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柚眨眨眼睛。
感觉心脏出了点小问题。
唇瓣轻轻张了张。
“——许柚！”
顾妍站在走廊另端往里喊。
许柚想起被班主任叫全名的恐惧, 冷不丁一下，心律都被吓齐了。
“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快点洗脸刷牙，叫小路一起出来吃饭。”
许柚抿抿唇, 肩膀垮下来。
“…哦。”
薄唇微抿, 路闻竹若无其事松开手，视线不经意掠过许柚的耳朵。
“你耳朵过敏了。”
许柚仰起脸，闻言摸摸耳垂。
“没有啊。”他摇摇头。
路闻竹抬手, 手背碰了碰他的耳朵, 触感温温软软。
他音色淡淡的。
“那为什么这么红？”
许柚视线飘忽，底气不足。
“不知道…热的吧。”
“是吗？”
低沉的音色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语气漫不经心, 听得叫人耳朵更红了。
“嗯…”
许柚白净的耳垂红得滴血, 生涩地转移话题。
“我、我去洗漱了！”
五分钟后。
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的许柚坐到餐桌前，顾妍已经从保守不了一点秘密的胡芃那里听说了路闻竹曾经和他是同桌的事, 惊讶地合不拢嘴。
“这么巧？”
顾妍敲了敲鸡蛋壳, 好奇地随口问。
“很少有学生高一下学期还转学的。”
路闻竹筷子停了一下, 礼貌地温声答。
“高中时母亲常年在国外工作, 我爸接受了南雍大学的教职，所以把我转到这边来念书。”
顾妍了然地点点头。
胡芃埋头两口吃完一个包子，这家的包子特别好吃, 皮薄馅大, 咬一口还会流肉汁儿，生意也特别好, 要一大早排队去买不说, 还规定一人限购五个。
胡芃伸手想再拿一个, 被顾妍拿筷子轻轻敲了下手背。
“嘶...”
胡芃倒抽一口气，假装被打疼了。
顾妍毫不心软。
“你给小路留两个。”
胡芃摸摸手背, 面色严峻。
他面无表情盯着路闻竹。
内心突然涌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失宠”的未来。
“那你后来怎么又转走了？那么突然，说都没说一声。”胡芃想起什么，理直气壮甩锅路闻竹，“害我开学把全年级每个理科班都翻了一遍。所以说，那件事也不能完全怪我......”
许柚好奇地抬起头。
路闻竹垂下眼，音色淡淡的。
“暑假奶奶去医院体检，检查出癌症，我爸很快就辞职回北城了。”
胡芃：“......”
恨不得穿回去扇自己一巴掌。
许柚安静地咬下唇。
偷偷把好吃的往路闻竹面前推了推。
餐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低迷。
路闻竹抬眸，停顿了一下，表述和接收之间似乎存在一些误会。
“万幸检查做得很及时，后来的化疗也很成功。”
许柚眼睛亮起来，语气小心翼翼。
“那奶奶现在...”
“全国旅游，每天去公园练太极剑。”
胡芃松口气。
“哥们儿你以后话一口气说完行不行......”
害得他差点吓死。
顾妍瞥他一眼。
“关人家小路什么事？还不是你自己一惊一乍的。”
胡芃：“...”
失宠来得措不及防。
“对了，小路回去的票买了吗？”顾妍问。
她刚想说没买的话就过两天和许柚一起回北城。
“嗯。”
顾妍抬下眉。
“什么时候的票？”
“今天下午。”
许柚扬起脑袋。
“这么快？”
顾妍轻皱下眉，语气不舍。
“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不多玩几天再走？是不是家里住得不习惯？”
“没有。”路闻竹温声说，“是明天有场考试。”
“现在考什么试？”
胡芃随口一说。
“你专业课挂了要回去补考啊？”
许柚把自己的包子夹进胡芃碟子里。
胡芃看了一眼路闻竹，扬眉吐气。
“咳咳...给我的？”
长睫轻垂，路闻竹淡淡移开视线。
“嗯嗯。”
许柚一本正经点点头。
胡芃满意地勾了下唇。
行。
“没白养。”
“吃了包子就不许说话了哦。”
许柚一脸认真。
胡芃被包子呛了一下。
“咳咳咳......”
