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诀往前一步,挡在路祇和祝青桑中间,将这个采访生硬中断。

  “重新摇人。”

  祝青桑在路祇后面探出半个脑袋观察,情绪鲜活,像是一直以来的好学生,难得偷懒了没有做作业。

  路祇看了眼镜头有没有在拍,他也在娱乐圈,有些事情知道的比路祇清楚,祝青桑当初只要有一些捕风捉影说他要上综艺的消息,就会有一大堆的人说他没有节目效果。

  现在看,这不挺有的?至少秀恩爱这块拿捏的很死。

  被秀到之后路祇也没有继续要求祝青桑回答了,游戏继续换人。

  后面的几位选手压力都非常大,毕竟前两位这么容易就猜了出来,那么如果后面猜错了,不仅丢脸,还狠尴尬。

  没轮到的嘉宾正有些忧心忡忡并觉得这个游戏实在险恶的时候,导演组突然问还有没有人想要继续玩。

  玩过的没讲话,但是没有玩过的几位一致摇头。

  “既然大家都不希望继续玩了,那就进入下一个游戏吧。”

  对这个游戏不感兴趣的意思准确来说表达了大家对下班的渴望,而不是玩别的。

  下一个安排的游戏是经典的真心话大冒险。

  依旧是啤酒瓶出场旋转,转的人提问被转到的人。

  大家抽签决定谁先转谁后转。

  陶九思抽到了1,他转了一圈,最后酒瓶直直地指向祝青桑。

  运气的好差按道理来说是个永恒的玄学,可仅仅是节目组的第二次录制,哪些人运气好哪些人运气不好,已经一目了然。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陶九思问。

  作为首位“小白鼠”,大家完全不清楚节目组会给出什么样的题库,真心话由嘉宾提问,大冒险是节目组提供。

  既然是情侣游戏,选择大冒险大概非常难避开靳诀,相当于被惩罚的人多了一个。

  权衡利弊之后,祝青桑说:“真心话。”

  陶九思貌似早就想好了要问的问题,毫不犹豫道:“你们是节目组说的假情侣吗?”

  祝青桑愣住,转而看向导演组,没说话只用眼神询问。

  卫添被看的站出来:“涉及剧透,陶老师你换个问题吧。”

  陶九思吐了下舌头,皮一下很开心。

  他也知道这不能问,祝青桑只要回答了大家就都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好,我换一个。”陶九思这次琢磨得眼珠滴溜溜转,“上次接吻是什么时候,是和靳总不?”

  祝青桑自我反省了下,其实他早就应该知道,被选中就是最大的不幸,不管是真心喜欢还是大冒险都很难让嘉宾们提及另一个人。

  “这算两个了,具体问哪个?”祝青桑语气淡淡问。

  陶九思喉结滚动,祝青桑明明挺温和,他感到的害怕一定是错觉。

  “那第一个吧。”

  祝青桑这么让人叹为观止的行程,也不能有另外的人,他默认是靳诀了。

  让陶九思没想到的是,祝青桑回答的非常快。

  “昨天。”

  在场不知道谁率先倒吸了一口气,作为提问者本人,陶九思真的非常想问点细节,奈何他只有一个问题的机会。

  祝青桑垂下眼不去看在座其他人,不用看也能知道,之后他和靳诀之中再有谁被转到,问题肯定就会围绕昨天发生事情的细节。

  嘉宾好奇,观众也爱看。

  索性霉运之神暂时离开了,连着三次都是其他嘉宾们在互相提问。

  祝青桑听八卦听得逐渐放松,下一个轮到转酒瓶的是靳诀。

  靳诀起身到酒瓶边上站定,他没有立刻开始转,反而像是在找角度。

  汪恒调侃:“怎么,可以指定转到谁吗?”

  也没有那么神,不过的确简单观察了规律。

  靳诀在汪恒说话的同时开始转。

  转动之前祝青桑看见靳诀看了他一眼,他歪了下头,斜着脑袋看,总觉得靳诀是想要转到他是不是?

