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小绵羊派收到的作息表里所说,他们的早餐是统一的培根炒蛋。

  而且在这张长长的餐桌上,爱伦自始至终只端上了一杯牛奶。

  ——“你的早餐有且仅有培根炒蛋,不要喝牛奶,那是■■■■喜欢的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都把目光放到郁郁身上。

  只有她不是直接受这条规则限制,因此大家一致认为,所谓的“■■■■”应该就是和其他孩子关系一般的“姐姐”。

  尽管林逾想要回避所有可能的危险,但在郁郁看来,喝下牛奶也是必要的挑战。

  因此,在早餐时间的最后三分钟,郁郁仰头喝干了玻璃杯里温热的牛奶。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克洛维斯率先凑过来,紧张地揪住郁郁衣袖,“味道对不对?不然还是吐出来吧?”

  陆枚也始终观察着郁郁的变化,确定她从头到尾都神色如常,才稍微放松些许。

  但郁郁没有立刻放下牛奶杯,她迟疑地举着杯子,朝向头顶的吊灯皱眉察看。

  艾利亚斯首先发现蹊跷:“克洛维,你让一点光。”

  克洛维斯应声让步:“怎么了怎么了?杯子有什么不对吗?”

  林逾也跟着站了起来,正想询问郁郁,却见郁郁捧着杯子,忽然转过头来。

  隔着透明的玻璃杯,郁郁殷红的眼瞳和林逾遥相对望:“指挥……”

  “杯底有字。”

  8:10~12:00,一整个上午都是亚当为他们预留的“授课时间”。

  管家爱伦将一枚小巧的钥匙递给林逾,接着便引领众人来到空闲的教室。

  和林逾预测的灰尘仆仆不同,教室里窗明几净、桌椅俨然,尽管没有任何高科技的授课设备,但如黑板、粉笔一类的基本教具都完好无损。

  透过拭得极为干净的窗玻璃,他们甚至能窥见建筑外的烂漫春光。

  这是林逾第一次在莱希特家族内看到外边的风景。

  “接下来,就请老师随意。不过,因为这是您第一次单独授课,所以过程中可能会有前辈过来督导,不用紧张,只要您没有违规行为,就不用担心他们,连眼神都不必多给。”

  爱伦恭恭敬敬地介绍着教室内的教具,又从封闭的十六格储物柜里打开了第一层的四个格子。

  “这是今天上午需要完成的四堂课,请您过目。”

  “8:30~9:15,美术课,课时45分钟;

  “9:25~10:10,舞蹈课,课时45分钟;

  “10:20~11:05,阅读课,课时45分钟;

  “11:15~12:00,声乐课,课时45分钟。”

  而他打开的四个格子里,分别是四门学科的“教材”。

  每类教材都有五本,一本教师用书,四本学生用书,显然都是亚当提前准备好的。

  “必须按照课表行课吗?”林逾微微皱眉,如果说他对阅读还能有点兴趣,那么美术、舞蹈和声乐这种陶冶情操的艺术……林逾自认没什么水平。

  爱伦答:“当然。这是先生根据孩子们的喜好特意安排的。”

  “剩下的十二个格子又是什么?”

  “您刚才拿到的钥匙是第1层通用,剩下3层储物柜的钥匙都由先生保管,暂时不能交给您。其中包括了前任老师们留下的礼物,以及一些孩子们曾送给前任老师的礼物……出于某些原因,不得不暂时放在这里。”

  说完,爱伦向林逾深深鞠了一躬:“我就不耽误您上课了,辛苦老师。到了时间我会来提醒您下课。”

  他主动退出了教室,从教室门特意留出的长方形玻璃外对众人彬彬有礼地点点头。

  爱伦把门咔哒上锁,宽敞的教室内,立刻只剩下五人压抑的呼吸。

  黑板上悬挂着LED屏幕的计时器,林逾扫了一眼时间——8:13,并没有耽误太多。

  再扫视教室里其他的陈设,他便注意到讲台边的支架上摆有一尊小小的雕像。

  和餐厅里的人鱼相仿,但它的材质不是铜,而且做工明显粗糙了些,人物的五官轮廓都很模糊。

  能从外形上一眼看出的特点,就是这尊人物穿有漂亮军装,扛枪站得笔挺。

  然而它缺失了一条腿,因此必须有底座的粘结才能支撑住它难以平衡的身体。

  林逾端起雕像细看,一旁的艾利亚斯开口:“这似乎是锡。”

