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季昭所想, 在顺位发布结束后,季松便派人带她去休息了。
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正对着门口的木窗雕着飞燕几只, 能看见茂密的桫椤树绿意盎然地开在窗格里,远处的海浪涛涛,风景如画。
房间里的布置意外地朴素, 雕花木床只有一米宽, 她先去洗了个澡,换完睡衣躺在上面,看了看没有信号变成废物的手机,看着天花板上吊灯发呆, 没有丝毫的困意。
喻澄让她等。
喻澄会到这里来吗?
她已经告诉喻澄,这里是私人岛屿, 又远在千里之外, 而且喻澄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喻澄不需要来, 可是心里却仍然有一个声音在说话。
在不停地提醒着她:你需要喻澄。
在来的飞机上、在落地的瞬间、在进到城堡里时、在看顺位发布的直播时、在洗澡时,这个声音没有一刻停止, 但被她紧绷的思绪忽略掉了。
直到现在。
窗外树影沙沙,海水在夕阳的余晖里起伏不定,一切都变得安静,声音便再也不受控的从心底最深的角落里喷涌而出,直到再也不可抑止。
她需要喻澄。
她需要喻澄在她身边。
并不是需要喻澄去做什么, 而是只要喻澄在, 就是她的一份安心。
季昭闭上眼睛, 任由思念在心里蔓延,想之前在大启朝, 她也会想喻澄,想的悠然揣度她的心思,问她:“今日天气好,杏花开了,要不要让喻将军进宫一赏?”
知道她口是心非,又给她找台阶下:“让喻将军带回去些做杏花酥也是好的。”
便把喻澄招来了。
喻澄那日正在禁军巡视,穿一身骑马装,颇有诗书里所写的“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招看遍长安花”的恣意和潇洒,然后被她赏了一篮杏花,命喻澄明早上朝前做好杏花酥呈到御前。
喻澄的恣意和潇洒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急匆匆地回府了,季昭冲大太监使了个眼色,大太监得令,招人跟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
探子回报:将军府厨房已摧毁
又半个时辰。
探子又报:喻将军现状如图。
画上的喻澄像是从炉灶里扒出来的,长发凌乱,脸上也灰扑扑的,一身红衣早已没了之前的颜色,整个人如街边乞儿,在画中栩栩如生。
再半个时辰。
探子来报:喻将军正在府内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如何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做好杏花酥。
而不管喻澄怎么折腾,那篮她赏的杏花始终没有遭到任何的伤害,直到喻澄学会做杏花酥,制成成品呈到御前。
不得不说,真的挺难吃的。
想到这里,季昭笑出了声,打开跟喻澄的对话框,说她做的杏花酥真的很难吃,看到消息发送失败的回执后,心里怅然若失。
不行,季昭坐起来,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回去,回到喻澄的身边去。
正在这时,有敲门声传来。
很轻,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季昭耳聪目明,只一下便捕捉到了,她上前打开了门,季琳便闪身进来了,低声催促她:“快点把门关上。”
季昭回身关上门。
她靠住门:“需要这么偷偷摸摸吗?”
季琳把窗户关上,又把窗帘拉上:“万一被老头子知道我们有勾结,他就会觉得季京所犯的错是被我们构陷的。”
季昭哦了一声:“是奶奶有什么话要你传吗?”
“嗯嗯,”季琳在会客间坐下:“你这些年不一直在外面嘛,现在季京是废了,老头子没别的选择,这才把你叫过来。他想后天办个晚宴,介绍你给大家认识。”
“大家?”
“就是那些上流社会的人啦。”
“哦。”
“这是参加晚宴的人员名单和他们的资料,你熟悉一下,”季琳递过来一沓纸:“晚宴的礼服我明天让人给你送过来,能不能成就看这一次了。”
季琳不能久留,急匆匆就要离开。
临走又猛地顿住脚步:“对了,虽然知道你不会见,但我还是要问一下,你要不要见见季京?”
季昭果然拒绝:“对他不感兴趣。”
“对了,”季昭又道:“我不会让自己受任何委屈。”
季琳微怔:“什么?”
季昭负手在后,一字一顿:“我不会撒娇不会卖乖更不会委曲求全,季松如果对我客客气气,那么我也会如此。如果他对我不客气,把他气死了不要怪我。”
季琳:“……”
她正色道:“如果短暂的委曲求全可以获得巨额的遗产呢?”
任何人都会选择委曲求全吧!
“钱我会自己赚,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也请你们尊重我的。”季昭啧了一声:“而且你不觉得季松真的很装而且很欠骂吗?”
“……”季琳想了会儿,妥协:“好吧如果你真的能骂他一顿饼且不到气死的程度,我和奶奶的心情都会很舒畅的。”
季昭笑了笑,微微颔首:“不送。”
/
一夜无梦。
飞机上虽然有床,但是到底是在万米高空,她本来就恐高,有一段气流颠簸晃得厉害,她一度担心飞机会掉下去,虽然睡得并不安稳。
在季家城堡,听着海风吹,海鸥拍打着翅膀在礁石上遥望日出,她睡得竟然格外踏实。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门外不疾不徐地敲门声礼貌而克制,但也不为她不应答而转移,只耐心地一遍遍地敲着。
季昭懒得起身:“什么事?”
“季小姐,”管家的声音低沉悦耳:“现在已经九点,老爷在花园等你。”
“花园?”
“是的。”
“我吃完早餐就过去。”
“是这样的,”管家解释:“季家家规,六点准时在餐厅用早餐,错过六点的将没有早餐吃,昨天送您来房间的时候我提醒过。”
季昭:“哦。”
昨天管家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她一个字都没往心里记,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六点起来用早饭,她说:“我知道了。”
这日天气好,温度也高,季昭随便挑了件宽松方便的衣服便下去了。
风过来带着咸湿的海的味道,哪哪都清朗明亮,季昭边走边把头发扎起来,在脑后绑了个丸子头,整个人看上去清爽漂亮,让人眼前一亮。
季松又在浇花。
季昭从仆人手里接过花洒,对着手边的花一通狂风暴雨般的浇水,看得园艺师心痛不已,装模作样完了,季昭走到季松身边:“早上好。”
季松嗯了一声:“叫你来呢,是跟你商量件事。”
估计是办晚宴的事。
果然,季松说:“明天我想在岛上举办一个晚宴,你来操办吧,世家里的女性要学会这些,毕竟女人心细。“
“女人心细?”季昭反问:“为什么管家是男的?”
季松:“什么?”
季昭又问:“其实我早就奇怪了,说女人会做饭,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为什么大部分厨师都是男的?做生意不需要心细吗?”
季松恼羞成怒:“你办不办?”
季昭拒绝:“不办。”
季松给她气笑了:“你这样在影响我对你的印象。”
“呃,”季昭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季京吃喝嫖赌样样俱全都影响不了你对他的印象,我不办晚宴就影响了?”
季松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季昭把花洒放下,往后退了两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季松再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隐约听到管家安抚季松的声音,她唇角微微上扬,觉得神清气爽。
这真是个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