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默盯了几秒屏幕,缓缓低下身,捡起手机。

  他拉过柏耳的手指解锁屏幕,游戏里的小人duangduang~的在他面前跳了几下,界面上方的进度条显示目前好感度(1530/2000),目标人物:路默。

  他点开右边的系统短信。

  “把头像换成路默,好感度:+100。”

  “和路默一起在剧组吃盒饭,好感度+200。”

  柏耳见状乖乖伸过头,探出脑袋想看一眼手机:“什么什么,我也要看。”

  路默面无表情把手机熄屏,手机黯灭映出柏耳委屈的表情,像只小猫。

  路默吩咐司机去酒店,碰上路默突然冷若冰霜的气质,喝醉了的柏耳有点怕,规矩了很多,在旁边安安静静,时不时小心打量下路默的神色。

  他隐隐约约有点不舒服,他双手放在膝盖上,想了下,非常礼貌又小心翼翼的询问路默:“请问,我可以吐你身上吗?”

  路默:……

  他把车窗按下来,让司机开慢一点,不说话递了杯柠檬汁给他。

  下了车,路默又开了间房,然后把人扔到床上,给他喂了碗醒酒汤,柏耳刚喝完就想吐,冲到厕所吐得昏天暗地,把路默和自己的衣服吐得到处都是。

  路默冷着脸没说话,把人脱/了给洗了个澡,然后扔上床,柏耳上床了倒是睡得香滋滋的,倒头就着了,剩路默一个人把两人的衣服拿去浴室洗。

  过了大概四十多分钟,柏耳身旁的手机发出一声叮咚的提示音,

  被吵到的柏耳翻了个身,砸吧砸吧嘴,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摸索着去拿手机。

  柏耳半睁眼看了眼手机,扔掉手机又闭上眼,半晌后缓缓睁开眼,望着天花板。

  ??这是哪儿??

  他下意识架起身子坐起来,揉着太阳穴,在一片纯白的床单和墙壁之间茫然的回想。

  自己来找路默了,然后看见路默了,然后去找路默,然后喝醉了——

  他居然喝醉了,那杯果汁酒精度这么高?

  而且喝醉了之后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记得自己见到了路默,还出丑了,后面的事儿完全记不得了,看这架势应该是路默把自己架回的酒店。

  柏耳太阳穴隐隐作痛,心道喝酒真误事。

  手机在旁边发出叮咚一声响声,游戏提示他还有两个小时倒计时。

  他揉着太阳穴,要被任务烦死了。

  好难啊,这个任务。

  要是他喝醉了就好了,就可以装醉亲路默了,完了还能亲完装不记得,不用负责。

  不用负责……装不记得……

  刚醒酒的柏耳缓缓眯起眼睛。

  路默刚洗完衣服出来,就看见床上的人扭成了麻花,手里还拿着一瓶酒店里的红酒。

  柏耳拿着酒瓶和红酒杯碰了一下,盛情邀约:“为了交朋友,今天要喝够,为了都健康,今天喝半缸,我俩来点?”

  路默:……

  “放下。”

  柏耳眼睁睁看着酒被锁到柜子里,满意收回视线。

  他故意东倒西歪坐着,任由路默给他脱衣服,偷偷抬起眼,路默的脸就在他面前乱晃,他屏住呼吸,刚想蹭上去,路默就转开了脸。

  可恶。

  路默把外套和裤子放到洗衣机里,一回头,柏耳晃着两条白皙的腿坐在地板上,抬起眼迷茫的看他:“没/脱/完。”

  路默看起来耐心不是很好,直接把裤子扔到他身上:“剩下的自己脱。”

  柏耳被扔了个猝不及防,一时不知道是没完成任务的急躁还是头一次被粗糙对待的不安,心里升起一种不舒服感。

  他索性换了演法,心一横,直接抱了上去,啃了口路默的脖子:“我不管,你帮我脱!”

