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她不可妻【完结】>第30章

  傅纹婧来之前, 安镜一直在唐韵青房间。毕竟她们俩的交情更深,有些生意上不宜对蔚音瑕讲的事,她可以跟唐韵青分享。

  “找到买家了吗?”唐韵青问的是平价百货的股份。

  安镜摇头:“陆诚暗中打听了, 是秦哲故意放出风声, 说平价百货半年来一直亏损,可能坚持不到一年就要倒闭了。他是无心再经营, 但又不肯放弃作为决策人的股权, 所以没人愿意高价收购我手里的股份去打水漂。秦哲他就是想把我耗死。”

  “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搞得有深仇大恨似的。我看不久前你们不是才一起出席酒会,你还挽着他被拍了照,他不得做梦都笑醒啊?按理不该……”

  “韵青。”安镜不想再讨论此事,如果这是她爱上蔚音瑕的代价, 她承担便是。

  “理事会召开前, 不能把这事搬到台面上来,不能因为我的个人行为而妨碍到选举。他要耗, 就耗着吧, 反正那是我的个人资产,不会影响安氏企业的运转。”

  “行吧,你跟他的事我不提了。不过……上午我给父亲打了电话,问起他英华是否会参与到今年的商会, 他没否认。镜,时代变了。”

  “嗯,我知道, 也明白你的意思。”安镜起身拿了个橘子剥给唐韵青,“等战争彻底结束, 国与国之间和平共处, 不管是文化交流还是贸易交流,都是大势所趋。我抵触的从来都不是洋人洋商, 而是吃血的战争。”

  安镜还是安镜,可唐韵青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安镜与她认识的不太一样了。

  多了些平和与柔情,少了些戾气和斗志。

  “徐伟强,你最近还跟他有联络吗?”唐韵青足不出户也知晓沪海发生的各种大事,徐伟强跟安镜的瓜葛,她跟安熙知晓到的差不多。

  “没死。别管他了,好好管你自己。小雨可是跟我告状了啊,说你不听话,又喝了那个什么劳什子咖啡。”

  安镜说着,抬手在唐韵青脑门上敲了一记,“你是孕妇,那东西喝不得,让你不长记性。”

  唐韵青先是皱眉拉长了脸,从小到大,没人这么敲过她。

  可心里却划过一丝莫名的情愫。她并不生气,而是感到难为情,连带着脸也渐渐红了。

  婚后她和杨启元相敬如宾,杨启元敬她护她,却从来没有像安镜这样对她有过类似的亲昵动作。

  她以前是不屑的。

  然而在看到安镜对蔚音瑕的呵护后,心里又很不是滋味。

  门开着,小雨跑了进来,扑在床边:“妈咪妈咪,我把傅阿姨接来了。”

  安镜从凳子上起身给傅纹婧让座:“傅医生,劳你跑一趟,韵青她身子不适,你且仔细帮她检查一下。”

  傅纹婧点点头坐下,打开她带来的医疗箱。

  “轻烟,带小雨出去。”唐韵青吩咐道,又望向安镜说道,“镜,你也先去外面等好吗?”

  “好。”

  给孕妇检查的确涉及到身体的隐私,安镜虽跟唐韵青关系近,但也未见过唐韵青的身体,多少也有些拘谨。

  她比轻烟更快一步捞起小雨抱在怀里:“走喽小雨,我们去看看晚饭做好了没。”

  出了门,她才看到蔚音瑕一直等在门外。

  “韵青姐没事吧?”

  “等医生检查了才知道。”

  两人一问一答才说了两句,小雨就抱着安镜的脖颈催促道:“干妈,我想去后院看小鸡。你陪我去看小鸡嘛。”

  轻烟解释:“夫人怕小姐无聊,今下午让后厨外出采买时买了两只小鸡回来。”

  安镜看向蔚音瑕,想说一起去,孰料蔚音瑕洞察到她的心思,先开了口:“你陪小雨玩会儿吧,我回房看看书。今日在唐小姐书房发现了一本《异物志》,我想在回家前多看一些。”

  “行,那我开饭前再来叫你。”安镜尊重蔚音瑕的想法,也不愿为难她陪自己跟小孩子玩儿。

  带她出来就是让她自由自在散散心的,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

  今夜上桌用餐的有五个人。

  傅纹婧替唐韵青检查了身体,唐韵青也如实相告自己主要是心气不顺、睡眠不好,腹部并未有明显的不适症状。

  放下心来后,傅纹婧建议唐韵青这几日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孕检,若需要用助眠类的药,也只能根据孕检后的情况才能开。

