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裴方锦面前的祁珃,听见对方这般询问,除了摇头,也答不出其他话来。

  早在辜进桓命户部一众,自书田产家宅之前。祁珃已经让巡兵前往徐鑫名下有明载的地方搜查,并无任何线索,眼下只能等进一步审理。

  “裴大人,本王已经命人从尊夫人的老家返回盛京之路,沿途搜寻。与徐鑫有关的地方,也在逐一探查。本王答应你,一旦有消息,定然知会与你。”

  祁珃话音刚落,裴方锦便急忙追问道:“都找了吗?我夫人老家在澹阳,她最后与我回信是在一个多月前,说她还有几日便可抵京。都怪我!都怪我啊!”

  裴方锦这些话,已经对巡兵说过好几遍,实在无从查起。

  此事如果真乃徐鑫所为,被裴方锦往御前这一告,徐鑫如何肯乖乖就范,给自已平添一个罪名。

  如果没有实据,茫茫人海,实难找寻。祁珃看着裴方锦落魄的样子,不忍心点破,却也无计可施。

  燕霄拿着文卷,守在监牢门口。听完裴方锦的话,脑子里回忆起平时看的法制栏目,一般失踪人口都是什么处理流程。

  忍不住问道:“裴大人,尊夫人平时有没有什么闺蜜?她这趟回老家,除了你们家里人,还有谁知道?”

  没有天网监控、没有身份证使用追踪……

  只能回归最淳朴的方式——社会关系盘查。

  “闺蜜?”

  “呃……就是至交好友。”燕霄补充道。

  祁珃听着燕霄的发问,并没有制止。坐镇盛京府衙多年,盘查此类去向不明之人,确实是查访行踪知情者为先。

  但裴方锦的妻儿,已失踪月余,且有明确的指向,再去追踪知情者,只怕用处不大。

  然而燕霄的话问完,裴方锦的眼神里似乎有了神采。

  裴方锦往燕霄的方向疾走了两步,在看见燕霄身旁的栅栏后又停了下来,声音有些发颤。

  “我……我夫人两个月前归乡看望岳父大人,她原是说,约莫半个月便可从澹阳回京。日子到了,我却只收到一封信函。信函中……便是交代我,务必妥善办天书宫一事……自已则要继续留在澹阳,再无其他。那信,确确实实是我夫人的笔迹。等我再去信询问,回信竟是岳父大人,说我妻儿早已返京。算日子,正与第一封信函时间相符……”

  燕霄听罢,有些犹豫地问道:“裴大人,在你收到这封信之前,天书宫的修筑进度如何?”

  裴方锦没答话,只是透过栅栏缝隙,愤恨看向户部其他属官。

  祁珃见状,朝聂滨使了个眼色。

  一行人便押着裴方锦去了另一处偏厅,祁珃念及裴方锦的身体状况,让聂滨请来了大夫。

  裴方锦作为主告,成了这桩天书宫失火案,走向另一条未知道路的指引人。

  “裴大人只是忧思过重,郁结在心。身上的伤并无大碍,至于心病,恐怕只得心药医。”大夫看完诊,给裴方锦略施了几针,稳定心绪,向祁珃回道。

  等大夫离开后,祁珃将燕霄方才的话又问了一遍。原本审问徐鑫无果,他是想等盘审完整个户部后,呈给盛安帝再行定夺。

  但燕霄的话,让眼前萎靡的裴方锦仿佛重新看到了希望。

  偏厅里,安安静静。

  只有裴方锦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说着。

  “天书宫的修筑,工期进展很是缓慢。只因采办的材料,来自各地,运送不便。我……一直都知道,天书宫的那些木材并非圣上所要求的材质。而木材行市里,以次充好不在少数。除了最早筑起的天书宫宫门,后面的工期所用,皆为次品,甚至变本加厉。”

  说着裴方锦看向燕霄,“这位小兄弟问得没错,如今仔细想来,我在两个月前,确实动过揭发的念头。但我知道,工期进行至此,我早就没有退路了。将作监不属固设,我……又没什么根基。圣上一旦追究起来,我这个将作监掌事也难辞其咎,每日只得隐忍劳作。”

  说罢,有些心虚地看向祁珃。一旦深究起来,他实难辞其咎。

  “有两日……我咳疾加重。平日里,木材筑型之事,皆是由我亲手。那两日,我便想将此事委给旁的少监。结果……被徐鑫知道了,他只说因我技艺好,天书宫事关紧要,不能假手旁人……恰逢家中来信,岳父大人病重。夫人原本不放心我,左右权衡,便和夫人商议,由夫人先回澹阳,如岳父的病在澹阳无济,可将岳父接至京中。我夫人性情温婉,不善交际,只有两位手帕交。至于她们是否清楚我夫人的去向……这我就不大清楚了……”

  说完,裴方锦悻悻垂下了头。

  “那两位,现在在什么地方?”燕霄捡关键的问。

  裴方锦略略回忆了一下,“一位是澹阳邱员外家的二夫人,一位是南郊茶商李掌柜的夫人。都是我夫人在闺中的旧识,后来嫁为人妇关系也极好。”

  燕霄对盛朝的城市方位实在不了解,如此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一旁的承务郎将裴方锦所言记载下来,祁珃依言又询问了那两位夫人的家宅位置,“聂滨,你明日照着地址再去一趟,探查清楚。”

  “是!”

  祁珃将方才那提食盒再次递给裴方锦,又道:“佳节倍思亲,裴大人顾念阖家,也切勿忧虑过深劳及身体。尊夫人与麟儿,还等着裴大人团圆呢。”

  交代完,便让巡兵将裴方锦送回了大牢,再是怜悯,也还是得照章办事。

  如今盛安帝下旨严查天书宫一案,裴方锦如何也还身居将作监一职,尚待圣心裁决。

  燕霄也终于将手里的刑部文卷呈给祁珃,交由承务郎接管。

  只见门外一名仵作来禀,“殿下,那具尸体,卑职有事禀告。”

  听罢,燕霄侧目看向祁珃。

  “本王知道了,你且先去,本王随后就来。”说完便起身,交代燕霄同聂滨一起。

  “待小厨房的吃食备齐,便先用。今日人多嘴杂,聂滨你且将人安顿好。燕霄,你便跟着聂滨一同前去。”

  “……是!”  燕霄心领神会的接了差事。

  这是摆明了,不让自已去看那具尸体啊!

  被祁珃甩掉,燕霄只好跟着聂滨。路过议事间,看着那具“尸体”的头号嫌疑人正在埋头写字。

  燕霄鬼鬼祟祟窜过去,小小声在祁楌晟耳边道:“你的道具,快被人识破了!”

  祁楌晟耳边一热,除了燕霄,没人会这么跟自已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