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僵持中,木偶人爱伦带着礼貌的笑意敲开教室门。

  第一节课结束,师生都有10分钟的课间休息。

  童谣没有再来打扰,偶遇路易斯上将的经历也像一次臆想,爱伦没有留下任何破绽,只是咔哒开了锁,对所有人或惊怒、或为难的神色视若无睹。

  “对了,老师。”爱伦单手行礼,高高的礼帽压不住它满意的笑容,“美术课的督导已经抽查过您的授课,他很满意,希望您继续努力。”

  林逾面不改色接受了他的反馈:“谢谢,请问美术课督导是指?”

  “彼得老师是家族聘请的第一位教师,不仅授课水平极高,他本人也是出身贵族,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绅士。”

  林逾转回头,和四名队友一一对视。

  他们心照不宣地保持安静,由林逾继续发问:“彼得老师现在为什么不亲自授课呢?”

  爱伦果然对此讳莫如深。

  他欠了欠身,没有回答林逾的问题,表情也毫无变化,就这样徐徐退出众人的视野:“课间休息还剩6分钟。”

  《海的女儿》和《坚定的锡兵》的隐喻先后出现,林逾确定这不是巧合。

  但古蓝星时期的童话读本对星际时代的孩子来讲实在罕见,五人当中只有陆枚和林逾两人粗浅涉猎过这位名家的作品。

  艾利亚斯接受的教育里不包括童话,郁郁的童年环境不存在童话……至于克洛维斯,他从来不是会被童话吸引的人,即使有林逾和他分享,幼年的小云也只会蒙头大睡。

  “姐姐、妹妹、养子、养女。”陆枚抄起粉笔在黑板上涂画,“摊牌了,路易斯上将刚才那番言论,就是说在这里邂逅了他的情人吧?”

  平日总会带头捧场的艾利亚斯难得沉默,他皱眉扶额坐在一旁,高大的身体被迫蜷缩在狭窄的桌椅间,看上去既委屈又可怜。

  克洛维斯紧紧偎在他的身边,大气不敢喘一口,自然也不敢搭陆枚的腔。

  林逾闭眼蓄神:“小美,你继续。”

  他们不能就此止步,路易斯的出现是在给他们带来重要的情报。

  艾利亚斯一定也不希望因为自己和父亲的私怨耽误考试,作为指挥,他现在必须推进考试的进程。

  陆枚便在四个选项中圈出“姐姐”:“综合那本表达出对‘彼得’的痴恋的绿色日记本,姐姐-利斯特拉-彼得,这条关系链已经很明显了。”

  “是的,从黄色日记本里也能看到这些事发生的时间脉络,彼得来到莱希特的时间的确是路易斯成婚之前。但在彼得——也就是路易斯回家成婚后,他和利斯特拉的关系明显出现了裂痕,最终利斯特拉走向了崩溃和失控。”

  利斯特拉在最后一篇日记里用如此悲恸的口吻,记述了自己对彼得的憎恨。

  她将彼得视为赐予苦难与幸福的神明、又视为美好但注定凋零的向日葵,这些看似浮夸的艺术加工,拆开细想竟又显得如此适当。

  冯·维尔家族的地位决定了路易斯不可能享有所谓的“婚恋自由”,更不提利斯特拉的出身……恐怕还不如一个没名没姓的普通人。

  ——这个神秘而病态的莱希特家族,就像一颗扎根于亚米德森福利院的毒瘤,即使是林逾都能百分百确信路易斯来到这里的目的不纯。

  他是利斯特拉的神明,可他同时更是冯·维尔的骄傲、冯·维尔的支撑、冯·维尔的象征。

  冯·维尔灌溉出这株耀眼的向日葵,他也的确惊艳了无数人的记忆。

  其中才包括了利斯特拉。

  但,正是因为冯·维尔的培养,路易斯才拥有和利斯特拉相遇的机会,才拥有赐予利斯特拉“幸福”的权力。

  “利斯特拉生下的孩子被送到了中层区,路易斯和他素未谋面。多年后路易斯意外去世,那个和他同生共死的神秘女人……可能就是利斯特拉。”