  至于留她吃晚饭,是安镜做的决定。她欣然接受了邀请,没做推辞。

  几人都是富贵家庭的小姐,又都各怀心事,所以用餐时很少讲话,多是小雨叽叽喳喳缠着傅纹婧问东问西,对她的医生身份和在医院里的所见所闻特别感兴趣。

  傅纹婧告辞后,安镜又守着唐韵青喝了安胎药才回房。

  轻烟退出房门:“镜老板,热水已经备好了。您和蔚二小姐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唤我。”

  “辛苦了。”

  关了门,安镜见蔚音瑕正拿着睡衣,上前搂住她亲了亲额头:“音音……”

  “阿镜,今晚我想自己擦洗一下。”昨夜和前夜都只由安镜帮她擦拭了身体。两人都害羞,便只重点擦了背后。

  “好,我就在门外,要是不方便,叫我一声,我帮你。”知她爱干净,再不好好擦一擦身体,肯定会不舒服,安镜便也没阻止。

  “嗯。”蔚音瑕红着脸进了盥洗间。

  眼看着后背的伤口逐渐在愈合,也不痛了,蔚音瑕却听从父命,生生又在逞强要自己擦洗时,把伤口给撞裂了。

  安镜听到撞击和她呼痛的声音后冲了进去。

  蔚音瑕衣果/露身体扶着浴缸蹲在墙边,安镜拿了毛巾裹住她:“撞到身体了吗?”

  “起身时不小心脚底打滑摔了一跤,后背,撞到墙上了。”

  安镜掀开毛巾,低头看她的肩背,又有鲜血渗了出来:“伤口破裂了,先起来,我给你换药。”

  要不是怕拉扯伤口,加重伤势,她就直接打横抱起蔚音瑕了。

  直到扶着蔚音瑕趴在床上,安镜扯开毛巾,看到了她腰部的数道淤痕。

  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打得那么狠,怎么会只打了胳膊和肩膀呢?

  蔚音瑕当然知道安镜会看到什么,更知道她为何不出声。

  “阿镜。”

  她摸到安镜的手握住,故作坚强道,“是不是淤青还没消完?是不是很难看?你别担心,已经不疼了。”

  安镜依旧沉默着,眼睛却逐渐湿/热。

  她俯身,在几道未消的淤青处落下一个又一个爱怜的吻。

  吻完了腰,她又亲亲蔚音瑕的手背:“不难看。我的音音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姑娘。”我也会给你,全世界最真最诚的爱。

  过去发生的已无力改变,她要谋求的,是当下和未来。

  拉被子盖住腰部以下。

  安镜给蔚音瑕上药时,起初还能心无旁骛,慢慢地,随着指/尖触及到的体温升高,她也跟着想入非非了。

  这几天每次换药,尤其安镜的手指在她的肌肤上涂抹时,蔚音瑕都很难熬。

  “衣裤放这儿了,你歇一下再穿吧。”

  安镜说罢,就准备去浴室洗个澡降降火。心上人都伤成这样了,自己却还对她有那样的心思。

  蔚音瑕及时撑起半身,拉住她的手,借力坐了起来。

  安镜回头。

  她看到了什么?什么都看到了。

  “音音,天气凉,别,别又再冻感冒了。”安镜紧张得都口吃了,还不忘伸手去拉被子往蔚音瑕身上盖。

  盖了被子,她又别过脸不敢看蔚音瑕,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拿起睡衣裤递到蔚音瑕手里:“纱布已经换好了,你把衣服穿上吧。”

  蔚音瑕覆上她的手:“疼得使不上力,阿镜帮我穿好不好?”

  受娇软声音的蛊惑,安镜哪儿还能有定力?!

  “啊?好,好,我帮你穿,我帮你。”

  她刚将上衣抖开,蔚音瑕就跪坐起,单手勾住她的脖颈就吻了上去。

  某人心跳如雷,手都不知往哪儿放,还是蔚音瑕牵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而两人皆是一震。

  这几日每晚相拥而眠,安镜都规规矩矩,仅限于亲一亲,哄一哄,然后安安分分搂着睡觉。怎到了今日,谷欠火竟燃烧得尤其旺?

  是音音想要?还是自己想要?