  他明显感觉到面前的人身体僵硬了,很奇怪的没有动弹。

  柏耳心跳得很快,拼命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喝醉了酒不作数的,第二天说自己啥都记不得就行了,早亲完早拉倒。

  路默侧了侧头,一点点掰开人的手指,把人从自己身上拉开,居高临下和柏耳对视,眼神沉默审视。

  他随意摩梭着柏耳手上的骨节,目光深沉如墨,柏耳突然有点惧怕,想收回手,眼里的一丝清明感被路默捕捉到。

  路默突然笑了下。

  柏耳像只风吹草动就竖起耳朵的兔子,惊疑的一下抽回手,没注意到醉酒的自己已经完全浑然不见,拙劣的演技被识破:“你笑什么?”

  路默双手插回兜里:“挺敬业。”

  不惜装醉也要做任务亲他。

  路默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如墨的眼神消失,懒散的把新衣服放到床头柜边,转身就走。

  柏耳突然无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从背后抱住路默,攀上路默宽大的背,低下头,在他脖颈处的痣处轻轻落下一吻。

  他亲的时候一时什么都忘了,亲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啥,但旋即安慰自己是为了好感度,而且反正路默以为自己喝醉了。

  路默身体僵直了一秒,突然转过身来,把人推倒在床上,后颈处感觉在发烫,带热了心里的一点温度。

  他有很多话想问出口,有关游戏,有关装醉,有关刚才那个吻是出自挽留和冲动还是纯粹只是任务。

  他张了张口——

  突然,他感觉到腰被小心翼翼的环住。

  柏耳闷闷开口:“我今天是不乱吐惹你不高兴了,对不起。”

  胸膛被脸贴住,呼吸声和心跳声交融在一起,怀里的人像是犯了错,但不知道错哪儿,不知所措的小猫。

  路默所有的情绪和质问都在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灰飞烟灭无影踪。

  他垂头,望着怀里人的发旋:“没事,你喝醉了。”

  算了,他想。

  *

  第二天中午,窗外的太阳光刺痛了眼,柏耳伸手捂眼,习惯性的去枕边摸手机,摸来摸去都是空的。

  突然,他放下手睁开眼。

  洁白的房间,宽大酒店床,柔软但陌生的床垫子。

  他按着太阳穴,昨晚酒精的副作用开始起作用,脑子里像针扎一样,回忆也逐渐苏醒,翻天覆地的席卷而来。

  他模模糊糊的记得他昨天被路默整回了酒店,然后路默给他洗澡,他拉着路默说了一堆废话,然后喝酒,上/床——

  等等,上/床?

  那他任务完成没有?

  他连忙在床头柜边摸到手机,解锁后,两条游戏通知弹了出来。

  “恭喜玩家完成任务!成功亲到了路默!”

  “注:亲/痣也算包括在亲亲内哦。”

  路默给他脱衣服、然后路默要走,他骑到路默背上、然后亲路默,钻到路默怀里。

  艹。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绝望的啊了声,钻进被窝里,像只遁地的仓鼠抱紧被子捂住头,但记忆越涌越多,全都回到了他脑海里。

  从喝醉酒穿服务员的衣服,悄悄告诉路默他有尾巴,再到拼命想占路默便宜偷亲人家,全都事无巨细的在脑海里循环。

  他一脸死灰的掀开被子,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他昨晚虽然醒酒了,但是意识还处于半出窍状态,做出了现在回想起来都想扇自己两巴掌的事。

  路默没把他从酒店二十多楼的窗户摔出去真是仁慈。

  柏耳紧张的咬着指甲,唾弃自己,柏小耳啊柏小耳,你喝醉了怎么这副鬼样子,要他等会怎么面对路默?

  算了,他喝醉了,喝醉了都不作数的。他只要假装喝醉断片了就行,这样就能巧妙的避免两个成年男人醒来会面临的尴尬。

  反正自己后来也确实是喝醉了,只不过是半装醉而已。

  门口传来滴的开门声,他连忙掩饰的盖上被子装睡。

  路默拿着食盒进来,打开里面是现熬的小米粥和牛奶,左手拿着一小罐蜂蜜。

  昨天就近找的酒店,酒庄附近很多农庄,附近刚好有他朋友的农场,他让小薛就近去要了点过来。

  他走近床边准备叫柏耳起床,还没靠近他坐下,像他身上携带病毒一样,

  柏耳立马翻了个身滚到另一边,皱着眉慢慢睁开眼,还没等清醒,就急忙做作的问了句:“这是哪儿啊?”

