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克洛维斯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也可能是孤立无援的处境的确让周宇衡倍感压力,四目相对僵持的十数秒里,周宇衡挂上了一个无害的笑脸:“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请冯·维尔少爷高抬贵脚?”
四下无风,天色渐暗,克洛维斯背光的轮廓映入周宇衡的眼眸,就像从暮色里剪下的一道巨影。
克洛维斯谨慎的目光在周宇衡面上逡巡许久,直到周宇衡再次哀求出声,他才不情不愿挪开单脚。
即便如此,克洛维斯仍没忘了并指在他额心重重一戳:“砰。”
“别再撒谎,我真的会开枪。”克洛维斯如是警告。
周宇衡连连点头:“冯·维尔少爷想知道什么?”
克洛维斯的面上不自觉现出一丝局促。
他不擅长拷问,但现在绝不能露怯。
于是克洛维斯故作平静地把束/缚在周宇衡手腕上的套索拉紧一些,道:“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周宇衡想了想,实在也摸不准克洛维斯想听的是什么方向,只得从刚才碰巧提起的“舆论战术”入手。
将思绪整理片刻,周宇衡试探着开口:“比如林指挥现在面对的舆论困境,其实就是情报的可靠来源之一。舆论的风向、势力对比,都可以透露出你们所面对的敌人的态度和强度……您对这个有兴趣吗?”
克洛维斯:“……”
倒也谈不上没兴趣,就是他可能听不太懂。
但出于对林逾的关心,克洛维斯开门见山地追问:“那你也在关注舆论走向的话,觉得我们的敌人会是什么来路?”
周宇衡不禁苦笑:“我也只能做一点信息分析,又不是预言家。要是真有那种本事,估计早被灭口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他这一提,克洛维斯表情微变,立刻记起了在西部星域和商极、和谢思渊的那些对话。
那块光子屏幕上所表现的——毕琅和谢泓两人之间的战争。
如果没有记错,毕琅可不就是能够“预言”的人。当时谢泓突然发作,他们都往“毕琅知道了谢泓的立场转变”这一缘由去猜,认为是谢泓先手掌握信息,被毕琅知情,才会引出谢泓“灭口”的想法。
可是……就像周宇衡所说,有没有可能是毕琅率先有了“预言”,被谢泓套取后决定灭口。
——因为毕琅“预言”到了谢泓不愿被其他人得知的未来。
是什么样的未来,才会让谢泓认定“不能被外人得知”?
会不会和林逾的安危有关?
会不会是……如果别人知道了,就会对林逾不利的预言?
克洛维斯悚然一惊,猛地站了起来。周宇衡不解他的变化,神色也跟着多了几分仓皇:“怎么了?”
“没事。”克洛维斯下意识答。
应该是没事的,林逾肯定早就猜到这种可能。
虽然林逾有提到毕琅再次出现在南部考区,但直到现在还没有听说毕琅对林逾造成什么影响。所以一定没问题。
“你不想听这个?那我说点别的吧。”周宇衡敏锐看出克洛维斯神情的异样,立刻转移话题,开始笑嘻嘻介绍起第二军校的背景。
然而克洛维斯又一次打断他的话,这次的表情甚至比先前还要严肃:“你认识‘毕琅’吗?”
周宇衡怔忡片刻,疑惑地皱起眉:“毕琅?什么专业?”
“跟你同级的指挥系,这次也来了南部考区。”
“完全没印象。”周宇衡道,“你记错名字了吧?我不可能记漏同级的指挥系。”
克洛维斯眉尖微拧,他倒是相信侦察系的专业水平,当初郁郁也是一眼就把他们四个人全都认了出来。
周宇衡会对毕琅毫无印象,大概率是因为他们队伍从一开始就没有被视作“适格考生”。在考生们迎接考试的过程中,第二军校的考生一多半也接受了STA一定程度的洗脑,从而对毕琅的身份产生错误认知。
而周宇衡一队……似乎是成了难得的清醒人。
STA何至于花费这么大的心力也要把毕琅送到他们身边呢?
