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蓉蓉的震撼爆料,周围寂静一片。
“好了。”江月鹿忽然出声,“谁是从前的都主,谁是现在的,他们中间又是谁杀了谁……知道这些也不会对我们产生太大帮助。”
他拍了拍蓉蓉的脑袋瓜:“别忘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你的父母。”
奶冻满身的戾气慢慢消退了,她咬了咬嘴唇,“我明白了,神明大人……十分抱歉。阻碍了你们的进度……”
冷问寒一动不动看着江月鹿。
她总感觉,江月鹿的心思没有在这些事上。
似乎在刚才,打开图纸设计文件之后,他就沉浸在别的思考当中了。
蓉蓉眼前一亮:“但我刚才又想起了一件事!”
“你知道你的父母在哪了?”童眠隔空弹着她软乎乎Q弹的身体。
蓉蓉摇头,丧气说道:“不是的。我没想起来这些。但是我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出现。还记得追杀你们的鬼影人吗?那是针对你们的考验。”
“要找到我的父母,必须先杀死鬼影人。”
童眠夸张大叫,“杀死他们?别开玩笑了。你之前也看到那三个玩意儿是怎么在餐厅猎杀我们的,船主刚在他们面前晃了一圈,就折损了两员大将,变成孤家寡人了!”
“但是……”
蓉蓉的声音立刻就被童眠盖过了,他开始一笔一笔给他们算胜率,“乔不是我们平常见到的那种小鬼,他可以在鬼市独当一面,但在那个大膀子鬼影面前,他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那个瘦鬼影,连身经百战的反抗军组织也不敢小觑,他的速度是一流的!”
“还有最小的鬼影,他是三个之中最残暴的……”
“我们巫……”他看了飞在空中的奶冻一眼,没有将身份暴露,吞咽下去再次开口:“我们之前大多是在和鬼打交道,我们懂得怎么抓一只鬼。但这三个鬼影太奇怪了,在没有完全了解之前,我还是建议先在公馆内走走……”
江月鹿摇头,“太浪费时间了。”
童眠一副“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懂”的憋屈表情,吐出一口气来,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江月鹿的手在空中一拨拉,将飘荡着的棉花糖奶冻拉了回来,“蓉蓉,继续说刚才没说完的话。”
奶冻哦了声,忐忑地瞥了眼童眠,“我认为……你们还是有很大机会杀死鬼影的……”在童眠切了一声后,她的声音情不自禁变大了,“因为你们和他们不一样!船主和小婴儿可能会忌惮鬼影,但你们不会。”
“敢问我们的区别在哪里呢?”童眠阴阳怪气地哇了一声。
“是没有他们这些本土船民熟悉一号公馆,还是实力差距天然就落后他们一大截?”他一点一点加重着语气。
但面对着他的奶冻毫不退缩:“区别就是——我在这儿。我会帮助你们。”
“我知道你能帮我们,公馆的情报没人比你更了解,但是鬼影——”
“但我知道,鬼影的最大弱点。”
童眠一愣,头转了回来,“你知道什么?”
蓉蓉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鬼影的弱点。”她晃动着身体慢慢飘到了空中,大家的视线不由自主跟着她上移——这个漂亮的小东西很懂得怎么收缴大人的欣赏。在移动到一定高度后,她再次开口,带着绝对的理性,和超越她年龄的成熟。
“现在的都主给了你们这道考题……而我和他认识。”
她忐忑地看向江月鹿,“虽然神明大人说过,不该提起往事了。但是这个线索是和鬼影有关的,所以应该可以说吧?”
“可以。”
得到了“神”的首肯,她松了口气,“我的父母被之前的都主杀死后……金木犀大人帮我报了仇,但我当时太难过了,每天夜里都睡不好觉。”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给我讲故事。那些故事都充满了血和杀戮,不是一个孩子喜欢听的……但为了不辜负他的好意,我每天都装作很期待的样子,在听完后按着因为害怕而怦怦直跳的心脏睡去。”
“鬼影就是里面一个不起眼的故事。”
“关于这个故事……大部分情节我都想不起来了。但我记得结局还算不错,是人类竭尽全力战胜了凶残的鬼影,是一个听了之后心脏没那么发慌的结局。”
“我记得,那些被困在屋子里的人发现了鬼影的弱点,他们并不是无敌的。”蓉蓉看向不作声的童眠,认真告诉他,“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次虚弱时刻,如果抓住这个瞬间,我们就可以像故事中的人类一样战胜他们。”
“瞬间。”童眠有意思地琢磨着这个词,“多远的时间算一次瞬间呢?”