  为什么,靳诀有什么想要问他的,其他时候不能问吗。

  而且酒瓶转到谁是随机的概率。

  祝青桑便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酒瓶口直直地朝向他。

  ……无语。

  靳诀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祝青桑抿唇,感觉是自己想太多了,他们俩是一队的,靳诀怎么会想要转到他。

  “真心话吧。”

  靳诀颔首表示明白,又没有立刻提出问题,只看到他分明的手掌搭在木质的座椅上,偶尔点动着,橙色的火光映照出他思考的模样。

  “问点大家感兴趣的。”路祇在边上看热闹不嫌事大。

  靳诀眼睛都没有往边上看一下,他缓缓问祝青桑:“怎么看待惊喜?”

  是路祇给的灵感,路祇让他表白,但如果祝青桑不喜欢,保险起见,靳诀决定询问本人。

  他话一问出来,其他嘉宾都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声。

  惊喜,什么惊喜?是他们可以看的吗?

  或者说是节目组可以拍到的吗,实时看不到没关系,他们看剪辑也是可以的。

  祝青桑耳膜有被吵到,而且他根本不知道大家起哄的点。

  这种不痛不痒的问题,不就是靳诀为了敷衍任务才问出来的吗?

  “是准备的人的一份心意。”

  靳诀:“好。”

  郑泉水在边上小声说:“我想听的好像不是这个。”

  祝青桑说的是准备的人,他们想听祝青桑本人的态度。

  不过提问的对象并没有提出质疑,那就只能过了。

  祝青桑回答的态度客观,靳诀只要知道祝青桑不讨厌就够了。

  “下一个到谁。”靳诀cue了流程,看起来也不像是要回应众人期待的样子。

  路祇等大家的注意力到了别的地方之后才小声问靳诀:“啥时候?”

  问的前言不搭后语,彼此却能听懂。

  “今晚吧。”靳诀说,视线注视的都是祝青桑,惊喜的时间如果被听见,那就少了一大半。

  “效率啊。”路祇笑起来,“啥时候。”他想看现场。

  “等录制结束。”

  路祇挑眉;“那不是连剪辑都没有。”

  靳诀瞥了他一眼,态度也很明确,就是在说,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等到所有人都轮了一遍真心话大冒险,今天的录制也是正式结束。

  雨不仅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气温也有明显的下降。

  导演组刚才快速过流程也是怕嘉宾们真的冻出什么问题。

  录制结束,众人分批次回到小屋,屋内还有暖气,陶九思洗漱完瘫在客厅的沙发上:“真的不能住在这里吗?”

  他觉得导演组的脑子真的有一些问题。

  脑子有问题的导演组表示不行,祝青桑动作慢吞吞的,出来之后大家已经回到帐篷那边去睡觉了。

  小屋和天幕离得并不远,中途的这段路都被搭上遮雨布,祝青桑看眼空空荡荡的大厅,不知该不该意外靳诀没有等他。

  严格来说,靳诀是唯一有可能性住在屋子里的人,他切切实实完成了两样任务,也拥有兑换的条件。

  祝青桑快走到的时候发现他俩帐篷的边上多了一个火盆。

  靳诀蹲在边上看着火势。

  “怕你冷,这个距离不会烧着。”

  祝青桑就近蹲下来,确实很暖和,但不会有在屋里那么舒服,祝青桑抬手捂住小半张脸:“你要不要和导演组去商量一下。”

  “兑换券拿去,我有三张,在这里也就待三个晚上,不用可惜了。”

  “你不想和我一起睡?”

  祝青桑:“……”他讲半天,靳诀就听出这个结论吗,这样能和人谈生意嘛。

  靳诀看似漫不经心接着说:“不一定没用,棉花都可以兑换到东西,住宿券估计也行,还能和他们交换。”

  “你能住就行。”祝青桑继续烤火。

  边上的铁皮被烘烤得非常炙热,帐篷布也变成橘红色,至少不会冷了。

  “你想知道我和木屋兑换了什么吗?”

  祝青桑抬了抬眼:“是什么?”

  靳诀突然站起来,火源已经稳定了下来:“你看看火光的中心。”

  祝青桑只能看到被烧通红的炭,他看的认真,瞳孔中都闪烁着橙红色的光。

  “有什么?”他看了一会儿,问靳诀。

  “有的。”靳诀说。

  祝青桑抬眸,眼睛因为刚才对火光的注视有片刻模糊,正红的玫瑰花出现时祝青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有我三年前欠下的玫瑰。”

  祝青桑动了动手,花束落到他怀中,玫瑰开得正艳,上面还有剔透的水珠。

  看样子不像是靳诀特地洒上去的,是天气造成的巧合,靳诀藏花的那个地方并不遮雨。

  祝青桑并不着急对靳诀的话给予回应,他看得很认真,此刻时光的流逝的速度都在无声无息中放缓。

  祝青桑眼睫颤了颤,将中心位置的玫瑰花上放置的戒指挑起。

  玫瑰的由来祝青桑能猜出大概,但是钻戒……

  “戒指是、木屋里兑换的?”

