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等来楚七的回信。
凌晨两点, 楚七醒着才奇怪。
左灵盯着发出去的消息发呆，楚七会拒绝她吗，应该没可能吧。
她莫名的很笃定。
暂时没有睡意, 左灵有点饿，下楼想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她脚步很轻地下了楼，甚至没有开灯，偷溜进厨房，打开冰箱, 发现有面包，日期很新鲜，是昨天买的。
左灵拿了一盒酸奶和两片面包，把冰箱门关上，厨房里彻底陷入黑暗, 借着刚才冰箱散出的光亮, 她余光好像看见了左燃。
厨房的窗外正好是院子, 她透过窗往外看, 空中有一个猩红的点，在燃烧。
是左燃在抽烟。
左灵微微惊讶。
她没见过左燃抽烟, 她爸妈更没有见过。
因为要应酬, 左燃的酒量还是被家里这边的人锻炼起来的，倒是从没沾过烟。
左灵不会多管闲事, 更何况都是成年人了。
她拿着面包和牛奶，转身就走了。
“灵灵。”
刚走到客厅，左燃就从外面进来了。
被发现了吗？
“哥，什么事？”她笑着问。
左燃身上还有烟草的味道, 他眼神有些闪躲：“你看见了对吧, 最近压力有些大, 我也是才加班回来...”
“你不用向我解释，我不会和爸妈说，我们已经不是小孩了，这点小事，他们不会管的。”左灵说完就上楼了。
左燃太想讨好爸妈了，抽烟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有压力也正常。
左灵回到房间，灯光太明亮有些刺眼，她换了盏暖黄的，眼睛舒适了许多。
回到书桌前，下意识地按了下手机。
有新的短信弹了出来。
左灵不得不承认，她心悸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楚七，但又期望着是她。
她点了进去。
C：元宵节吗？
C：可以的，我很高兴。
看见消息，左灵不自觉地弯了唇，正准备回复，又蹦哒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C：怎么还没有睡？
左灵：昨天去拍照了，回来就睡着了。
左灵：你呢。
C：睡了。
C：可能是心灵感应，梦见你会给我发消息，就醒了，是不是很巧？
左灵懂了，是她的消息把楚七吵醒了。
左灵：下次半夜不给你发消息了。
C：没关系，现在没有工作。
C：
C：
C：
她的手机被楚七的表情包刷屏了。
她打断她刷屏：干什么，好幼稚。
C：表达我的高兴。
C：很幼稚吗？
左灵眼底有了笑意，她敲字：有一点，但不讨厌。
她的手机又被楚七刷屏了，这次刷了整整几屏幕。
左灵被手机吵得不行，消息的提示音在房间里回荡着，不得停歇。
她正准备回复，要她不要发了，结果看见楚七发了条新的短信。
C：更高兴了。
—
第二天，左灵买了机票，收拾了行李，打算明天回学校，后天就是元宵节了。
左灵把航班信息发给了楚七，吃完饭的时候再和爸妈说。
张媛媛说开学的时候会带特产回学校，左灵出门也去买了些特产，不能老是吃她的。
下午五点，她妈回来了，等到七点的时候，她爸和左燃才回来。
阿姨正好做好了饭，洗了手，左灵就去吃饭了。
她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爸妈的脸色，找时机开口说返校的事情。
“过几天就开学了。”她说。
左父：“等会给你转点零花钱。”
“谢谢爸。”左灵又说，“我买了明天的机票，早点到学校，把床上用品都洗一下。”
一听左灵明天就要去学校，左父左母的脸色都变了。
左母：“去这么早干什么，室友都去了？”
“有到的。”她撒了谎。
“半年就回来这么一次，这次又走这么早，你爸工作又忙，你们又没什么时候待在一起，每次你在外，最想你的就是你爸了。”左母语重心长地说。
左父老脸一红：“瞎说什么呢。”
左母反驳：“我还说错了吧。”
左父不想跟她吵，而是对左灵说：“学校怎么可能比得上家里，待到开学再去不行吗，周善不也在s市，你和他多出去玩玩，开学就没时间了。”
一提到周善，左灵心情就不好了。
倒不是对周善反感，而是她现在明确她和周善不会有什么结果，以前是没有喜欢的人，宁愿和他将就演戏。
现在不一样了，她对楚七是有好感的。
“我有几本书落学校了，现在需要用到。”她找理由。
“再买几本一样的不就行了。”
她说什么，她爸妈总能怼回来。
左灵又不想撒太多的谎。
旁边的左燃开了口：“爸妈，灵灵想去学校就让她去吧，学校里的同龄人多一些，灵灵想快点回学校和他们玩是正常的。”
左燃替她说话，这是左灵怎么都没想到的，从小到大，她哥没怎么袒护过她。
左母有些被说动了，还是说：“家里就缺同龄人了？实在无聊，家里举办个party，热闹热闹。”
左灵正想怎么说，坐在她旁边的左燃又出声了。
