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张媛媛唠嗑了好一会, 越聊左灵越心虚,话题总是围绕着楚七。
左灵敷衍地回应着,不知不觉间撒了好几个小慌。
“手机没电了。”张媛媛看见电量提示, “开学了,我给你们带特产过去。”
“以前带过的吗,味道挺不错的,谢谢。”她说。
张媛媛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就这样,挂了。”
“嗯, 拜拜。”
“拜拜。”
挂完电话,左灵发现聊了两个多小时,难怪手机会没电,她的电量也不多了。
时间不早了,左灵去衣柜拿了套衣服, 准备去浴室洗澡, 手机铃声又响了。
她才想起来, 楚七说会给她打电话这件事。
她快步走到床边, 一看来电显示,果然是楚七。
她接了, 这次没有开免提。
“楚七, 你到家了吗?”
楚七幽怨地说:“到了很久了。”
她和张媛媛打电话都打了这么久,楚七到了很正常。
“我要去洗澡了。”
“等会, 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吗?”
左灵隐隐约约猜到了点什么。
“每次打都是占线,每隔五分钟我就打一次,知道我重复拨打的心情吗?”
她不想知道,已经猜到了。
隔着手机, 已经感受到了楚七心里的怨气。
“和谁打电话打这么久?”
“室友。”她说。
“张媛媛?”楚七猜测。
“嗯, 是她, 你的粉丝。”她特意强调了“粉丝”二字,提醒楚七不要多想。
“你和我打电话都没有这么久过。”
她的语气有些委屈,软乎乎的,左灵再硬的心肠都有些不忍。
“可能是我们没有那么多话要说。”
她憋出这样一句,说完后,又察觉到这句话说的不是那么好。
“是吗?”
声音听着更委屈了。
左灵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头一次发觉自己的嘴竟然可以这么笨。
“你给我说,我还是会听的。”她不自觉地放柔了语气。
楚七笑了:“不是说要洗澡吗?”
“洗澡可以缓一缓。”她说。
楚七:“明天我就要回b市了,家里有事。”
这么突然,她以为至少楚七会在这里待几天。
“不好的事情吗?”她试探地问。
“不是,不好不坏,过年不是要串门。”
左灵懂了。
楚七是不可能一直待在这的。
“如果你说会想我,又或者想和我约会的话,我会留下来。”
她缺一个留下的理由,而左灵也没有非要留下她的理由。
左灵不能留她,楚七也有自己的事情做。
“多陪陪家人是好事。”
“嗯,你说的对。”
左灵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觉得氛围有些低迷。
楚七笑着说:“下次见面,应该是你开学了,到时候可以空出时间给我吗,左同学。”
“当然。”
—
第二天,楚七回了b市,给左灵发了落地的短信。
左灵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外婆家。
每次去外婆家,外婆都很热情,会把好吃的零食偷偷分给她,避免被别的小朋友抢走了。
现在长大了,她兜里除了一张厚红包外,还塞有零食。
电视里放着不知名的电视剧,制造着背景杂音,左母正和外婆交谈着。
左灵拿出手机,看见了楚七给她发的短信。
C:我到b市了。
C:已经到家了。
左灵看见这两则消息,竟安心了不少。
她回了一个“收到”的表情包,结束了这段对话。
这几天,左灵和家人辗转于各种亲戚家中,和楚七只会在手机上聊两句,基本上说的不多,都是一些问好。
偶尔她会想起一些前世的记忆,都是一些比较痛苦的回忆,很破碎的片段,大多和楚七没什么关系,但让她更了解前世自己的苦楚。
她母亲生的漂亮,选秀入宫,因为相貌被皇上看中,确实被宠幸过,这才有了她。
皇上是多情的,很快就被别的妃子吸引,而她母亲就把一切的期望放在了自己身上。
出生时,皇上也赶来了,接生的稳婆一说是女孩,一屋子的人脸上都写满了失望,而她母亲比谁都要绝望。
左灵记得听人说,皇上进来了,她冲皇上笑了,皇上龙颜大悦,当场就赐予了她封号。
从此,皇上就常来。
原来她小时候就成了讨好的工具。
她母亲没什么家室,受宠全凭外貌,被冷落了,就要她去皇上面前说几句乖巧话。
皇上性情阴晴不定,想要讨好他是极难的,有时候物极必反,她受皇上喜欢,更会惹来一些眼中钉,在后宫生存的极不容易。
从小她就要比同年纪的懂事的多,不知不觉就有了两幅面孔,一副用来虚伪地迎合他人,另一副十分冰冷,在阴暗的角落独自舔着伤口。
每次想起这些,左灵都觉得压抑。
是胸口压着块石头,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左灵近两天吃饭都没什么胃口,所幸的是家里人都不在家,忙自己的事情,只有她一个人是空闲的。
阿姨说她吃的少,左灵撒谎说减肥,让她不要同她爸妈说。
回到房间,左灵会看书麻痹自己。
她承诺楚七会想起全部记忆,但她低估了这份记忆的沉重,无论是关于楚七,还是她自己的。
手机铃声响了。
左灵拿起放在桌边上的手机,划过接听键,开了免提。
“左灵!左大摄影师!!”