  靳诀点了点头。

  实用性不强,难怪靳诀没说。

  戒指是女生的款式,镶嵌的钻石边上工艺很精美,祝青桑接过珠宝的代言,还有一些杂志海报的拍摄,会戴类似的配饰。

  他目光预测与指围相差不大,指尖转了转顺势带上,意外地合适。

  祝青桑戴上之后才注意到靳诀的目光。

  “只有我一个人戴吗?”重新领取结婚证的话,看靳诀的样子这次似乎格外有仪式感。

  “录制结束后,再去买一枚吧。“靳诀说。

  祝青桑先点头,后知后觉才问:“需要我和你一起吗?”

  靳诀默了默:“好。”

  “提前和我说。”他表示,“我得看有没有时间。”

  祝青桑说完顿住,有些莫名的恍惚,类似的话,是他当年想要约靳诀见面,靳诀的助理告知他的。

  “好。”靳诀似乎没有相关的记忆,自然答应。

  祝青桑手里面拿着玫瑰进帐篷并没有那么方便,靳诀先他一步将篷布卷出开口。

  “协议到期的时候,没想过有些条款可以改吗?”靳诀话说到一半,自己就知道了答案,他们双方都不知道彼此的想法,这种毫无协商带来的结果,是沉默的代价。

  两人进去之前,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在大雨的掩盖下并没有那么清晰。

  靳诀回头去看细微的声响是否真的存在,见到一个人匆匆忙忙往这边来。

  “怎么了。”祝青桑刚才拿花的姿势不是很对,视线稍有局限,只根据靳诀的动作察觉到不对。

  帐篷的空间本来就小,带进去不算一个明智的选择,客观事实如此,祝青桑却没法将靳诀的一片心意那么安放。

  “有人来了。”

  靳诀确认来人没什么攻击性之后,注意力还是看着祝青桑,看他小半张脸隐在玫瑰后,也看出一些不方便。

  “花放外面。”

  帐篷是他搭起来的,靳诀对空间的大小更清楚,摆放两个睡袋后,所剩位置不大,这花待在外面兴许更好。

  “也行。”祝青桑答应,顺便看清了不速之客的样子。

  祝青桑认识他,是在游轮上将他们私人物品收走的工作人员之一。

  而这位工作人员手中拿着的东西,此刻微微泛着亮光,祝青桑一眼认出是他的手机。

  关闭了静音模式的手机无声亮着屏幕,来电的人非常执着,大有手机主人不接不罢休的趋势。

  来电显示:医院。

  祝青桑眼前实质性地变黑,不好的预感强烈,他看到之后甚至拿不稳这花,差点掉到了地上,索性靳诀眼疾手快地接过。

  工作人员急匆匆过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想要和祝青桑说电话一直响,他看备注之后觉得应该要联系他。

  没等他说,祝青桑已经将电话接过接通。

  “祝先生?”

  祝青桑“嗯”了声,那边继续说:“您母亲的情况突然恶化,您现在在哪里?最好回来……以防万一。”

  “我最快,要明天上午。”祝青桑开口,声音已然变哑。

  这个时间点,即便游轮能够赶过来也需要时间,更大的概率是白天才作业。

  祝青桑可以不录综艺,但是他们现在在四面环海的岛上,沧海一粟,即使靠岸还需要飞机到A城,上午都不一定可以。

  “那我们这边不能保证,请您保持手机畅通。”

  祝青桑不想答应这种要求,但这不是他胡搅蛮缠可以改变的。

  电话被挂断,工作人员张了张嘴,他本来还想要问问情况,现在却不敢了。

  祝青桑的脸色在接完电话后变得苍白,人原来真的可以在瞬间失去血色,连映照的篝火光芒都没有办法拯救。

  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卫添并没有休息,作为一个称职的导演,他还在看嘉宾中表现的片段、筛选素材之类的,已经在后悔为什么刚才没有找导演了。