  脑子里一团乱的安镜,等她缺氧到呼吸新鲜空气时,发觉某只手已经移到了别的地方。

  没有任何阻隔。

  这触感,要命。

  她瞬间缩手:“不行。音音,你,你身上还有伤,会裂开的。”

  说罢以最快的速度为蔚音瑕穿好衣服,亲亲她的额头和唇:“听话,好好养伤。”

  又失败了。

  浴室的门开了又关,蔚音瑕颓然道:“阿镜,你为何要逃呢?”

  她好想继续啊。好想被她的阿镜抱着亲吻着,好想同她,一夜白头,就此到老。

  数十分钟后,安镜带着一身冷气回到床边。

  蔚音瑕心疼地摸着她的脸:“阿镜,你其实不必忍的,我愿意……”

  “音音,你要相信我,我们来日方长。”安镜捉住她的手亲了下,“等你伤好了,等我……少了对公司的牵挂,我一定全心全意地爱你,带你离开蔚家这个牢笼。虽然你我同为女子,但我也想和你正大光明地在一起,想每日都能像现在这样和你吃住一起。”

  儿时,她的世界里只有母亲,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母亲的病能好起来,可母亲还是离开了人世。

  长大后,她的世界里只有安家,她的愿望是安父安母和安熙都能健康长寿,一生平安,可好心收养的父母却惨遭横祸而死于非命。

  她就像是一个克星。

  所以她不与人亲近,不交真心,称得上是朋友的就仅有唐韵青和徐伟强两人。

  而今连徐伟强也因她遭难,生死未卜。

  若不是因为她,徐伟强怎会罩着红缨,为红缨出头?

  归根结底,仙乐门的那场惨案以及薛华的枪杀案都是由她引起的。

  今时今日,蔚音瑕成了她唯一的私心和私情,可她却保证不了她和她未来的路能否畅通无阻地走下去。

  她甚至害怕,怕自己真的是天注定的扫把星,最终连蔚音瑕也会被自己连累。

  安镜的脸色并不好。

  “我也想每日都能像现在这样和你在一起。”蔚音瑕不知她在想什么,但不难看出她有很重的心事。

  她圈着安镜的腰窝进她怀中:“阿镜,明日留在庄园陪陪我好吗?我听轻烟说离这儿五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寺庙,我们去上香,去许愿,去看看秋日风景可好?”

  “好。”

  “就我们两个,行吗?”

  安镜笑答:“行。”

  ……

  在庄园的第四天,安镜一早就往家里打了电话,让陆诚早早把车开来。

  庄园也有一辆车,但她不确定和蔚音瑕出去后几时能回来,毕竟有孕在身的唐韵青和小雨是重点保护对象,万一有急用呢?

  安镜跟唐韵青说,要带蔚音瑕去外面转转,午饭不用等她们。

  话都说得这么明了了,唐韵青自不会带着女儿跟去,便也说,昨日答应了傅医生要去医院。

  陆诚坐唐韵青的车回到城区,被多日不见的柏杨拉进了暗巷。

  另一边,安镜和蔚音瑕驱车找到了寺庙,却发现这里只是一座人迹鲜至的观音庙,没闻到什么香烛的气味。

  一眼望去,殿前甚至已经杂草丛生,足有半个人高,淹没了原本的道路。

  “看来这观音庙废弃已久,还要再往里走吗?”安镜是不信神佛的,因为蔚音瑕想来,她才来的。

  “既然到了门前,进去看看吧。”

  蔚音瑕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她不信任自己,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她从前认命,任人摆布,而今为了安镜,她想寄望于神佛,求神佛保佑她的阿镜。

  她自知有罪在身,不敢贪心,安镜的平安,是她仅有的祈求。

  安镜点头:“好。那你跟紧我,我走前面开路。”

  她四下扫视了一圈,走几步捡起一根一米长的木棍,用来压道路两侧的荒草。

  为了让蔚音瑕好走,她手脚并用地把荒草尽量踩得更低,贴服在地面,开辟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来。

  到了庙前,她扔了木棍。

  蔚音瑕拿起手帕帮她擦拭弄脏的手,发现右手拇指上有一处划破的细小口子。

  口子很小,是真的只划破了皮,能见到血痕,但并未有鲜血冒出。

  某人故意往后缩了一下:“疼,帮我吹一吹。”

  蔚音瑕也真的帮她吹了吹。她说什么,她都愿意照做,不管真假。

  木质结构的大殿破败不堪,四处透风,顶上的房梁都塌陷了一根,正殿里的观音像也残缺不全。

  蔚音瑕在石像底部的缝隙之处看到了一个形似玉瓶的物件。她屈身将其捡了起来,瓶颈有缺口,瓶身也有裂纹。

  安镜观察了一圈,转头见蔚音瑕捡了个东西,走近问她:“在看什么?”