路闻竹若无其事握拳抵唇，唇角扬了扬。
许柚幽幽开口。
“你以为师兄是你嘛？师兄才不会挂科......”
胡芃顶了下腮。
“那他现在考什么试？”
“托福。”
许柚咬着筷子怔了下。
胡芃从小英语稀烂，听见就烦，知道路闻竹考的是英语考试后彻底没了兴趣。
许柚低头戳戳小米粥。
托福成绩的有效期是两年，许柚知道是因为他本科室友决定出国读研后也去考了，每天在宿舍以头撞桌，绝望地背英语单词。
许柚心不在焉咬了一口煎蛋。
他轻嘶一声，吐了吐舌尖。
咬到舌头了。
顾妍看眼手机，早自习要来不及了，她随意扒了两口粥，披上外套拿上包，边穿鞋边交代道。
“小路，阿姨今天一下午课，估计不能送你去车站。许柚、胡芃你们俩把人照顾好，走之前抓紧时间带小路出去转转。”
许柚招财猫式挥挥手。
“收到！”
三人吃完早餐，收拾了一下餐厅和厨房。
胡芃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许柚回房间换了一件卫衣外套。
“你昨天不是通宵打本了吗？要不要回去补个觉？我带师兄去玩就好了。”许柚善解人意地说。
胡芃眯了眯眼尾，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从沙发上弹射起步，又恢复了精力充沛的模样。
嘴里念叨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那可不行。我得看着你们。”
许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好吧，随你。”
许柚带路闻竹去参观了一下昨天没能成行的名胜古迹。
先去看了古城墙，古城墙旁边是一个很有名的公园，里面有南雍市地标性的湖泊。
万物复苏，微冷的春风拂面，三人绕着湖泊走了大半圈。
许柚抬起头。
这个角度能看见不远处古建筑尖尖的顶和飞檐。
“师兄，那个就是南雍很有名的古寺。”
许柚指给路闻竹看，他眼睛亮亮的。
“据说超级灵验！”
胡芃双手插在口袋里，懒洋洋道。
“都是骗你这种小孩儿的，实际一点也不灵。”
许柚怔了下。
“你怎么知道？”
胡芃语气漫不经心。
“我陪我六个前女友来过，来一个分一个，你说呢？”
许柚若有所思，一本正经点点头。
“说明保佑的是正缘，对那六个女孩子们来说是好事啊。”
许柚眼睛亮亮的。
更灵了！
胡芃：“...”
胡芃舌尖抵腮，勾了勾唇角，朝许柚招招手。
“来，你过来。”
许柚默默往路闻竹身后躲了躲。
“咳咳...里面不止有月老可以拜，还可以拜财神，拜观音...”