  现在发生的事情貌似不是他这个打工人可以解决的。

  索性也并不需要他来做些什么。

  “还有事吗?”靳诀看着他,潜台词就是没事可以走了。

  工作人员忙不迭摇头,他估计是祝青桑的家中出的事情,特殊情况,他默默离开不准备将手机要回来,相信卫添是可以理解的,不能理解的话,他等会儿和他说了,让他自己去重新没收。

  让工作人员没有想到的是,这通电话的严重性直接导致综艺后续录制的几天少了两位嘉宾。

  “医院说什么?”靳诀等工作人员离开之后才问,他也看见了来电显示,医院那边大概率是祝青桑母亲的事情。

  “说情况不太好,问我现在能不能回去。”祝青桑说话声音很低,不是有意,是真的没什么心气提劲。

  “这么着急。”靳诀一听很快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祝青桑的母亲是车祸之后造成的植物人,之前几年一直在医院昏迷着接受治疗,虽然没有醒来的征兆但也并没有恶化。

  如今事发突然,让人毫无准备,回去也非常有困难。

  “你先睡,我去找导演组问问。”祝青桑知道现在的情况自己不能再继续六神无主下去,将纷乱的思绪打包到边上,准备去问问船的车次。

  “一起吧。”靳诀不可能现在去睡觉。

  祝青桑对上靳诀沉静的黑眸,狂乱跳动的心率莫名镇定了一些。

  不管之后要面对的结果是什么,慌张只会自乱阵脚。

  两人找到卫添所在的地方,恰巧撞上之前那位送手机的工作人员离开。

  卫添见到两人的时候态度很自然,看来已经了解情况。

  “船舶最早的航班车次是早上六点出来,但到我们这里要三个小时,回去会快一些,只要一个半小时,按照这样的交通,最早十点半能到岸边。”

  祝青桑手机上的界面在查回A城的航班,勉强合适的班次,到A城也要三小时。

  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上午都到不了。

  那太迟了。

  祝青桑没说什么,但是靳诀与卫添都能从他的状态中读出这种情绪。

  祝青桑脑中一直有似有若无地嗡鸣声,在听完卫添的话之后,这种声音更吵了。

  “……没有更早可以回去的办法了吗?”他问,更多的是在问自己。

  靳诀伸手,虚环在祝青桑的腰侧,看他这么摇摇欲坠的状态,怕他站不稳。

  “我有点担心。”他看着地面,指尖颜色攥得泛白,总是滴水不漏的情绪透露出脆弱,在场所有人都是倾诉对象。

  卫添皱眉别过头,行船的航班车次不是他现在可以改变的,人家现在不上班,还有什么办法呢?

  “有岛屿的平面图吗?”靳诀突然说。

  卫添闻言从抽屉里面翻找出一张纸,将单独的岛屿作为拍摄场景风险还是很大的,节目组为了工作人员和嘉宾们的负责,自然是反复踩点过的。

  只是不知道靳诀现在要这个东西的用意是什么。

  靳诀接过那张纸,这座岛的结构非常神奇,东面靠着山,他们登岛的沙滩是南面,帐篷搭建于北面,两面的植被生态不同。

  靳诀的视线主要停留在西面,西面在地图上是一大块绿油油的平坦面积。

  “这块是草地?”他指着这块地问卫添。

  卫添摇头:“我没去那边踩点,这座岛太大了,我们只确定了上面没有威胁生命安全的大型野兽,可能是吧。”

  靳诀皱眉,卫添的回答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斟酌着,还是缓慢开口:“西面距离我们现在的所在地并不远,我去实地看一看,如果符合直升飞机降落的条件,可以调一架过来。”

  而祝青桑母亲住的医院是经他手安排的,医院上面也有停机坪。

  如此不用先坐船再转飞机,速度会快很多。

  祝青桑抿唇:“我和你一起去。”

  卫添有的时候真是被这些有钱人震惊,直升飞机是说调就能调的?

  “外面还在下雨。”卫添喊住要走的二位,将一把雨伞扔给他们。

  去西边可没有他们搭建的防雨棚。

  而且这样的天气条件,直升飞机真的能来?

