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冗长的梦境结束,梦里软蛋还在主人的冰原上玩滑滑梯,就感觉到整个冰原突然天旋地转。

  它猛地清醒,脑袋朝下,视野颠倒,它被人倒着捏住了!

  “终于醒了,再不醒还以为你是个死的呢。”

  说话的人声音沙哑地像含了三斤砂石。

  软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努力地扭了扭自己不甚明显的腰,就见水煮蛋圆鼓鼓的脑袋往后仰,终于才看见了抓住自己的人是谁。

  一张被长发全全覆盖住的脸,半灰不白的颜色只在缝隙间透出一点瘦削的尖下巴。

  对方这密实的头发盖着,也不知道是怎么看东西的,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视线才受了影响,仿佛此时才恍然大悟地发现手里的小东西扑腾的厉害。

  “啊,原来给你拿反了。”

  说话的人慢悠悠换了个方向,瘦的皮包骨的手指环着胖乎乎的水煮蛋像个不合时宜的腰带。

  软蛋顺了气,变换出小手,在腰间的束缚上使劲,“你放开我!”它还记得是有坏人迷晕了它和大角。

  却没想到这手指虽细,力气却大,任它怎么变换身形,都顺应着它的大小去调整手指掐合的围度。

  软蛋生胖气,它能从接触的皮肤中感知到对方并没有恶意,但同时也敏感地体会到对方应该是把它当成了一个玩具。

  哈西确实对手上的小玩意很感兴趣,他让属下抓人时,一眼就瞧见了这个看着软乎乎的东西,提尔还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生物,他就并没有将它关着,而是带到了自己身边。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小家伙这么能睡,也许是被下的灰灰粉过多了,睡了将近一天。

  不过一醒来就很有活力嘛,哈西厚厚头发下的眼睛笑眯眯,见软软的一团东西肚子气得鼓鼓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了,这才良心发现地放开它。

  软蛋突然被松开,duang地落在一个稍硬的平面上,它稳了稳自己被弹起的身子,这才小心的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个陈列简单的房间,有一张床和大桌子,此时它就被放在桌子上,只是桌上上空空如也,像是不怎么常使用的样子,落了层灰。

  它看了一圈,既没见到主人,也没见到大角,顿时急了。第一次独自在陌生的环境,软蛋有些害怕,只能朝眼前这个人寻求帮助。

  “你好,你能带我去找大角吗?”糯糯的嗓音带着求助的意味,没有了一开始嚷嚷着放开它的气势。

  哈西好笑地看着这个蛮会审视夺度的小东西,想了想,大角?

  应该是那个和它一起被迷晕的灰色伊普萨吧。

  如果大角在这,一定很惊讶居然有人能认出来他的物种,但很可惜,他和米尔科一被抓住就被分开了。

  软蛋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人,它不知道自己水煮蛋的形态正在微微颤抖,体内疯狂转动的星带就差没写着“我很紧张了。”

  哈西哈哈大笑,“看我,都忘记这桌子没怎么使用过,给你蹭的一脸灰了。”

  “来来来,我给你洗洗。”他说着就起身再度捏起水煮蛋,往角落里一个陶盆走去。

  软蛋傻了,它腾地被抱起离地面老高,还以为是这个人听不懂它说话,举起小手试图比划着一个角。

  可是它两只u型小手举起都够不着自己的脑袋,殊不知自己在额头上比角的动作滑稽又可爱。

  “就是,就是我有个朋友,他头上有这个呀!”

  哈西假装听不见,眼里落满笑意,“嗯,选哪个呢?”陶盆旁边放着一些玻璃管,“我记得有个是生理盐水来着?”

  他脸前的头发微晃,“嗯,就这个吧。”

  哈西将小东西放进陶盆,咔嚓掰断一个微蓝的透明管,里面的液体顿时浸透了软蛋的全身。

  软蛋还在努力比划呢,就被淋了一脑袋冷水,它以为自己动作不到位,殊不知头顶上的人心眼坏透了。

  哈西细长的手指拨了拨水,捏着小东西搓搓洗洗。

  “你唔——等下——呀”软蛋话都说不出来了,呜呜,主人都没有这么对过它!