  路默很有耐心的等他演完,他在片场看过的比这更拙劣的演技大有人在。

  路默回答他,但不给他往下接:“酒店。”

  柏耳噢了声,只好自己坐起来,装作回忆了半天,痛苦的敲了敲脑子:“我昨天干嘛了,头好痛。”

  路默饶有兴致的看他:“喝醉了。”

  柏耳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台词念得掷地有声,特别是最后几个字:“是吗,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路默看向他习惯性的心虚而左右来回瞟的眼睛:“不记得算了,先来吃饭,等会凉了。”

  柏耳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去,以为没事了,放心的蹭下床。

  路默把牛奶温好,习惯性的挖了一勺蜂蜜在里面,递给他:“喝完。”

  柏耳不爱喝纯奶,总觉得有股腥味,每次路默诱哄他喝奶都得在里面加一勺蜂蜜,这次小薛拿奶的时候,路默也不忘让他顺带捎小瓶蜂蜜回来。

  柏耳一边脑海里在控制不了的循环播放昨天的尴尬,一边在心里松口气想幸好自己演技好。

  等柏耳全都吃完喝完后,路默这才撩起眼皮算账:“你昨天睡得挺好?”

  柏耳点点头。

  这倒是真的,他昨天一夜无梦,睡得可香。

  “我没睡好。”

  柏耳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逐渐心虚的咬紧吸管,然后猛然惊醒。

  醒醒,你失忆了,硬气一点,你什么都不知道,不关你的事。

  他心虚的左右瞟:“是吗,你和我睡了?我不记得了,我喝断片了。”

  “为了交朋友,今天要喝够,为了都健康,今天喝半缸。”

  柏耳心里咯噔一下,羞耻感从脚趾头往上涌。

  柏耳颤着手端起粥碗,把碗往自己脸前杵,不敢面对路默:“我有点困了,想去睡觉。”

  路默编造:“你还准备扑到浴缸里喝。”

  “我没有!”

  柏耳猛地放下碗,誓死扞卫自己的尊严,用他说过的话羞辱他就算了,好歹是自己做过的事儿,还想胡编乱造欺负人?!

  路默好心提醒他:“你喝断片了,记不得了。”

  柏耳:……尊严偶尔被踩踏一次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柏耳咽了咽唾沫:“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那怎么行,”路默话锋一转,抬眼看柏耳:“还记得你昨晚上床后干了什么吗?”

  不同于刚才的脚趾抓地,被问到这个,柏耳的心跳突然打鼓,手里端着的杯子有点拿不稳,故作镇定:“什么?”

  出乎意料的,路默平淡道:“我也忘了。”

  柏耳看了眼路默,千言万语和好多疑问想问出口。

  他明明记得,当时那么暧昧,偏偏要提这茬,要是觉得只是打闹,继续说下去还能理解成故意逗他玩,说了一半却又说自己忘了。

  暧昧这种东西不怕戳破,怕的是欲言又止。

  他突然觉得路默变得看不透了,有一点难捉摸。

  他有点心烦。

  “你昨天喝醉了之后,我录像了。”

  柏耳顿住,一字一句难以置信:“你把我扮服务生的样子录下来了?!”

  “觉得好玩就录了。”

  “你他——你再说一遍?”

  录、像?

  这是人能干的事?

  他扑到路默身上,骑在他腿上,揪着他的领子道:“你给我删了!手机!”

  柏耳呼吸喷到路默脖子上,路默双手虚扶住他的腰,一时间两人的姿势和昨晚的记忆重合,柏耳回想起了昨天床上暧昧的一幕。

  气氛陷入了诡谲的沉默。

  路默淡定的托住他,目光懒散但身后的手锁得很紧。

  柏耳慌乱的想从他身上爬下来,但没挣脱开,别开脸冲他伸出手,依依不饶道:“放我下来,手机!快点给我!”

  路默放开人把手机递给他:“没录,骗你的。”

  柏耳自然不信,抢过手机点亮屏幕,瞪他:“密码。”

  路默沉默了一秒,伸出手,当着他的面输入了柏耳的生日。

  柏耳惊讶的拿着手机:“你……为什么设我生日?”