声音很有活力,一听就是邱奕婷。
“什么事?”她问。
“要和我们一起去春游吗?”
“春游?现在还不是春游的季节,很冷,花也没开。”
“你怎么这么扫兴,天天待在家里不会闷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家里?”
“我妈和你妈昨天一起喝了下午茶,我妈回来告诉我的。”
左灵明白了,是她妈说出去的,前两天还问她怎么不和周善出去玩,估计就是这个缘由。
“这样子。”
“你出不出来!”
左灵想,出去散散心也好。
“出去,什么时候?”
邱奕婷乐呵呵地说:“明天,带上你的单反。”
左灵怀疑地说:“你是想要一个免费的摄影师吧。”
邱奕婷:“怎么会。”
“时间,地点。”
“马上发你。”
—
相约的地点在湿地公园,为了方便,左灵背了一个双肩包装相机和镜头以及简单的小零食。
让司机送到目的地,左灵已经看见了邱奕婷,她旁边还有两男两女,其中有一个女孩子上次在酒吧见过。
邱奕婷“来了?”
左灵“嗯”了声。
“走吧,过年期间,应该不会有人来公园玩吧。”
进去后,事实证明,还真没什么人,路上看见几个散步的中老年人,应该是住在附近的。
“是来拍照的吗?”左灵注意到他们的服装还挺统一,男生是白衬衫配西装,女生是白衬衫配短裙。
邱奕婷讪笑:“肯定是来玩的,拍照是顺便。”
还在骗她。
左灵其实不介意当免费的摄影师。
“玩什么?”她问。
邱奕婷:“我带了飞盘。”
左灵不玩这个,也不怎么玩,不是飞歪了,就是飞到半路掉了下来。
“不玩,不感兴趣,你们玩吧。”她说。
“那就不玩了,我们把餐布铺好,我带了便当。”邱奕婷从包里拿出餐布,几个人一起帮忙,很快就铺好了。
今天不是特别冷,出了太阳,左灵穿着薄款的羽绒服和休闲的牛仔裤,微风徐徐的,很惬意。
但她看着几个女生穿着短裙,有头铁的竟连保暖的光腿神器都没穿,看着就特别冷。
“你们冷不冷?”她问。
有个男生先回答了:“邱奕婷给了我们每个人发了十个暖宝宝贴。”
“对,我们都贴了,腿还真是有点冷的。”
左灵目光投向邱奕婷,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邱奕婷有些慌张,不打自招了:“本来想给你也带套女高中生制服的,这个...不是怕被你说...”
“如果你说拍照,我也不会拒绝的。”左灵已经猜到了。
邱奕婷听见这句话,竟然有些感动,张开双手,激动地就要去抱左灵,差点抱上的时候,又把小爪子缩回来了了。
左灵不解:“怎么了?”
邱奕婷凑近说:“我抱你,楚七会不会吃醋啊,我又比不过她,估计也打不过她。”
左灵:……
她现在就想打她一下。
“不至于。”她说。
邱奕婷乐呵呵地虚抱了一下:“要不要我让人跑腿把衣服带过来,换了一起拍。”
“不用了,我怕冷。”
“网上最近这类照片很火,我才想着要拍的,正巧我不就认识你一个会摄影的朋友。”
左灵“嗯”了声。
“ok,吃完便当,一起拍照。”邱奕婷带了好几个盒饭,里面的菜很丰盛。
左灵正巧有一点饿,吃了一个饭团,咬上一口,发现里面还有夹心,是泡菜,很下饭。
她又多吃了一个。
几个盒饭里的饭菜很快被几个人消灭一空。
“饱了,肚子都鼓起来了,拍照会不会不好看?”
