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路闻竹说。
“......”胡芃沉默。
许柚茫然地眨眨眼睛。
先用力掐了一下胳膊, 以防梦还没醒。
原本不知道该怎么拼凑的记忆碎片，边缘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怪不得师兄知道一高校园里的小道，也难怪保卫处刘叔会觉得路闻竹眼熟......
许柚一脸凝重, 若有所思。
他扯扯胡芃的衣服, 掩耳盗铃般捂住嘴巴，语气小心翼翼。
“…年级第一？”
胡芃有些不自在地握拳抵唇，肯定地咳了一声。
许柚轻抽一口气。
他抬头看着路闻竹, 一脸虔诚, 九十度鞠躬。
左手摁着胡芃一起。
“师兄对不起！！！”
许柚偷偷观察路闻竹的反应，紧张兮兮。
“师兄...你是不是很生气？”
“你看你这话问的...”胡芃佯装无语, 节奏带得飞起, “我哥们儿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许柚嘴巴张了张。
“那必然不是啊！”胡芃抢答。
“就算当初再生气, 这么多年也早都过去了......真没想到，造化弄人, 你们俩最后竟然成了师兄弟。”
胡芃摇头感叹。
“咱们仨今天在这里重逢也是缘分。俗话说得好, 相逢一笑泯恩仇......”
胡芃心虚地搭上路闻竹的肩膀拍了拍。
路闻竹垂眸淡淡扫眼肩膀, 胡芃讪讪地收回手。
不甚熟练地转移话题。
“咳...所以前两天跟我们一起打游戏玩云中君那人就是你？我记得你高中不是对这游戏不感兴趣吗？那你国标怎么来的？找人代打的？”
“本来不感兴趣。”
路闻竹音色淡淡的。
“但我平生第一次被人放鸽子, 因为这个游戏，回去玩了两把，然后就会了。”
胡芃：“...”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许柚脑袋埋在胸前。
——更愧疚了！
胡芃不自在地挠挠头, 收敛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态度, 认真道。
“…对不住啊，当年。不过你别怪许柚, 是我非拉他去看比赛的。当时忘了跟你说, 等我想起来的时候, 我的账号已经......”
“被封了。”
“你怎么知道？”
“骗子找我借过钱。”
胡芃“啊”了一声。
“他怎么跟你说的？借了多少？”
七年前的骗术还比较“复古”。
“五千。说你被绑架了，不给钱就剁手剁脚。”
许柚悄悄松口气。
这骗子也太不专业, 说游戏氪金被父母发现填不上打断腿的可信度还要高一点。
师兄肯定没转钱。
“傻x。”
胡芃轻蔑地勾了下唇，薄唇吐出两个字。
嘲笑完骗子，他又忍不住好奇。
“诶，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有没有把骗子气死？！”
“我说剁手剁脚太血腥...”
路闻竹散漫地抬下眼。
“建议直接撕/票。”
胡芃：“...”
身上莫名一痛。
这回答多少带了点私人感情。
虽然对方的话术一听就是骗子。
“咳咳...”
胡芃尴尬地清咳两声。
“你们继续，我去外面等你们。”
许柚低着头若有所思。
还在消化“原来他和师兄这么早就见过了”这件事。
“师兄…”
“嗯？”
许柚眼睛亮亮的。
“等一下，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许柚仰头看着书架，有点记不清楚放在哪里了。
他踮起脚，在书架最上面一层发现了一台拍立得，款式有些旧了。
许柚伸长胳膊，拍立得附近还有一本厚厚的相册。
许柚眼睛亮起来。
“找到了！”
打开相册，里面全都是拍立得相纸，每一页都记录着许柚的高中生活，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塞得满满当当，只剩下最后一个卡位还空着。
许柚把相册翻到高一下学期。
“这张是运动会......”
“这张是过生日......”
“还有这张，是学校组织去爬山......”
......
许柚一张张讲解，讲完，他抬起头，一脸期待。
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路闻竹翻到其中一页，动作停了一下。
许柚探头，想了想。
“…这张也是运动会，我代表我们班跑男子100米，跑了第二名。”
他压了压嘴角，小表情很得意。
照片上的少年和现在没多少变化，朝镜头比耶，眼睛弯弯的，笑得又甜又青涩，素面朝天，普普通通的校服反而衬得更加清纯。
烈日晒得脸颊微微发红，刚跑完100米的头发有些散乱，添了几分恣意飞扬的少年感。
手指若有若无拂过照片上男生的脸，路闻竹敛下眼。
“这些人都是你们班的？”
他指着照片上排队送水的人问。
许柚盯着照片回忆了一下，摇摇头，老实巴交答。
“大部分都不认识。”
拍完这张照片的下一秒，许柚怀里就被塞进七八瓶水。
许柚怀念地舔了舔唇。
整整一个星期都有饮料喝。
路闻竹音色漫不经心。
“高中很多人喜欢你？”
许柚脸有点红，他抿抿唇，谦虚地说。
“有一些。”
许柚扬起脑袋，无意识吞咽了一下，小声问。
“师兄，你看完这些照片有没有什么感受？”比如...他很眼熟？
“有。”
路闻竹淡淡地合上相册。
许柚眼睛亮起来。
“什么？”
路闻竹垂眼看着他。
他瞳色深，眼型也好看，安静专注的时候，盯电线杆子都能给人一种用情至深的感觉。
许柚抱着拍立得的手指蜷了蜷，喉结无意识吞咽了一下。
他抬头往上看。
骨节分明的手掌在他脑袋上rua了下。
“你...”