  路默撩起眼皮:“设着好玩,翻吧。”

  一句好玩让柏耳没法追问,心不在焉翻着相册。

  果然如路默所说,手机里什么都没有,相册和云端都没有,最近的一张照片是前天的一张黑暗中的路灯背影图。

  黑夜一片漆黑,只有路灯发出的一缕微光,映衬着如蛛丝般的雨丝,一缕缕斜飘在暗夜里。

  灯下是柏耳的背影,灰色的连帽衫,戴着帽子,双手插在兜里。

  他微微仰头,光和雨丝落在他身上,随意又落寞。

  这是前两天在酒店外,柏耳凌晨三点刚画完画,快饿死了想要去吃夜宵,又不太想一个人去,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发消息问路默,发的时候其实没指望,谁成想路默秒回“好”。

  这是他套好衣服在路边路灯下等路默的时候。

  柏耳啧了声:“拍这么好怎么不发我?”

  路默端起水杯喝了口:“随便拍的。”

  柏耳也没多想,直接微信发给了自己,又翻了翻已删除,确定真的没有录像后才罢休,刚打算把手机递给路默,突然不小心滑了下,瞥见了条航空出行通知。

  “[蜗牛旅行]路默旅客,您好,您购买5月15日S市云天机场到C市飞雄机场T3的GY7111多彩航空(起飞02:05-04:00抵达)将于半小时后起飞,请您核对好您的证件及行程到机场凭身份证换取登机牌。”

  两点零五,十五号?

  他疑惑的抬头问:“你打算昨天凌晨走,你不是告诉我今天下午才能回吗?”

  路默随口扯了个谎:“工作结束得早,早点回去休息。”

  柏耳:?

  他盯着手机上极度不友好的“02:05-04:00”时间段:“赶凌晨的飞机休息?”

  路默撩了下眼皮,相当有气势:“我这人就爱吹半夜两点的风。”

  柏耳:……

  行,您买的票,您说什么是什么。

  收拾好退房后两人回了秋泽山,路默的戏份还有两三天就结束,剧组的拍摄也接近尾声。

  两人和助理保镖下机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涌出一堆粉丝来接机,远远隔着玻璃门就看见乌泱泱的一大群人。

  路默把自己的墨镜给柏耳戴上,给他戴好口罩叮嘱他:“跟着我,别走丢了。”

  柏耳还有点困,打着哈欠嗯了声,没怎么在意的跟在路默后面,结果一到机场大厅整个人被阵仗吓清醒了。

  路默的粉丝井然有序,乖乖的离路默一段距离,也没影响公共秩序,但人数至少几百人甚至更多。

  有粉丝递出信给他,还有不少人举着相机和手机拍,喊他的名字。

  柏小粉丝下意识把口罩往上拉了拉,靠近路默,拉了拉他的衣袖道:“你粉丝好多。”

  路默看了眼拽他衣袖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他这儿这么多眼睛和相机,所有细节都会被事无巨细的拍下来。

  他反手抓住柏耳的手腕,牵着他反问:“你不也是我粉丝。”

  柏耳:!

  手心传来温度,却让他耳根发烫。

  柏耳心虚的咳了两声,试图抽回手:“第一次粉顶流,有点紧张。”

  路默帮着他穿马甲,手半分没松:“多适应。”

  柏耳其实没和路默挨这么近过,更何况是在机场人流这么多的地方。

  之前高中的时候,也顶多是并排走着,当时路默想牵他,被他嫌弃的躲开了,但现在路默牵着他他再想躲,却甩不掉了。

  他抬眼看了眼高自己半个头的路默,感觉这人好像变强势了。

  旁边有眼尖的粉丝一眼认出柏耳,激动的拍了拍姐妹:“哎,这是不是那个,那个陪哥哥过生日的朋友?”

  柏耳立马压了压帽檐。

  想到之前在网上和自己对骂的就是她们,无来由的觉得有些心虚。

  不少粉丝也都认出了他,有些敏锐的粉丝直接注意到哥哥平时戴的墨镜被柏耳戴上了,还注意到了自家哥哥抓着柏耳的手腕。

  在场不少粉丝都认出了这是冒雨开几小时车去秋泽山给哥哥过生日的小哥哥,都激动得不行,试探着友好善意的通过路默和柏耳搭话。

  “哥哥这是你朋友吗?”