克洛维斯又记起那段录像里属于毕琅的编号——“49-026”。
49层,那里会是什么地方?
克洛维斯有些惋惜自己在福利院时畏头畏尾,根本没敢挑衅护理员的权威。
他和林逾生活在第75层,虽然偶尔也有机会去到其他楼层,但在事实上很少有人敢擅自行动。
所以即使想起毕琅的“49-026”,克洛维斯也完全想不出那段编号会有什么特殊意义。
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胆小怕事的家伙。
克洛维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想起林逾承诺的晚些会和他沟通。
49层和75层的不同之处,或许林逾就会知道?
……但即使林逾知道,在彻底确定之前也不会和他分享线索。
面对困境时,林逾都是和艾利亚斯讨论的,再不济,也是和陆枚或者郁郁。
如果他不主动上赶着追问,林逾只会用骗小孩的口吻安抚他别多想。如果是和福利院相关的、不能和艾利亚斯商量的东西,林逾宁可选择一个人琢磨。
克洛维斯不自觉咬了咬自己的指甲。
其实自从离开福利院,林逾说这样的习惯容易被冯·维尔家族厌弃,他就很久没有啃过自己的指甲了。
但他还是无法抑制这种深植于心的恐惧。
一半是对身处福利院的过去的回避;
另一半则是对林逾和冯·维尔家族的评价的敬畏。
他不想被冯·维尔丢下,也不想被林逾忘记。
说他贪得无厌也好,骂他厚颜无耻也罢,谁让克洛维斯此人就是乐于装作不思进取的笨蛋,以此博取亲友的关心和照顾,又在暗地里不甘不满,自以为是说什么要和大家并肩作战。
已经晚了。
他只来得及做大家的宠物,已经没有资格做战友了。
“冯·维尔少爷……?”
周宇衡带有试探意味的称呼打断了克洛维斯的自暴自弃。
恹恹地抬起双眸,克洛维斯便对上周宇衡谄媚的笑脸:“无论如何,先找到地方扎营好不好?”
克洛维斯这才扫一眼暗沉的天色。
刚才还能隐约窥见夕阳轮廓的黄昏彻底堕为黑夜,无际的浓云盘踞在树顶之外,仿佛凝结成了又一层厚厚的树冠。
不知道今晚会不会下暴雨,如果下雨,他们还得离河远些以防山洪。
的确不能再逗留了。
克洛维斯起身收拾随身物品:“叫我克洛维斯就好。”
说完,他又把周宇衡手腕上套索的另一端绕在自己的手掌,彻底断了周宇衡逃跑的念想。
将溪水装满水壶后,两人便举步涉过静谧的河谷,钻进彼岸浓密的树林之间。
“克洛维斯,”周宇衡随他一路走着,耐不住寂寞,“你们队伍的主要目的根本不是考试吧。”
克洛维斯背对着他,没有回答。
“如果你们只是普通考生,舆论的背后推手是不可能这么针对你们的。”
周宇衡一边说着,一边压低声线:“再者讲,如果是普通考生,林逾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深入腹地吧?他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情报才要你来雨林深处确认信息?”
克洛维斯警告似的用枪托怼了怼他的腰腹:“别套我的话。”
周宇衡嬉皮笑脸地迎了上来:“怎么算套话呢?虽说我俩各为其主,但我的战斗力远不如你,就算套到情报也没办法传递给指挥,追着你问也就是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
“那就别好奇。”克洛维斯道,“该你说的还没说完吧。”
周宇衡无辜地眨眨眼:“我还要说什么呢?”
他就爱赌一手战斗系的文化水平。
毕竟大家都知道,大多数的战斗系光是日常对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更何况要他们逻辑缜密地复盘线索缺漏?
