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生命之塔[无限]【完结】>第302章 阴缘线

  回去的路上,就是太阳逐渐升起的过程。守了一夜的月亮逐渐消隐,阳光穿透云层,并不炽烈,落在脸上,只感到微微的暖意。

  荆白带着白恒一,两个人逐渐走回了有房子的地方。

  回来这一路,荆白把白恒一进入棺材之后的事都和他说了一遍,包括他路过了一间带围墙的小院的事。

  “一会儿应该还会路过,”荆白朝前方看了一眼,在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大致的距离:“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家人。”

  白恒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深思的神情。优美的唇线抿了起来,面部线条不自觉地紧绷。

  荆白一眼便看出他在想事,便道:“你有什么猜测吗?”

  白恒一回过神来,从从容容地笑了一下,说:“纸人来访,必有缘故。不管是我们,还是前天的张思远和贺林,应该都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那我想,或许就是这个村子里,人人都会遭遇这档子事。”

  这些荆白昨夜路过时就已想过了,但他很乐意听白恒一再说一遍,这时便随口“嗯”了一声,道:“然后呢?”

  “张思远和贺林遇到的是红事,但他们肯定没有真的结婚;我们遇到的是白事,但我也没有真的死。这说明无论红事还是白事,都只是这些纸人上门的借口而已。”

  荆白听到这里,也只是转过头,多瞧了他一眼:“这是最基础的,人人都能想到。你肯定有别的想法。”

  荆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很了解白恒一。这种程度的推断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不可能让他认真想这么久。

  白恒一因为失明,不太喜欢发表意见,时常一笑带过,但荆白知道,他是个相当有成算的人。他这样的脾气,不确定的事肯定是不愿意说出来的。但这不代表荆白不会问。

  白恒一神色显出几分意外,似乎没想到荆白能一眼看透他的想法,但很快又笑了起来:“确实,但现在只是没有根据的猜测。路过的时候去拜访一下,就知道这猜测对不对了。”

  荆白认真地看着他,他也没说话,但蒙着眼睛的青年仿佛能感觉到他的注视,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他顿了顿,笑意中透出几分无奈,终于还是说道:“好吧。我猜,那个院子里住的是一号。”

  那不就是季彤和罗意?

  虽然说了,却只有答案,没有缘故,荆白看他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他现在肯定是不会说了。

  荆白不喜欢和人绕弯子,这要是换个人,荆白总有手段逼出自己想听的话。但此时此刻,他看着身边人弯弯的嘴角,心里反倒放松了一点:白恒一能打起精神卖关子,总比他一直闷闷的好。

  反正如他所说,这个猜测对不对,一会儿就能见分晓了。

  白恒一虽盲,有荆白带着,脚程却并不慢。天色还没完全转亮,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那个小院前。

  院门紧闭,也不知房主起床了没,荆白只能试着在院门口敲了敲,提高声音道:“有人吗?”

  两人在门口等了片刻,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荆白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太阳虽然已经升起来了,却也没出来多久,估计现在时间大概就六点多钟。若这间房子的房主正常进行了供养,很可能精力不济,还没起床。

  院门关着,房门当然也看不见具体什么情况,虽然翻墙对荆白来说易如反掌,但现在的情况和昨天在张思远家不同。

  这院子的房主大概率还活着,如果贸然翻墙闯入,就太冒犯了。

  荆白又敲了一次门,依然没有得到回应,便无意再耽误时间,对白恒一道:“走吧,他们可能还在休息。你先回去把这身衣服换了。”

  白恒一早摸出来自己被换了一身寿衣,自然知道荆白为什么看不顺眼。他应下来,两人便继续往回走。

  还没来得及走到家门口,荆白拐了个弯,就在路上撞见了满脸憔悴的一男一女。

  荆白一见这两个人,眉头便微微一扬,对白恒一道:“你猜对了。”

  对面的这两个人,可不正是季彤和罗意?

  还没拐弯时,白恒一就说有脚步声,果然转过来便看到了人。

  季彤脸色惨淡,眼圈下面一片青黑,看上去注意力也不太集中,走路都有点打飘。罗意看着还挺有精神,他先看见了荆白,眼前一亮,抓着季彤的胳膊用力晃了晃。

  季彤看着无精打采的,被他晃了好几下,才抬起头来,恹恹地说:“怎么了……啊!!!!!”

  她一抬眼,先看见的是白恒一。

  白恒一那身衣服是丝质的,宽袍大袖,没有扣子,衣襟也是反的,一看就是死人穿的。季彤原本就神志恍惚,一看他这打扮,哪里回得过神,尖叫就是她的第一反应。

  还好,正是惊魂未定时,她一转眼看见了荆白。

  荆白虽然穿的也是睡衣,但总比寿衣正常。季彤原本想打个招呼,却见两人又拉着手。

  她按着自己还在狂跳的小心脏,只觉上前也不是,跑路也不是,一时有点无所适从。

  气氛尴尬时,还是罗意试探着先用手语和两人打了个招呼,荆白也冲对面两人点了点头。

  白恒一知道多半是自己这身衣裳惹的祸,只能抬起手挥了挥,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道:“早上好。”

  他说了话,对面的两个人才放下心来。

  两边面对面走近,季彤隔了几步远就停了下来,犹豫着道:“二位,你们……怎么这副打扮?”

  荆白淡淡道:“说来话长。”

  他指了指两人回来时的方向,说:“那边那栋房子,是你们家吗?”