“撑死了,我要坐会。”
“我也不行了。”
左灵看他们都毫无形象地以各种姿势躺了下来。
既然是出来玩,就不着急赶时间,左灵微眯着眼,晒着太阳,被风吹得很舒服。
一躺就是一个半小时,甚至还玩起了桌牌游戏,若不是左灵提醒,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更别说拍照了。
“你们五个人先站在一起,我看看。”左灵说。
几个人按照她要求的站在一起,一点都没有站相,也不怎么搭。
左灵耐心指挥着他们,摆出帅气的姿势。
镜头对准他们,左灵按下快门。
一连拍了好几张,接着换了几个姿势,又拍了段视频。
邱奕婷看了照片,很满意,说要不要一起拍张大合照。
左灵同意了,架起一个支脚架,设置了一个慢快门,跑到了邱奕婷身边。
3,2,1。
她在心里默默倒数着。
画面定格的一瞬间,左灵的头忽然疼了起来,风嗖嗖地刮着,让她感觉有一些冷。
“如果能定格回忆就好了。”
“左灵,你刚刚说什么?”邱奕婷听见左灵说了一句话,但没听清。
左灵愣了一瞬,下意识地就说了出来。
刚才脑海中闪过了楚七的身影,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前世的楚七。
她的笑容十分灿烂,却也十分凄美,脸上有两行清泪,对着她说:“如果定格回忆就好了。”
左灵从支脚架上取下相机,眼眸没有焦距,她恍惚间明白了一件事。
之所以这么喜欢摄影,可能是因为楚七,就因为她说了那样的一句话,接触到相机时,她才产生了触动。
她一直热爱的,可能不是摄影,而是楚七。
“怎么了,感觉你有点不对劲。”邱奕婷关心地问。
左灵垂眸说:“只是突然间明白了,自己摄影的意义。”
“什么意义?”
“有些荒谬。”
—
左灵不太能接受这样的答案。
她一直把前世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剥离开来,结果发现自己一直收前世的自己影响着,即使那也是自己。
回去的路上,左灵心不在焉。
她一直热爱,一直坚持的东西,原来不是真的喜欢,而是因为一个人,说了一句话,就让她做了这么多的坚持。
她还是真的喜欢摄影吗?
左灵看着车窗外,外面忽然下起了小雨,顺着玻璃留下,模糊了视野。
回到家,左灵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床上放着相机,她盯着它发呆。
如果说,上一世的自己,在楚七身边,才觉得自己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她的精神支点就是相机了。
因为它,自己第一次抗拒了父母,对她的意义而言,是不一样的。
而现在,她发现了更深层面的意义。
所以,她到底喜不喜欢摄影,存在的意义就是给楚七拍照吗?
左灵想着想着,竟抱着相机睡了过去。
—
上元灯节,京城热闹非凡,张灯结彩的,美不胜收。
“小姐,小姐,别走那么快。”秋叶拨开人群,努力追上左灵。
左灵一副世家小姐的打扮,手里拿着一盏小灯笼,脸上罕见的出现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
秋叶终于追上左灵,看见她身边的面无表情的楚七,还是很不理解:“小姐,为什么要带她出来?”
左灵脸上的笑容散了一半:“你有意见?”
秋叶打了个寒颤,她不敢有意见。
公主能带她出宫游玩,就已经是极大的幸事了。
“猜灯谜咯,猜中送一盏灯笼。”
吆喝声吸引了许多路上的行人,纷纷不约而同地去看热闹。
左灵也好奇过去了。
前面的人站成一堵人墙,什么都看不清。
楚七从背后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淡雅的玫瑰香钻入鼻腔,女孩的身体十分柔软。
她微微一愣,还是将她抱了起来。
左灵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在人群中做出如此不雅的举动,她恼羞成怒:“大胆!”