  软蛋心凉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难过了,它好像感觉自己真的凉飕飕的,以往就是全身浸在彩虹村的河水里都没有这种感觉。

  还别说,手感不错。哈西洗着洗着,握着Q弹的水煮蛋暗搓搓地捏捏,享受上面传来的回弹感。

  咦?

  陶盆并没有漏水,里面的液体却逐渐在减少。“怎么还喝洗澡水呀?”

  沙哑的声音透着真情实感的疑惑,都变得有些清晰了。

  感觉自己凉飕飕的软蛋顿时一僵,怎么、怎么好这么说蛋蛋。

  泡在水里的米尔科就是会不自觉喝一点水的,而且而且,“蛋蛋都一天都没喝过水了!”

  软蛋越想越理直气壮,奶声奶气地补充,“蛋蛋喝、喝就喝了!”

  原来叫蛋蛋,哈西呵呵一笑,看着越来越少的水,扬起的嘴角还没放下,捏着水煮蛋的手晃了晃。

  “啊,又到时间了么。”哈西摇摇头,将洗好澡锃光瓦亮的水煮蛋塞进怀里,几步迈到了床边。

  “咚——”

  软蛋只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压力砸了下来,它被蜷缩的拳头握着倒是没成为一个蛋饼,但是却也差不多了。

  视野一片黑暗,好在对方趴在床上时,手放在了左胸的靠外侧,软蛋嘿咻嘿咻努力了好久,终于从对方手中挣脱了出来。

  软蛋一口气爬到了对方的背上,生气地跺了跺自己的肚子,对方毫无反应,这才发现他似乎是睡着了。

  对方睡得毫无动静,只有一头黑压压的头发下面传来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软蛋确认完呼吸,转头变成了荷包蛋,飞快地朝门口游去。

  但是这个看不出什么材质的门既没有钥匙,也没有任何的空洞,软蛋绕着门上下游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出口,顿时难过地趴在了门上。

  荷包蛋安静的当了一阵的装饰品,心里念叨了一阵主人和大角,这才灰溜溜地从门上滑下来,啪唧甩在地上。

  此时身上凉飕飕的感觉已经有如实质,如果要形容,大概就是置身于冰原上用肚子贴着冰块的感觉,但是感知世界中它趴在主人的冰原上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冷的。

  软蛋委屈巴巴,视野中也只有那个睡着的讨厌鬼头上乱七八糟的头发,看上去能给提供一个稍微温暖的地方。

  一些微妙的眩晕感来袭,软蛋凭着本能爬到了床上,习惯性地想窝在肩头的位置——它平时就对主人这样。

  软蛋想了想,又挪开了屁股,将对方杂草般的头发在远离肩膀的位置窝了一个草窝,这才小心翼翼地躲进去。

  “呼咻——”很快它也睡着了。

  *

  远离这个房间的某个房间,被三排金属铁栏分割成了“T”型两小间。

  “嗙嗙嗙”的声音不断从其中一个小间传来,大角握着拳猛砸看似只有三指宽的金属栏,被反弹的力震得指节发疼。

  “你别白费力气了,”另一间的单人床上传来了个半死不活的声音,半躺着的人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皮肤苍白。

  大角没理对面的人,只自顾自继续朝着一个点猛砸,直到手背再一次泛出了更深的乌青,这才喘着粗气停下。

  对面的人见他不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直到大角的噪音终于停下,捂着耳朵的手才放下。“我说你就不能看清一下自己的实力么,这个杆子但凡弯过一点,我也就不计较你打扰我睡觉了。”