  卫添心里面保持怀疑的态度,而且靳诀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何必做给了希望又让人绝望的事情。

  等两人离开之后,卫添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联系明天最早能过来的船,让他们尽可能快点来。

  外头雨下得很大,祝青桑有点恍惚觉得他脑子里面的嗡鸣声也可能是雨滴落下的声音,只不过他的状态不太好,才在他爱的脑子里面变了声音。

  卫添给的伞不是很大,岛上的路又难走,靳诀最开始还保持着绅士的手在祝青桑踩到一块光滑的石头差点滑倒之后彻底放弃,环住他的肩膀往里带,伞也小,靠近些两人都不容易淋到雨。

  无声走了有一段路之后,祝青桑脑子里面嗡嗡的声音终于消停一些,他也有点反应过来,想到了和卫添同样的考虑。

  “那么大的雨,西边的那块空地符合降落条件,直升飞机也不符合起飞条件吧。”祝青桑说。

  他对飞行条件不是很清楚,但是知道在寒潮来临或者强气流的情况下,飞机会经常延误。

  “先去看看,哪个快就走哪个。”

  卫添如果听到靳诀这句话,就能知道靳诀不是在画饼。

  “能不能飞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我们只要看他能不能来,如果这边不行,可以到岸上之后不用等客机。”靳诀难得说了一长串,想让祝青桑安心。

  这也是他刚才提出这件事情之前,考虑过的所有可能性了。

  目的很简单,就是尽快到。

  祝青桑沉默片刻才说:“谢谢。”

  他如今说不出其他感激的话,说出来的也非常苍白。

  眸子的底色还是灰暗衰败没有什么精神气,靳诀帮他想了所有最快过去的可能性,祝青桑脑子里面却无法控制的循环,刚登上船、刚上飞机、刚到医院……

  越来越接近目的地的前夕,医院突然给他打来一个电话,对他表示歉意。

  靳诀抚过他单薄的肩背:“不用和我客气。”

  他看出祝青桑不安的源头,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我现在联系直升机那边,看看他们可不可以过来。”

  祝青桑愣了愣,现在就联系,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符合降落的条件。

  但靳诀说的毋庸置疑,祝青桑发现自己也巴不得把这个“定时炸弹”交出去。

  他太怕手机铃声响起再次给他带来噩耗了。

  将手机给了靳诀之后,祝青桑自从接到电话之后一直紧绷的弦反而放松了些。

  靳诀接过手机,这么大半夜的,他的确不太好在没有确定的情况下随便去烦专业的工作人员。

  他思考片刻,将那个在记忆中吃灰的号码想起来,漫不经心拨打出去。

  是路祇的备用号,他知道路祇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将手机交了的,本来就是来这里看热闹的,要是需要付出手机,那对他来说代价是有些大了的。

  铃声“嘟”了几声,那边果然很快接起。

  “谁?”没有摄像头拍摄之后,路祇手机玩的光明正大,一点也没有顾忌边上还有个纪一帆和他睡在一个帐篷里面。

  “靳诀。”靳诀自然报出了自己的大名。

  路祇看了眼来电显示,嗤笑:“干嘛,你也藏手机了,闲得慌打给我。”

  和祝青桑睡在一个帐篷里面还有打给他,路祇怎么不知道他和靳诀在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能有这么亲密的时刻,可能小时候是有的。

  还好雨声够大,不然靳诀打给了谁瞬间就要露馅。

  他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我需要调用一架直升飞机,地址是港城附近的海域,经度xx,纬度xx的一座小岛。”

  路祇本来很随意的坐姿,闻言认真起来:“出什么事情了?”

  “是,我知道寒潮的影响你们现在不能够飞行,这边也无法确定是否满足降落的条件,我们正在实地勘察,也麻烦你们随时观察动向,在能够飞行的时候电话告知。”靳诀说。

  路祇:“你在哪?”