路闻竹恶劣地扬了扬唇角，音色散漫地说。
“高一和现在一样高。”
许柚：“...”
许柚面无表情被rua，挫败地轻咬下唇。
怀疑人生。
——他是什么长相很难给人留下印象的人吗？！
许柚自言自语。
一不小心把内心的吐槽说出来了。
路闻竹微微倾身，单手撑在书桌上。
许柚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后腰被坚硬的桌沿硌到。
他视线飘忽，喉结若无其事动了一下。
“那我长得很丑？”
清冷的音色从头顶轻轻落下来，低沉散漫。
许柚怔了下，用力摇摇头。
“不啊...怎么可能？！”
路闻竹垂眼看着许柚。
“某人还不是没有印象。”
许柚认真想了想，指了指自己，无辜地问。
“师兄...你说我啊？”
路闻竹抬下眉，不置可否。
“我是有原因的！”
许柚据理力争，忍痛把他当年打游戏打到假性近视不敢告诉父母趴在桌上可怜巴巴写了两个月作业的黑历史告诉了路闻竹。
怕路闻竹不信，许柚举手发誓，一脸严肃。
“师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人！”
路闻竹听完，沉默两秒，移开视线。
虽然离谱，但发生在许柚身上就变得合理起来。
“咔哒”。
拍立得轻轻响了一声。
许柚低下头，手指不小心按到了电源键。
许柚眼睛意外地亮了亮。
“竟然还有电？”
高考结束后许柚换了新的智能手机，这个旧的拍立得就很少再用了。
不仅有电，屏幕显示里面还剩两张相纸。
许柚自言自语。
“…不知道相纸有没有过期？”
许柚轻咬下唇。
“师兄！”
路闻竹漫不经心抬眸。
许柚抓准时机按下快门键。
“咔嚓——”
许柚眼睛弯了弯。
嘿嘿。
“偷拍成功！”
拍立得吐出相纸，许柚夹在掌心搓了搓。
一个大致朦胧的轮廓最先在相纸上显影出来。
许柚一脸严肃。
大帅哥果然是没有任何死角的！
随便抓拍一下就帅得惊天动地！
“师兄，你有没有想过做自媒体啊？”
许柚随口一问。
“你是说...”
路闻竹懒洋洋抬下眉，意味深长。
“你喜欢看的那种？”
许柚耳朵热了热，忙摆摆手。
“不是不是，我说的颜值博主！”
路闻竹音色淡淡。
“那就没有。”
许柚沉浸在此等美貌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欣赏真是暴殄天物的心情中，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许柚狗狗祟祟，偷偷把拍立得藏进口袋。
“照片呢？”路闻竹问。
许柚叹口气，一脸可惜。
“相纸过期了。”
“是吗？”
许柚一本正经点点头。
“嗯嗯！”
路闻竹举起拍立得，修长薄白的手指轻轻按住快门键。
身为博主，察觉到镜头，许柚职业病发作，下意识抬头，弯了弯眼睛。
“——咔嚓。”
拍立得吐出相纸。
放了几年的相纸成像居然还很清晰。
许柚做心痛状。
“只有那张过期了，真可惜...”
“师兄，这张照片可以给我吗？”
许柚举着拍立得，眼睛亮亮地问。
路闻竹喉结滚了滚，敛下眼。
“随你。”
许柚打开相册，翻到最后一页，正好填补上最后那张空白。
许柚低头装照片。
“师兄，高中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你？”
“嗯。”
许柚抿抿唇。
“那你呢师兄？”
“什么？”
“你有喜欢的人吗？”
路闻竹不置可否。
许柚咬下唇，心情复杂。
心口有点闷闷的。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许柚轻抽一口气，瞳孔地震。
“……难道，ta不喜欢你？！”
路闻竹音色漫不经心。
“不知道。”
许柚拧着指头。
生涩地安慰路闻竹。
“师兄，你别难过，ta也不一定是不喜欢你...”
“是吗？”
许柚认真点点头，一本正经。
“当然！也可能是ta眼睛有问题！”
真没眼光！
路闻竹捏着他同仇敌忾的脸左右看看，喉结滚动，低低笑了一声。
许柚视线飘忽，用力揉了把酥麻发热的耳朵。
“笑什么？！”
“我笑…”
路闻竹敛下眼，瞳色安静又深邃。
“他眼睛的确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