  对方说着懒散的身子似乎终于愿意动身了,非得骂醒这个呆头呆脑的邻居,俯身捏着栏杆望这边看。

  栏杆间是一张标准的人类脸,没有多一只眼睛,也没有毛茸茸的耳朵,甚至说的上清秀。就是眼睛上带着一个大角不认识的东西,黑色细细的,框着眼睛。

  大角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猜测对方应该是和安哥一样的种族,但是自因为轻信了一下陌生人,就导致被迷晕关在了这样一个地方之后,他就对陌生人充满了警惕。

  又是这样一副小孩听大人话不和陌生人说话的模样,刘歇无语,他这邻居就和他头上的角一样硬邦邦的像个石头。

  他记得伊普萨这个品种,也没有特意混进什么木讷的基因吧。

  刘歇自觉倒霉,他好不容易带着东西到了这个小破城,还没来得及展开自己的实验,就被一棍子敲晕了。

  天天被关在这里无聊地要死不说,他带来的东西还被收走了,这里看守的人倒是说放他们走的时候会换回来。

  还个屁,他刘歇信一个字就有鬼了。

  结果新来一个邻居又傻又笨,还妄图想要砸开这用极硬金属做的栏杆,他想着视线可有可无地落在了对方砸了一天的位置上。

  黑色的瞳孔顿时一缩,上面竟然真的已经出现了一些微小的凹陷。

  “喂,大个子,”刘歇眼睛一转,正想搭话,关着的门却传来了“滴”的一声。

  穿着黑衣服的人打开了门,“吃饭时间到了。”

  对方公事公办地说完,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五个黑面包,似乎是打量了一眼关着的两人的身量,默默将三个分配给了大角,两个分配给了刘歇。

  刘歇脸色一黑,“喂喂喂。”

  黑衣服的人并没有理他直接就离开了。

  刘歇只能看着对面栏杆里伸出一只强壮的肌理分明的手,将三个黑面包拿了进去。最重要的是,那手臂看着就有他的两倍宽。

  最最重要的是,以他对伊普萨的了解,以对面这呆子的体型判断,也许是刚成年不久的伊普萨。

  年芳二十七的刘歇脸更黑了。

  *

  提尔某处街道,步履匆匆的四人发生着对话。

  “哥,你别急,黑市明天就会开了,肯定会有消息的。”长手快步跟着A861的长腿,一边谄媚的笑,只是他只有手长,腿并不长,努力跟着的身影费力而心酸。

  长手觑着脸色一天比一天黑的A861,心知自己作为罪魁祸首,姿态放的低低的。

  “我真以为就是普通的一张纸,要是知道对哥你这么重要,我就不拿了。”他心虚的再一次解释,适当美化了自己的动机。事实上,他偷到手了之后,那纸上面的字一个都不认识,差一点都要当上厕所的草纸了。

  大眼睛瞪了长手一眼,眼里意味分明,还好你没当,不然他们三个早就被埋在土里了。

  三眼也重重点头,“是啊哥,我认识黑市上一个四只耳朵的哥们,他绝对听到那天街口的动静了。我们找他准能找到大角和米尔科兄弟的消息!”

  三人油嘴滑舌,A861前进的脚步一顿,回头就能看见三张眼巴巴跟着的脸。

  他有些烦躁,这三人自他打了虎哥后,就这样一副认他做了大哥的表情,就连他不小心透露出的大角和米尔科的名字,这两个就都被安排上了“好兄弟”的位置。

  大眼睛惴惴不安地看向突然回头的A861,有些担心对方是不是看出了他们想要求庇护的企图。

  如果安哥不打算罩着他们,那那……

  想到虎哥以及虎哥背后的人,大眼睛还未消散的半边肿脸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三人都想到了这一层,又害怕又期待地低着头。

  A861冰冷的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过三人,不论三人因为物种的原因,显得多么奇形怪状的头脸,但其间暂未发育完全的骨相很难掩饰。

  更别提他们偶尔透露出来的年龄,最小的十五,最大的十七,甚至还不如大角大。

  A861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四耳一定会去?”

  三人眼睛一亮,紧紧跟上,“会的会的,我昨天还看见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