“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一两秒,却足够发生很多事了。”他低声喃喃着,好像看到了从前他踩空摔下楼梯、被蜜蜂蛰出大包……各种濒危场景,对别人来说平常的渺小磨难,却是朝他迎面劈来的夺命威胁。
蓉蓉没有听到他的低声暗诉,她苦思冥想了一会,“嗯……我想一想。”
“为了让我有代入感,金木犀大人每次讲故事都是以公馆为原型的。当时他说……因为鬼影追杀,大家都跑到了餐厅……但是这个时候,十二个小时恰好过完,鬼影迎来了一天一次的虚弱时刻。但当他们试探着要过去的时候,鬼影已经恢复如常了,他们又开始尖叫着四处奔逃。”
她抬起头看着江月鹿,“我能想起来的就是这些,能帮到你们吗?”
江月鹿:“非常好。如果能更细致一点就更完美了。”
听到他的夸奖,蓉蓉的奶冻面变得红彤彤的,她勉强着没有昏头,“嗯,还能怎么细致呢?”
“他们跑到了餐厅的哪里?”
“这个……太久了……我有点忘了。”
“不。”江月鹿慢声细语,像是一个幽灵在她耳边低诉,“他们跑到了餐厅,还要躲避追杀,肯定要先藏起来对不对?那位金木犀大人在讲述的时候,肯定不会忘记提到这一点吧?”
“对、对!我想起来了。他们一路逃到了餐厅尽头……藏到了唯一的橱柜后面!”
“你做到了,小姑娘。”江月鹿没有迟疑,又继续问道:“在鬼影虚弱以后,他们又试探着走到了哪里?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只用回答我,他们最后有没有逃出去就行了。”
蓉蓉立刻回答:“他们逃出去了。”
江月鹿眯起眼来,算了一番,“那他们应该在餐桌附近。”
童眠摸不着头脑,“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过目不忘。”江月鹿开始挪房间里的杂物。
童眠嘟囔了一句“你就吹吧”然后疑惑地看着他的所作所为,“你干吗把桌子都搬走?”威尔用来画图的桌子被他搬到了角落,房间的中心完全被腾空了。
江月鹿:“我要试着还原一下现场。”
他在床和门之间来回走了几趟,确信和自己的记忆无误,才抬头对他们解释:“拿开东西是为了方便走动,我们当时不也在餐厅来回走动吗?我大概记得橱柜的位置,它和门之间的距离……大概就和这儿的床和门差不多吧。”
童眠内心大喊:我们哪里是在餐厅走动,我们是在逃命啊!
你居然一边逃命一边悠闲地测量距离长短吗?!
你是威尔邀请来的软装设计师吗?
“等会——”童眠意识到了,“所以你真的……过目不忘?”
江月鹿置若未闻,对一人一奶冻继续解说:“所以问寒你试着从床边跑到门口,我们大概就能知道鬼影的虚弱时间有多少了。”
冷问寒照做了,回来报告:“三秒不到。”
江月鹿:“这么短?你太用劲儿跑了吧,这样不行,得换个弱点的。童眠你来试试。”
童眠:“哦哦好我马上——我靠你大爷的,谁弱啊?!”
骂骂咧咧跑回来的童眠站在江月鹿面前扭捏,他残忍道:“别扭了,跑了多少?”
“嗡嗡……嗡……”童眠嗡了一会,没发现一个奶冻飘到了旁边偷听,听到之后立刻向江月鹿报告,“他说是五秒!”
童眠勃然大怒:“我靠你这小贼东西——哪儿冒出来的?!”
江月鹿暗自思索:“蓉蓉,金木犀有说这群人来自哪儿吗?”
