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雕刻的狐狸不通感情,苏醒之时有人告诉它:“你是稻妻的守护神木,确保稻妻无虞,才能够修得正果,活的自在。”

  从此守护稻妻就是他唯一的信条。

  每天影向山的人接踵而至。年迈的老人祈求战争中的儿子的安全;年轻的女人期盼丈夫早日回归;天真孩童盼望每天能吃饱穿暖;贪婪的商人白日做梦。神樱树听过太多人的愿望,它只静静俯瞰全稻妻,不曾把余光投在任何人上。

  “你是神樱之树?”长途跋涉的岩龙飞累了,在树上停歇,它打量神樱树,不客气评价道,“真丑。”

  我才刚发芽。

  神樱树说不了话,它默默承受身体不可承受之重。突然间感觉一轻,一名白衣男子轻飘飘落下地面,他面无表情说着玩笑话:“我给你开点花怎么样。”

  “……”回答的只有神樱树的沉默。

  “我喜欢粉嫩嫩的花,它是璃月所没有的。比梅花浅,荷花艳,如同影向山下野生的梦见树,生长在艰险的环境如同一个百折不挠的凡人。我喜欢这样的毅力。”自说自话的男子对神樱树施加元素力,神樱树的头很痒,它觉得自己要长出头发了。

  后来岩龙被雷电将军真请去喝茶了。

  肆意破坏神樱树可是大不敬之罪,岩龙没有受到惩罚,还被邀为座上宾。彼时的魔神残党盘踞鸣神岛之外,真无暇顾及,她就让妹妹影以及新来的贵客去清理。

  影年纪偏小,事事向着姐姐,战斗风格大开大合,每次战斗结束后,都是岩龙收拾狼藉。

  “已死之物何必再浪费力气。”

  岩龙做着简单的超度,整体的工作量下来不比影的少,他说:“若是置之不理,魔神的怨气会积累得越来越多,到时候爆发了,受苦的还是稻妻的子民。人的生命何其脆弱啊,稍有不慎就折损了,不过催生出新的生命,只需要不到一年。”

  影眼前的这个人,身上分明活了上千年也流淌龙的血,心思比人类更要多愁善感,他跟真一样热爱着世人。

  神樱树新生,孕育新的生命,洁白如纸张,真让影去看守。

  “什么?让我带小孩?我只会战斗,其他的事情我不在乎。”

  “他是神樱树,比你还大呢。不熟练的话,跟龙昭一起吧。”

  神樱树下站着模糊又依稀可分辨出是人体的东西,龙昭说:“这家伙该不会没有脸吧?”

  话音落下,神樱就幻化了龙昭的面容,赤条条展现。

  “喂!不许用我的脸!”

  神樱不听,他径自走下山,坦荡的样子让巫女羞红了脸。

  “你这家伙——”龙昭气急败坏跟他大战一场。

  关系越打越差,龙昭拳拳都打在神樱的脸上,但是下一秒又会恢复原状。

  “你对自己的脸真能下得去手。”

  “我对冒牌货下的去手。”

  神樱很快学会了人的礼仪学识,同样的,他效仿龙昭惟妙惟肖,他不在的时候,巫女都以为这是本人。

  神樱看到龙昭跟一个鬼族青年谈恋爱,他又不懂得怎么模仿了。

  十指相扣,四唇相贴。

  龙昭脸上是从不对神樱展现的温柔笑容。发现他之后,龙昭都不会多停留太长时间。

  神樱直勾勾盯着鬼族青年。对方不甚在意他具备侵略感的目光,道:“龙昭真是个不错的人,他对任何人都是很好。不过,他好像很排斥你。”

  神樱蹙眉。

  “你幻化他的模样,是想要做什么呢?他不止一次跟我提起你了,你给他增添了麻烦。”

  我给他增添了麻烦?

  麻烦意味着是不好的事情,龙昭会生气、厌恶于我吗?

  “我知道你喜欢他,你跟我一样都不是普通人,可是你连自己的脸都没有,他不会喜欢你的,你只是个可悲又可怜的家伙!”见自己说的话神樱不为所动,鬼族青年言辞激烈起来。

  是龙昭一次又一次救了他,他奢望自己能留在龙昭身边,有着无人可取代的位置。

  神樱沉浸于自己的意识,等他回神,手里已经多了块跳动的心脏,它搏动的力道在衰竭。鬼族青年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死在他的手里。

  狰狞的面容上眼睛大睁,满满的不甘。

  龙昭喜欢这张脸,他会亲吻、抚摸它。

  神樱踩着夜色回到鸣神大社,守夜的巫女开开心心道:“神樱大人您回来了,快尝尝龙昭先生做的月饼,他说今日八月十五,要赏月吃月饼的!”

  月饼很干,得喝水才咽的下去。

  “先生说八月十五的月亮最是圆润透亮,可惜神樱树的枝桠挡住了,真的好想看看全貌啊。”

  神樱带着她飞上了屋顶,“在这里吃月饼吧。”

  “谢谢神樱大人!”巫女絮絮叨叨,“先生做了月饼就给稻妻城的将军送去了,估计是不会回来了。天守阁也很高呢,不知道从那里看到的月亮是否同此处一样漂亮。每每看到鸣神大社的月亮,我都会想起我的母亲,她改嫁之后会不会过的幸福呢……还有我弟弟,他从了军,会好好照顾自己吗?”

