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誉和他的室友兼好友温九一共同赎买过一个雌奴。

  青春期的小雄虫们格外好奇,主要是郝誉按捺不住对雌虫的好奇,挑挑拣拣选择同种族最好看的罪犯,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和九一唠叨什么“星盗浪漫小说”“不好奇雌虫的身体吗?”

  温九一没有感觉。

  他是个木头一样的军雄,忙得失去世俗欲望,除非郝誉烦得他不行,不然他懒得说话——雌奴这件事情算是两个未成年军雄千辛万苦构成的。郝誉还琢磨如何合理使用雌奴,温九一考虑雌奴能不能拿来试药时,那个雌奴爬上他们中一个的床铺,连捅十来刀,仓皇跑路。

  郝誉从此对雌奴有了非同一般的认识。

  他不会把雌奴当做平等的雌虫。

  永远,不会。

  “罪犯就是罪犯。”郝誉迫不及待要看一周后伊瑟尔能给自己掏出什么东西。到这一刻,他也根本不掩饰残忍的本性,几乎是居高临下和亚岱尔谈起这件事情,“你们家会帮他吗?”

  亚岱尔觉得郝誉可能对亚岱尔家有些误解。

  “阁下。您为什么觉得我们会帮他。”

  “那就好。”郝誉懒洋洋道:“他不是你哥的雌虫吗?”

  军雌亚岱尔从不觉得伊瑟尔是哥哥的雌虫。他以家族为重,对“家族雄虫们的雌虫”理解并不围绕“性缘关系”展开。

  贵族雌虫永远跟着利益前行。

  “郝誉阁下。”军雌亚岱尔提醒道:“按照法律关系。伊瑟尔是您的雌虫才对。”

  “……他是我哥哥的遗产……之一。”郝誉欲言又止,想起死去的哥哥,捂住额头,“亚岱尔,我不理解。为什么呢?”

  哥哥郝怿的眼光太差了吧。

  还是,他真的相信预知梦的存在?仅仅因为一个并不准确的梦,笃定伊瑟尔会为自己生下虫蛋?或者和自己在一起?

  郝誉努力回忆梦境中哥哥所绘制的沙画。

  巨大的遍布整个白陶盘的太阳,弥散在沙画中细碎的闪光的金色粉末,黑色沙粒线性描绘出两个身影,随后勾出数个长长的拖尾,与一个椭圆形的物体。

  哥哥说,那是虫蛋。

  真的是虫蛋吗?

  “修克的能力和他雌父一样。”郝誉自言自语,“八成是一样的。”

  “嗯。”亚岱尔百般认同这一点,“大概率是身体激素控制。”

  雌虫的异化能力大部分与身体有关,除去增速、大力、加强某一部分器官强度外,还有用身体产出油脂、毒素、黏液等能力。

  亚岱尔这种属于少数中的少数。

  “激素控制?控制什么激素?”郝誉无奈道:“孕激素?雌激素?”

  “最初应该没有那么强的区分。”亚岱尔解释道:“伊瑟尔更像通过训练,娴熟掌握一到两种身体激素……我回去问问哥哥,他一定清楚是怎么回事。”

  郝誉想起桑.亚岱尔那疯样,无奈摆摆手,“别了。”

  他已经将桑.亚岱尔定性为神经病。

  首先,郝誉无法理解一个雄雄恋。其次,他无法理解桑.亚岱尔喜欢哥哥,为什么要和哥哥的白月光雌虫滚在一起。最后,他无法原谅这个白嫖哥哥,让哥哥辛苦十个月孵化虫蛋的王八蛋。

  “你们家雄虫挺癫的。”郝誉锐评,“和我们军雄的精神状态差不多。”

  楠.亚岱尔僵硬片刻,佩服自己还能说出谦虚之词。

  他感觉自己和郝誉之间好不容易松动的氛围,再次僵化,空气凝结成固体,用手抠抠还黏一手不明物体。

  郝誉开始关照白宣良和白岁安。

  他总是这样,忽冷忽热对某一位好,显得非常没有良心。白宣良在接近两个月的冷落后,重新得到宠爱。他手足无措,经常说着说着重新解释那天自己扎伊瑟尔的行为。

  “我不是故意的。”白宣良辩解道:“因为他说芋芋,还有郝怿……”

  “嗯。”

  “郝誉。芋芋最近。”白宣良想到那条沾血的软筋绳镖,面色惨白。他嘴唇抿起,意识到亲生雌子受伤有自己的责任,“芋芋最近受伤了。你能不能帮他那个。”

  “那个?”

  “就是……”白宣良羞于开口,可想到偷偷疗伤的雌子还是鼓起勇气,恳求道:“就是,帮芋芋和老师打个招呼。”

  郝誉懂了。

  走后门。

  “芋芋要你说的?”

  “不是的。”白宣良解释道:“芋芋不知道这件事情。郝誉。郝誉你不要告诉他——”他抓紧郝誉的手臂,脸上全是哀求之色,“芋芋是个要强的孩子。告诉他,他一定不会去学校。”

  郝誉觉得白宣良真不了解白岁安。

  不过,作为那孩子的亲叔叔,他还是要多问几句的。

  “去什么专业?”