蓉蓉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他就说是一群来公馆旅行的普通游客。”
金木犀大人讲的其他故事也是这样,残杀的方式千变万化,但地点和人却显得非常单一,地点不是在公馆就是在寺庙,人不是夫妻就是两兄弟,就好像除了这些,他再也想不出其他了。
这是蓉蓉在漫长的时间里无聊瞎猜到的,她尊重解救了自己亲人的金木犀大人,所以从来没有对其他人提过。
知道只是一群普通人以后,江月鹿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摆了摆手:“那就没事了,他们的体力或许还要比童眠好点,算个四点五吧。但是宁可少,不能多,所以还是以四秒为准。”
一旁的童眠听着听着早就咬住手帕涌出热泪——这辈子除了学院体测八百米,他再也没受过这种侮辱……
“四秒。鬼影只会虚弱四秒。”江月鹿重复了一遍,提醒大家,“我们得在四秒内将三个鬼影全部绞杀,一个不留。”
冷问寒点了点头,意思是没问题,全听你的。
奶冻激动地在空中摇晃,“我会提供很多情报!”
江月鹿看向童眠,但后者却转开了头,声音很低地答应道:“好的,好的,反正没你带我进来,我根本看不到这一切……都听你的好了。”
江月鹿收集完全部意见,才点头道:“那好。我们先来制定一个计划。”
片刻后。
二人席地而坐,面对着他,旁边还塞坐了一只圆滚滚的奶冻。江月鹿抱肘歪头,认真审视着他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见他久久不说话,童眠忍不住道:“快说说你的计划是什么啊。”
江月鹿摩挲下巴,“问寒的实力,我大概清楚了。”
之前在雪村,他就见识过落阴官的实力。
原本以为她只有下到阴间与鬼魂交流的能力,但那次看来,不止于此。来到鬼的地盘之后,她还能充当“鬼话翻译官”、“鬼的扫描仪”……上天给了她八字超硬的命格,但是又给了她一双通视幽冥的白瞳。
童眠早在学院时就听过冷家大小姐八字极硬克人克己的传言,现在听人提起也不惊讶,反而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克我?克就克呗,反正这辈子的运气已经这么烂,没准还负负得正呢。”
说着还朝冷问寒吹了个口哨,“以后多克克我啊大小姐。”
冷问寒头一次没有无视他,冷漠的白瞳映出吊儿郎当的病秧子。
童眠耸了耸肩,回过头去,问江月鹿:“所以呢,你想让她和公馆里的鬼对话?让他们帮我们?”
蓉蓉插嘴:“做不到的。公馆里的鬼都没什么杀伤力,它们似乎都被鬼影人吓怕了。”
童眠嘀咕了一声:“好吧,见鬼的鬼影人。”
冷问寒也摇头:“他们……确实很微弱。”
童眠合掌大笑:“哎哟——看来某人的计划第一步就要破产咯!”
江月鹿没有理会他,看向冷问寒:“我没打算让你去和鬼交流。你的能力还能得到更大的开发。”在他从前生存的世界中,一定要物尽其用,将一碗饭、一瓶水、一条被子的价值压榨到极致,是时候把孤儿院的“小江生存法则”拿出来了。
冷问寒:“我不明白。”
“之前和他们对峙的时候,你让我们飞起来了。还记得吗?”江月鹿耐心说道:“如果不让公馆的鬼去追杀鬼影,只是将我们托举到空中,这样能做到吗?”
冷问寒不假思索:“可以。”
“那你的任务就解决了。”江月鹿转向童眠,“接下来到你。”
童眠懒洋洋,“我做不到什么的。你也看到了,我能被一条木头砸晕,被一块玻璃碎渣炸穿肚子。我天生就是个废物,上任何课的时候老师都会让我拿好绷带站在一旁,他知道我根本做不到任何事。”
蓉蓉按着他的肩,“喂……不要这么说自己呀……”
冷问寒安静半晌,忽然说了两个字:“懦夫。”
童眠听了,没皮没脸地笑了起来,“没关系,这样的话我听多了。我本来就是懦夫,你说得对。何况在任何情况下,保全自己都是第一要务,我不觉得自己无耻,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看着江月鹿,“你带我进来,我很感激。但是让我去卖命,我办不到。而且我也不可能办到。”
“接下来不想和我同路也没关系,扔下我我也不会有怨言。”他闭上了嘴,将头转到了一边去。
江月鹿看着这个大部分时间都在流血的羸弱的男孩儿,他从一开始就坚决反对冒死去杀鬼影的计划。童眠太容易死了,所以他怕死,他惜命。
这些,他都太清楚了。
“想活下去,所以对自己的所有物精打细算,是这样吧。你对使用自己的体力和精力是那么吝啬和抠门,你的每一滴血都该派上巨大的用场——如果不行,那就坚决不用。是这样吧。童眠。”
被他喊到名字的男孩儿绷紧了下巴,“我的命运就是这样,上天就是给了我这样一具容易损坏、容易受伤的身体!你以为我不想战斗吗?”