  陆枚沉吟着推测:“难道路易斯上将遭遇的意外和星盗关联不大,其实是利斯特拉——”

  “九殿下,别再说了。”艾利亚斯忽然出声截断了陆枚的话语。

  他的表情极为痛苦,被迫直面父亲的过错让艾利亚斯罕见地有些沮丧。

  追查路易斯之死花费了艾利亚斯相当长的时间,他的少年时期几乎都被困于父亲过世的阴霾。

  因为路易斯的猝死,少年艾利亚斯只能迎接数倍于过去的“催熟”,从前还能自欺欺人称作“星盗的罪孽”,可现今又卷入利斯特拉的悲剧,便显得他多年的坚持都很荒唐。

  如果路易斯的死亡只是因为情人的报复,那他耗尽心血维护“父亲”的形象,何尝不是对利斯特拉一生悲哀的再次鞭挞。

  “没那么简单。”但林逾淡淡打断他们,“他们相识相爱不奇怪,毕竟那时候路易斯上将未婚,不过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路易斯最初是为什么要来这里,以及,利斯特拉对路易斯的恨是怎么发酵到‘杀了他’的程度。”

  虽然不排除利斯特拉本人就已偏激到无法接受路易斯成家的可能,但林逾还是更倾向于有人在暗中怂恿利斯特拉,激化她和路易斯的矛盾。

  在黄色的日记本里明确提到,路易斯是在星元174年抵达莱希特家族,同年秋天返家成婚。

  那时的利斯特拉就已偷偷掉泪,可见当时至少是利斯特拉已经开始单恋路易斯。

  之后直到星元180年安德烈去世,路易斯才二度来到莱希特。

  这个时间,也是艾利亚斯刚刚出生不久。

  林逾不认为路易斯会是儿子刚刚出生就抛妻弃子和情人私会的人,假使他确实是这样失格的父亲,在他和索菲娅成婚的六年间,完全可以更早一步生育,然后尽快顶替安德烈。

  长达六年的空白期,林逾更倾向于是路易斯花费六年强迫自己放下和利斯特拉的感情,最终下定决心要和索菲娅安心生活,共同抚育艾利亚斯。

  只是在这个微妙的时间节点,安德烈“突然”地“去世”了。

  安德烈的消失很可能给莱希特带来了某场剧变,或者破坏了路易斯精心筹备的布局。

  又或者,他和路易斯本就是同边,两人轮流监视着莱希特的动向,但安德烈的缺位,导致路易斯不得不再次以“彼得”的身份回到莱希特。

  不像是为了和利斯特拉温存,否则利斯特拉的日记里应该不会表现出那么深沉的仇恨。

  “时间跨度的确很大,但利斯特拉也在182年生下了一个孩子。”

  “不能过度美化路易斯,也不能过度贬低利斯特拉,无论他们是出于什么感情有了这个孩子……”林逾微微一顿,“为了这个孩子,利斯特拉一定牺牲良多。”

  土黄色日记本里写,“■■■■诞下了莱希特家族的耻辱”。

  莱希特家族对利斯特拉产子的憎恨不加掩饰,路易斯也紧随其后被他的妻子带走,利斯特拉在一夜之间失去了爱人和孩子,并独自面对家族的审判——她的处境可想而知。

  在那样严苛的环境下,利斯特拉势必会变得更加杯弓蛇影。

  如果再有有心人刻意的挑唆和怂恿,她的委屈转化为对路易斯的仇恨也不奇怪。

  “……指挥,《坚定的锡兵》是讲了什么故事?”