  “锡?”林逾借着阳光打量片刻,暂且没能察觉什么异常,“下课了再看吧。这节课是美术课,准备上课。”

  为了提防“督导”,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林逾并不打算完全摆烂。

  至少要提醒大家把教材翻开,哪怕只是照着教材宣读,明面上总得应付过去。

  而且林逾乐在其中。

  他甚至给自己变出一副无框的平光眼镜戴上,一推眼镜,原本艳丽得有些侵略性的面庞便显得稳重不少,倒是更贴合“老师”这一身份。

  克洛维斯根本没想到回来福利院反而要开始读书。

  毕竟以前在福利院,他除了基本的识字教育,从来没有任何人逼他学习。

  中层区最不缺的就是文盲,能识字的他已经是其中的凤毛麟角。

  然而其他人都已经翻开了书,顶着林逾的目光,克洛维斯终于不情不愿翻到目录页。

  “这节课我们先来讨论第一单元,美术的概念。”

  林逾拿起粉笔,煞有介事地在黑板上画一个瘪瘪的圆,再加上两个小圆,意表眼镜:“美术,泛指创作占有一定平面或空间,且具有可视性的艺术。比如我占用了一片黑板,画下一个‘克洛维斯’。”

  克洛维斯:“……”

  “再画一个‘郁郁’。”

  林逾换上红色粉笔,把另一个瘪圆的“眼睛”涂色。

  “接下来是‘小美’。”

  陆枚单手支腮,毫不意外地翻了一个白眼。

  黑板上的“小美”和前两个圆并无二样,只是怒目圆瞪,失去了笑脸,在他头顶燃烧着一片简易的“火焰”。

  “最后画一个‘冯大哥’。”

  林逾高高地踮起脚,在他能触碰到的黑板最高处又画一个圆。

  艾利亚斯失笑:“我是巨人吗?”

  “他”的高度几乎是另外三个叠加起来还要高。

  但“老师”的作画的确很能捕捉人物精髓,寥寥几笔就把他们四人的特质都刻画出来。

  郁郁还在一旁举起光脑拼命留影:“要在中间再画一个指挥。”

  林逾失笑:“我太好看了,不方便画。”

  于是在四个火柴人簇拥的中央,讲台上站立的林逾低头轻笑,侧首打量自己杰作的片刻,便被郁郁在光脑中留下一连串加密收藏的记录。

  这种娱乐性的打发时间当然只是须臾,林逾笑着完成了恶作剧,便拍去手掌的粉尘。

  他低头一边翻书,一边梳理当前的线索:“郁郁,你刚才在杯底看到了什么?”

  “两个字母。”郁郁答,“大写的ID。”

  这个发音很显然不是目前的帝国通用语,也不是林逾擅长的古东方语言。

  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看向艾利亚斯,把他当作万能词典的用意不加掩饰。

  艾利亚斯没有让他们失望,他思考一会儿,道:“这似乎是古西方文字的一种,但它代表的意思有很多……比如Identity document,意思是‘身份识别码’,很多领域都适用这一概念,例如在星网上不同的用户就有不同的id来区分身份。”

  “身份识别码?”林逾蹙眉沉思,但一只玻璃杯似乎和这个概念并不适配。

  “网络技术里也有缩写id的单词。”郁郁回忆着说,“intrusion detection,‘入侵检测’,可以帮助系统对抗一部分技术攻击……这条信息有用吗?”