  “深空机甲。”

  郝誉果断拒绝,“不可以。”

  疗养别墅里放着两台模拟机。郝誉就没怎么看修克上去过,倒是白岁安每天都要在上面加训,坐上去时面色红润的孩子,下来吐得昏天暗地,喝水都不舒服,分数至今都没追上修克第一次登机的成绩。

  “芋芋不适合这个。”郝誉解释道:“你又不是没看到,芋芋模拟机上的成绩连修克的三分之二都没到。他更适合做指挥官、星图勘测员。”

  白宣良不觉得。

  他心里知道郝誉的选择正确。可白岁安是他的孩子啊,谁忍心劝说孩子放弃梦想?忍心看孩子付出那么多还比不上对手的孩子?

  “芋芋很努力。”白宣良依赖在郝誉怀中,泪眼婆娑,“这才几个月,他就追上修克的成绩……他有在努力。郝誉。芋芋一直在努力。之前的深空机甲专业,他进入最终考。芋芋。芋芋他并不比修克差。”

  修克硬生生停下快乐觅食的步伐。

  他收敛粗重的呼吸,躲藏在橱柜后,唯恐打破厨房里的死寂。

  郝誉久久地凝视白宣良,望着那张父子酷似的面容,忍不住抬手拭去白宣良眼角的泪珠,残酷解释道:“芋芋考不上的。”

  白宣良呆滞地张着嘴。

  郝誉继续道:“天赋是很残忍的东西……你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呢?让芋芋和你一起,度过平凡的一生不好吗?”

  白宣良垂下眼睑,一瞬间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不同于先前任何一次怯弱,他这次的眼泪是无休止的愧疚:郝怿生前他惭愧自己没有给郝怿一个健康的虫蛋,让郝怿精神力消耗太大,次年患上枯萎症。郝怿死后,他愧疚自己的素质拉低他们唯一孩子的未来。

  芋芋是那么的聪明、努力。

  他除了拥有一个差劲的雌父外,哪一点不如修克?

  “郝誉。”白宣良的手轻轻圈住郝誉的腰,他动作温柔,话语又那么现实,“你要把遗产全部给修克吧。”

  郝誉的手虚虚停在半空。

  一瞬间,他感觉到现实与迷幻再次重叠。

  哥哥写下遗嘱时,也是这种感觉吗?躺在床上看着雌虫们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现时的温存与未来的思量交织在一起,仿佛每呼吸的一口气都是私欲与公道?

  “白哥。”郝誉将手搭在白宣良肩膀上,松松拥抱着对方,“你也是这么和哥哥说的吗?”

  “我那时没想到会这样。”

  “被伊瑟尔欺负怕了?”郝誉笑,“哥哥的遗产全在我手里,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修克。嗯。他确实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军部差不多将他定为我的继承者。”

  修克猛地低头看向脚背,他的脚趾抵住墙根,鞋底与地面发出吱吱摩擦声。

  不远处,一道黑影随日光晃动,逐步拉长,与修克的鞋尖相对。

  白岁安平静地看着修克,膝盖上新贴上的膏药弥漫出药臭味。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错开,平行,错过。

  白岁安扶着墙壁,极轻极慢地走下来。

  厨房里,白宣良将头靠在郝誉胸口。他再也不克制眼泪,任由其浸湿郝誉的衬衫,“因为伊瑟尔吗?”

  因为他有了你的虫蛋吗?

  “不是。”郝誉分析道:“那天看白哥扎伊瑟尔,我挺开心的。”

  反正白哥的体质伤不到虫蛋。郝誉想起年幼时回家探亲,哥哥总教育自己不要忽视白哥,说这样不够礼貌。

  年幼的郝誉委屈极了。他表示自己这样蛮横的小军雄关注谁,谁就要挨打——白宣良太弱小,其实算是好事。

  这等浑话说出来,年幼誉誉果不其然被哥哥打屁股。

  那轻轻拍几下,叫年幼誉誉难过哭了,非要哥哥抱着哄半天。他不理解什么是雌君的体面,只知道哥哥为一个雌虫打自己屁股,闹脾气打滚。

  长大后的郝誉,也是如此。

  他有点理解什么叫“雌君的体面”,并将其视为“哥哥的体面”。他分不清对白宣良到底是什么情绪,他的无限包容像丝丝缕缕,抽取对方身体里哥哥的味道,眷恋他们日常的话语,床前的宽慰,每一句爱意,乃至尸体送入火焰里最后一点温度。

  “白哥。”郝誉道:“我会给你雌君的体面。不用担心。”

  属于芋芋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

  属于你的东西,也是。

  他说完,松开手,轻巧地绕到窗户前,踩着洗菜台跳出去,宛若一阵风,燥热不安往上蹿。白宣良意识到要拦时,郝誉已在疗养别墅的屋顶,和过去一般面对太阳。

  永恒不灭的太阳只在藏宝库里。

  郝誉脱掉外套、被白宣良哭湿掉的衬衫,他脱掉裤子、内裤、袜子和鞋子,赤条条站在屋顶,挥舞双手,对准太阳,似乎下一刻就能把这个火球打下来。

  “来啊!”郝誉赤/裸大喊,“来啊!藏宝库的诅咒!来吧!全部冲着我来吧!”

  隔壁疗养别墅,苦做高数题的军雄雅格第一次见到现场喊麦。

  他惊讶看向亚萨,“老师?郝誉前辈他。”

  “区区裸*奔。”亚萨娴熟保养武器,嫌弃徒弟,“大惊小怪,做你的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