许柚求生欲上线，小声补充。
胡芃本来懒得去，听到许柚和路闻竹要去，立刻说：
“那我也要去，买三张票。”
古寺依山而建，来时从正面上山，不能走回头路，出口在山的另一面。
古寺中奉有月老、财神、观音......分别在不同的楼层。
三人拾级而上。
路过月老祠。
“今天人好少。”许柚小声感叹。
再往上走一层。
许柚眨眨眼睛，望着看不到尾巴的队伍，决定收回他刚才的话。
“这要排到什么时候？”
月老祠前无人问津，财神殿外长跪不起。
充分反映出当代年轻人优美的精神状态。
拜佛不能太贪心，许柚决定一次只许一个愿望，他今天不想拜财神。
许柚和他们约定好。
“那我们出口见。”
10块钱的香火券（门票）里包含有三支签，要去窗口排队领取。
提到拜财神，胡芃立刻不困了。
“我去买盒供果。”他对路闻竹说。
于是俩人也分开行动。
许柚跪在蒲团上。
心里默念。
菩萨保佑奶奶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然后去观音殿外的窗口领了签，每个方向都拜了拜。
许柚跟随人流走到出口，路闻竹已经站在那里等他们了。
胡芃最后一个才出来。
“你们俩怎么这么快？”他疑惑地问，“许柚你拜的什么？”
“观音菩萨，你们呢？”
“我当然拜财神爷啊。”胡芃漫不经心说，边说边往大路上走。
许柚探头。
“师兄，你也去拜财神了吗？”
路闻竹不置可否。
胡芃皱眉。
“我一直在财神殿外排队，还到处找你来着，怎么没看到你？”
许柚扬起脑袋。
他也没有碰到师兄。
路闻竹低头叫车，喉结若无其事滚动了一下。
胡芃敏锐地眯了眯眼尾。
“你该不会是去......”
离开古寺，在出口排队的“半仙”、骗子哗啦啦立刻成群结队围上来。
“帅哥，算命吗？”
“朋友，改运吗？”
……
胡芃的衣服、鞋全都是名牌，手机也是最新款不套壳，被骚扰了一路，不堪其扰跑了。
“艹，我去前面等你们...”
-
路父这几天去外地出差了，沈宜一个人在家里待着无聊，约了小姐妹一起做头发，做到一半听小姐妹和女儿打电话，约好晚上一起逛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于是给路闻竹打电话。
“儿子，妈妈晚上请你吃饭好不好？”
路闻竹正在看文献。
沈宜语气落寞。
“你们导师不是给你们放假放到25号嘛，你干嘛那么早就带着柚子搬回去，你爸又不在家......”
路闻竹顿了顿。
电脑屏幕右下角的微信图标动了动，弹出一则消息，路父给他转了两万块钱，“勒令”在他出差这段时间照顾好他老婆，尽到做儿子的责任。
路闻竹捏了下眉心，关上电脑。
“好。”
沈宜眼睛一亮，马上把定位发过来。
一小时后。
白色路虎停在商场的地下车库，沈宜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她订的餐厅位于另一家商场。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方向盘，路闻竹直视着前方路况。
放在中央扶手箱上的手机屏幕响了响。
沈宜低头看了一眼。
陌生来电。
“儿子，我帮你接吧。”
沈宜轻轻按了下扬声器。
陌生的男声在车厢内响起，快递员熟练地问道。
“请问是怎么回事又困了先生吗？您有一个快递太大，快递柜放不下......”
“不好意思，你打错了。”沈宜说。
快递员：“啊？”
路闻竹单手握着方向盘。
“没错，你放物业吧，谢谢。”
“好嘞。”快递员麻利地挂掉了电话。
沈宜眸光流转，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她抿抿唇。
冷静。
优雅。
“儿子，谁的快递啊？”沈宜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一个师弟。”
路闻竹音色淡淡的。
“师弟啊...”
沈宜若有所思点点头，好奇地问。
“但你们学校的快递站不是可以帮忙保管的吗？怎么寄到你那里去了，应该直接寄去学校更方便吧？”
“他这学期搬出来住了，和我一个小区。”
沈宜吞咽了一下，继续“不经意”道。
“那你这个小师弟家不在北城，是外地人啊？”
“他是南雍人。”
“哦...”
沈宜音色冷淡，转头望向窗外，面无表情，在心底尖叫三秒。
嗷嗷嗷！
南！雍！
路闻竹前几天一个人去的就是南雍！
沈宜整理好表情，慢慢把脸转回来，淡定地问。
“小师弟叫什么名字啊？”
“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长什么样？”
“有照片吗？”
“我能看看吗？”
......
