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她不可妻【完结】>第21章

  第二天一大早, 安熙接到了戚如月的电话。

  “姐,如月说她临时被报社安排出去采访,采访对象是昨天刚醒今天就要出院的工部局华人董事薛华, 我去陪她啊。”

  薛华?薛华今天出院?!

  这些天沉迷于从天而降的爱情, 又忙于新机器的采购,全然忘了不久前的那场“斗殴事件”。

  “烂人一个, 有什么好采访的。”安镜随意答了一句。

  “小道消息称, 薛华准备了发言稿,会公开就仙乐舞厅一事进行说明。我就是担心如月的安危,所以才去。”

  徐伟强是赫赫有名的黑/道老大,薛华在他头上撒野, 还闹出了人命, 两败俱伤不是徐伟强能接受的结果,故, 此事必然还有后续。

  安熙一走, 安镜立马换了衣服,配了手/枪。

  “陆诚,去戮帮。”

  戮帮的人基本都认识安镜,也知道安镜跟他们老大的关系够铁够硬, 且徐伟强老早就放过话,见安镜全都得恭恭敬敬听她训话,是以安镜在戮帮几乎是出入自由。

  “强爷呢?”

  “强爷去赌场了。” “强爷去收账了。”

  众口不一, 定有猫腻。

  安镜态度强硬:“强爷到底去了哪儿?柏杨你说!”

  众人不答,安镜拔/枪:“他是不是带人去截杀薛华了?说啊!是不是?!”

  柏杨站出来:“镜老板, 您不是不知道强爷对您有多看重, 我们死了几个兄弟,还连累镜老板中了一枪, 这口气,强爷无论如何是咽不下的!”

  安镜猜得没错:“薛华有工部局的人做靠山,敢大张旗鼓发什么所谓的声明,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好给徐伟强扣罪名。”

  “强爷铁了心要做的事,我们想拦也拦不住。”

  “他带了多少人去?”

  “就……就他一人。但还有一个他认识的非帮内友人,是一名退役狙击手。”

  “他是活腻了,不想要命了是吧!”安镜骂道,“柏杨,你带几个弟兄去外围接应,没出事故就都别露脸。”

  “是。”有安镜发话,事后强爷怪罪下来,要罚也能罚得轻些。

  ……

  薛华所在的医院门口,围了好几家报社的记者,安镜戴穿了一身黑,帽子躲在街道转角处观察。

  围观者众多,不是杀/人时机。

  安镜还未发现徐伟强的身影,医院门口那边就“砰”的一声炸开了锅。薛华没来得及开口念他的声明就倒地身亡了,而周遭众人在枪声之下也全都抱头乱窜。

  混乱中,巡捕房几十号人从四面八方涌入。

  安镜面色凝重,压低帽沿,因为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安熙和戚如月。

  刚想去找他们,就见安熙警惕地和一个穿着中山装的陌生男人交头接耳,还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他们的接触很快结束,若不是她集中精力盯着自家弟弟,怕也见证不了这一幕。

  紧接着,安熙拉起戚如月迅速撤离了是非之地。

  愣神的空档,安镜突然被人从身后抓住胳膊往巡捕人数最少的缺口处带:“你怎么来了?”

  “徐伟强,薛华出院故意搞这么大动静,明显就是个圈套,巡捕房早就做好了埋伏。你这么聪明一人,为什么不能理智一点?偏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我如果现在不动手,薛华的发言就会刊登在明天的报纸上,而他的发言,极可能对你不利。为了隐蔽行事,我才只身前来,而且我请来的狙击手既已得手,我不会再打草惊蛇,趁乱走吧。”

  “砰!” “砰!” 又两声枪响。

  安镜和徐伟强同时看向有人尖叫的地方,又一名大着肚子的女人赫然已躺在了血泊中。

  徐伟强第一时间解释:“不是我的人干的!”

  看他也很吃惊的表情,安镜了解他的为人,不是滥杀无辜的性格,便也没有怀疑。她提出另一种思路:“工部局董事薛华和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死于前来报复寻仇的戮帮枪下。徐伟强,做局的人,是个狠角色。”

  “你信我便好。”徐伟强再次拉住安镜的胳膊,“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再说。”

  两人疾步离开,乔装改扮后的徐伟强并没有被巡捕房的人抓住,他和安镜平安回到了戮帮开设的赌场。

  安镜越想越不对劲,说道:“派人去查一查那个孕妇的身份,她的死必有蹊跷。”

  “今晚我会去确认后面两枪是不是他开的。”

  “他是谁?”