克洛维斯果然苦恼地抓抓头发,浓黑微卷的短发从他指缝里溢出,蜷缩着迎风招摇。
周宇衡的脸庞缓慢爬上得意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克洛维斯的枪口又抵上他的腹部:“我不知道,你自己回忆一下。”
周宇衡:“……”
酱紫回忆?
“啊、啊,了解,明白,小心点别走火了。”周宇衡赶紧扶住枪管,小心翼翼地往边上推,“都保证了知无不言,小少爷,咱先把危险东西靠边挪挪呗?”
夜色愈浓,层叠覆盖的枝桠与林叶更将月光隔断,林中虫噪和风吟此起彼伏,二人行走的沙沙步声仿佛应和着雨林声息的节奏,穿林过叶,犹如早来的雨点。
周宇衡的叙述随着脚步一起响起。
“我的队伍在抵达北部考区后一切顺利,那里的规则是让我们向上登楼。
“登楼的同时,我们要遵守不同楼层的规则。如果不小心违规,就会面临来自主考方的未知的惩罚。”
“那栋建筑的名字叫‘亚米德森福利院’。
“是帝国里很出名的福利机构,但是……在那里我们遇到了很多奇怪的事。我猜那里对考生有着一定的记忆限制,在福利院内我总是产生很多奇怪的感知,甚至会觉得自己不是本人,这样意识混乱的情况也不是只我一人,我的队友们都有差不多的感受。
“可惜,你现在要我说出那些具体的规则,我确实没办法复述——这就是我要说的‘记忆限制’。”
“正因为此,刚才你问‘毕琅’,其实我也有一瞬间的迟疑。”
周宇衡沉默半晌,语气沉重地总结:“走出福利院后,我对自己的记忆有着很多怀疑,甚至有时候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周宇衡’。不过,情况更严重的是我们队伍的指挥。”
克洛维斯将目光投向了他,手指却在唇前竖起。
他的战斗直觉又来了。
那种确非敌意,却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感——克洛维斯能够辨认,这是来自“被窥视”的不满。
险些忘了,他们本就是一直被窥视的。
被直播间观众,被随行监考。
这些东西说得太多,说不定会引起更大的混乱,就像上午的直播间关闭一样。
恰在此时,克洛维斯耳边的通讯器终于绽放绿光。
来自林逾的通讯信号适时接入,传出林逾微带疲惫但笑意难掩的话音:“晚上好,找到合适的营地了吗?”
克洛维斯的心跳不禁漏了半拍。
他还记得林逾承诺过,晚点会和他分享一些情报。
“艾利亚斯已经正式进入沙漠地区了,他很关心你的进度。”
克洛维斯微愣,嘴唇不自觉地一碰:“辛苦你……”最后一个字音被他急忙吞下,改口抱怨,“营地已经在找了,你好烦啊。”
抢在当天最后一次会议之际完成了艾利亚斯的迁移,林逾的确松了一大口气。
他不敢想象把艾利亚斯孤身滞留在雪山会有多少隐患。
毕竟雪山的求生难度众所周知,而且除了几块固体酒精,主考方甚至没有供给足够的御寒衣物。
更不提那个目的不明、威胁性极强的“入侵者”随时可能折返雪山,万一和艾利亚斯狭路相逢,林逾实在不确定艾利亚斯是不是能稳操胜券。
林逾暂且没有告诉郁郁和“入侵者”相关的信息,经过一天的激将法,郁郁几乎把曲文宴能透露的线索都套了个遍。
连带着陆枚在第二军校时的糗事都被郁郁问个彻底,曲文宴非常乐于分享陆枚的难堪过往,然而来自雨林地区的金光连身处沙漠的他们也能略窥一二,就在“荷鲁斯之眼”陷入暴/动之际,曲文宴的表情明显变得迟疑。
林逾据此推断,这人和陆枚也算不上深仇大恨,可以留他一命。
接下来就是和克洛维斯的深夜会谈了——
林逾没有错过克洛维斯和周宇衡的任何一句谈话,包括在克洛维斯把人引至河谷之时,他就洞悉了克洛维斯的动机。
克洛维斯想要派上用场。
克洛维斯……正在急迫地证明自己的成长。
他们是朝夕相处的家人,是一个眼神就能看透所有的同伴,克洛维斯的意图和愿望当然瞒不过他。
就像那句没说完的“辛苦你了”。
其隐藏的话意未尝不是一句“对不起,我太没用”。
“嗯,你烦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林逾没有计较克洛维斯的后半句嘴硬,信口安抚,“我这边会议结束咯,正在回去休息室的路上。可惜不能让你看看休息室的装潢……啧啧,半点不输你们家的客房。”
现在是21:19,杨全恩还在会议室里逗留,林逾索性自己先回了休息室。
林逾拾级而上,穿行在二楼的走廊,楼下的会议室才开始传来陆陆续续的推门声。
克洛维斯哼了一声,问:“你连开会都早退?”
