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花间一壶酒【完结】>第二十八章 好

  今夜一点也不冷。

  沐浴之后, 花九换好内裳,先上了床。她盖着被子,忍不住拉着被角掩住兀自通红的脸, 还陷在方才的余韵之中。

  听着霍桐儿沐浴的水声, 她这次是真的没办法再说服自己规矩,浮想联翩, 想的都是话本上看过的那些春词。

  不知羞!

  花九越想越羞,竟是埋首被下, 将自己蜷缩起来, 活像一只被烫熟了的虾米。真是羞死人了!

  她读过万卷圣贤书,此时此刻竟忘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那些妖冶的春图与白词, 在脑海中翻涌来翻涌去, 烧得她的身子越来越烫,直至霍桐儿掀开了被子, 透入一丝寒意, 她终是回过神来。

  “妙娘!”花九绷紧身子看她, 胡乱解释, “我只是……只是觉得冷。”

  “冷?”霍桐儿的手落在她的额上,分明花九的脑袋比她的掌心还烫。她瞥见了花九心虚的神色,恍然这小呆子适才在被子里面蠕动到底是为何, 不由得忍笑道:“这里不成。”

  “啊?”花九怔了怔。

  霍桐儿张了张口,只觉有几分不好意思,声音比先前更低了些:“这里不成。”说着,她看看这客栈的陈设, 虽说还算干净,却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好地方。

  梅来镇那家客栈远比这家客栈好多了。

  花九瞧她脸上多了一丝羞涩, 很快恍然:“我、我们还是早些休息吧。”她赶紧换了话题,生怕这话题再聊下去,两人都会羞得无地自容。

  霍桐儿心照不宣地点了下头,在花九边上躺下后,只贴上花九的身子,便觉得脊柱里似有什么痒痒地挠了一下。两人连忙分开,各自翻身背对彼此,中间留了一条不宽不窄的缝。

  冷静冷静,可不能在这种地方度她们的春宵。

  “明日,我想与你一起赶车。”

  “好。”

  “那……睡吧。”

  “嗯。”

  分明已经做过亲密的事,却忽然疏离了起来。花九觉得不自在,霍桐儿也觉得不自在,就这种绷着理智睡了半晌,最后双双压麻了身子,索性翻身过来,与平日一样,贴在一起暖暖地入了眠。

  原来,两人早已习惯冬夜里彼此的温暖。

  第二日清晨,两人梳洗完毕后,便收拾好行囊上了马车。

  花九神清气爽地拍了拍枣红马:“小红,今日可要走慢些。”

  霍桐儿惑然看她:“这是何道理?”

  “赶车可不能撒手缰绳,小红若是走快了,你得一直拉扯,手会疼的。”

  “平日你就不疼么?”

  花九笑道:“我习惯了。”

  “习惯吃苦?”霍桐儿扬了扬眉角。

  花九连忙哄道:“不是习惯吃苦,是习惯赶车了。”说着,便将手递了过去,“你瞧,我虎口这里都有茧子,所以拉扯缰绳不会疼的。”

  霍桐儿也曾摸到过,先前也没有多想什么,如今听来,牵了她的手柔声叹道:“是我疏忽了你。”

  花九摇头,得意道:“我起茧子的时候才十四岁,那时候妙娘又不认得我,疏忽也正常。”

  “十四岁?”

  “嗯,阿娘从我十岁起,就开始教我六艺。”花九每次提到母亲,总是掩不住的骄傲,“她说,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男子可学,女子也可学。”

  霍桐儿听得感慨:“等跟着你走完大燕的山水,我们就去寻你阿娘吧。”

  “好呀!”花九激动地点头,算起来,她也有近两年没有瞧见母亲了。说到这个,她还想到一事:“我这阿娘,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日都是她与我来信,却从不告知我该往哪里回信,所以寻她可不容易。”

  霍桐儿还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母亲:“她最近一次来信,你可知是从何处寄来的?”

  “不知。”花九摇头。

  “送信的也不知是哪里的人?”霍桐儿再问。

  花九蹙眉继续摇头:“送信的就不是人。”

  霍桐儿震惊:“不是人?”

  “阿娘养了只隼儿,每过三个月便会给我来一封信。”花九算了算日子,“我们到临淮的时候,差不多是阿娘来信的时候。”

  这位夫人真的神秘极了。

  霍桐儿却是个不服输的,越是这般神秘,她越想帮花九寻到她,好好见识一下这位奇女子。

  “临淮有不少蛊医,兴许我们可以问问他们,可有什么蛊虫有追踪之用?”

  “如此大好!”