  “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到最后也只能靠夺命谋生的杀手罢了。”

  ……

  安家。

  安熙比安镜回家得早,正在练习弹钢琴,赫然是戚如月跟蔚音瑕联手弹奏的那首曲子。

  安镜进门后站着听完,才走向他:“薛华被枪杀的消息传开了。”

  安熙翻了一页琴谱,页面上是曲子的名字。

  “姐,这首曲子好听吧?叫《爱之梦》。悠扬的旋律中,蕴涵着纯真高尚的爱情。”

  安镜哪有心思跟他谈什么爱情:“你和如月没受伤吧?”

  合上琴谱,放下琴盖,安熙若无其事地起身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如月她受了点惊吓,我送她回去了。”

  “你……”要从何问起呢?

  “姐,”安熙先发制人,问道,“强爷是不是跟薛华有仇?”

  “他的事,我不清楚,你也别多问多管。”安镜不希望安熙跟徐伟强有过多交集,“租界和老城区都不太平,少去。要去就去厂里待着打理生意。”

  “黑/道的事少管,这句话该我说给你听。”安熙蓦地神情严肃,“姐,我们家做生意是堂堂正正走的白道,你跟强爷私交归私交,但黑白两道自古不相容,戮帮那边,你别陷太深。”

  安镜与徐伟强的缘起,安熙是知道的。所以只要不涉及原则,不牵扯生命,他都不会过问。

  “安氏企业和安家人遵纪守法,黑/道却以法外逍遥为荣。姐,趁早抽身吧,你欠他的,我们用钱还他,要多少都行。”

  “我和他,没什么欠与不欠了。”安镜为他挡了那一枪就算还了,但她仍旧心情沉重,“安熙,你劝我的话,我放心里了。你最好也把刚刚劝我的话再对自己说一遍,堂堂正正做事,别在暗夜里泥足深陷。”

  安熙瞳孔猛然一缩。

  安镜混迹商场,阅人无数,察颜观色的本事可比安熙强多了:“我若死于非命,无关紧要,但你不同。你是爸妈唯一的儿子,你的命,务必留给安家。”

  ……

  樵帮。

  一个左眼戴着黑色眼罩,左耳下半截残缺,左脸上有两指节长刀疤和烧痕的光头男人坐在虎皮椅上,右手在头顶杂乱无章地摸着,烦躁和焦虑皆有。

  站在他两侧的十几人垂手而立,无人作声。

  良久,一个稍有年纪的男人出声道:“东爷,这事儿会不会是那个人干的?时隔五年,一回来就大张旗鼓搞起了纺纱厂,招了不少人,还赶走了摊贩,让弟兄们没处收保护费,全然没把我们樵帮放在眼里。您就是太沉得住气了,就不该忍气吞声……”

  “少说两句吧,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另一人截住他的话,“东爷那叫忍气吞声吗?东爷是不想把事闹大,想先让二嫂安心把孩子生下来。”

  “都他.妈给我闭嘴。”陈东怒斥道。他们说的那个人,多年前就跟他伤了眼睛、耳朵和脸脱不了干系。

  五年前他在福和饭店跟女人寻欢时发生了一起爆/炸,一二楼坍塌严重,死伤数十人。巡捕房给出的调查结果是由厨房煤/气泄露、员工操作不当引起的,纯属意外。

  侥幸活下来的陈东可没那么愚蠢,当时与他结怨最深的就是那人,于是他派人去查,却查到那人在爆/炸后的第二天下午就登船离开沪海了。

  此一去,杳无音讯。

  但也让陈东和弟兄们都坚信,那场爆/炸就是那人干的。

  要不是那人跑得快,逃回海外躲了五年,早就是他陈东的刀下亡魂了。

  “都杵在这儿干嘛,看着就烦。”一名身材丰腴的女人挎着价格不菲的进口名牌包包走进来,“东爷这儿有我,你们都滚吧。”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互相递眼色,然后一窝蜂地小跑出了门。

  只其中戴帽子的一人在最后离开前毕恭毕敬地说了句:“悲讯传来,东爷难免伤心,嫂子……”

