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滇西祡支公路直行120公里, 就到了起底江高有码头,高有码头是通往缅甸洛瓦河站最近的水路线,连接中缅十六个口岸通道, 客货轮船云集、贸易繁荣。
江风阵阵,温和拂面, 卫向晨把船锚抛进水里, 叼着牙签钻进船舱, 用一种看新婚小媳妇的眼光看着苏韫亭,咋舌道:“苏队,没看见鹤渡医药2号仓库。”
苏韫亭正在给枪上膛, 听到卫向晨的话, 也没表现的很吃惊,他把枪放进后腰挂着的枪|壳里,起身抄起黑色露指半截手套戴上, 扣紧魔术扣, 一脸认真地拍拍卫向晨肩膀:“从深夏到高有码头, 我们路上一共走了四天, 贺雅楠知道这艘船换人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既然她想给程渡报仇,就算是为了杀我,今天的交接货她也不会终止,放心吧。”
贺雅楠复制松远案的作案手法吸引深夏警方注意,就是为了能亲眼看到他被炸成碎片这一天。
接货人一定会出现。
不止如此, 苏韫亭断定, 贺雅楠也会露面。
他抬手, 看看临走时秦展挂在他手腕上的那块OMEGA海马至臻腕表,秒针很快走完一圈, 分针小小往前挪动一格。
“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
“哦豁。”卫向晨凑在他腕表上看一眼,感叹:“五位数的天文台表,谁送的?”
“哦,肯定是秦局。”他自问自答,不怀好意地笑,“快说是分手费还是彩礼?”
“你怎么不盼着你苏队点好呢?”苏韫亭炫耀似的抬手在卫向晨眼前晃两下,“就不能是论功行赏?”
卫向晨冲他竖起大拇指,“苏队,你最近有功吗?论功行赏骗谁呢?我在你眼里傻吗?就那你们在房间里白-日-宣-淫-”他挑眉,“是吧,我可是都看见了。哎,你瞒不住。”
“你小子,没女朋友嫉妒我是吧?”苏韫亭瞥他一眼,出了船舱。
卫向晨跟出来,乐呵呵道:“我嫉妒你啥呀,五位数的腕表?算了吧,我嫉妒你盛世美颜还靠点谱。”
苏韫亭抬眼,往岸上看了看,脸色凝重起来,压低声音道:“十点钟方向有人正在接近我们的货船。”
卫向晨循着苏韫亭说的位置看过去。
一行五人,打头那个穿一身黑色西装,梳大背头,带副宽边墨镜,走路带风,在人头攒动的码头上,画风与周围格格不入。
在他身后还跟着四个看穿着打扮像保镖的人。
苏韫亭紧紧手套,冲卫向晨递了个眼色。
卫向晨点点头,朝来人迎上去,他站在船头,咬着牙签吊儿郎当地看着大背头,居高临下喊了句:“喂,你就是枭哥?钱带来了吗?”
大背头仰头,抿唇笑了笑,回他:“我不是枭哥,准确地说,来接货的枭哥,人现在在我们老板手上。兄弟,可以跟我们老板谈谈吗?”
卫向晨嘴里叼着的牙签,啪嗒,掉了下去。
“不是枭哥?”
对方非常淡定地点点头,“关于枭哥的事情,等会儿你们见到我们老板自然就知道了。我可以保证,我们和你们不是敌人。”
大背头态度非常诚恳。
卫向晨皱眉,犹豫两秒扔下句“你等着。”拐回去,把情况一五一十给苏韫亭说了一遍。
“枭哥在他们手上?”苏韫亭问道。
卫向晨说是,问他:“苏队,我们要和他说的那个老板见面吗?”
“去见。”
苏韫亭抬手盖住腕表,“立刻开启定位追踪,一旦有任何问题,马上调集附近所有警力对可疑人员进行控制。”
他这话不是对卫向晨说的,是对着藏在袖中的腕表说的。
这块价值五位数的腕表里面,嵌着一枚通讯芯片装置,可以随时和秦展他们进行联络。
苏韫亭和卫向晨跟着大背头走出码头,进了一辆林肯加长商务车。
大背头坐在前座,笑道:“我们老板约见两位没别的意思,两位不用紧张,喝点什么?”
加长的豪华车厢里,备着好几种饮料。
苏韫亭语气冷冰冰的,“不喜欢喝冷饮。”
大背头自讨个没趣也不生气,转而又问卫向晨,“小哥儿,你呢?”
卫向晨摆摆手,“不喝。”
大背头耸肩,“好吧,看来两位都是讲究人。”
加长商务林肯在街上七拐八绕,拐进一条宽敞无人的花间小巷,偶有蝴蝶偏偏花丛中,风景幽静,花香袭人,车子在一家看上去像是民宿的建筑前停下,服务生立刻上前替他们打开车门。
进了民宿之后,大背头把他们引进一间二层小竹楼,“我们老板在楼上等着两位,我还有别的事,就不跟二位上去了。”
苏韫亭和卫向晨互看一眼,径直来到二楼。
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学生模样的男生,正抱着只金渐层坐在老板椅里晒太阳,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来,一脸人畜无害的笑着跟苏韫亭和卫向晨打了个招呼。
“两位警官,要不要吃点什么?”
苏韫亭和卫向晨皆是一怔。
这人是谁?
他们身份暴露了?
这个看上去是个高中生的少年,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他们俩的身份?