他也曾坐在轮椅里,艳羡地看着窗外纵情在空中穿梭的学生啊。
“可我们一族的命运就是如此……我们和神交换了巨额代价,所以才要代代偿还。”童眠声音微弱,“看到我的舅舅了吗?他曾经比我还要健康。比起孔院长,他也毫不逊色,但最后他还是虚弱地活在轮椅里了。”
“这就是我们的命。”
“命运馈赠给我多灾多殃,而我回报贪生怕死。有错吗!一点也没有吧?”童眠愤怒大吼。
江月鹿打断,“那你为什么要偷偷购买武器?”
童眠一愣,惊愕道:“……什么?你怎么……”
“我不会跟一个没本事的家伙进考场的。你认为我只是好心带上了你?”江月鹿摇头,“我托……”他意识到不能将神龛内的系统暴露出来,于是改口,“我托十八当铺的人查了你的底细。他说你经常出入当铺,最大的一笔开销是一把剪刀和一条绷带。”
……
神龛天地。
进考场之前,系统女声对他“童眠不善战斗”的评价表示不赞同。
“巫医一族虽然虚弱,但他们的体质奇特无比,百毒不侵。”
“治疗能力更不在话下,童家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药力无人能及。连其他各家的长辈都在向童副院长私下求药。”
“更重要的是,他的武力有待开发。”
空中出现了道剪影,江月鹿依稀看出是把大剪刀和缠在一起的绷带,“这是什么,医生的战力二件套?”
“这是半年前在十八当铺拍出第二高价的绞魂剪和撕灵带。从鬼市流通而来,似乎是在一座沉没的古船上发现的,因为魂灵无法靠近所以才辗转流到了十八当铺,供给巫师使用。”
“拍走它们的人没有留下姓名,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让学院和当铺猜疑了很久。唯恐这件宝物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到手,孔院长还成立了一个私人小队私下调查,但几个月也没有任何收获,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江月鹿:“但你知道它们的下落?”
系统回答:“它们被童眠拍下了。”
“我猜到了。你不会在不相关的场合提起不相关的事。现在说起它们,只能和童眠有关了。”江月鹿心想,他倒是对系统隐瞒孔院长比较好奇——他还以为他们是一伙的,没想到……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奖我效率高吗?”女声问道。
江月鹿唔了声,认真看着剪刀和绷带的信息,“你可以这么认为。”
“谢谢。”
“不客气。”
他的手抚过空中的刀身剪影——那把剪刀,刀身细长,刀柄很窄小,适合被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黑木柄刻着淡淡的白丝,和旁边的白色绷带产生微弱的呼应。
在两件物品的旁边,还迅速走动着诸如“重量”、“长度”、“伤害量”等等文字。
江月鹿看完了所有的信息,“这两把武器太强了,童眠的身体撑得住吗?”
“完全不行。”系统说道:“所以他在使用了一次之后就再没有用过了。那次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
时间回到了现在。
听完江月鹿的讲述,童眠抬起手腕,衣袖滑落,露出半截细瘦的手腕,跳动着脉搏的位置凿刻了一道深深的折痕。类似的痕迹在他身上还有六七道,那是使用剪刀和绷带带来的后果,他为了躲开舅舅和家人的寻找,在草丛野外给自己疗伤的夜晚历历在目。
“可笑的是,我没有收服一只鬼。”童眠的语气听不出起伏,“我只是拿了剪刀起来,做了一个挥舞的姿势……就成了这样。”
路过倒下的他,那些野鬼幽魂发出的笑声,他清晰记得。
笑吧。笑吧。
他也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地颤抖大笑起来——多可笑啊!
他曾有过用这具躯体战斗的梦想!
“既然你调查过我,就应该知道靠我是不可能的。”童眠偏过头,眼中的光亮完全消失了。
江月鹿很确信曾在他眼中看到梦想闪耀的火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拉着他询问考场里是什么样的时候,在他眉飞色舞讲解搜集来的各类情报传说的时候,在他央求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带他进来见识的时候。
那道光芒都耀眼、灼灼、灿烈地存在着。
但是现在,它熄灭了。
“在见到这个东西之前,我也认为不可能。”江月鹿抽出一杆熟悉的锈秤,递到了童眠面前,“想听我具体说说吗?”