  “是过生日那个朋友吗?”

  “是片场路透的那个朋友吗?”

  路默没回答,垂眸看向身边的人:“你是吗?”

  柏耳埋着头走路,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突然被cue,猛然抬头,愣了一秒后戴着比自己脸大得多的墨镜拼命摇头,往路默身后躲。

  不是他,别cue他。

  粉丝们本来看柏耳一直不愿说话,还担心他不愿意被自己拍,以为他是个高冷的人,结果一摇头就暴露了属性。

  “他摇头的样子像只仓鼠哎。”

  “他好像有点紧张,手一直攥着哥哥的衣袖走,他好可爱啊。”

  “和默哥对比起来小小的一只,逐渐变妈。”

  鉴于路默的气场和生人勿近的气质,路默的粉丝群体全都是一众慕强批,叫哥哥老公的都有,唯独没有妈粉,今天头一次看见哥哥的朋友以为和他一样都是冷淡挂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可爱。

  不知道是谁大声的吼了一句“崽崽”,粉丝们都开始笑。

  柏耳环视了一圈,才发现是在喊自己,难以置信中又有点委屈,小声问路默道:“凭什么管你叫哥哥管我叫崽崽。”

  差的有点多了吧?

  离得近的粉丝听见了,被他可爱得快牺牲,争先恐后的喊他“哥哥”,过不了一会一片“哥哥”声此起彼伏。

  柏耳:!!!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柏耳脸红到了脖子根,耳朵尖儿也熟透了,趁机掐了下路默的指尖让他阻止粉丝。

  路默把人的耳尖盯够了,才满意的抬手示意粉丝:“这样不好。”

  声音有点小了。

  柏耳偷偷的把指尖的汗水抹在路默几千块的白内衬上,头一次觉得机场这一小截路这么漫长。

  紧张还是次要的,主要是怕这里面有他认识的人,就他知道的朋友圈里,他们班的女同学里喜欢路默的可不少,好多还都是每场线下必追。

  幸好马上就要出机场了,他松了口气,藏在路默身后的头也探出了一点。

  突然,从人群中响起了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默默!!”

  熟悉的声音立马叫醒了柏耳此刻脆弱的心灵,他心里一沉,立马想往路默身后躲去。

  但为时已晚,唐立从人群中挤出来,冲到路默的面前,举着照片挥手,“默默默默能给我签个名吗?”

  卧槽,唐立怎么也来了!!没事儿学女生追什么星!是不是有病!

  唐立就站在柏耳面前,柏耳心虚的转过了头。

  俩人平时在学校食堂隔着汹涌人流,都能互相凭着头发丝认出对方头扑过去。

  柏耳不动还好,毕竟偶像在面前,唐立的心思全都被路默占据,分不了心,这一动他疑惑的看了眼柏耳,莫名觉得这个背影有点熟悉:“哎?”

  路默拿着笔,担心的搀柏耳手臂:“怎么了?”

  柏耳趁机直接趴到他胸口,把脸埋在他胸口上,背对着唐立。

  路默胸口一热,眸色沉了下来。

  周围的粉丝:!!!

  唐立:!!!

  粉丝们惊得举应援牌的手不晃了,喊哥哥的张大嘴停在半空,拍照的更是看着相机里两人相拥的画面,不知道该不该删。

  这是?

  柏耳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造成了机场多大的轰动,面露痛苦的捂着肚子:“我头好疼。”

  路默:……

  唐立听到声音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往后退了步,张大嘴。

  路默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了一圈,了然的笑了下,没说什么,趁机顺了下柏耳柔软的头发:“那你再靠会儿。”

  唐立接过签名没打算离开,眯起眼睛问路默怀里的人:“你能也帮我签个名吗?”