  或许玻璃杯和网络攻击这种事更沾不上边。

  第三个提出猜想的是陆枚:“Intelligent Design Theory,‘智能设计假说’,简称‘智设论’。在古蓝星的历史里有人提出过这个理论,主张自然系统中用现有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都是由于智能的设计,而非随机的自然选择。”

  林逾:“……”

  林逾将目光投向最后的克洛维斯,克洛维斯回他以茫然的注视。

  好吧,他就不该对自己的文盲发小有任何期待。

  “这些线索似乎都很难和玻璃杯画上等号。”艾利亚斯看出林逾的为难,轻声安抚,“先不必急,我们还有时间去找新的线索,说不定就是要和其他线索组合起来才能了解其含义。”

  不管是id常用的“身份”概念,还是它在网络技术里的专门指代,包括陆枚提出的学术理论,林逾都直觉不像玻璃杯——或者说,玻璃杯的主人“■■■■”会关注的东西。

  这个杯子的主人是亚当和夏娃两个女儿中的“姐姐”,是向往自由、亲近彼得、擅长绘画的小山羊派。

  从理论上来说,她能接触到的知识应该不包括网络技术和古蓝星历史。

  但用“身份识别”这一概念来解释又实在牵强。

  那么,“姐姐”能接触到的除了这四本教材,也就剩下家庭教师了。

  家庭教师还会向她传授什么知识呢?

  ——要弄清这一点,似乎需要确定家庭教师们本来的身份。

  “比起那个,你还是先解释一下昨晚的事比较好。”陆枚转着统一派发的笔,指指身边的克洛维斯,“你不直截了当说出来,有些笨蛋是没办法理解‘奇迹’的。”

  克洛维斯皱脸龇牙:“……要你管?!”

  “啊,确实,有些很重要的信息不能漏掉。”林逾恍然回神,就着刚才授课的姿势,回忆着道,“昨晚我先看了那几本日记,起初只看了绿色、黄色和粉红的三本。”

  “我们先假设这个家里一共有五个孩子——事实上,这是我从房间里的报刊找到的线索。

  “最小的养子始终没有露面,所以我想,可能目前在家里活跃的只有两名亲生女儿,和一名养子、一名养女。”

  林逾在黑板上写下1-4的编号,又一一写下四位家庭教师的名字。

  “这四个人……在《圣经》里是传播福音的、神的‘十二门徒’,于是巧合一样,来到莱希特的四位老师也都选择了这四个名字。”

  林逾最后摆上那本天蓝色的日记本。

  “我原以为可以从这本特殊的日记本里获得全貌,但是很遗憾。

  “这个本子里除了你们的留言,前边的所有字句都——”

  都是谎话。

  “家里共计有987654321位家庭成员,因为是庞大的家族,我们关系亲密,可以尽情玩笑。”

  “莱希特是一个幸福的大家庭。”

  “■■有长长的头发,■■■喜欢看书,■■■■不爱说话。”

  “前两句已经不攻自破,最后一条,这三个人名明显是指向另外三个‘孩子’。”

  林逾平静地用手指依次指过这些名姓:

  “■■——我认为就是昨晚夏娃口中的‘卡拉’,她也是陆枚扮演的角色。在陆枚的房间里,没有梳子。

  “■■■,只有冯大哥和克洛维斯的房间里有大量书籍,但冯大哥的书几乎都没有启封,我想应该谈不上‘喜欢看书’。而克洛维斯那些书……大多是童话故事一类的东西,与其说他是爱读书的■■■,我更倾向他的角色是这个日记本真正的主人。”

  “而且,‘小山羊派’里与之相关的规则原话是:‘莱希特是一个虚伪的魔窟’、‘家里只有四口人’、‘■■头发很短,■■■讨厌看书,■■■■很爱说话’。”

  队友们没有反对。

  大家也都认可,正是因为长期沉迷圆满的童话故事,这个孩子才会用谎言粉饰自己绝对谈不上“幸福”的家庭。

  虽然林逾的推理几乎都没找到物证,只有“姐姐”视角的规则作为佐证,但在当下这个怪诞荒谬的世界,可能性最高的猜测足够成为他们放手一搏的方向。

  何况在进入区域不到一天就有这么多的收获,已经算是意外之喜。

  克洛维斯更是紧跟着提出:“这个日记本里的字句……也是小绵羊派的规则里的原话。”

  他将自己的规则全部分享给郁郁,郁郁也立刻代为传达:

  “0.莱希特是一个幸福的大家庭,你在这里有许多家人,例如■■■、■■和■■■■,大家都很喜欢和你一起玩。■■有长长的头发,■■■喜欢看书,■■■■不爱说话。请根据以上信息,确定身边之人是你的家人;