“谢谢,我们不饿。”苏韫亭接话,径直扯了张椅子,在少年对面坐下,往椅背一靠,大腿翘二腿地对视着他。
似乎是感受了空气中莫名的杀气,那只金渐层弱弱的喵两声,挣扎着从少年怀中跳到地上,怯生生看了苏韫亭一眼,迅速跑开了。
少年单手插进额前碎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Lcky怕生,被苏队长的气势吓到了。好吧,那我们现在进入正题。”他身体前倾双手交叉在腿|间,摆出一个谈判的姿势,“我姓贺。”
苏韫亭眉头微不可见地跳了一下。
“我有一个堂姐,她叫贺雅楠。”他嘴角勾起个似有似无的笑,“怎么说呢,我这个堂姐是高材生,那种给全家带来无上荣光的高才生,和她比起来我就差多了,是个不入流的混子,大专都没毕业。”
卫向晨心里开始犯嘀咕。
这个人说的话,和他们公安局查到的贺雅楠信息不一致,贺雅楠明明是独生女,贺雅楠父亲也是独生子,贺家根本就没有堂兄弟姐妹。
苏韫亭心里也嘀咕一阵,但他并没有要打断贺宁的意思。
“不过这都无所谓,两位警官,有件事我需要跟你们坦白交代,关于贺雅楠,她的违法犯罪事实,如果有需要,我愿意做指证人。”
苏韫亭沉默两秒,非常好脾气地开口,“指证人?”
“对,指证人。我手上握有贺雅楠的犯罪证据,她所有购买人体器官的交易记录,她的男朋友程渡的尸体,还有五年前松远医药2号仓库爆炸案目证人。”贺宁对于这场谈判,胸有成竹,“这些不都是你们想要的东西吗?只要有了这些,贺雅楠就可以被定罪了。我知道你们国内的刑法,外籍人员在国内犯罪,适用于国内法律,不仅要判刑,最后还要驱逐出境。我研究过你们的法律,像贺雅楠这种,在境内故意杀人的,应该是判处死刑吧?”
“一旦证据坐实,确实是死刑。”苏韫亭两根手指捏在手腕上,微微活动了下右手,“不过,贺雅楠应该是有豁免权的,所以最后很可能判不了刑,只是驱逐出境。”
“我既然把她送到你们手里,就不会让她再活着回中东,豁免权这条路,已经不通了。”贺宁笑得有些得意。
苏韫亭听完,短促地笑了一下,“其实我很好奇,你说贺雅楠是你堂姐,一般有血缘牵扯都会竭力帮助亲戚减刑或是隐瞒罪行,你为什么要下手这么狠,一定要置她于死地?这于清理上说不通。”
贺宁纯真地笑回,“我这怎么能叫下手狠呢警官,我这是大义灭亲啊。我是和你们这些正义化身站在一起的,不然也不会把贺雅楠的人扣住,救你们免于一场交恶。说起来那个枭哥,也算是个证人呢,两位警官要不要见见?”
苏韫亭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这个贺宁给他的感觉不太好,虽然外表看上去单纯阳光,但内里有一种恶寒感。
他顿了顿,带着对贺宁百分之二百的不信任,“你帮我们,仅仅是因为站在正义一边?没有私心?”
“我说我没有私心,看来苏队长不信任我。”贺宁起身,调皮的走到苏韫亭面前,弯起眼睛笑得非常甜,“在你们国家,不是规定十八岁成年?我可只有十七岁,还是个孩子,能有什么私心?我只是想要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而已,用符合你们国家法律的办法。而且,苏队长,关于我们家庭伦理的问题,好像不归警察管,难道你们国内的警察,会把争夺家产这种家族私人行为列为违法犯罪吗?我只是想要一点钱,可没有动用不正当手段。再说,不是我要贺雅楠死,是贺雅楠自己作死,就在二十分钟前,如果不是我把枭哥请过来,贺雅楠身上还要再背两条刑警的命案。两位警官倒是挺不惜命的,活着多好?看看,仅仅是这满阳台的阳光,就让人舍不得去死。”
确实,贺宁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有种莫名的治愈感。
“宁少,枭哥过来了。”大背头很规矩的站在门外,询问贺宁,“是不是让他上来?”
“让啊,快请他来,我可是好不容易给他找到了去处,两位警官一定会好好照顾他。”贺宁开心的手舞足蹈,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停下来收起脸上的笑看着大背头,“对,你去我书房,把保险柜里那些资料都拿过来吧。”
大背头鞠躬哈腰去了,没一会儿去而又返,夹着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推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走进来。
络腮胡被他推搡着踉踉跄跄差点摔倒,状态还有些懵逼。
大背头把档案袋交给贺宁,“宁少,都在这里了,您看看。”
贺宁接过去,把档案袋晃了晃,交到苏韫亭手里,“这些是我整理的所有关于贺雅楠的犯罪资料。”还有,他指指络腮胡,“人证也在这里,苏队长还满意吗?”
苏韫亭拉开扣线,将资料从里面抽出来递给卫向晨。
卫向晨接过去一目十行在A4纸上看着。
这些资料是打印出来的活体割取器官影像、时间记录以及手术地点、详细手术流程,影像中操刀人的身高、长相都非常清楚。
在厚厚一沓A4纸当中,还夹着一套光盘,盒子用记号笔记录了时间地点,10.19,松远医药2号仓。
贺宁拍拍手,“怎么样?这些东西,是不是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