  “岛屿西面,我初步观测具备作为停机坪的条件。”靳诀说完挂断了电话。

  最后一句是真的,两人已经走到了岛屿的西边,这里是一大块空旷的平地,即便现在受到雨水的冲刷,脚踩在上面依旧能够感受到地质的坚硬。

  承载能力靳诀初步评定足够,野草是天然的防滑材料。

  这下真的可以给直升机那边发通知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是否符合起飞条件。

  靳诀迅速编辑好一条短信,发送给助理石川,按照现在的时间点,靳诀不用问都知道,石川应当在公司加班。

  他现在能空出来假期,全都依靠石川能现在能帮他处理绝大部分公司的事务。

  靳诀发的信息很简单,是让石川联系直升飞机那边,为了刚才让祝青桑摆脱他看的和定时炸弹似的手机,装模作样的电话已经打过了,现在就不自己联系了。

  收到回复之后,靳诀让石川有任何消息都第一时间和他报备,紧急之前打电话,正打算收起手机时,石川问了一句。

  【公司的事情算紧急不,靳总,一堆事呢。】

  靳诀收手机的动作都不带停顿一下的,石川没有得到回复就会知道,不算。

  工作上的事情今天解决不了不会让公司倒闭,但现在祝青桑没有人陪着……或许也不会怎么样,只是他舍不得。

  估计路祇也该和其他嘉宾一起出发了,这也是他那通电话的目的。

  这次离开之后,接下来几天的录制他们不会继续参与录制,靳诀知道祝青桑是容易挨骂的体质,他想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不会因为此刻的选择带来后续的舆论发酵。

  这些嘉宾们知道缘由,如果在祝青桑被骂不敬业、录到一半还能撂挑子不干类似的言论时,可以出来帮他澄清。

  就算大家都为了热度不愿意,那他欠路祇个人情,让路祇出来帮忙说话。

  夜雨偶尔被岛上的风吹得改变方向,林业沙沙作响,也打在布料上。

  祝青桑安安静静双手垂在身侧,安静站着双眸出神望着这块像是平原地带的绿草地。

  夜晚模糊了视线,他们也看不到海,草地的可视范围有限,都显得无边无际,仿佛他们就是在盛大开阔的草原上。

  荒无人烟,人迹罕至,祝青桑只剩下的空壳是这片草地上最有价值的艺术品。

  靳诀将自己的风衣外套脱下来,盖在祝青桑的肩头,单手拿伞并做出大幅度的动作是有些困难的,但他完成得很好,并没有让祝青桑淋到一点雨。

  肩头一沉,祝青桑扯了扯刚被盖上的衣服:“你不冷?”

  “给你。”靳诀没有正面回答,但这两个字格外有分量。

  手机屏幕亮起,是石川发来的短信。

  【不行啊哥,那边有强气流在行进,飞不了。】

  靳诀回:【我知道,让他们什么时候观测到允许飞行,第一时间飞出,不需要二次确认。】

  石川揉了揉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按照靳诀的指令原封不动发送给直升飞机那边。

  “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先回去休息好不好。”靳诀用商量的语气问,即便是和家族中粉雕玉琢的小辈叫他,他也不会这么哄着。

  下雨天本就潮湿,加上岛上的风四通八达,人在这样的环境中等几个小时,很难不生病。

  祝青桑也知道,最初靳诀和他为了观察这块空地是否符合停机坪的条件走到了很里面,如今回去也要挺长的路程。

  一昧的沉溺悲伤或忧思都不能解决问题,能够在一座孤岛上找到符合直升飞机降落条件的空地是莫大的幸运。

  之后需要做的,只有等待,以及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好,走。”祝青桑反应因为寒冷与悲伤的双重冲击上变得有些迟钝,说话时字一个一个往外蹦,每个吐词都很绵长。

  靳诀扶着他肩头的力度又紧了紧才松。

  两人按照原路返回,走了一阵雨势渐小,大概三分之一的路程后竟然直接停了。

  祝青桑对天气非常关注,时不时就将手探出伞外感受。

  最后一次将手收回伞下,祝青桑肯定道:“停了。”

  语气轻快许多,他对气流寒潮之类的一知半解,认为天气变好直升机能够过来的机会便增加。

  “嗯。”靳诀将伞收起来。

  海岛上的云层变动格外快,风起云涌间,刚刚还满是阴云的天空竟然能看到点点星光。

  祝青桑被靳诀提醒看过,再次看路时还以为是自己出现的错觉。

  “你看前面。”他手指点了点靳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是不是也有光。”

  和天上的星星有点像,但是这个似乎随着他们的等待越来越近了。

  祝青桑眨眨眼,才模糊看见灯光的背后是有人的。

  有人才正常,没有人的话就成灵异事件了。

  “找到了!”陶九思没有走在第一个,但是他的嗓门是最大的。

  路祇举着一个非常可爱的兔子灯,将两个人的脸都依次照过去,才状似无谓道:“行,没怎么淋到。”

  其他几位陆陆续续都跟上了,他们也都拿着雨伞,当然更加显眼的还是手里面各式不同的花灯。

  浩浩荡荡的,因为还带了导演组,虽然此刻大家都没有妆发了,但是跟拍的摄像老师还是尽职尽责。

  “怎么知道的?”祝青桑问。

  汪恒耸肩:“本来都休息了,导演组突然把我们喊起来。”

  “对,然后给了这个。”郑泉水将自己拿着的花灯举起来晃了晃,“我们都是自己挑的,给你们也带了。”

  “拿这个,”祝青桑看着充满童趣的灯,犹豫了下还是质疑他的用途,“照明吗?”