  艾利亚斯突然的发问让林逾微愣,他尽可能精简回答:“单腿的锡兵误把单腿站立的芭蕾舞者当作同类,陷入疯狂的单恋,他穷尽努力保护着芭蕾舞者,最终被丢进火炉。一阵风过,纸片做的芭蕾舞者也被吹进火炉,芭蕾舞者成了黑灰,而锡兵留下了一颗锡心。”

  有人认为故事的终末,至少芭蕾舞者选择了“殉情”;

  也有人认为所谓“殉情”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芭蕾舞者只是被风吹了过去。

  有人认为单腿的锡兵爱上舞者是不自量力;

  也有人认为哪怕卑微,锡兵留下的锡心可见他的爱意至死不渝。

  很少有人讨论锡兵和芭蕾舞者相爱并获得幸福的可能性。

  因为一个天生残缺的玩具锡兵,和一个脆弱单薄的纸人舞者,两人都弱小得令人怜悯,自保尚不充裕,更别提是相知相爱这种奢侈品。

  “这个锡兵,好像在利斯特拉的卧室里也有。”郁郁道,“整整一盒锡兵,但都是双腿,恰好缺了这一个。”

  林逾点头:“原文就是共计25个锡兵,只有一个是单腿。”

  郁郁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随着林逾的话语,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路易斯和利斯特拉的关系病变,只有郁郁仍然注视着支架上单腿站立的锡兵。

  锡兵同她遥遥对视,挺拔的站姿让人忽略了他身体的残缺。

  林逾留意到郁郁的视线,侧头看去:“怎么了?”

  “啊,”郁郁回过神来,小声道,“我只是在想,路易斯上将和利斯特拉,谁才是那个‘锡兵’?”

  林逾怔了片刻:“嗯?”

  但他很快理解了郁郁的话意。

  在大多数人看来,当然利斯特拉才像是残缺的、自卑的、低入尘埃的锡兵,包括他们刚刚提出的“利斯特拉谋害路易斯”实现共情的猜想,也像是利斯特拉受不了无止境的单恋折磨,而逼着美好的“芭蕾舞者”路易斯和自己殉情。

  可刚才路易斯的那番话里,分明提到了——

  “断了腿的锡兵只剩一颗锡心,还望笑纳。”

  林逾不自觉地转头看向了艾利亚斯。

  像艾利亚斯自己也受其困扰的、冯·维尔世代传承的那种“催熟”手段,路易斯自己一定也深谙于心。

  艾利亚斯会在心中唾弃提前退化的自己,路易斯是否同样经历过这个阶段?

  注定比常人先一步失去异能、先一步失去性命的路易斯,会不会也认为自己才是那个断腿的锡兵?

  而他无法启齿、无法回应的对利斯特拉的感情,使得路易斯日趋卑微,又因为第二个孩子的诞生,路易斯恐怕对自己的厌弃也已深入骨髓。

  艾利亚斯却一瞬间提振精神:“所以,重点是锡心。”

  他们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里是有心之人组建的一处梦境,目的就在于让他们挖掘出莱希特——或者说有关他们父辈的真相。

  尽管还无从断定幕后人的居心,但从利斯特拉和路易斯的畸恋着手,他们早晚可以还原出莱希特家族的原貌,甚至抽丝剥茧,找到亚米德森集团和STA的软肋也不一定。

  “原文里是用火烧。”陆枚不假思索看向林逾,林逾也没推辞,主动拿过了支架上的锡兵。

  他的掌心腾起火焰,火舌很快吞没小巧的锡兵。

  炙热滚烫的热雾充斥了教室,在林逾短短几十秒的操纵下,锡兵迅速熔化成落地的铁水。滋滋白烟遮蔽了众人视线,大家各自避开眼去,直到林逾并指捏起一枚闪耀的锡心。

  地面上的铁水仿佛凭空消失,只有林逾手里的锡心和教室内尚未退却的热意佐证着刚才的一切。

  锡兵确然化作了一颗锡心,但它的用途依然一筹莫展。

  林逾暂且把锡心收好,因为爱伦的身影已经再次出现在后门附近,它探进头来,笑眯眯地提醒:“孩子们,第二节课要开始了。”

  路易斯之后,教室没有迎来其他的督导。

  顺利结束了整个上午的课程,爱伦准时开启教室门,引导他们前往餐厅。

  餐厅里,那座人鱼雕像矗立原地。

  林逾不自觉多看了两眼,但今天没有响起童谣,雕像也只是死气沉沉地俯瞰着他们。

  木偶人们有条不紊地上菜,五人端坐在餐桌周围,直到身后传来亚当那不和谐的脚步声。

  以及亚当笑吟吟的问候:“老师,今天的授课还顺利吗?”

