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祈很乖,因为他什么都怕,所以极其渴望自己的顺从能让别人轻易放过自己,从而少拿他取乐。

  他发现自己抗拒不了裴砚初,便只能畏手畏脚地任由他宰割,然后在心里默默祈祷对方能赶紧玩够将他放走。

  毯子被太医一层层剥开,苏云祈反倒没了安全感,他强忍着不往后躲的本能,被人捏着手腕把脉。

  太医叹了好几口气,一下子就列出好多方子,有退烧的,养伤的,安神的,以及一大堆调养身子的。

  裴砚初早就预料到苏云祈这次的情况不太好,他抱人的时候就感觉轻飘飘的,现在又听到他身体亏空严重,忍不住大发雷霆。

  “去查,查南锦国到底都做了什么!”

  苏云祈打了个激灵,他想用手捂住耳朵,奈何这人根本就没想过要将他松开。

  “阿祈不怕,哥哥不是凶你,别哭好不好?”

  裴砚初深吸两口气,一低头就看见小哭包眼泪泛滥,立马明白自己又吓着人了。

  他的阿祈现在这么脆弱,声音大一点都容易受惊,是他的错,他太心急了,还得慢慢来。

  太医拿出药箱里常备的膏药,随后一点一点抹在苏云祈的指尖,又用绢布细细扎好。

  裴砚初还记得他以前怕疼,被药晕过去后都会小声抽泣,可现在的阿祈好安静,连手都没缩过一次。

  “哥哥给阿祈吹吹。”

  其实他也不是很疼,毕竟更疼的他都受过了,所以这点痛也算不上什么。

  凶巴巴的男人把自己的手捧得很高,就像对待珍宝一样。

  真奇怪,他和这个地方给自己的感觉一样奇怪。

  可是,他吹得好认真啊……

  脾气坏坏的,感觉很厉害,但是骂人又很凶。

  可是,他长得好好看啊……

  苏云祈错把潜意识里的心虚当作恐惧,他偷摸着打量裴砚初的脸,殊不知对方早已把这一切纳入眼中,心里窦生疑点。

  外头负责煎药的太医端着碗进来,他很有自知之明地将东西放到一旁待命的宫女手中,随后站到角落,等待皇帝的下一步指令。

  裴砚初接过药碗,他自己尝过温度后才开始喂人。

  苏云祈含着药不肯咽,他有点想吐,但始终顾忌着男人的想法,硬是在嘴里匀了一个来回。

  结果这样变得更苦,他忍无可忍,把脸偏到裴砚初的怀里,试图将它顺着嘴角慢慢流掉。

  裴砚初当然全部看在眼里,他心里无奈又好笑。

  这个笨宝宝,怎么生病后看上去更傻了。

  话也不讲,人也不认,只会瘪着嘴哭,做出来的事还一件比一件幼稚。

  裴砚初强行把人拘住,他稍微用了点力气,拿着汤匙抵住苏云祈的舌根,不让他耍小聪明吐药。

  苏云祈知道自己被看穿,便更不敢躲,他一口一口咽得很慢。

  然后就是直着眼盯人,面无表情地流泪,堪比悬崖边上的瀑布,止都止不住。

  裴砚初巴不得他闹情绪,咋咋呼呼的哄起来也快,可他这样干巴巴地表露委屈,反倒让人有些手足无措。

  “阿祈不生气,都是哥哥的错。”

  “阿祈好乖,是金麟国最乖的宝贝。”

  苏云祈闻言直接四行眼泪飞射。

  他明明是南锦国的,他才不是金麟国的。

  他脑子里空空的,只记得母后走前要他乖乖听父皇的话,可他明明已经很听话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他?

  裴砚初心力交瘁,从他见到阿祈后这人的眼泪就没停下来过,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一切交流。

  他实在没办法,故技重施又叫人煎了碗安神汤,扶着人仔细喂下。

  好在方子不相冲,没过多久苏云祈就垂着眼皮睡了下去,酡红的脸靠在裴砚初的肩上,疲倦地皱起眉毛。

  殿内的人踮着脚尖离去,独留二人共处一室。

  裴砚初等人彻底睡熟后,才把苏云祈的已经脏掉的衣衫一点点脱下。

  他应该是在来之前就摔了好几下,腿上全是淤青,像砸在自己心里一样。

  好瘦,都摸不到肉,一张脸也小小的,显得哭肿的眼睛越发大得离谱。

  等从头到脚把苏云祈收拾干净后,他眼里的火越来越压不住,恨不得立刻掐住南锦国皇帝的脖子,逼问他到底做了什么孽。

  裴砚初最后看了眼昏睡中的苏云祈,转头就想找人算账。

  他要一点点查,但凡跟弄哭阿祈有关的,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皇上,宫外有侍卫传话,说是突然来了个道士,一直不肯走,吵着要见您。”

  “拖出去……”

  “什么?道士?”

  裴砚初心里一惊,几年前他就让人在宫外广泛贴告示找人,他动用一切手段,到头来却死活找不到当年薛见霜提到的那个道士,可现在居然会有人主动找上门。

  他急急忙忙叫宫女守住乾心殿,接着推开身边的太监,大跨步想亲自去见人。

  裴砚初冥冥中有种感觉,好像一切谜团即将迎刃而解,从今往后,他将能把控住一切,再也不会措手不及。

  “哎呦,刀子拿远点,别伤着老夫,小心皇上要了你的命。”

  “老夫可没开玩笑,你信不信等会皇上还得亲自来接我。”

  “嘿,你这什么眼神,瞧不起人啊,等着,老夫给你算一卦,看看你为什么年近三十还未娶妻。”

  裴砚初很远就看见有个浑身打着补丁的老者在那大言不惭地调侃人。

  他神神叨叨地绕着宫门侍卫转了几圈,嘴里念念有词,结果没过多久原本还在隐忍不发的侍卫便恼得提刀而上,想要当场宰了他。

  “住手!”

  裴砚初大喝出声,所见之处立马跪了一片人,只剩下那个老者插着腰呦呵一声,乐颠颠地说道,

  “哟,你看,他还真来了。”

  “所以说老夫算得很准的,你要不要听听姻缘,五十两银子,老夫这就跟你娓娓道来。”

  他居然还没放过那个小侍卫,蹲下身嬉皮笑脸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试图再加点砝码,好多拿点钱。

  “朕给你,你要多少朕都可以给你,只先请你进宫帮个忙。”

  裴砚初不管他想干什么,又或者是在卖弄什么套路。

  他现在没办法,只能顺着他的话应和,满心迫切想把人赶紧带回宫给阿祈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