  柏耳像一只只想赶紧遁地而走的土拨鼠,背着脸伸出一只手,胡乱的从路默手里摸到笔,在照片上划拉了几下扔给唐立。

  唐立接过来一看。

  “轩辕翠花。”

  唐立:……

  行,这个熟悉的字迹。

  回去算账。

  好不容易出了机场上了车,柏耳赶紧把口罩和墨镜拿下来。

  快闷死了,他一边让司机把空调开大点,一边把不停弹电话的手机关机。

  唐立问他要签名时他就知道唐立知道了。

  他忧愁的把手机扔到一边,这一暴露估计唐立能骂他七天七夜不带重样的。

  路默明知故问:“肚子不痛了?”

  柏耳瘫倒在座椅上:“脑子痛。”

  “你同学?”

  柏耳重把手机开机,决定还是长痛不如短痛,早点面对:“舍友。”

  路默撩起眼皮,语气懒懒:“你没告诉他我俩关系?”

  柏耳没意识到有哪儿不对,毫无防备踩进了坑:“我俩没什么关系啊,有什么好讲的。”

  说着唐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柏耳在心里仰天长啸,绝望的接起了电话,先是默默听唐立深恶痛绝的控诉了一番他这种毫无人性的做法。

  他跟着点头:“是,我罪大恶极。”

  “我罪孽深重。”

  “我罪不容诛。”

  “我——”

  他仰头卡住。

  路默顺手递词:“罪恶昭彰。”

  柏耳放下头,冲路默比了个“谢谢”的口型:“我罪恶昭彰。”

  “对,那是你哥哥的声音。”

  “我有苦衷,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你哥哥不让我告诉你。”

  对面明显沉默了一下,问了句“真的?”

  找到了让对面停止输出的方法,柏耳松了口气,赶紧点点头,也没注意到路默此刻略显冷淡的神色,把手机递到路默面前:“不信我让他跟你说。”

  说完他双手合十示意路默,小声:“说个嗯就行。”

  朋友,帮个忙。帮个忙,朋友。

  路默瞥了眼电话,没说话的打算。

  柏耳着急的把手机举到他面前,比口型“说话,兄弟”。

  路默不急不慢把视线移开。

  柏耳着急的把手机静音,拉着路默胳膊大声道:“帮我一下!”

  路默质问他:“我俩什么关系?”

  柏耳愣了一下,明显没反应过来,一秒后才反应过来。

  是之前他说自己和他没关系所以不高兴了?但是为什么啊,那自己应该说他俩什么关系?

  路默指尖敲着座椅的边缘,耐心明显要告罄了。

  “我俩——”柏耳急中生智,“你是我爹!?”

  柏耳愤愤开口,心想你不就想听这个?

  大丈夫能屈能伸,多一个爹又怎样。

  路默:……

  他叹了口气,拿过手机解除静音,给唐立简单解释两句后,对面安静了片刻,温柔的嗯了声,听起来感觉像是激动得快哭了。

  柏耳浅翻了个白眼在心里一边唾弃唐立,一边唾弃路默。

  这人过了这么多年,爱占别人的毛病一点儿没改,自己叫他爸爸就这么高兴。

  回到酒店后,他才有空打开游戏。

  “恭喜玩家,八百点好感已到账,请玩家前去抽卡吧。”

  每升一岁就会赠送升级礼包,升级礼包会赠送三次抽卡机会,这个游戏的抽卡比较简单,依次分别是N、R、SR、SSR,UR,其中UR出卡率是2%,很难抽到。

  柏耳玩了这么久,最多也抽到过SR,而且不怪人家出卡率低,他自己也确实是非,抽的卡大多是R或者是N。

  柏耳这次人品还不错,收了好感度后去抽卡,分别抽到了两张SR和一张R。

  三张卡的卡面分别是小柏树脸上挂着泪背着小书包去上学、小柏树穿着校服在操场打篮球和小柏树长大后,在教室里画人体。

  分别是他的幼儿园、他的初中和他的高中。

  柏耳盯着看了许久,小心把这三张卡片保存到相册后,系统弹出提示——

  “心动养成今日特惠,抽三送一,请玩家再次抽取卡片。”

  柏耳立马正襟危坐,虔诚的放下手机,摩拳擦掌,又对着手掌紧张的吹了口气。

  他今天运气不错,连SR都抽到了,看能不能一鼓作气抽到SSR。

  他点兵点将选中了一张,正打算翻开时,突然又犹豫了。

  嘶。

  他眼睛快速眨了一会,突然揣上手机急忙翻身下床,蹦到了路默房间门口敲门,敲了会没人开,突然想起路默告诉过他密码,于是直接输入密码开门。

  进门后听见水声从浴室传来,柏耳走到浴室门口,探了个脑袋。

  水声猝不及防骤停。

  路默扯了条浴巾,声音粗重:“有事?”