  “滚!”东爷砸了茶杯。

  那个被叫做嫂子的,是跟了陈东三年的女人,张婉莹。

  张婉莹是樵帮大嫂,道上的人无一不知,所以陈东不敢让张婉莹给他生孩子。

  风险太大。

  陈东今年四十一岁,随着年纪上来,想要孩子承欢膝下的心也越来越急,这才暗地里在相对安全的租界内勾搭且包养了一个给他生孩子的女人。

  六个多月了,再有三个月,孩子一出生,他就能做爸爸了。他查了,是个带把的儿子,他连名字都想好了。

  “东爷,”张婉莹坐到陈东身边,把他的头抱在胸前,“你想要孩子,我给你生。”

  她知道陈东在外面养别的女人,也知道陈东想要孩子。无名无分的女人,长相普通,性子软,被自己三言两语就吓得哆嗦,掀不起什么风浪,起初她就没拿她当回事。

  毕竟黑/道大哥的女人,不是谁都能做的。

  陈东从没亏待她,她也识趣,尽心尽力守住自己在戮帮的一亩三分地,存私房钱和保命更要紧。

  可等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陈东花在女人身上的心思就越来越多。

  甚至,张婉莹还听到底下的小弟称那个女人为“二嫂”,有什么好东西也都第一时间往那边送,这才令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我大费周折藏起来的女人都生不下来孩子,何况你?成天大摇大摆的,还嫌不够招风?”

  “反正都是藏,你也藏我一回。”她有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蛋,跟着陈东给他长脸,也图了几年大手大脚花钱的富贵日子。可说到底,哪个女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呢?

  母凭子贵的,凭什么就不能是自己呢?

  说不定等她生了孩子,还能哄着陈东把家底都给他们母子。为了安全起见,吹吹枕边风让陈东送他们出国去过奢靡的洋日子也不是没可能。

  陈东看着张婉莹,二十五岁的她,容貌依旧靓丽光鲜。

  心里有所动容,抬起她的下巴,在唇和脖颈上狠狠亲了两口:“好,等老子把这笔账算清了,就跟你生孩子。”

  ……

  隔日报纸一出,头条便是工部局薛华被枪杀,次条是“作案者”同党已被抓,当夜招供,薛董和孕妇之死,皆系戮帮所为。

  自此,巡捕房正式与戮帮宣战。扬言将搜集一切相关证据,誓要顺应民意将丧尽天良者“绳之于法”。

  命案发生在租界,而戮帮总部在租界外。

  难办,也要办。

  安镜看着报纸,徐伟强说他只身前往,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同党”?

  栽赃嫁祸,显然那名孕妇就是引战的另一根导-火索。

  这份报纸,蔚音瑕也看了。

  蔚家。

  书房里,蔚正清叼着烟斗对蔚音瑕说道:“戮帮自顾不暇,安镜若贸然出手相助,必玩火自焚。”

  蔚音瑕忍着心绞痛:“下一步该怎么做,还请父亲明示。”

  “她既已上钩,那你就欲擒故纵,让她死心塌地。只管去找她,后面的事,我们会安排。”

  仙乐门发生枪案那晚,跟薛华同在一个包房的还有一神秘人物。

  原本他只是来碰碰运气,碰安镜会不会在看到蔚音瑕在蔚正清寿宴上献曲祝寿后,前来仙乐门“认人”的运气。

  来了几次,总算让他给碰到了。

  而且是安镜和徐伟强,都来了。

  于是他将计就计,在红缨的琴上动了手脚,又激了喝醉的薛华去挑衅徐伟强。两者水火不容,枪战一触即发,红缨也顺利更进一步地撩拨上了安镜。

  这个人,叫卡恩,和蔚正清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同盟”,五年前与陈东结仇的,也是他。

  所以蔚音瑕在老城区跟安镜的“冰释前嫌”,都在蔚正清和卡恩的意料之中。

  而医院门口开出第二枪、第三枪的人,也是他雇来的。至于那个孕妇为什么会出现,就要从张婉莹说起了。

  借刀杀人,是最常见手段。

  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徐伟强被工部局视作头号目标,被樵帮视作头号敌人,让他们自相残杀,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五年前陈东大难不死,害得他只能仓惶逃回国养精蓄锐。陈东曾令他在华人面前遭受胯下之辱,只有陈东死,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他怎么可能容忍陈东儿女绕膝,享受天伦之乐呢?