路闻竹单手倒车，干净利落地入库。
“到了。”
沈宜失望地抿抿唇。
早知道就订远一点的餐厅了。
到了餐厅，沈宜订的位置是包厢，私密性很好，服务员引导他们入座，沈宜脱掉外套，起身离座。
“我去补个妆。”
许柚正在整理行李，床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L邀请你语音通话。】
“师兄！”
许柚开朗地说。
“租房合同的条款你看过吗？”
许柚眨眨眼睛，被问得有点懵。
“看过啊...”他小声说。
租房合同的条款很多，写了租客只能自住，不能不经房东同意转租，不能商用......
许柚简单说了几条。
路闻竹淡淡“嗯”了一声，话锋一转。
“那你还打算在家开菜鸟驿站？”
许柚视线飘忽。
他拜托师兄在他没回去的时候帮他签收一下快递。
这几天路闻竹签收的快递少说也有十几个了。
他心虚地咬下唇，决定暂时不告诉路闻竹其实快递柜里还有七八个快递这回事。
“对不起，给师兄添麻烦了...”
许柚跪坐在床上，认错态度良好。
“明天高铁几点到？”
许柚嘴巴张了张，电话那端背景声突然出现一阵杂音。
服务员关心地问。
“女士，您迷路了吗？”
“等我一下。”
路闻竹放下手机，打开包厢门。
沈宜偷偷贴在门口。
四目相对。
她抬起头。
不自在地掠了一下海藻般的卷发。
不优雅的偷听行径被发现了。
沈宜朝服务员微微笑了一下，冷静落座，毫无痕迹地偷瞄一眼路闻竹的手机。
路闻竹淡淡抬眸看了一眼沈宜。
“妈。”
沈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无辜的问。
“我怎么了？”
许柚竖起耳朵，无意识屏住呼吸。
？！
妈！
许柚紧张地跪坐在床上，礼貌地说。
“阿姨好！”
“你好，你就是路闻竹的小师弟吧。”
沈宜温柔地对着手机听筒道。
“难怪他提前这么多天就赶着回学校那边，我让他在家里多住几天都不肯，原来是要帮你签收快递啊。”
沈宜嗔了路闻竹一眼。
“真是的，你可以直接跟妈妈说嘛。”
许柚愣了愣，瞳孔地震。
诶？！
忘记师兄寒假不住在学校那边了！
路闻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垂下眼，音色低沉冷淡。
“我本来也要回去写论文。”
沈宜开心地拆台。
“论文在哪不可以写啊？你说对不对，小萨？”
许柚眨眨眼睛。
小萨...
是在叫他吗？
许柚眼睛弯了弯，自我介绍道。
“阿姨，我叫许柚。”
“诶？”
沈宜轻皱下眉。
“可我刚才看备注是萨开头的呀？”
沈宜一脸无辜地看着路闻竹，问。
“儿子，你给人家小许的备注是什么呀？”
握着手机的手背青筋若隐若现，路闻竹若无其事敛下眼。
“明天高铁几点到？”
许柚怔了下，老实巴交答。
“下午三点。”
“知道了。”
路闻竹音色淡淡的。
“师...”
许柚放下手机，茫然地眨眨眼睛。
……挂掉了？
沈宜今天订的餐厅是一家法式铁板烧，师傅会到包厢里为客人制作，1v1服务。
包厢里安静得出奇，只能听见铁板的滋滋声。
“儿子，你热不热？要不要把外套脱了？”
沈宜柔声问。
路闻竹低头安静地吃饭，音色低沉清冷。
“不热。”
“是吗？”
沈宜托着脸，语气真挚又关心。
“可你耳朵很红诶。”
路闻竹握刀叉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长睫低垂，唇线抿直。
沈宜无辜地眨眨眼睛，端起玻璃杯抿了口红酒。
借着玻璃杯的遮挡露出资深腐女的微笑。
萨摩耶备注什么的。
真的是...
沈宜优雅地吃了一块龙虾。
好吃。
太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