  柏耳嘶了声,连忙转过身去背对路默,身子都在浴室外,只伸了一只手到浴室内,大大咧咧道:“你帮我抽个卡呗。”

  路默:……

  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手撑在墙上,试图冷静下来和他说话:“我在洗澡。”

  柏耳以为是自己打扰路默洗澡惹他生气了,装可怜:“就随便点一张嘛,点了我马上走。”

  里面没回应。

  柏耳撇了撇嘴,心想不帮忙算了,正打算收回手时,突然手臂被狠狠一拽,猝不及防的整个人被拉往浴室。

  他惊魂未定的站定,看向路默,整个人呆住。

  路默下半身只围了一张浴巾,身上的水珠还没擦干,柠檬味的沐浴露香味把他整个人轻柔的包裹着。

  柏耳贴墙的手腕被轻轻抓住,带着冰凉的触感,水珠从路默指尖滴到他手腕上,再滴答一声淌到地板上。

  路默抓着他手腕,垂眸随意点了下屏幕:“好了。”

  柏耳愣了半秒,才后知后觉的看向手机上蹦出“SSR”三个惊喜的大字,脑子里却半点惊喜都没有,像是被手上的水珠冲刷了个干净。

  他慌乱的有点口不择言:“那我走走走了。”

  说完也不待路默回答,直接掀开浴帘,拉开门跑了。

  回到房间后他大口呼吸,头一次觉得路默房间的空气如此难以呼吸。

  路默刚才真的很吓人,就因为自己打扰了他洗澡?

  别人都有起床气,路默有洗澡气。

  柏耳也没仔细回想自己刚才察觉到的一丝微妙的感受,也没察觉到刚才路默的眼神,高兴的把注意里都集中到了抽出来的那张SSR上。

  路默真的好欧,自己以后的卡都找路默抽好了,只是要避开路默洗澡的时候。

  SSR卡的卡面是他十八岁生日那天,他们一家在别墅后山,坐在草坪上放烟花的场景。

  当时兰启身体已经开始不舒服了,精力不济,晕眩恶心,但当时瞒着他们,没人知道。

  这张UR的卡面上有两个背影,兰启头靠着他爸的肩,两人坐在草坪上,远山深处烟火绚烂,照亮了整个草坪,柏耳手里拿着两簇烟花跑过来,牵起他妈的手,非要塞一簇给他妈。

  他盯着图中的右上方,图上草丛更远处站着一个人,也手举着一簇烟花,像是正看向柏耳,但背景太暗,而且根本没画出脸,就算放大也看不清脸。

  那会儿柏桃桃在国外没回来,他记得当天的生日只有他爸妈两人和他一起过,怎么会多出来一个人?

  他妈绝对不会一时兴起随便画一个人上去。

  他把卡片保存,打开相册放大,幸好图片够清晰,放大看清了这人手上戴的戒指。

  食指骨节上戴着个低调的银色素戒,戒指上刻着的大写的M反射着耀眼的光泽。

  M?那是路默的戒指,他前几天还见路默戴过。

  但怎么会是路默?他和路默自路默高中毕业出国后就没见过面,怎么会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出现,而且他父母也没告诉过他。

  他当即翻身下床,疑惑的又有点怵的去敲路默的房门。

  前脚刚落荒而逃,后脚又来了。

  过了两分钟房门才打开,路默倚在门边,下半身围着浴巾看他,头上还在滴水珠,明显是匆匆刚从浴室出来:“又怎么?”

  打扰人家两次洗澡,柏耳自知理亏,语速很快心虚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问完就走。”

  他清了清嗓子,观察路默的表情:“我十八岁生日那天,你在哪儿啊?”