  林逾转头回以微笑:“托您的福,很不错。”他亮出那颗小小的锡心,“顺便捡到了一点小东西。”

  亚当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情绪,他挑挑眉,从善如流地坐在主位。

  爱伦开始一一开启餐盘,座位上的六人都不言语,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在餐厅里回响。

  和昨天骇人的半焦手指不同,今天的午餐看上去很正常。

  林逾用刀叉碰了碰盘子里的牛排,嗅觉、触觉乃至牛排被切开的颜色都不像作假。

  亚当看出他的谨慎,嗤笑道:“不用紧张,老师,我们不会饿死您。”

  “您这话说得,像是有人特意嘱咐过似的。”林逾同样轻笑,眼睛却紧紧盯住亚当的表情,“……STA?”

  亚当眨了眨蔚蓝色的眼眸,那点微不可见的情绪被他隐藏得异常完美。

  此刻的亚当全然不见了昨天那副歇斯底里的模样,他像是坦然接受林逾的挑衅和忤逆,但又有自信把这些孩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因此根本不屑于用情绪面对他们。

  至于林逾提出的“STA”,亚当也不过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这副表现可不符合林逾的预期。

  敌人越冷静,他们就越难套出信息,从林逾的角度来看,他更希望亚当陷入无止境的愤怒,然后无可奈何将一切真相和盘托出。

  ……得想办法激怒亚当。

  林逾效仿他耸耸肩膀,用刀切开牛排,轻飘飘问:“那么,利斯特拉是第一个逃出去的孩子吗?”

  “喀——”亚当的刀尖一瞬间用力过猛触到餐盘,发出刺耳的划拉声。

  但他低垂着头,表情不可窥见,沉默数秒后才发出几声阴鸷的冷笑:“您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林逾未置可否。

  “为了实现您的目的,不惜将一个父亲的伤口剖开来反复中伤,这该如何评价才好?”

  亚当一边笑着,声线却在隐隐颤抖。

  他努力切开一块又一块的牛排,但都没有进嘴,只是把它们越切越小,直到满盘都是零碎的肉块。

  接着,亚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嗯……毕竟在您的眼里,低贱的我们不配称之为‘人’。”

  “您误会了。”林逾说,“我对人也这样。”

  亚当:“……”

  林逾:“如果怒斥我不是人能让您好受点,也请随意。”

  亚当:“………”

  “如果您和您背后的人是希望杀死我们,昨晚我一个人很难有时间同时护住四个队友,尤其是单独行动的克洛维斯。与其说是规则限制了我们,倒不如说是规则保护着我们,这种规则的成立,我也不认为是为了‘好玩’这种无聊目的。”

  林逾慢条斯理切着牛排,淡然解释:“不管是针对我们,还是针对所有来到这里的考生,就我所知,从来没有考生在低层区遇难。”

  尽管他们会联想到路易斯,但大部分考生都不是“归乡人”或者“护理员”这样的身份,他们不敢违背童谣,自然就不会看到路易斯的相貌。

  这些考生只会把利斯特拉和路易斯的故事当作是一个荒唐的童话。

  “负责低层区的考官是什么想法呢?

  “不忍看到伤亡,又不忍真相被时间隐藏吗?”