  “一个玉瓶。”她抬头看了看观音像,石像缺失的正是左臂,“看大小应该是观音娘娘左手上托着的净瓶。”

  地上并无观音像掉下来的那条手臂。

  蔚音瑕将净瓶小心翼翼放置到铺满了尘灰的供台上,又拿出刚刚给安镜擦过手的帕子,将台面上的一些杂物拂落,再又拿起净瓶,把帕子平铺在它底下。

  做完这些后,蔚音瑕神情肃穆地仰望着依旧能看出面带笑容的观音像,双手合十,闭上眼虔诚祈祷。

  安镜立在一旁,默默注视。

  下一秒却见蔚音瑕默念了什么后,径直双膝跪地磕起了头。她伸出手想拉她,但是在碰到蔚音瑕前,又将手收了回来。

  她们都是凡夫俗子,有愿望,有寄托是正常的。

  直到蔚音瑕认认真真地叩了三拜,她才上前一步把她扶了起来。

  “怎么说跪就跪?早知你要跪拜,就该弄点干草进来垫着。”她蹲下/身,掀开旗袍裙摆查看蔚音瑕的膝盖有无受伤,“还好只是有一些发红。痛吗?”

  “不痛。”蔚音瑕羞赧道,“阿镜你快起来。观音娘娘看着呢。”

  拍掉裙摆上的灰尘,安镜站起身,又拉起蔚音瑕的两只手帮她吹掉掌心沾上的灰尘。

  “正因为观音娘娘看着,我才要让她知道,刚刚向她叩拜许愿的姑娘已经有良人相伴,就莫要再给这个姑娘牵别的姻缘线了。”

  她对神佛文化知之甚少,但大慈大悲观音菩萨这句听得很多,还有向观音娘娘求子这一说法也听得多。

  求子,不就跟姻缘很接近?

  蔚音瑕的脸刷一下红透了,低头娇嗔道:“莫要在观音娘娘面前造次。”

  安镜却飞快地吻了她的脸:“造次吗?”

  “阿镜你……你怎的越来越坏了!”被亲的人捂着脸美目一瞪,满脸羞色地扭头往外走。

  结果因走得太急,被门槛下的一处宽石缝崴了鞋跟。

  趔趄了一下的她,手刚扶着门框,就被安镜拦腰抱了起来:“观音娘娘都不许你丢下我,音音,你跑不掉了。”

  这一次,蔚音瑕没再出言反驳,也没再挣扎。她温顺地揽住安镜的脖颈,靠在她肩上。

  “阿镜,你为什么不问我向观音娘娘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嗯,我不说。阿镜有什么愿望吗?”

  “有啊。”

  “能说吗?”

  “音音,”安镜低头深情地望着怀里的小女人,“娶你为妻,就是我安镜余生最大的愿望。”

  清风徐来,安镜越来越长的柔软的发丝随风扫在蔚音瑕的脸上。

  蔚音瑕细心地将微风吹乱的鬓发替她别在耳后。

  额角那处久远的伤是怎么来的,她从没问过。但她知道一定流了很多血,也一定很疼。

  安镜将蔚音瑕抱上了小轿车,而蔚音瑕在被放到座椅上时,揽着安镜压向自己,顺着心意与之唇舌相依。

  一个长长的热吻之后,蔚音瑕抚摸着安镜俊俏的脸庞,摩挲着额角的疤痕,含情脉脉地说道:“阿镜,带我走吧,天大地大,地狱天堂,我都跟你去。”

  她多希望安镜能毫不犹豫地回答她一句“好”,多希望安镜能即刻就带她“逃走”,多希望,她们就此远离沪海。

  再不回来。

  “音音,再等我几个月。”安镜许诺,“我们没有地狱,只有天堂。”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租界内,安熠签了一笔天津客户的大订单。

  滚回去。

  是他从安镜口中听到的次数最多的一句话。

  受够了。

  是他在心里无数次想冲她吼回去的一句话。

  他以为有了这笔订单就可以扬眉吐气了,为此沾沾自喜,殊不知已落入了他人专为他量身定制的圈套。

  安熠,是一枚很好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