  路默沉默了两秒:“地球上。”

  柏耳:……

  这么冷的笑话不像是路默的风格,除非是想掩饰什么,本来只是试探性的问问,现在有点怀疑:“你是不是在国内?”

  路默看着他没说话。

  柏耳立马倒吸一口凉气,惊讶的指着他:“你真的在我家?”

  他真的不明白,不解的几连追问:“你是来给我过生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路默不太想多说这件事,直接转身回屋:“你当时不在家。”

  柏耳想起来了,当时他确实是晚上快凌晨两点才回来,白天一整天都在和同学在外面玩。

  柏耳赶紧趁他没关门从门缝挤了进去:“那你也应该告诉我一声啊。”

  要不是他今天开卡,不对,是路默自己开出了这张卡,他都不知道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路默居然来给他过生日。

  路默拿毛巾擦自己头发上的水珠,看起来不太在乎:“没什么必要告诉你,那天刚好在国内,心血来潮顺便去一趟,看你没在就走了。”

  他那段时间其实都很忙,又是学校排演又是有几场戏,但还是提前好几个星期就在手机日历上把这天画了圈,推了两场采访,空了两天出来。

  他当时到的时候柏耳没在家,在家等了一下午,快傍晚的时候,他爸下午回家,随口皱眉提了句就知道和几个女生在外面鬼混。

  听到那句话他就突然就觉得没什么等的必要了。

  他当时和柏耳的关系面上确实算不上好,也知道柏耳一直不待见他,出国后几年没联系,突然闯到别人家给他过生日,恐怕被吓到的成分比惊喜的成分大。

  他当时犹豫徘徊很久,劝了自己很久才放弃,结果到了最后关头,生日前一天晚上翻书柜时,高三时的数学书被碰了出来,刚想塞回去时,看见扉页里歪歪斜斜的熟悉字迹“讲完题去吃麻辣烫好不?我想吃鱼丸QAQ”。

  在看到那句话时,他就知道自己一个星期的纠结劝说的成果全都作废了。

  想念往往只是一眨眼,一个简单的念头,但就能让人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柏耳回想了下,实在没想到什么原因,还是有点愧疚:“我不知道你来过,当时秦皓,就是我发小,他和隔壁班学委在谈恋爱,硬拉着我出去,借我过生日给他打掩护,不让我回家才回来得很晚。”

  当时他发小还为了不引起怀疑还多拉了几个女生,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路默撩起眼皮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当时他说自己是回国顺便过来看一眼,让他爸妈不要提起自己来过,这事儿就没什么后续了,都过去两年了,柏耳怎么突然在今天发现了?

  柏耳顿了下:“我妈告诉我的。”

  路默惊讶道:“阿姨?”

  柏耳嗯了声:“她给我留下的画里,十八岁的生日那天,有你。”

  路默沉默了一下:“能给我看看吗?”

  反正他直接保存下来了,路默也不会发现这是游戏里的抽卡,他把手机递出去:“喏,这张。”

  柏耳不知道为何有些庆幸:“要不是我今天看到,你不是就不打算提了?”

  路默接过去,在看到画的一瞬间,心沉了一下。

  柏耳捕捉到他表情:“怎么了?”

  他垂眸把手机递还给他:“没什么。”

  柏耳接过手机,他趴在床上,皱眉想了半天,想起当初的事,总觉得有点闷闷的。

  他没想过路默会在家等他一天。

  他知道路默是个冷冰冰的人,所以他自动认为路默的沉默是漠不关心的那种沉默。

  但是他没想到路默的沉默,其实也可以是生日时在家甘愿等他一天的沉默。

  他想象不出那样的路默,也想象不出当时路默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等待,又是怎样的心情离开。

  他仰头问路默:“你最近出国吗?”

  “不出,最近活动都在国内。”

  柏耳叹了口气。

  路默撩起眼皮,把手机递还给他,猜测他心思:“怎么?”

  柏耳抱着枕头:“想挑个你不在的时候去你家,偷偷在你家门口蹲一天。”

  路默垂眸看他,用眼神询问他为什么。

  “想等你回家,”柏耳躺在床上,卷长的睫毛下是认真的神色:“这样就能感受到,你当时等我是什么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