“b大挺卷的，里面从来不缺优秀的学生，灵灵每年拿奖学金都挺不容易，提前去学校学习学习也没什么不好。”
说的有理有据。
左灵看了他一眼。
左燃很从容，仿佛只是站在客观角度为她说话。
左父沉思了一下：“明天让司机送你。”
同意了，左灵没有多高兴。
左燃怪异的举动大过了这份喜悦。
饭后，左父去了书房处理工作，左母去卸妆了，阿姨干完工作也回房休息了，客厅里只剩她和左燃。
“饭桌上为什么帮我说话？”左灵问他。
左燃：“互相帮助不是很正常，回学校有什么不对吗？”
左灵发觉自己反应有些过了。
回学校是没什么不正常的，左燃只是跟她说了话而已。
不正常的是左燃，他比较反常。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左燃一直都在警惕着她。
“谢谢哥。”她说。
左燃“嗯”了声。
左灵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倒了杯水喝完，就上楼了。
—
中午的飞机，左灵睡到九点才起床。
冬日里起床太困难了。
左灵只有简单的一个行李箱，司机是她爸安排的，直接送她去了机场。
年后出行的人不少，航站楼里的人有很多。
在候机厅里，左灵玩手机玩得犯困，但是不能睡，怕错过了。
C：去机场了吗？
看见楚七发来的消息，左灵精神一振，莫名精神了不少。
她回复：在候机。
C：落地了就和我打电话。
左灵：ok
C：一定要打。
左灵不懂她为什么要反复强调，她不会忘，也不会失信。
她回复：好。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时已经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气温低了些，有些冷。
左灵推着行李箱从出口出来，给楚七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楚七：“到了吗？”
“到了。”她说。
“在哪？”
“还在机场。”
楚七继续问：“什么地方？”
“你来接我了吗？”左灵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电话里传来楚七柔柔的声线：“嗯，我来接你了。”
左灵推着行李箱走路的速度慢了下来，还真来接她了。她今天的时候穿的随意，头发甚至都没怎么梳，不太方便见人。
左灵握紧了行李杆，四处张望着，没有看见楚七。
“你在哪？”
“花店旁边。”
大学三年，左灵常坐飞机，对b市和s市的机场是最熟悉的，听楚七这么说，她立即就知道在哪里了。
左灵挂了电话，走得更快了些。
一路上，走路带风。
花店渐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且越来越清晰，她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左灵拿出手机，打算打电话问楚七在哪。
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回头。”
左灵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转过了头，看见了楚七。
她穿着高领的针织衫，搭配黑色大衣，脸上戴着棉质的口罩，美眸如星，乌黑的长发顺柔，身姿清丽，很漂亮。
“楚七。”
“嗯，我来接你了。”
楚七把藏在背后的花递给她：“补上次没送出去的。”
左灵接过花，楚七顺势就拿走了她的行李。
花束和上次楚七发她的照片里的花看着差不多，一样是粉色的，透着淡淡的紫，实物比照片要更好看。
“走吧，送你回学校。”
左灵跟上她的步伐。
上了车，左灵把花放在了后座，系好了安全带。
楚七：“你室友回学校了吗？”
“没有。”她说。
楚七看向她：“要我陪你吃晚饭吗，一个人在宿舍会不会怕？”
“你是想和我吃饭吗？”左灵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我只是想吃你们学校的食堂了，便宜又干净，还很好吃。”
左灵的目光投向车窗外：“我请你。”
楚七弯唇笑了。
—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了宿舍楼下的停车场。
四点钟，离饭点还有段时间，现在吃又太早了，左灵只好请楚七去宿舍坐坐。
放假前，宿舍有打扫过，一个月过去，还很干净，也没什么灰尘。
左灵还是用干净的抹布擦了擦椅子，让楚七坐，兀自收拾行李。
行李箱里没什么衣物，床上的三件套占了绝大的位置，得换下来。
左灵脱了外套，带上三件套，爬上了床。
“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