  3.你有一个天蓝色的日记本,请记住,它是天蓝色,不是土黄色、不是粉红色、更不是草绿色。假如在每晚23:59之前你还没有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记入日记本,这一天的记忆都会消失,切记;

  1.家里共计有987654321位家庭成员,因为是庞大的家族,我们关系亲密,可以尽情玩笑;但假如你看到他们脸上有亲切的笑容,请远离,他们不是你的家庭成员;

  5.你的作息表如下……

  6.请分享你的生活,对护理员除外;

  2.假如家里发生争执,无论是谁和谁之间,请无视(真正的无视,而非单纯的漠视);假如你是当事人之一,注意,请立刻前往爸爸或护理员所在的区域寻求帮助,无论你面对的是谁,爸爸是你永远的依靠;

  4.休息时间没有任何人会打扰你,请牢记,你没有义务回应任何噪音。如有必要,请攻击。”

  这是和“小山羊派”完全相悖的处世法则。

  或者从混乱的序号里就已暗示,这篇规则的作者自己也正处于混乱、懵懂、不知所云的状态。

  TA完全习惯了撒谎。

  TA沉溺于撒谎。

  TA已经无法面对真实的世界。

  四个孩子中,两人逃离了父母,一人沉迷于谎言,仅剩的孩子代表所有兄弟姐妹,谨慎地收拾起这些狼狈历史。

  或许TA也不敢面对真实,或许TA是为了保护家人,总之,很大概率是由TA逐渐拼凑出了一个荒诞的谎言世界。

  林逾举起那本土黄色的日记本:“最后TA等来了家庭教师约翰。”

  “为什么我会这样猜测,因为……”林逾轻声道,“在十二门徒中,约翰是唯一寿终正寝的那位。”

  可是这样一来,还有几个疑点无法解释:

  1.如果组局的人是■■■,TA为什么不让大家在自己的土黄色日记本留下日记?

  2.即使确定了离开家族的两个孩子名叫“卡拉”和“利斯特拉”,她们离开家族的契机和目的又是什么?

  3.如果造成当前局面的只是四个孩子,亚当夏娃又在这场噩梦里扮演什么角色?

  4.用莱希特家族的荒诞过去来考验他们,除了透露出四名家庭教师的来历,还有其他什么用处?

  以及最终的,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四个孩子和四名家庭教师现在、或者说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哪里?

  “睡吧、睡吧,

  “亲爱的孩子安睡吧。”

  歌谣前奏响起的瞬间,众人遽然回神。

  林逾对他们摇摇头,示意噤声,大家也都立刻息声。

  “呜呜哭、啊啊叫,吵闹的孩子不省心,安静的孩子才乖巧。”

  林逾的目光眺向后门处,长玻璃外映出的一双眼睛。

  看不清那人的全貌,但对方的目光始终追随自己,像在尝试传递什么信息。

  林逾耸了耸眉,放下教材,举步向后门走去。

  “乖巧地过来,乖巧地坐下。”

  他与来人平视。

  那是一双碧蓝色的眼眸,但比亚当的瞳色更浅,映着窗外灿烂的天光,显得那双眼瞳剔透而明亮。

  就像一汪沉静的湖泊。

  上一次让林逾产生这种联想的还是艾利亚斯。

  “乖巧地听听——”

  “您好。”

  隔着后门,林逾主动出声问好:“您是督导吗?来监督我的美术课?”

  在他开口违背童谣规则之后,童谣戛然而止。

  门外的男人露出些许怔忡神色,半晌,他拉下了脸上的口罩。

  那是一张近乎完美的面庞。

  年轻俊美、烨然若神。

  包括随着他的动作稍稍垂下的金色发丝,湛蓝眼眸仿佛午后微泛波澜的海面,注视林逾的眼神温柔而沉静,让人不自觉便要生出顶礼膜拜的欲望。

  林逾脱口而出:“艾……”

  艾利亚斯?!

  虽然他对高鼻深目的白色人种确实容易脸盲,但这张脸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更加成熟后的艾利亚斯啊!

  不可能所有金发碧眼的人都和艾利亚斯这么像吧?