  霍桐儿紧了紧她的手,认真道:“你我成婚,于情于理也该让她知晓。”

  花九也认真道:“放心,阿娘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她不会为难你的。况且,有我在,我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霍桐儿不禁笑出声来:“我知道的。”

  两人相视一笑,眼波里都是甜腻的温情。若说先前两人只算是名义夫妻,那今日两人便是初尝情味的相悦之人,眉梢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两人坐上马车后,一人携了一边缰绳。花九轻斥了一声“驾”,枣红马便迈开了蹄子,载着马车沿着长街往城门的方向去了。

  玳瑁在车厢里趴得无聊,索性钻出车帘,爬上了花九的肩头,撒娇似的舔了舔花九的脸。

  “玳瑁,厚此薄彼。”霍桐儿故作不悦。

  玳瑁似是听懂了,跳下了花九的肩头,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在霍桐儿手背上舔了一口,然后又缩了回来。

  它可是记得的,霍桐儿提溜过它的后颈呢!

  花九窃笑,霍桐儿轻抚玳瑁的脑袋:“别怕,晚上给你买鱼干。”

  玳瑁的眸光大亮。

  霍桐儿笑笑,看向花九:“等我们路过楚州州府的时候,我们多留一日。”

  “妙娘想去访友?”

  “不,楚州多画楼,我想你的画卖个好价钱。”

  花九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我并非什么大家,一幅画能卖一两银子,已经很好了。”

  “那些画在我心里,本是无价之宝,就算是贱卖,也不应如此便宜。”霍桐儿顺势打趣她,“连灞陵城的尚书都喜欢的字画,岂能只卖一两银子?”

  花九听的暖心,傻傻地笑了笑。

  霍桐儿温声道:“慕言养家糊口不易,我自当也尽一份力。”说着,她望向前路,“我这一辈子就学了一个经商之道,总要让我有点用武之地不是?”

  花九点点头。

  霍桐儿继续说:“我的阿娘走得早,爹爹也是个赌徒,当初我也被他当成了赌注,险些输给了燕京城的太守当小老婆。所以,什么出嫁随夫一类的话,在我这里都是蠢话。”她真诚地看向她,“你养我,我反倒会忐忑。”也是她对花九的剖白。当初,若不是她鼓足勇气跑来苏年家中,只怕她早就成了后宅的小妾,从那时候起,她便开始学习经商,哪怕开始很难,她也半点不怕,只因她知道,那是她日后安身立命的底气。

  花九听得心疼,覆上她的手,正色道:“那从今日开始,我们每日存上几钱,等哪天走累了,不想走了,便找个喜欢的地方盘个铺子,我们一起打理,过小日子?”

  霍桐儿鼻腔微酸:“慕言,谢谢。”

  “我还要谢谢妙娘呢。”花九的语气里透着感激,“若不是你,我不知还要漂泊多少年,才能有个落脚的家。”

  “胡说。”霍桐儿撞了一下她的肩,“家可不仅仅是落脚的地方。”

  花九赶紧纠正:“有妙娘在,远远不只!是我说错话,该罚,该罚!”说到这个“罚”字,脑海里忽地浮起昨夜的那个香吻来,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润了起来。

  “也不是所有事都有罚的。”霍桐儿端着架子,昨夜确实是自己孟浪了,她才不要总是“罚”她,免得让花九觉得她不正经。

  花九哑笑,没有戳破霍桐儿的羞意。

  霍桐儿微微斜倒,靠上了花九的肩膀,偶尔靠一靠花九,也不是不成。

  花九微微侧脸,脸颊贴上了她的额头:“若是累了,就进去歇会儿,这儿有我。”语声轻柔,像是温暖的羽毛,在霍桐儿心房上温柔地抚慰着。

  “慕言。”

  “嗯。”

  “等我赚大钱了,便将你卖出去的字画都买回来。”霍桐儿忽然有了一个大志向。

  花九的声音依旧温温柔柔的:“不必这样的,你若喜欢,我每日都给你画。”

  “我自是喜欢的。”霍桐儿坐直了身子,郑重其事地道,“正因为喜欢,才舍不得那些字画随随便便地挂在大堂里。”正如她喜欢花九这个人,所以也想对花九如珍似宝。

  花九听出了她“借物喻人”的意思,她感动于霍桐儿待她的真心,更心动于霍桐儿这个举动里隐藏的小小独占欲。

  那些感激的话,那些情深的话,都化成了花九应她的一个“好”字。

  好,女子也。

  她与她就是这天造地设的一个“好”字。

  谁说女子相悦是荒唐?花九只道是世人偏见,她不仅要好好珍之重之,还要过好独属于她们两个的“好”日子。

  待这一程风雪退却,她们定能迎来一个灿烂的春色满途。

  若真到了走倦的那一日,霍桐儿开她的酒楼,她做她的掌柜的,在后院里再救养几只小猫与小狗,温暖温馨,岁月静好。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