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春和把自己的王者号交给韩响，连夜带着老硬盘回到了浦江市区。
顾司宴在电话里听完他颠三倒四的叙述，总觉得过于巧合，想约这位“响子哥”线下见一面，却被果断拒绝。
对方的理由是对野王过敏。
顾司宴只好去找交际花任小航打探线索。
[Yan]：记不记得一个对线单杀过你的射手？
[Hang]：那可太多了，你说哪一个？
[Yan]：……
[Yan]：6。
他捏着鼻子，复述了一遍严春和的形容。
[Yan]：SRG的，长得很漂亮。
[Hang]：SRG漂亮的不少吧，我都怀疑他们青训是按颜值挑的。
[Hang]：队长，你已经有小路了！怎么还惦记别的SRG甄选呢？？？
[Yan]：死。
除非再委托秦暮洋翻一次SRG的烂账，否则根本找不到一个名字中带“响”的选手。
电子竞技就是这样，赛场上无数人来来往往，胜者登顶荣耀，败者跌落尘埃，连游戏ID都没人记得，更不用说真名。
硬盘里的数据还未完全解读，顾司宴不会轻易打草惊蛇，但生怕傻大儿被拐到缅/北，他还是在小组赛的间隙发去了慰问。
[Yan]：二十个赛季的王者，收了你多少代练费？
[春少不挂科]：原价两万，给我打了八折。
[春少不挂科]：嘿嘿，他人还怪好的咧。
行吧，骗得也不多。
严春和去翡岛见识了一圈人间疾苦，回来脑子都好使了不少，居然能get到义父的苦心。
[春少不挂科]：你是不是怕我被骗？
[Yan]：嗯。
[春少不挂科]：不用担心我。
顾司宴以为他在酝酿什么父慈子孝的高论，严春和逻辑清晰地解释了理由。
[春少不挂科]：反正刷你的卡。
[春少不挂科]：骗也是骗你的钱。
[Yan]：……
[Yan]：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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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组赛第六日，BO2双循环第一轮的最后一场，KG vs 瀛洲OTA。
路橙与队友们磨合得越来越默契，一把辅助皮皮满峡谷翻滚，一把东皇闪现开C位，总算终结了KG的五五开魔咒，2：0横扫OTA。
赛后却爆发了一个小插曲。
按照惯例，对局结束后，败方选手会主动走到胜方这边，两两依次握手，表示比赛第二，友谊第一，
轮到路橙时，OTA的打野麻生健太郎却向他端正地鞠了一躬：“谢谢路桑，让我们学习了皮皮的新玩法。”
路橙吓得险些原地起跳。
任小航看热闹不嫌事大：“行啊小路，病娇二次元为你折腰。”
路橙：“……”
二次元浓度太高，他要窒息了。
麻生健太郎：“明年的战队联谊，请您优先考虑一下OTA。”
路橙只能向他回了一躬，小声说：“麻生桑，有没有一种可能，那边满脸杀气的才是KG队长？”
顾司宴快步上前，扯着路橙的后领，阻止了这场荒唐的二次元对拜：“快下台，有人要见你。”
路橙：“谁？”
顾司宴：“联盟纪律委员会。”
路橙：“……？？”
委员会是联盟纪律管理团队的核心组织，委员长姓冷，竞圈的人当面称呼她冷姐，背后叫她冷面阎罗。
冷姐非大事不出面，涉及假赛、开挂、严重舆论风波的选手，经委员会讨论并签署公告，将被吊销职业选手资格，永久禁赛。
圈内流传着一句话，冷面阎罗找上门，立马卷铺盖走人。
十几平米的小会议室里摆了一张方桌，冷姐、楚琼林、顾司宴各坐一边，弄得跟三堂会审似的。
路橙弱小可怜无助地看了看三人，思考一会儿是先哭还是直接装病晕倒。
冷姐打开文件夹，噼里啪啦说了一串术语：“赡养费属于家庭内部纠纷，委员会不予干涉。然而，Deer选手与父亲的矛盾引发了过高的关注度，导致外界质疑联盟电竞选手的整体素养。”
她的眼瞳呈现一种无机质的深灰色，像鹰的眸子，有一种看穿人心的魄力：“对此，选手本人有什么想说的？”
路橙一哽：“我……”
他没想到冷姐连客套话的过场都不走，上来就是真刀真枪的质询。
顾司宴突然开口：“打断一下，我认为Deer选手与路鸿程不属于家庭纠纷。路鸿程未尽到抚养义务，且要求的赡养费金额远超出法律规定的合理范围。”
路橙：“就是就是！十四岁的时候他与我妈离婚，就没再管过我！”
楚琼林维持着优雅的微笑：“Deer选手才刚满十八岁，路鸿程卡着点要钱，也太心急了一些。”
冷姐看着护崽心切的两人，轻叹了一口气，翻到文件夹的下一页：“至于打架斗殴的指控，这涉及治安管理处罚，甚至刑事犯罪。”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不过见到Deer选手本人，我倒是不太相信你有致人伤残的意愿和能力。”
“姨姨，我超柔弱的。”路橙乖巧地眨眨眼，“队长一只手就可以霸凌我。”
顾司宴：“？”
楚琼林：“咳咳！”
路橙：“……”
他差点忘了对面是凶名在外的冷面阎罗。
纯属自挂东南枝，挂的还是顾司宴。
路橙比刚才为自己辩解还着急：“没有霸凌，没有霸凌！队长对我很好，KG的所有人也都很好，我就是打个比方。”
顾司宴补充：“路鸿程有过不少民间借贷行为，一直被社会人士追债，他手指残疾应该是某位债主的手笔。”
冷姐问：“如果我想调查的，是Deer选手在SRG战队时的所作所为呢？”
顾司宴：“……”
他还想继续帮路橙辩解两句，路橙抢话说：“我是正当防卫。”
“我没有可以提交给委员会的证据。”路橙咬紧牙关，“但我当时绝对是正当防卫！”
