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半天江不羡那脑子转的是真奇特,不管你要扎哪只手。
反正我就是不撒手。
但是左手扯衣服的姿势十分别扭,抻扯的力道也更大,都导致把陆砚辞整齐的衣裳扯出了褶子。
眼看着连腰封都跟着扯歪了,显得衣衫不整的,沈恕有些生气的呵斥了声。
“你平躺好!”
一嗓子吼了江不羡个哆嗦。
要是以前的江不羡抬脚混不吝就给蹬出去,可他现在是个连劲儿都没有的病秧子。
也没有蛮横的本事,何况对面还是救他性命的大夫,攥着衣服的手指稍微松了松,又舍不得完全松开。
那个颤颤巍巍的劲儿跟马上要犯病似的,脸色唇色都吓成了煞白。
陆砚辞真是怕了他这既废物又较劲的德行,生怕又给好不容易醒来的人吓死过去,转眸朝着沈恕问道。
“你跟他固执什么。”
沈恕盯着江不羡攥衣服手的视线抬起,面对陆砚辞并没有多少情绪的质问。
竟然有了种无地自容的难堪。
他收回了摊开的手心,将银针迅速收起。
“既然不配合就不扎了,吃药吧。”
而后直接起身离去,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迎面与从宫里赶回来的陆二碰上,陆二平日那谁也看不上的表情瞬间舒展,十分熟络的打招呼。
“沈公子何时到的?”
沈恕撑起几分淡淡笑意,寡淡又不失礼数的应和。
“昨夜陆掌监派人心急火燎的将我叫来。”
“来诊治爱哭胆子还小的江府公子。”
说完也没停留,抬步离开了后院,陆二目光茫然的追随沈恕离去的背影。
义父虽然位高权重,是景朝常人难以企及的掌权宦官,可得来的全是低看和唾弃。
至交好友只有沈公子一人。
沈恕是个温和好相处的性子,以前陆二见到他的时候觉得沈公子说话都是柔和的,感觉十分好亲近。
这会儿这冷漠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因为一年不见就生疏了?陆二琢磨了阵,嘴里跟着小声重复。
“……爱哭胆子还小的江府公子……次!醒了这是!”
撒丫子他扭头就朝着房门狂奔了进去,正看见他义父刚把衣服从败家子手里解救出来,只是那攥出来的褶子算是抻不平了。
“可算活了你个废物点心!”
“知不知道老子……知不知道费多大劲儿伺候你!啊?你在床上躺的挺舒服是吧!”
陆二本来满肚子的火气想当场撒一撒,盯着江不羡那白的跟纸似的脸,又想起沈恕说他胆子忒小,便无语的问道。
“怕什么还吓成这种德行?”
陆砚辞没说话,旁边下人倒是多了句嘴。
“怕扎针,江公子很怕扎针。”
怕扎针?
陆二那拧着的眉头顿时松开,长长的“哦——”了一声,点点头面上没说什么,其实心里早乐开了。
怕针是吧,打不得骂不得还要跟个祖宗伺候着。
牢狱里的几十种刑罚,用针的可不只一样,陆二立马在心里做了份儿打算。
不打不骂不让你受苦,让你旁观旁观掌监府牢狱的四等刑罚惨状。
未必吓不破你个坏种的胆。
“义父,马上又要月中,坤灵祈福您要在场。”
最近因着江不羡突然跑到陆府来,又生病了两日,陆砚辞光被他一个废物体质都要累死,两日间宫里的事全部都是陆二代劳。
然而坤灵监本身就是独立于朝堂外的势力。
观天象,算占卜,每月中都要祈愿景朝这一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天作美不是人说了算,可陆砚辞个后生年纪轻轻担着掌监职责。
但凡每次祈愿不当面镇场,哪怕闹闹旱,闹闹涝。
那满朝文武的大臣都会戳个指头,问他个罪责。
陆二想到就又起了满肚子的气,不大稳当的嚷了句。
“他死不了得了!义父你还是别缺席,省的那些老家伙再找茬挑理,倚老卖老什么玩意!”
皇帝不会真的怪罪陆砚辞,但那些打压自然还是越少越好,陆二说完又盯向默默听着的江不羡。
“你老实着,这两三日别捣乱。”
江不羡心说我这副连撒尿都得人扶着的状态,我还能拿什么底气去捣乱。
不过他也没言语,在心里好奇的问江一。
“坤灵祈福是怎么个仪式?是念经还是跳大神?”
江一在数据库里搜了搜,发现其实也不算完全的祈福。
因为坤灵监里有一些观天象懂占卜的方外人。
所以祈愿后也会进行一些运象占卜,而依照现在的时日,这次祈愿刚好赶上春分前后。
“少爷,这次祈福到了春分了,估计皇帝要亲自到普光寺,求神拜佛当场眼观一次占卜。”
“如果上天给了好的启示,就证明这一年国泰民安。”
默默听着念叨的江不羡异常老实,眼巴巴走神望着陆二那不怎么高兴的脸色,就能猜出个大概。
朝廷永远都不缺梗着脖子较劲的老古板,陆砚辞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多少人都眼红的不行肯定不会给好脸色。
尤其,陆砚辞是宦官。
即便江不羡并不想去深想,也完全就能清楚在这种封建的时代,始终对残缺的人自来低看。
无论陆砚辞是不是个好官。
在别人眼里,他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太监。
江不羡突然就想通了,他想让陆砚辞看见自己接受自己,就要让对方完全相信。
自己并不在乎他是个太监。
而也要帮陆砚辞证明他并不比别人低矮。
“江一,我有个想法想让你帮帮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
或许是江不羡太过于老实,连陆二都讶然的多看了他一会儿,有点好笑的嘲讽道。
“这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吓老实了,还是被扎针给吓老实了。”
依照江不羡先前的表现,这会儿就算蹦不起来也该立马还嘴。
可他还是安安静静,使得陆砚辞都转回视线看了他一眼。
与那双神采不多的眼睛对上的当刻,就看见江不羡朝他弯了弯眼角,苍白着一张脸保证。
“我已经好了。”
“你去忙你的事,不用担心我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