  至少他绝不会管亚当叫艾利亚斯的。

  男人无声地摇摇头,林逾立刻止声。

  他拉住门把手,试图出去和男人当面对质。然而爱伦果然把门落了锁,除了隔着玻璃打量男人无奈而温和的表情,林逾只剩下直接拆门这一选择。

  但在他犹豫要不要拆门的须臾,男人张开嘴,静静地开始叙说。

  林逾不擅长唇语,急呼克洛维斯过来帮忙。

  克洛维斯反应也很迅速,没几秒就跑了过来,同样被男人的相貌吓一跳后便聚精会神辨认他的唇语。

  半分钟后,男人戴回口罩。

  他退后几步,朝着两人弯了弯腰,随后转身离开,消失在林逾的眼帘。

  “……我靠。”

  克洛维斯的双腿一下子软了,他半蹲着坐回地上,迎向其他人关切的眼神。

  林逾拉起他的胳膊:“他刚才说了什么?”

  克洛维斯的面上还有几分恍惚,迟疑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他说……对不起,他不是一个负责的军官,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和父亲。他已经无法坚持自己的使命,除了死亡,不剩任何可以回报世间爱他之人的东西。”

  “——对不起索菲娅,对不起利斯特拉,对不起艾利亚斯……对不起素未谋面的小儿子。”

  克洛维斯的嘴唇不住颤抖着,轻声道,“断了腿的锡兵只剩一颗锡心,还望笑纳。”

  艾利亚斯几乎是一瞬间跳了起来,他冲向紧闭的后门,第一次没有特意扶住林逾,而是率先尝试攻破这扇薄薄的隔挡。

  没有人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样子,包括林逾也一时怔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艾利亚斯摇撼门板。

  “艾利亚斯……”

  艾利亚斯没有回应,他兀自低着头,用膝盖、用手肘,努力地试图撬开门锁。

  击打一次比一次激烈,林逾无法坐视,抬手扶住门框,淡白色的光芒即刻涌现出来。

  “艾利亚斯!”陆枚却猛地站起,“你真以为那是路易斯上将吗?!”

  艾利亚斯的背影骤僵,他紧抿的嘴唇松开了些许。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艾利亚斯低头不言,发丝遮挡住他的眉眼,避光的角落将他笼罩在阴影当中。

  那副高大的身躯难得一见地颤抖着。

  林逾握了握艾利亚斯的手腕,一旁克洛维斯也伸出手,小心勾动艾利亚斯的衣角:“哥……那都是假的。”

  那都是假的。

  他们已经断定这里的所有都只是“历史”,路易斯死去多年,不可能还在莱希特家族徘徊。

  那都是假的。

  至多只有路易斯的愧疚是真。

  一句不知年份的“对不起艾利亚斯”,时至今日才传到本人的耳边。

  “路易斯·冯·维尔……”艾利亚斯的拳头渐渐握紧,他的额头抵在门上,似乎这样就能和路易斯更加接近。

  半晌,艾利亚斯微微闭眼:“没错,那都是假的。”

  “他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使命。

  “他承载着全家人的心血,他不可能放弃。”

  艾利亚斯的心跳透过脉搏传到林逾的指尖。

  急迫得就像刚刚经过千钧一发的鏖战。

  像暴风雨突然而至,还没找到屋檐躲雨的狼狈的孩子。

  “其实你不会责怪他放弃。”林逾轻声说,“因为你爱他,艾利亚斯。爱他的人不会怪他,爱你的人也不会怪你。”

  “就算你感到无法承受,就算你想要逃避这些噩梦,我们爱你,所以不会怪你任何。

  “只要能让你稍微好受一点,变得蒙昧也无所谓。”

  《坚定的锡兵》:丹麦作家安徒生创作的一个童话故事,收录于《讲给孩子听的童话·新集·第一册 》中。该作描述了一个内心坚定的单腿小锡兵在生活中发生的故事。

  内容简介:

  失去一条腿的锡兵误将同样单腿站立的芭蕾舞者认成“同类”,并爱上舞者。经历种种磨难后依然不改初心,但自始至终不敢向舞者表明爱意的他最终被小孩扔进火炉,同时一阵风过,纸制的芭蕾舞者也被吹进火炉,很快烧成灰烬。次日,女仆从炉灰中发现了一颗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