“就是咯,不然怎么当倒数第一。”林逾懒懒地答。
通过瞳膜认证,他便开门走进自己的房间,把外界窸窸窣窣的噪音隔绝在外。
不是每一个指挥系都敢像他这样三两下挪完坐标就跑。
虽然林逾的队伍已经近似于与世隔绝,但大部分人还需要和其他队伍周旋争夺积分,而且随着野外求生的时间渐长,非指挥系的考生或多或少都已对这场严苛的考试产生了怨言。
指挥系可以在AMTK坐享其成;
非指挥系却要在实地里和虎狼蛇虫玩命搏斗。
接二连三的监考失职,再加上程风雨的死讯,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曾经没有直播间,未必能直面两类考生待遇之悬殊的非指挥系还会努力求生,对自己的指挥抱有近乎信仰的信任。
而今有了直播间,他们虽不用面对林逾这样一边倒的谩骂,但也终归要被迫接受来自观众的情绪。
观众会把指挥系的待遇绘声绘色甚至添油加醋地描述出来。
观众会义愤填膺代他们怒斥主考方的不公。
观众会恨其不争地怂恿他们一起反抗,勇于对扭曲的世道说不。
于是,还要分神安抚队友的指挥系的压力就更大了。
他们恨不能直播把AMTK的奢华装潢都砸了,以表自己和队友们同甘共苦的决心。
可是经费有限,考生们无法承受高昂的报价单,这些苦衷说一万次也避免不了有心人的挑刺,这样煎熬的战斗几乎快把所有考生的精神一概摧毁。
“瞧瞧,这两米宽的大床,天鹅绒的抱枕,全覆盖的智能管家。
“地毯也是软软的,走上去跟喝醉酒一样轻飘飘。”
林逾啧啧评价:“真可怜啊,某些还要费心寻找营地的小倒霉蛋。”
小倒霉蛋克洛维斯回以冷笑。
“赶紧找到营地吧,我要开始讲故事了。”
林逾一边说着,瞄了一眼克洛维斯直播间里的弹幕。
不少人都在围绕着“亚米德森福利院”这个名词激烈讨论。
毕竟克洛维斯出身于亚米德森福利院的过往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果不其然,在克洛维斯和周宇衡对谈间提及的“亚米德森福利院”并未被主考方刻意屏蔽,也没有引起又一次的直播间被迫关闭。
这说明掌握着直播间开关权限的人——大概率是主考官的一员,TA毫不在意亚米德森福利院是否会暴露在观众眼前。
这样一个人,不希望被知道“星盗”,但无所谓“亚米德森福利院”。
TA还能够请动夏越泽,在这次的考试里有着相当的话语权。
林逾心下已经有了猜想,不过现在不是验证的时机,他也无意和对方过早地对峙。
而在光子屏幕里,本来还如无头苍蝇一般在雨林乱窜的克洛维斯就地挂上了吊床。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迫不及待,甚至还有几分言之凿凿:“营地找好了,你开始吧。”
[“亚米德森福利院……不就是林逾和克殿以前住的地方?”]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那所福利院到底收留的都是什么人”]
[“比起收留,更奇怪的是那里的领养条件吧?据说严格到离谱,普通人想都别想”]
[“hhh确实啊,看看克殿和林逾的领养家庭,哪个是咱们能比的”]
[“那里的孩子应该都是北部贫民窟的弃婴吧?”]