左灵先换了枕套，把之前的枕套和床单递给了楚七，铺好了床单，就剩下被套了。
学校的单人床很窄，不怎么方便活动。
左灵套了半个小时，反反复复地塞进去，又重新开始套，脸上出了热汗。
她不太擅长这个，每次都要弄很久。
冬天的被子很厚实，即使材质很轻，她弄得还是很费劲。
“我来。”
楚七爬了上来，挤进狭小的空间里，她没有戴口罩，皮肤白嫩细滑，瞳孔的颜色偏浅，不笑时给人的感觉很冷漠。
“我自己来就好。”
左灵有些不适应床上多了另一个人。
虽说宿舍住了三个人，可活动的区域都是公共的，唯有这张被床帘围着的单人床是她的私人领地。
现在楚七进来了，就像外来者忽然闯入她的私人空间里，让她很不习惯。
楚七的气息包裹着她，左灵套被子的动作更僵硬了。
“这样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饭？”楚七笑着说。
左灵有些窘迫。
她不是不会套，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很快。”她说。
很快，被子就被她弄得不成样，被芯在被套里滚成一团，铺不开。
楚七好笑地看着她：“这就是你说的很快？”
事实摆在眼前，言语并不好糊弄。
“不弄了，晚上再弄。”她妥协了。
“我来，你下去。”
单人床的空间太狭小了，不方便。
左灵这次没拒绝，爬下了床。
楚七的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就铺好了，还将她的被子叠成了豆腐块，床单扯得很平整，和大一军训时有的一拼。
动作太熟稔了，左灵仿佛看见了不一样的楚七，直到楚七下来，她才晃过神。
“为什么你这么熟稔？”她问。
楚七笑弯了眼：“是你太笨了。”
左灵自认为自己不是特别聪明，但不觉得自己笨，也不喜欢被如此说。
可是在这件事上，她的确比不过许多人。
楚七凝视着她，看见左灵眼尾被一点点地气红，晕染出绯色。
“你猜我为什么这么熟稔？”楚七问。
左灵：“因为做的多？”
楚七眉眼带笑：“是也不是，你也不看看前世，我是你的谁。”
是什么？
玩物，侍女，还是妻子？
不管是哪一种身份，折射在现在的楚七身上，都多了种特别的感觉。
—
去食堂吃饭时，是六点钟，刚好左灵肚子也饿了。
还没有开学，食堂只有一部分的窗口是开放的，可供选择的很少。
左灵：“没什么吃的，要不要去外面？”
楚七来接了她，她想请她吃顿好的。
“没关系，食堂就很好。”楚七说。
左灵帮楚七一起打了饭，找了个角落坐下。
食堂里没有开空调，天又冷，人又少，显得格外冷清，视野就更狭窄了，看见的只有对面的人。
楚七吃饭很安静，很少说话，食堂里十多块钱一份的晚饭，到她手里就变成了无上的美味。
左灵：“你很喜欢我们学校的食堂吗？”
楚七来她的学校，首选的一定是食堂。
“还可以，味道不错。”
左灵探究地看着她，不到几秒钟，楚七就改口了。
“主要是想和你一起吃食堂。”
食堂有什么好吃的，左灵不明白。
吃完晚饭，肚子有些撑，楚七提议去操场散散步，再回去。
一开始左灵没答应，晚上一般是操场人聚集的地方，后面发现她想多了。
晚上的气温降低，和夏天不同，而且还没开学，几乎没什么人。
太冷了。
走在路上，左灵觉得冷。
楚七穿的比她要单薄，却和没事的人一样。
左灵看不下去：“你在这等会，我马上回来。”
楚七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左灵的背影渐行渐远。
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即使知道左灵很快就会回来，体温仿佛还是降了几度。
冷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树上的残枝败叶摇摇欲坠。楚七站在路边，清冷孤寂。
她垂眸看腕表，看着秒针一点一点地转动，一圈接着一圈，又是一圈，还没看见左灵的身影。
一刻钟后，左灵还没有回来。
楚七不是容易多想的。
左灵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她不再看表，双手插进大衣的兜里，静静地等着她回来。
很快，她看见了左灵的身影。
她似乎是跑过来的，长发被风吹的凌乱，碎发往两边跑，露出姣好的五官，正微微喘着气。
左灵微微踮脚把围巾挂在她脖子上，楚七在她身上感受到了风的气息，是跑来跑去时，被风吹透，残余的味道。
楚七整理好围巾，将束缚在围巾里的长发撩了出来。
左灵：“把这个套上。”
楚七一看，是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
“可能套不进去。”她说。
“你不想套？”
她和楚七身材差不多，只有身高上细微的差距，这件羽绒服很宽松，楚七不可能套不下。
“很奇怪。”她说。