他抬头直视冷姐的深灰色眼睛，发了个最毒的毒誓：“我要是说谎的话，这辈子不能上赛场，还会再落到那个人手里。”
顾司宴喝道：“够了。”
路橙感到莫名其妙，顾不上冷姐在场，怼道：“凶什么呢，死男人！”
他就是举个栗子而已！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冷姐说，“之后的发布会上，就这么澄清。”
路橙：“啊？”
什么发布会，哪里来的发布会。
楚琼林为他解释：“委员会考虑到舆论压力，打算在小组赛结束后，安排一场新闻发布会。”
冷姐说：“联盟纪律管理团队不会冤枉任何一位选手，但SRG的相关问题暂无证据，可能损害其他战队名誉，请避免谈论。”
路橙鼓起勇气问道：“如果我找到了证据呢？”
“我们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错的人，不管等待他的是规则的惩罚，还是法律的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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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组赛双循环第一轮结束，奋战一周的选手们集体休赛一天，为第二轮比赛养精蓄锐。
休息日，路橙一觉睡到中午，漫长的梦境混乱倒错，冷姐居然成了他的初中思政老师，甩着教鞭叫他站起来回答问题。
黑板上有一行粉笔字：“路鸿程该判几年？”
路橙瞬间头脑空白。
作为资深学渣，他患有每个小学渣都懂的绝症——老师恐惧症，上课一站起来就宕机。
幸好他有个长得很像顾司宴的同桌，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无期。
“老师，是无期！”
路橙睁开干涩的双眼，摸过手机，登录[鹿鹿子]的账号。
昨天惊心动魄的委员会质询结束，他一回俱乐部，就给[练习003]发了一篇小作文。
[练习003]最近的上线时间神鬼莫测，他们的
聊天内容，也逐渐从猪场故事会，演变成了普法小课堂。
[鹿鹿子]：（以上省略200字）哥哥，队长说他找到证据了。
[鹿鹿子]：我怎么就不信呢。
[鹿鹿子]：总觉得买凶鲨人的可能性更大耶。
凌晨4点，小颜哥回复了消息。
[练习003]：安心比赛。
[练习003]：他拿着证据来咨询过我。
[练习003]：你不信他，还不信我？
路橙：“emmmmm……”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顾司宴敲响房门，像梦里一样递来一张小纸条。
啊不，大纸条。
路橙被回廊里的寒风吹得一哆嗦，裹紧睡衣，迷茫地说：“发布会演讲稿？”
字好多，头好晕。
他的这件睡衣挺有童趣，头顶耷拉着两只毛绒兔子耳朵，顾司宴手贱地捏完这只捏那只：“怕你情绪太激动，职业选手公开说脏话是要罚款的。”
路橙收到扣钱警告，心虚地说：“Deer选手这么乖，怎么可能问候路鸿程的祖宗十八代？”
“发布会不要求脱稿，记得把它带上。”顾司宴转身回房间，关上门，回味指尖的触感。
软的。
熬了一个通宵写稿，只捏到兔耳朵，没捏到鹿耳朵，还是亏了。
趁着路橙还在愁眉苦脸地读稿子，他做贼似的登录[练习003]，飞快地瞧了眼好友消息栏。
有一个新鲜的小红点。
[鹿鹿子]：我当然相信哥哥啦！OvO
这一天，浦江市110指挥中心接到一通奇怪的报警电话。报警人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喂？我要举报我老板，拖欠了六个月的工资。”
接线员耐心地与他解释：“劳动纠纷问题，请您拨打市长热线或联系劳动局反映情况。”
“哼。”对方冷笑了一声，“如果他还涉嫌非法放贷，偷税漏税上百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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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X年12月17日，世冠赛A组的所有比赛落下帷幕。
收官之战KG vs TMC，好兄弟战队互扯头花，再次以平局告终。
但由于KG揭幕战第一把被MAL爆了冷门，以2分之差位列小组第二，顺利晋级八强淘汰赛。
选手下台后，所有人都无心观看TMC的赛后采访。联盟纪律管理团队提前一天官宣，即将就[KG. Deer]选手的舆论风波召开新闻发布会。
路橙端坐在会议长桌正中的位置，面对记者们的长枪短炮，脚趾开始自动抠起三室一厅。
他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地朗读顾司宴写的讲稿：“路鸿程先生声称我未尽赡养义务，实属……造谣诬诬诬……蔑。他所要求的数额，近似敲诈嘞……啊不，勒索。”
路橙好不容易念完对第一个问题的回应，赶紧怼了半瓶水喘口气。
顾司宴的大字条好是好。
可惜没有考虑过学渣的心情。
他昨天还特地查了字典，标了拼音，今天念起来还是像在读文言文。
台下的记者抓住时机发问：“Deer选手加入KG前已经是星海平台的明星主播，重归职业赛场后又立刻接到了大牌代言。您父亲提出的数额，真的不合理吗？”
路橙：“……”
完了，字条上没写答案。
顾老师没教。