[“可为什么会放弃林逾这种健康的孩子?”]
[“找到了福利院的官方网站→对孩子们的介绍是北部贫困家庭无力抚养和走失的孩子”]
[“那要怎么解释领养家庭的高门槛……”]
[“应该是对孩子们负责吧,希望尽可能给孩子更好的生活条件?”]
[“等等等等!我发现了一个盲点!”]
[“前边的展开说说?”]
[“艾殿带回克殿后,对外宣布克殿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当时不是吵得很厉害吗?”]
[“确实是……不过到最后也没公开什么基因检测,艾殿说了就算数了”]
[“如果克殿真是路易斯上将的儿子,肯定不算贫困家庭,那他为什么会在北部走失捏……”]
[“嘶,军阀世家之嫡庶疑云?”]
[“什么无脑推理,这只能说明克洛维斯的生母在北部生了他,要么贫困要么遗弃要么走失”]
[“也可能是拐卖?”]
[“卖去福利院吗哈哈哈哈哈笑死”]
[“无所谓,我怀疑这些事连克洛维斯自己都不清楚”]
[“笨蛋克殿hhh别太可爱了”]
[“个人感觉林逾和艾殿可能会知情?”]
[“前边的,这算默认林逾和艾利亚斯同等智商了吗”]
[“感觉林逾的颜值和智商都没得黑捏(对手指)”]
[“说不定林逾现在正在休息室里揭秘身世疑云”]
揭秘身世是不可能揭秘的。
林逾也没研究过克洛维斯到底什么身世。
以两个被领养的孤儿的人脉关系,要想打听到亚米德森福利院的秘密实在为时过早。
不过林逾的确决定把陆枚和程风雨的纠葛和盘托出。
连同陆枚的克隆体身份,以及他有意对张希谷提出的“地下七层”的特殊名词。这些信息是暂时没办法向艾利亚斯等人交代清楚的,只有克洛维斯能在第一时间理解他的意思。
这也正是克洛维斯所期盼的“派上用场”。
“还有一件事,”林逾顿了顿,小声道,“「午马」原型的编号,应该是‘89-110’。”
彼端传来克洛维斯倒吸冷气的声音。
只有他和林逾这样来自亚米德森福利院的人才会懂得,楼层与楼层之间暧昧的差别。
林逾低眼摩挲指腹,安静地等了一会儿,问:“怎么样,有想法吗?”
“……程风雨的编号呢?”
“当时直播间关闭,我没看到他的编号。不过,等陆枚清醒了应该就能知道。”
克洛维斯再度陷入沉默。
画面中,他所处的草木之间由于夜风而轻轻摇晃,投下斑驳的阴翳将之笼罩。
周宇衡在旁靠树休憩,双手依然缚着,高浓度的军用营养剂被他握在手心。
那还是克洛维斯赠予的。
林逾眼眸微眯,针对周宇衡一队的幕后派遣者也有了隐约的猜想。
毕竟这人连基本的营养剂物资都不舍得多给一点。
不过在林逾看来十分正常的自然环境,克洛维斯却猛地跳下了吊床。
似不经意地从树边拿过长/枪,克洛维斯推推眼镜:“先挂咯。”
林逾便见他按断了和自己的通讯。
下一秒,黑夜中沉寂的长草丛里倏然杀出四五支惨白的箭矢!
在如水月光的照映下,它们如同溺于其中的游蛇,直直扑向草丛中央长身孑立的克洛维斯。
在茭白的月光与漆黑的草叶接壤之处,赫然亮起一双灿金色的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