  望月思乡。

  龙昭离开璃月这么久,他会想念吗?

  “神樱大人,我吃饱了,该下去整理竹签了。今日求签的人不小心弄坏了两根,我得再做出来,不然晚睡了明日又起不来了。”巫女安稳落地,对神樱甜甜一笑。

  剩下的半盘月饼都进了神樱肚子。

  半夜,鸟居下出现一抹眼熟白衣。

  龙昭看到屋顶有道黑影,定睛看了一会,发现是神樱,他便要转身去殿宇休息。神樱身形一晃,拦住了龙昭的去路。

  “好狗不挡道。”

  “你喜欢那个人,对吗?”

  “谁?”龙昭思索一番,没能得知是谁。对面的人已换上另一幅面容,他依旧学不会人类的表情,看似冷漠道:“我变成这样之后,你可以亲吻我了。”

  龙昭内心在发笑,“你有病?”

  神樱一身黑衣要融入夜里,脸却是煞白的,他俩对立,宛如地府来的黑白鬼使。

  “没病就走两步,别来打扰我。”龙昭对神樱没有什么友善,他此刻更想回去睡一觉,明日再去外岛清剿叛乱。

  “你做的月饼我吃了。”

  神樱的一句话让龙昭止住了脚步,他回头问:“什么味道?”

  “有味道?”

  “没吃就没吃,何必来敷衍我。”

  “……”

  此后,神樱依旧对龙昭纠缠不休,跟随在他身后,锲而不舍。龙昭从厌烦到习惯,他会问:“老木头,你是真的木头脑袋,非得缠着我。”

  “我喜欢你。”

  “呵,你觉得什么是喜欢?”

  神樱歪头想了下,他走来捧起龙昭的脸,低头吻了下去。他用行动表达了,而且龙昭也没有拒绝他。

  神樱尝到了甜的滋味,像花蜜。

  这一吻,像是打破了什么,龙昭不再对他拒之门外,而神樱的主动接触,他也有了回应。

  龙昭发现了鬼族青年的死。

  他低垂的眉眼看着有些伤感,神樱已经做好被打骂的准备,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龙昭搬离了鸣神大社。

  见不到心上人,神樱感到迷惘,他询问神社的主人:“我又做错了什么了吗?”

  对方说:“你没有做错,他只是不爱你。”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爱上我?”

  “世上的任何事,都没有绝对的捷径,或许你的真心可以打动他,也只是或许而已。”

  神樱充分了解到了龙昭的喜好,他制造偶遇,增加见面机会,对症下药,送龙昭喜欢的东西。

  “谢谢。”龙昭的回复让神樱开心好几天。

  原本要枯萎的树再次开花了。

  神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喜爱龙昭,光是看着他,心情就会变好。像鸟儿向往蓝天,鱼儿钟爱游水,他能喜欢龙昭也是顺其本心,追逐、包容他的一切,如果龙昭能有回应,就再好不过了。

  夜半,龙昭好像喝醉了,揽着神樱的脖子呢喃道:“雷隐。”

  神樱知道这是那鬼族青年的名字。

  “你喜欢这个名字的话,想叫便叫吧,从此我就叫神樱雷隐。”

  龙昭主动送上一吻。

  影常外出剿敌,这次回来,就得知神樱跟龙昭在一起了。

  “老树也有春天?”影持有怀疑。她也不急着去天守阁面见雷电将军,直奔鸣神大社而去,意料之中看到神樱粘着龙昭,做什么都跟着。

  龙昭好像是被磨没了性子,也不视神樱为无物,他接过飘落的一角花瓣,让神樱启唇含下。花雨下得更大了,神樱揽过龙昭的腰,低下了头。

  影将这一幕收尽眼底,她本想走的,腿没动,她见到了神樱的脸。

  曾经有个不知死活的鬼族青年胆敢挑衅雷电将军的神威,也差点死在她的刀下,他运气极好,被龙昭救了。

  当时的理由是:“鬼族支离破碎,也失去昔日的权威,若是不能接纳,赶去人族无暇顾及的地方吧,鬼族也是生命,他们没有做错什么,就仅仅是想活着,无人能剥夺他们活着的权利。另外,我喜欢他的脸,让我来好好劝说他。”

  鬼族青年的心高气傲只维持三天不到,就已拜倒在龙昭身下。

  如今神樱用了鬼族青年的脸,意味着他们互相接纳了?

  真说龙昭有种魔力,任何人都乐意亲和于他。不分物种地接纳、包容,这才是爱人的体现。

  “姐姐,我也要像你一样学着去爱人吗?”

  “不仅如此,影,你要感同身受。如此,或许有一天你不再依赖我,能够独自成长了,才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影以为,只要手中有了利刃,斩杀一切不利之物,就算是保护了。她想保护真,保护稻妻,保护友人,更要维持着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