸摸她的头,拉开距离,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说道,“我亲手杀了梁旭,也亲手葬了安熙,他没有在荒山野岭,我已经接他回家了。要去看看他吗?”

  “嗯。”

  驱车来到郊外,安镜陪着戚如月在安熙的墓前站了许久。

  她本想离开,好让如月和安熙说说话,可如月却拉住了她:“安熙英年早逝,但他死得其所。”

  “他一走了之,让你受苦了。”

  “姐,我和安熙一样,都无比希望你幸福。”

  “我现在,挺好的。”

  “从战场上退下来,我才知道音…是她亲手把蔚正清送进了监/狱。蔚夫人是失足跌落而亡,她只是正当防卫,并非有意为之。姐,她不是不忠不孝的杀人犯。生在蔚家,被蔚正清掌控,她是身不由己才做了伤害你和安熙的事……”

  安镜和蔚音瑕之间复杂而真挚的感情,安熙都和戚如月说过。

  不管是从安熙的角度出发,还是从她自己的角度出发,她都希望姐姐安镜和好友蔚音瑕能摒弃前嫌,抛开上一代的家族恩怨,苦尽甘来,收获幸福。

  只是她所了解到的,与真实情况比起来,还是太片面了。

  她和大众一样,不知道卡恩死前发生过什么,不知道蔚音瑕真正的身世,更不知道蔚正清才是设计害死安父安母的罪魁祸首。

  安熙能告诉她的,并期盼她能理解支持的,是安镜和蔚音瑕两个女人的刻骨铭心的爱情。

  “如月,你再多陪他说说话吧,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安镜不想听那个女人的迫不得已,所以她逃了。

  明明她那么坏,明明受伤的是自己,为什么身边的人还要替她向自己“求情”呢?

  卡恩死的时候,所谓的儿女情长就已被埋葬了。

  她只想好好把“永熙”当成孩子一样来培养,让它茁壮成长,让它名扬全国,让它被沪海、被历史铭记。

  ……

  仙乐门不欢而散后,唐韵青自知有错,约莫半个月都不敢再去找安镜。

  直至马场的正式开业典礼上,徐伟强邀请了她。

  “干妈,我也想骑马。”小雨拉着安镜的袖子央求道,她就是唐韵青哄安镜的大招,屡试不爽。

  安镜无法拒绝小雨对自己的亲近:“好,干妈带小雨骑马。”

  正要上马,小雨又扭头冲傅纹婧大喊:“傅阿姨你也来呀!你可以和妈咪一起,妈咪她也会骑马。”

  这几年傅纹婧陪伴她们的时间是最多的,她对傅纹婧也渐渐有了依赖。

  不论是做什么、吃什么,都会想到傅纹婧,想和她分享。

  傅纹婧冲她笑笑,扬了扬手:“我知道,你好好玩儿吧,听干妈的话,和干妈注意安全,别在马背上乱动。”

  唐韵青拉长一张脸,苦大仇深:“这孩子怎么倒像是你亲生的了?事事都想着你向着你。”

  “别这么说小雨。小孩子心思单纯,天真无邪,最能看清谁爱她,谁对她好。”傅纹婧的语气蓦地有些冷,“唐小姐想骑马就去吧,小宁有我看着,不会有事。”

  要说唐大小姐也是自找的,谁让她那日“勾引”了傅医生,事后又不认账,非把情不自禁说成是“免费教学”。

  气得傅纹婧无处发作。

  “傅纹婧,你该不会是想给我两个孩子都灌迷/魂/汤吧?想都别想。”

  又是迷/魂/汤!

  傅纹婧没好气道:“我是医生,不是巫婆。”

  唐韵青却一把抓住她手腕,强势道:“柏杨会照顾小宁,不用你费神。你,跟我去骑马!”

  “不会!”

  “不会正好!”

  “???”

  “免费教学,别不知好歹。”

  “!!!”

  骑马前,傅纹婧咬牙切齿。骑完了马,傅纹婧面红耳赤。

  唐韵青不仅咬她耳朵,还捏她小肚子!

  丢下一句“今日之事,我会加倍讨回来”,便气鼓鼓地带着小雨小宁两小孩去玩儿了。

  徐伟强在跟合作伙伴谈事情,安镜在喂徐伟强送她的专属白马。

  唐韵青逗完了傅纹婧,把马绳交给工作人员,拿来手提包后换了一副面孔,故作委屈地来到安镜面前。

  “安老板还生气呢?”

  “……”

  安镜的置若罔闻,令唐韵青恼火。

  她从包里掏出一封信塞给安镜:“要怪就怪你那个到死都替你操碎了心的弟弟!要不然,我才懒得管你们的闲事!”

  安镜拿起低头一看,信封上写着:我最亲最爱的姐姐——安镜亲启

  唐韵青离开时,看到了人群边缘的蔚音瑕。

  舞厅那一面后,蔚音瑕又厚着脸皮去新居登门拜访过安镜和徐伟强。

  她刻意在天黑了之后才去,开门的是柏杨,也没有瞒她说镜姐不在,只说镜姐不见客,尤其不见恬不知耻的女人。

  她和她,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蔚音瑕不生气,更不气馁,第二天又去了。

  这次幸运,在她等了快一个钟头时,等到了安镜和徐伟强的车从外面开回来。

  ——缨老板如此下贱地送上门,只会让我对你更加厌恶。

  那天后,她就不敢再登门了。

  唐韵青走过去,叹了一口气:“你也看到了,我有心无力,白白惹得她心烦。”

  随即又掏出另一封信交给蔚音瑕:“择日不如撞日,时机也正好。还能不能再续前缘,靠你自己了。”

  信封上写着:大英雄的心上人——蔚音瑕亲启

  这样的称呼,除了阿镜亲口说过,便是在那张照片的背后写得有。

  蔚音瑕疑惑:“韵青姐,这是?”

  “安熙跟她那个混账姐姐一样,上战场前,也托人给我送来两封信,一封是给安镜的,一封是给你的。还有那张照片,也是随信件一并送来的。”

  照片没有放在信封里,就是想让她明白蔚音瑕在安镜心里的重要性,希望她看在安镜的份上关照蔚音瑕。

  什么大英雄,什么心上人。

  蔚音瑕究竟算他们安家什么人?少夫人还是大少奶奶?

  既然是安家的人,为什么要她来关照?

  起初唐韵青是真的被两姐弟气得要死,但她更担心的还是他们的安危。

  再到后来蔚音瑕凭着一腔孤勇“手刃”蔚正清夫妇,又在监狱里寻死觅活,她才动了恻隐之心。

  “他说如果他回不来了,就由我看了信之后再决定是否转交。我也不瞒你,这两封信的内容前几日我都看过了。听着,我不管你以后以什么身份活着,也不管你是蔚音瑕还是红缨,我给你这次机会,不是因为可怜你,更不是因为你值得,而是看在这是安熙的遗愿的份上。”

  “谢谢你,韵青姐。”蔚音瑕眼含热泪地接了信,信很轻,却又重如泰山。她相信,这里头装着她渴望已久的曙光。

  “你的身世,我和傅纹婧都信守承诺替你保密了。但我认为,你最好还是找机会跟她解释清楚。至于怎么定义你的解释,那是她的事。”

  蔚音瑕当初未将自己不是蔚家女儿之事公开,是为了让自己的“大义灭亲”之举更有信服力,而不是被人误以为她纯粹在报复。

  况且对于安镜来说,她是不是蔚家的女儿,都改变不了她的所言所行对安镜构成伤害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