因为职业，她穿过各种时尚单品，但眼下这种羽绒服套大衣，是从未尝试过的。
她有些抗拒。
左灵看懂了她眼中的犹豫：“你嫌丑？”
“没有。”
“那就穿上。”
楚七笑着说：“有一点凶。”
她特意跑上去拿的，担心楚七又会发烧感冒，现在楚七的抗拒，让她觉得难过。
左灵“哦”了声，把羽绒服塞进她怀中就走了。
楚七很清楚，左灵是生气了。
要是再不穿，依照她的脾性，能几天不理她。
楚七套上羽绒服，连忙追上了她，说：“穿上了。”
左灵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羽绒服完全套得上，楚七还乖巧地把拉链拉到了最上方，大衣的长度要比羽绒服长一些，显得很奇怪，倒没有给人臃肿的感觉。
楚七见她笑了，倒没觉得窘迫，只希望她能笑得更开心些。
“怎么样？”她问。
左灵止住笑意，点评：“很乖巧，但有点笨。”
“哪里笨？”
“哪里都笨。”
这是在报被套的仇吗？
楚七饶有兴趣地说：“你具体说说。”
“为什么不把大衣脱下来再穿，我可以跟你拿着。”
“你说的套上。”
左灵看着她的眼睛：“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你甚至可以不穿。”
她可以不穿吗？
她不能。
楚七无法辩解，莫名有一点憋屈。
—
操场上没有人，夜晚漆黑，路灯照亮着一角。
走在橡胶跑道上，冷风嗖嗖地刮着，楚七感受不到一点冷，反而觉得很温暖。
楚七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注视着她：“晚上一个人睡觉会怕吗？”
左灵记得楚七问过差不多的问题。
吃饭可以，但睡觉...还不太行。
“不怕。”她说。
“不怕就好。”
左灵：“我们走几圈？”
“五圈？”
“太多了。”
“三圈？”
“勉勉强强。”
走太多会热的，慢吞吞地走上一圈，差不多十分钟左右，太晚回去，楚七也不安全。
“明天我们不是又会见面了吗？”左灵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她，踢着跑道上微小的一颗石子。
明天是元宵节，而在前世，被称为上元节，和情人节别无二致，左灵邀约她时，她才会那么高兴。
左灵邀请她一起过情人节，她怎么会拒绝。
楚七：“明天可以早一点出门吗？我会好好打扮一下，再来见你。”
纯素颜的楚七就足够迷人了，当她特意强调打扮二字时，左灵感受到了她的重视。
而这份重视是因她而起，就显得独特了。
“我可能起不来。”她说。
“没关系，我可以在你宿舍等你。”
“几点？”她怎么可能真的让楚七等。
“六点？”
“天都没亮。”
“七点？”
“太早了。”
她从楚七的话语中，能感受到她的兴奋，眉眼中灼热的温情，仿佛烫到了她，心跳徒然快了几分。
楚七：“你想什么时候？”
“晚上？”她试探地说。
“太晚了。”
“不如这样，我们走一圈，看谁走的更快，就听谁的。”楚七提议。
“幼稚。”
这种游戏，她上中学时就不玩了。
“可是我想和你玩，如果能早一点，再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楚七浅笑，“这样就能和你一起上学，吃饭，学习。”
左灵恍惚间好像明白了，楚七为什么总要和她一起吃食堂，又来操场散步，因为她无法和她一起渡过学生时代，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去体验。
“然后还能听你喊一声学姐，这样感觉应该挺不错。”楚七畅想着。
左灵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她抬眸看她，眼眸有些羞怯，嘴唇张不开，憋了半天，说了句：“想的挺好。”
楚七笑着“嗯”了声。
左灵有些气馁，她没能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楚七：“还剩一圈。”
“嗯？”左灵心不在焉，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还剩一圈，我就要回家了。”
左灵多了几分紧张和紧迫感，被时间的脚步紧逼着，难以呼吸。
楚七眼底的笑意不减：“明天还会再见的。”
左灵垂眸，扯着她的衣袖，粉唇微张：“学姐...”
因为害羞，她白净的小脸粉扑扑的，清冷的眸子染上了几分怯意，眼尾被羞意晕染得通红，简直又纯又欲。
楚七故意问：“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左灵凑到她耳边，轻声重复：“楚七学姐，楚若学姐...”
楚七眸光微暗，舔了舔下唇。
她知不知道这样的她，有多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