  林逾吃了一块牛排,一一回忆自己见过的一众STA议员。

  「巳蛇」毕琅、「卯兔」周闵、「午马」林自由、「申猴」吴愁乃至「寅虎」郁兰生……他们都没有采取过类似的手段。

  要么开门见山阐述着自己的需求、要么欺骗使诈隐瞒着不利的真相,从来没有人尝试复原过去的全貌,只通过隐晦的暗示来引导他们思考。

  “善良又别扭的童话家,”林逾道,“我很期待和TA认识。”

  亚当沉默地听他说着,一直到林逾说完,亚当抬起的眼眸浮现一丝笑意。

  但这点笑实在谈不上亲切,正相反,它充斥着浓浓的嘲笑和戏谑。

  然而,在亚当开口嘲讽之前,克洛维斯见缝插针给他喂去一块牛排:“哎呀爸爸,老师又没说什么坏话,你就不要和他吵架……”

  牛排刚刚进嘴,亚当表情微变,他的颈骨立刻发出咔咔的怪响。

  接着,无视其他人惊恐的目光,亚当的头颅如昨晚一般前后调转,180度的旋转后,露出一张姣好清秀的女人面孔——夏娃。

  克洛维斯举着刀叉,瞠目结舌:“我、我靠?”

  好在林逾反应很快,微笑着对她点首致意:“女士,中午好。”

  夏娃受宠若惊地摆摆手:“噢,老师,抱歉,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白天。我闻到食物的味道,以为是亚当叫我出来进食……”

  “进食?”

  “如您所见,老师,我已经死去很久了。我必须食用人肉来维持肉/体的鲜活——这只是一则传说,我想我应该没有真的吃过人肉。可惜亚当对此深信不疑。”

  林逾迟疑片刻,艾利亚斯接过话头:“但您似乎真的活过来了。”

  “不、不不。早在卡拉离家之前,那还是安德烈老师执教期间,我就已经因病过世了。”夏娃轻声道,“这都是那位大人的恩赐,TA只是怜悯亚当的执念才创造这方世界。在这里,亚当的臆想可以成真,比如和他同生共死的我,又比如承欢膝下的孩子们。作为交换,TA要求亚当不能对任何人造成实质伤害。”

  “您说的那位大人……”

  “就是您刚才所说的‘善良又别扭的童话家’,上一个‘老师’也说过类似的话。”夏娃继续解释,“他只用了三天就通过这道关卡。”

  “只是上一个吗?这段时间应该走了不少老师吧?”

  “不是每个人都有缘分担任莱希特的家庭教师,大多数人都只是蒙昧的羊羔,只要遵守几天规则就会放行了。”

  似乎是感受到亚当意志的反抗,夏娃抬手捂住太阳穴,脸色渐渐转白,语气也变得急切:

  “七天,老师,这是极限时间。那位大人和亚当有过约定,不会让任何人在这里受困超过七天。我和亚当分别掌管着白天和夜晚,但请尽可能避免在夜晚和我对话,那时候的我并不清醒。”

  “最后,请尽可能在七天里找到全部真相,让利斯特拉和其他孩子的灵魂就此安息吧。

  “感谢您的仁慈帮助,亚当也需要解脱。”

  利斯特拉和其他孩子的灵魂。

  说明亚当夏娃失去的孩子的确不止利斯特拉一个。

  假如利斯特拉的谜团已经解开,那么下一个又该是谁?

  颅骨转动的咔咔声不绝于耳,林逾安静吃着牛排,并不理会。

  直到亚当完成身份转换,他明显震怒于夏娃的突然出现,一股脑掀翻了自己的餐盘,任由牛排和刀叉洒落一地,四溅的酱汁更是弄脏了餐布和长袍。

  然而无人搭理,就连克洛维斯也乖觉躲到一边,毕竟导致夏娃出现的那块牛排就是他亲手递的。

  “抓紧时间吃午餐吧,一会儿还有午休。”亚当恼怒地宣布,阴冷的眼神扫过在座每一个人。

  警告似的,亚当压着声线道:“今天的午休故事,就讲你们最爱的《坚定的锡兵》。”

  林逾这才微微抬眼。

  只不过他的视线没有落到亚当身上,而是越过亚当,停在那尊人鱼雕像。

  《坚定的锡兵》即将落幕吗?

  接下来该是《海的女儿》?

  除了利斯特拉,剩下的孩子们——这个日趋破碎的莱希特家族又经历过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