  季彤脸色微变。她点了点头,道:“是我们家。”

  荆白面色波澜不惊,目光从高个子女人眼下的青黑处一掠而过。他平静地说:“那今天,可能就要轮到你了。”

  季彤倒吸了一口凉气:“路哥,你——你什么意思?”

  荆白冷静地看着她:“你先说吧。你现在这副模样,昨晚难道真的什么也没听见吗?”

  季彤叹气道:“我‘供养’完阿意就昏睡过去了,阿意可以替我做证。要说听见什么,我真没有,因为我没醒过。”

  她说完这句话,荆白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季彤想起昨天荆白曾把张思远的身份卡扔给她。他性格虽然冷淡,却光明磊落,绝非不可信之人,但前提是她必须表现出相应的诚意。

  想到这里,她彻底打消了隐瞒的心思,用力搓了一把自己的黑眼圈,苦笑道:“但是……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罗意在旁边点头,打手语示意季彤昨晚的确辗转反侧,睡得不好。

  荆白点了点头,冷静地追问:“梦的内容是什么?”

  季彤显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吸了口气,语气变得恐惧起来。

  “梦里很混乱,很多纸人来来回回地跑,前面我记不太清了……但是到后面,我梦见了一个很多很多人的出殡队伍。”她语气变得很空洞,像是陷入了回忆。

  “那些纸人,前面有两个年画娃娃似的、长得很高的小孩打头,后面的都长得都差不多。还有几个人,抬着一口很大很大的黑棺材。他们漫天撒纸钱,一边撒,一边还呜呜地哭。那声音听起来……”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荆白握着白恒一的手紧了一下,面上却未起波澜。

  看着季彤犹带恐惧的眼睛,他镇静地问:“除了哭声,有没有别的声音?”

  季彤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看向他,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你也听到了,对不对!确实有个小女孩的声音!特别尖特别亮的嗓子,还唱了几句歌。”

  她说到这里,双臂都抱了起来,像是说话的内容让她觉得很冷似的,连同嗓音都在发颤:“可是我当时迷迷糊糊的,没太听出来她唱的到底是什么……醒来之后很努力地想了,也想不起来。好像唱了什么纸——最后又说了什么红线?总之、总之特别特别瘆得慌。”

  季彤说着说着,声音里就带上了鼻音,眼泪都快下来了。她原本是个头高挑,身形健美的女人,但昨晚的供养和一夜这样的噩梦极大地消耗了她的心神。

  她反复吞咽了好几下,又用力捋了几下自己的头发,才忍住了喉间的哽咽之意,对荆白道:“路哥,你们昨晚遇到了什么事,能不能说说?我现在真的很害怕……我没跟你们胡说八道。那真的不仅仅是个梦!”

  罗意也连连点头,在旁边打手势。

  他虽然是聋的,什么动静也听不见,但是昨晚一定有什么东西经过了他们的房顶。他感觉到房顶震了好几次,当时正好是季彤睡得最不安的时候。

  他发现不对,想要叫醒季彤,却发现她虽然睡得不安稳,自己却无论如何也叫不醒她,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直到天刚刚亮起来一点,季彤才突然猛地惊醒过来。

  白恒一看不见罗意的手语,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最适合当这个中间人的季彤情绪濒临崩溃,荆白看明白了罗意的大致意思,低声翻译,罗意看着他的唇语频频点头。

  白恒一听完,脸上也露出明悟之色。当然,作为昨晚被出殡的那个人,他并不觉得如何恐怖,因而神态格外淡定。

  荆白转述时盯着他的脸,心里也不禁有些好奇。

  白恒一真的猜对了。只是,为什么能猜到,缘由他没有透露。

  季彤这时终于忍不住道:“路哥,你刚才说轮到我了……”

  她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抽泣了一声,用力擦了几下眼角,才问:“你说的,是不是就是和张思远他们一样的事?”

  她知道的应该确实都说出来了,荆白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是季彤二人,这事实在没什么疑问了。荆白道:“你应该记得,昨天我们在张思远的房子那里相遇,就是因为白恒一在前天夜里听到了那个方向有人吹打奏乐,还是娶亲的动静。”

  季彤连连点头,虽然发现异常的形式不一样,但她也在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这个。

  她不是没有产生怀疑,因此清晨时分一惊醒过来,看到罗意在一旁急得打转,就连忙拉着罗意去张思远的房子探查了——他们当然也想去找荆白,但不知道荆白的房子在哪儿,就只能再次跑到张思远那里去,想看能不能再发现什么端倪。

  “有吗?”白恒一问。

  季彤黯然地说:“和昨天一样,什么也没有。”

  所以他们俩才这么无精打采地打道回府了。

  荆白也不意外,继续说道:“我们昨晚的确遇到了差不多的事,但不是娶亲,是送葬。”

  罗意震惊地张大了嘴,季彤直接惊呼出声。她忍不住上下打量着白恒一的这身寿衣:“所以,我昨晚遇梦到的出殡的队伍……”

  那群纸人哭哭啼啼送走的,竟然是白恒一吗?

  棺材里装的不会也是他吧!

  连寿衣都换上了,都被抬走了,竟然还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可是,如果被送走的只是白恒一,路玄为什么会和他一起出现在这里?

  她惊讶的目光不由得再次转向站在白恒一身边的荆白。青年那张俊美清隽的脸上,神情平静如水,好像只是说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季彤心中却唯有震撼二字足以形容。

  出殡听起来比张思远遭遇的娶亲更凶险,这两个人竟然还是毫发无损地活下来了。

  如果这不是力挽狂澜,那什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