但他最听不得别人夸自己有钱，忍无可忍地把讲稿往桌上一拍，决定自由发挥：“这位叔叔，我才刚成年，强迫童工搞钱是违法的。”
“那可是两千四百万！两千四百万！”路橙流泪猫猫头，“你知道我要赚多久吗！！！”
“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
“你们还说我打路鸿程？敢不敢去采访我老家的邻居，到底是谁打谁？”
“我明明只是个柔弱的小男孩，打了我那可真是打到棉花了，呜呜呜——”
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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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鸿程斜躺在某个小旅馆的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发布会的直播，气到脸色煞白。
那个自称路橙朋友的年轻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录了一段采访视频，说一定能挑起网友们的同情心，迟早让路橙服软打钱。
钱，路鸿程快花完了。
那人，却消失了。
最近几天，他的左眼皮老是扑通直跳，赶紧拧开瓶盖，灌了一口劣质白酒壮胆。
窗外电闪雷鸣，天气预报说，这是浦江市二十年一遇的冬季大暴雨。一道银白的闪电掠过天际，旅馆的防盗窗投下横横竖竖的阴影。
路鸿程强行咽下半瓶白酒，自言自语地说：“多少年前的事了，打自家老婆儿子还犯法？”
他自嘲地笑了笑：“路鸿程你真是屁大点胆子，警察忙得很，怎么可能为了这点破事上门抓你？”
就在他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隆隆和雷声和敲门声同时响起。
路鸿程指尖一松，酒瓶坠落，摔成满地的玻璃碎渣。
门外那人喊道：“有人吗！快递！”
“草，小赤佬，要死啊。”路鸿程啐了一口浓痰，扶着老腰爬起来去开门。
他收到一份同城特快专递，密封文件袋里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尊敬的路鸿程先生：
以下是您202X年12月期间在浦江市春和国际酒店的消费欠款记录，请您尽快结清。
江景总统套房x1晚，共128888元
石林牌香烟（典藏）x5盒，共60000元
阿斯特至尊威士忌x2瓶，共170000元
路鸿程被一串0晃得头晕眼花，根本不敢继续往下读。他忍住胸口抽搐似的剧痛，翻出顾司宴的微信，打字质问：“妈的，你什么意思？”
“合起伙来骗老子？路橙欠了老子多少钱，你是他男人，不就该你来还？”
他握住门把手，打算关上门好好教训这些个不肖子孙，一只手强硬地挤进了门缝。
又是一道闪电亮彻天地。
门口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胸前的警徽冰冷而刺眼：“路鸿程对吗？请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路鸿程的手机被强制没收的那一刻，发出的微信有了回复。
[Yan]向您转账2401.3元。
备注：欠你的，全部还清。
[Yan]：一路走好。
[Yan]：永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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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点整，发布会结束。大家在休息室等得抓耳挠腮，路橙一出来就被当场捕获，抓去体育竞技中心旁边的火锅店，痛痛快快地搓上一顿。
他们进门的时候，遇见一群顶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少男少女，围在火锅店前台，叽叽喳喳地讨论哪个团购套餐更便宜。
“小组赛的落幕表演，官方请了专业coser团队，让世界见识一下华国的二次元强度。”任小航说，“小路，你最喜欢的瑶！”
路橙已经被牛油红锅的香气摄去了三魂七魄，还是由衷地夸奖了一下面前的粉毛少女：“可爱捏。”
楚琼林：“不必羡慕人家，你也马上要可爱了。”
他拎起手机在路橙面前晃了晃：“二百万粉丝咯。”
路橙一把夺过手机，顿时心梗发作。
[小鹿要上分]，粉丝数201.8万。
下面的留言一水儿的玫瑰和爱心，似乎一夜之间从全网黑成了全网怜。
【妈妈就知道鹿宝是无辜的，你们这群坏人！还逼着小鹿自己出来澄清。TAT】
【主播的兰陵王把我看湿了，这是能说的吗。】
【女装女装女装女装女装女装女装女装（否则申请未成年退款）】
路橙：“…………”
怎么有人开新闻发布会还能涨粉的啊！！
邵经理从KG集团总部一路飙车，火急火燎地赶战队饭局，等红灯时收到了路橙的求救信息。
[小鹿不迷路]：邵经理，你是不是在赛事组很有人脉？救救救救救！
[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还行吧。
[小鹿不迷路]：能不能帮我借一下瑶的cos服？QAQ
[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