  “是嘟。”陶九思将一只垂耳兔子的花灯塞到祝青桑手里,“我觉得特别好看,和桑桑配,然后咱们还是一个品种。”

  陶九思见祝青桑拿下了,对自己促成的“缘分”非常满意。

  给靳诀剩下的是一轮弯月。

  “花灯本来说是之后的活动,但是现在提前拿出来了。”陶九思说。

  他站的角度正好,发现祝青桑似乎并没有察觉,笑着和祝青桑说:“桑桑,你看天上。”

  祝青桑刚刚看过了的:“我知道,是星星?”

  “不止哦。”

  伴随着祝青桑仰望的角度渐渐增大,月亮的位置非常巧合,藏在祝青桑的盲区。

  他也猜到夜晚与花灯,除了月亮也没有匹配度更高的事物了,可他却莫名看不见。

  联系到妈妈目前的情况,祝青桑情绪有些下沉,他不想看了,打算重新回到正常的视角之后就说自己看见了——月很圆很亮。

  后颈被.干燥温暖的触感抚摸住,祝青桑感知到触摸他的人的气味,是靳诀,他也没有抗拒。

  靳诀摩挲着他的后颈,顺着力道祝青桑再次抬头,这次月亮的样子和他撞了满怀,瞳孔满载全是。

  和他没看着时想出来的形容词一模一样。

  “好看。”祝青桑这次真的看见了,没有用之前想好的形容词,用了个更苍白的。

  思绪被另一种情感满贯,他觉得自己是可以见到好好的母亲。

  他们看着同一个月亮,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下。

  “回去吧,太冷了。”汪恒说,他们现在有点像是临时加班,还是在没有妆造的情况下。

  郑泉水认同很冷,他还看见了祝青桑肩头披着的某件不属于他的衣服。

  “我还很饱。”陶九思也看见了,小声嘀咕出实话。

  两个人的回程说不上热闹,但这么浩浩荡荡的大部队一起肯定是不冷请了。

  祝青桑不是那种愿意把私事带到工作上的,即便很好的朋友他也很少吐露,如今安安静静听着大家说话,莫名被这种烟火生动的气息又安慰到。

  两人回到帐篷里面,靳诀没有进睡袋。

  “你先睡,我等消息。”

  祝青桑不肯:“我等。”

  两人就僵持不下,最后各退一步,决定了轮流守夜的形式。

  靳诀站在帐篷外面,临时加班的工作人员再次去休息,路祇拍了拍后背打招呼。

  “要不要,没拍了。”路祇两指夹着一根烟递到靳诀面前。

  “不要,你又抽了?”靳诀皱了下眉。

  “早戒了,不知道谁塞给我的。”路祇说,他作为歌手要吃这碗饭还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嗓子。

  靳诀点头,没头没尾道:“谢了。”

  路祇嗤笑:”我一个人去没啥用,人多热闹,导演组也多点素材。”

  “你真爱上了?”路祇虽然历历在目的没少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来和本确认一下。

  靳诀给了个眼神说明一切。

  “怪了。”路祇喃喃,“你当初会签协议不是因为这位和你当年喜欢的一个小姑娘长得像吗?”

  “替身转正?”

  “不是。”靳诀否认。

  帐篷搭建边上的土地原本就有一个坑,大雨之后成了水坑。

  靳诀和路祇聊天的角度非常巧妙,水面平静,倒映出月亮的影子。

  水中月和天上月,他怀疑是同一个。

  当年却有眼不识珠,以为水中月是幻影,天上月是求而不得。

  他将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引来路祇片刻的惊讶,最后笑起来。

  “你觉得是就无所谓了,我反正不认识。”

  岛上的气候变化属实无常,此刻竟然一丝风都没有,水坑连波纹都不曾荡漾,完全是天上月亮的样子。

  手机震动,新的短信来。

  石川:【靳总,直升飞机出发喽,还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