他一言不发,江月鹿就当作是默认了。
“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体支撑不起来武器,是因为你缺少一层“防护铠甲”,你穿上后,对你不会产生损伤,也不会有任何副作用,而且还可以最大限度保护你不受伤害。假如有这样一副铠甲,你就可以横行考场了。”
他的蓝图描绘得很美好,但是童眠苦笑一声,摇头道:“没有那么适合我的铠甲,它们都很机械,坚硬,不伤害到我就不错了,怎么还能让我穿着站起来?我还试过往骨头里砸钉子,但是都没有用。”
江月鹿:“如果我说现在就有一套量身定制的呢?”
童眠狐疑地看来。
一杆锈秤幽幽在他眼前旋转着,他不禁喃喃:“过运秤……”
“它有一个最大的用处,就是可以提炼出人所经受的痛苦,我和德雷克交流过。那位都主之所以选择幸福作为货币,是因为幸福带来的能量很美好、满足、包容。这些都是很正面的感受,不具有伤害人的力量。”
“但是痛苦不一样。”
江月鹿放慢了语速,“人的痛苦是绝望、惨烈和汹涌的。你可以拿风暴形容痛苦,你可以用溺水来描述绝望。但你会用它们形容幸福吗?”
“痛苦的力量足以摧毁一个人的心灵,不动一刀一枪就会逼人溃逃。童眠,我见过你被过运秤提取出来的痛苦值,你认为这些力量累积在一起不够可怕?说句实话,你要不是我的队友,当时我就把你推下船了。”
童眠早已听呆。
就好像忽然之间有一个人拍了拍他的头,说嘿,小子,你前半辈子遭受的磨难都有了意义,今天我们就可以帮你兑现它的价值。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了,“你打算怎么做。”
“抽出你的痛苦,再成为你的盔甲。”江月鹿拿起旋转的过运秤,转过身走向密室,“跟我来吧。”
该死!
他说的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不要相信他的话!童眠的内心充斥着尖叫。
……可是当他反应过来,已经不由自主跟着江月鹿来到了密室,他看着他将铁皮箱放在了船上的望风塔楼,“你试试用最快的速度,从我眼前拿走这只皮箱。顺带一问,你的痛苦还留着吗?”
童眠嗯了一声,摸出了两只巨大的黑球。
沉闷、阴暗、复杂。
这就是他的痛苦?
“那想必不是完全的……不过不重要。我想先让你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江月鹿的声音从高处飘了下来。他非常笃定。
他为什么会这么信任我呢……童眠想不明白。
凝视着那两只黑球,内心不断涌出的莫名情感告诉他,江月鹿说得对,他的计划可行。他可以按照所学的知识和本领将这两只黑球的力量开发出来,为自己所用。
对方的全然信赖像是热量,一点一点烘干了他的犹疑与畏惧。
“那就……试试。”
他低呵一声,腰间装载异宝的葫芦灼灼发光,一把长长的银白色剪刀瞬间出现,被他握在了手中。
细细长长的白色丝带在他身后混乱飞舞,他的目光炽烈凝聚在两只黑球上,随着一声急而快的咒文念过,丝带就像被指令驱使着狂奔向黑球,转眼就裹紧了它,“嗖”一声再被黑球吞没。
像是吃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亦或是被体内异样陌生的热情和光热所灼烧。
痛苦的黑球不停在空中颤动起来,最终承受不了,崩溃炸裂开来!
白色丝带即刻喷涌而出,在空中绽开了一座小型喷泉,童眠就像听到了最美妙的音符。他不为所控地朝着“喷泉”伸出手,那些缠满着黑色痛苦残念的绷带沿着他的手指攀上了他的胳膊,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银白剪刀拎了起来,想也没有想,就朝着空中的塔楼挥舞了出去——
“轰!!!”
塔楼的顶杆折断了。而他毫发无损。
呆站片刻的他捏紧了手中的剪刀,散发着黑气的绷带裹满了他的身体,他从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使出全身力气,还可以站在原地。
“咦,你怎么哭了哇?”奶冻偷偷问道。
他大声吼着,仰起头来,让他们看不见急速流出的眼泪:“该死,高空的空气真是太难闻了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