  而徐伟强在沪海黑/道的势力如日中天,也是他在沪海谋利的一大隐患。

  他设计祸水东引,消耗陈东的势力去摧毁徐伟强的势力,一石二鸟。让陈东去狗咬狗,让徐伟强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这样一来,安镜那方没了戮帮做后盾,犹如断了一臂。失了戮帮庇护,耳目必然也大不如从前。

  戮帮已遭难,该轮到安氏了。

  ……

  这日,蔚音瑕借着帮夫人送东西去蔚兰茵家,回程路上转去了安镜办公的地方。

  “请转告镜老板,蔚音瑕小姐前来拜访。”絮儿对接待的人说道。

  “镜老板在跟客户谈生意,你家小姐可能要多等一阵子。”公司不像在安家,他们的重心只有工作。

  “无事。絮儿,我们等一下吧。”蔚音瑕明事理,不会恃宠而骄,无缘无故打扰安镜工作。

  安镜大伯家,有一个老来子,年17岁,不好好读书,天天不是在安氏工厂里耀武扬威,就是在外头惹事生非。

  也只有他亲爹才说得出“他都能独当一面谈生意”的话来。

  这不,蔚音瑕刚在接待区落座,见色起意的安熠就吹着口哨尾随而进。

  安家基因不错,安氏子孙长得不是“风流倜傥”就是“俏丽多姿”。

  安熠也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还没成年就睡了不下十个女人。一半是风月场所的,也有一半是被他用钱骗到床上的良家小姑娘。

  好打发的,给点钱了事,也有不好打发的企图用怀孕上位,结果不但堕了胎,还吃了官司。

  有钱能使鬼推磨。

  蔚音瑕一进门,磨了半天洋工的安熠就注意到她了。

  这个女人,面相清丽,气质绝佳,他以往睡过的和奉承他的那些货色都无法与之媲美。

  安熠顿时燃烧起了男人对女人的征服欲,要是靠他自己骗不到手,那就靠家世,总有一样能成。

  “这位漂亮小姐是来找镜老板的?”安熠笑嘻嘻地来到蔚音瑕面前,礼节性地伸出右手,“你好,先自我介绍下,我叫安熠,是镜老板的堂弟,不知小姐可有听说过?”

  他没参加蔚正清的寿宴,也没在其他地方见到过蔚音瑕,是以还不认识她。

  “熠少爷,失礼。”蔚音瑕起身,与他握手。

  “小姐如何称呼?”

  “蔚音瑕。”

  “蔚……原来是蔚家二小姐。可惜了,差一点我就得喊你一声堂嫂了。”没见过人,但这名字他近期可听了有数十回,“蔚二小姐的花容之姿,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难怪安熙不惜与堂姐作对,也要跟你订婚,换我,我也会这么干。唉,谁让我没有他们姐弟命好,没生在当家做主的一房,蔚二小姐怕是看不上我。”

  “熠少爷说笑了,您是贵人,不必妄自菲薄。”蔚音瑕试图抽手,却被紧紧抓住。

  “堂姐她一天到晚都很忙的,蔚二小姐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安熠就是不松手,借机吃豆腐。

  “一点私事而已,就不劳熠少爷费心了。”

  蔚音瑕心头泛起了恶心,皱眉道,“至于我与安熙订婚一事,不日前安熙已向众人做了解释,镜老板也已表示不计前嫌,愿意拿我当妹妹看待。我虽深居简出,但对镜老板仰慕已久,之前几次做客都是在安家宅邸跟镜老板和熙少爷见面,对镜老板的办公环境有些好奇,今日天气晴朗,又正好得空,便请示了家父,带了些小食点心特意来看看镜老板。”

  能多次出入安家,必定是与安镜安熙关系匪浅。

  蔚音瑕天真地以为抬出安镜名号就能逼退讨人厌的安熠,但看对方一脸色相,全然没把她方才的话听进耳朵。

  “蔚二小姐解释这么多,是想告诉我什么?”安熠不退反进,贴近蔚音瑕得寸进尺道,“告诉我你跟安熙从此不谈情爱,只做朋友?还是告诉我,只要能攀上安家这门亲,嫁谁都行?”

  “熠少爷误会了……”

  絮儿看得着急,大声提醒道:“熠少爷,你抓疼我家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