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柳尚书还在外面跪着?”永和帝问道。
自永和帝下令让柳荆和亲后,柳玄便一直跪在养心殿外,企图让永和帝收回圣旨。
李折柳敛下眼底的冷意,轻声道:“还跪着呢,从陛下下了早朝一直跪到现在,奴婢算了一下,大概有五六个时辰了。”
永和帝冷哼,他穿过门帘,似乎能看到跪在门外的柳玄。
想跪,那便跪着吧,也好让旁人看看什么叫一言九鼎。
永和帝打算等柳尚书的女儿和亲之后就对柳玄动手,刑部尚书这个位置,柳玄坐得够久了。
想到近些时候柳玄做出来的政绩,再加上忌惮凤阳长公主临死反扑,永和帝心底莫名发慌,因此他加快了动作。
不过……
永和帝沉吟了一下。
对于唯二的血缘小辈就要被派去和亲一事,凤阳长公主不知为何什么表示都没有,就好像柳荆这个外孙女对她来讲可有可无。
不愧是冷血势力的毒妇。
永和帝冷嘲,扔下笔就去了承乾殿。
走出养心殿,永和帝目不斜视经过柳玄。
跪着的柳玄眉眼微动,在永和帝走过后又失望地垂下了眼睫。
李折柳用细微的声音提醒道:“凤阳长公主。”
晚上熄了灯,躺在一旁的熹贵妃攀附着永和帝的臂膀,娇媚说道:“臣妾听闻陛下派柳尚书之女前往北疆和亲,甚是心安。”
“哦?”永和帝饶有兴致询问。
“臣妾偶然间与那柳尚书之女相处过,柳小姐奇人一个,生得惹人怜爱,但遇事机灵变通,不失为和亲的好人选。”
“现今派其前往和亲,定能使北疆与永乐永结秦晋之好,保足我朝基业,日后永乐必能传至千秋万代。”
可不是奇人么,都跟太监有了私情,漂亮柔美的熹贵妃黑暗里绽开了恶毒的笑容。
听着熹贵妃一番奉承的话,永和帝大笑,捏着女人的下巴,“还是莹儿懂朕。”
说着,便覆了上去……
*
自从丈夫上了早朝后就没有回来过,孙芸一边安抚着惶恐的府上众人,一边想办法打探消息。
可围在府外的锦衣卫让她寸步难行,以往谈笑的夫人也没了音讯。
她强压住不安,只好告诉自己应是想多了,夫君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什么事的。
一筹莫展之际,与她来往密切的老夫人冒着极大的风险让心腹给她带了口信。
“柳荆,和亲。”
初一听闻,孙芸脑海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只觉天旋地转,倚靠着贴身丫鬟方能站稳。
她哆嗦着唇,方寸大乱,止不住地颤抖。
这时,她收到了柳玄的消息。
听到“凤阳长公主”几个字,孙芸迫不及待往院门走去,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忙派嬷嬷备好厚礼。
孙芸走到门口,身后跟着长长一队拿着厚礼的下人。
候在门口的两个锦衣卫拦住了她。
孙芸强装镇定:“本夫人要去拜见凤阳长公主!”
两个锦衣卫面面相觑,他们来柳府之前也是知道柳夫人的身份的,虽说凤阳长公主病重了,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可一艘破船还有十斤钉呢,他们目前不宜与柳夫人交恶。
可陛下那边下了死命令让他们好好看住柳府,一个人也不能放出去。
在两个锦衣卫为难之时,指挥使走了过来,挥手让孙芸等人出去。
孙芸绷紧的心一松,像是怕锦衣卫后悔似的,赶忙走出了柳府。
“大人……”
指挥使一个眼神使了过去,锦衣卫们再不敢多言。
指挥使眯着眼望着孙芸离开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家族中得到的消息。
凤阳长公主,真的是病重了吗?
那边,孙芸来到长公主府,点名要求见长公主。
门口的小厮看到她身后长长的队伍,一溜烟就跑进去通报了。
孙芸只觉等待的时间分外漫长,在初冬寒凉的天气里她硬是出了一身细汗。
过了很久,郑嬷嬷从府里走了出来,一双精明浑浊的眼带着几分怜悯,“柳夫人,公主让您回去。”
孙芸双手抖了几下,“还请嬷嬷代我向公主言明,我有要事相求。”
什么尊严脸面,在女儿被派去和亲时全都不足为道。
接下来郑嬷嬷的话狠狠打碎了孙芸的幻想:“公主对老奴说‘既然已是陌路人,那也不必再相见’,唉,柳夫人,烦请回去吧。”
凤阳长公主这是记恨上自己了。
孙芸苦笑,但她仍站在门口,没有离开的意思,而郑嬷嬷只是摇摇头,就走进了府中。
街道上来往的百姓纷纷对孙芸指指点点,可孙芸毫不在乎。
这一日,任凭孙芸从下午站到晚上,凤阳长公主还是不见。
翌日,仍不见。
到了柳荆就要和亲的那天,凤阳长公主终于松了口,让孙芸进府。
一连几日的打击和高压,让孙芸唇色苍白,脚步虚浮。
一见到凤阳长公主,她便利落跪下,先磕了好几个头,才扯出谦卑的笑:“臣妇知道劳烦公主您实在不知所谓,可臣妇只这一个女儿,劳心劳力抚养其长大,看她从一小点长到如今及笄之年,实在不忍其离家万里,思家而不得归,蹉跎一生。”
“恳请公主您换一个和亲人选吧。”
如果凤阳长公主答应了,对于另一个被选中的女子,孙芸只能道声抱歉。
作为一个母亲,她是自私的,如果有什么恶果,就让她一个人承担就好了。
或许是被孙芸的话打动,也或许是有另一番思量,凤阳长公主动容地点了头。
孙芸如蒙大赦,方才惊觉自己的里衣早已湿透,冰凉地贴在了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