楚七看见她莹白的耳机迅速变红,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凑近说:“奴婢只是做自己该做的。”
灼热的气息撒在耳尖,左灵轻颤了一下,她攥紧了手,强装镇定:“以后没我吩咐,不要做。”
“是。”
听见身后人的回答,左灵松了口气,不知为何,总有种掌控不住楚七的感觉。
在高处,视野更为宽广。
灯笼被一排排地高高挂起,很漂亮,每个灯笼上都有用墨汁写上去的灯谜。
“只要猜中上面的灯谜,就送一盏。”
很多人纷纷开始竞猜,他们真正想要的不是灯笼,而是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学,有的则是为了身边的姑娘。
“还剩最后五个灯笼,没有人猜出来吗?”
左灵默默在心中念出了答案,没有凑热闹的心思,她轻轻拍了一下腰间的手。
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松开了,更像是抱不住了。
左灵重心不稳,就要摔了,又被楚七拉进了怀里,她衣服的布料粗糙,却很干净,有淡淡的皂香。
“小姐小心些。”她说。
左灵莫名来气,这种情况怪谁?
秋叶看见楚七将左灵抱在怀里,气到咬牙。
明明来的比她晚,却要和小姐亲近的多。
左灵推开楚七,兀自拿着小灯笼往前走。
秋叶连忙快步跟上左灵的脚步。
楚七还停留在原地,怀中仿佛还有左灵香香软软的触感,回过神时,已经看不见左灵的身影了。
左灵晃着小灯笼走着,看见秋叶跟了上来,她故意没问楚七,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走了好几步,都没看见楚七的身影。
左灵往身侧看了看,没有看见楚七,她神色微变:“楚七呢?”
秋叶愣神,往周围看了看:“不知道。”
左灵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不管她。”
难得出来一趟,人丢了。
秋叶看见左灵满不在意的模样,心中一喜:“是。”
左灵步伐慢了下来,她偶尔会看一看周围的人,没有楚七的身影。
“去买三个河灯,去河边。”左灵说。
秋叶想问,为什么是三个,瞥见左灵冰冷的眉眼,不敢言,去买了河灯。
河边的人不少,水面上漂浮着一盏又一盏的河灯,湖面波光粼粼,称得灯更美了。
“小姐,什么时候放?”
“再等等。”
秋叶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
总觉得公主对楚七有些不一样。
河边的人渐渐减少,左灵依然站在原地,一句话没说。
秋叶都有些站不住了:“小姐,还等吗?”
左灵沉吟了一瞬,说:“不等了。”
秋叶点燃河灯,递了一盏给左灵。
左灵蹲下身,往水平面上放去,看着河灯渐渐飘远。
“不许愿吗?公主。”
听见熟悉的声音,左灵下意识地转头,看见了楚七娇美的一张脸,宛如桃花的一双眼,正含笑地看着她。
左灵别过脸:“已经放了。”
“那我的给公主许。”楚七向秋叶讨要河灯。
秋叶一脸不耐,还是点燃给她了。
楚七把灯放在水面上,看向左灵,她闭上了眼,睫毛根根分明,樱唇轻抿着,姿势很虔诚。
“许了什么愿?”
“平安。”
“很朴实。”
“但很难得。”
楚七不置可否。
“回去吧。”左灵说。
楚七:“不再逛逛吗,我看见街上有卖面具的。”
左灵犹豫了一下,说:“不逛了。”
“公主不喜欢这些玩意吗?”楚七继续追问。
左灵犹豫不决,说:“不喜欢。”
楚七:“已经很久没出过宫了,不如陪陪奴婢吧。”
秋叶忍不住了:“你也知道你是奴婢,哪有让公主陪的道理。”
“无妨。”
左灵说完,就走了。
秋叶气的牙痒痒的,还是跟了上去。
楚七走到她旁边,给她带路。
很快,就走到了。
小贩还在,面具就剩几个了。
左灵拿起一个狐狸的:“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些小孩才爱玩的玩意?”
楚七付了钱,笑着说:“因为某人喜欢。”
左灵语气冰冷:“你在楚国有喜欢的人?还是在来北国之后,劝你最好掐断这些心思。”
楚七拿着面具,给左灵戴上:“会活不长,对吗?”
左灵点了头。
“可是奴婢原本就不怎么想活了。”楚七眉眼弯弯。
“不许!”左灵厉声道。
楚七:“我听公主的。”
面具下的左灵神色很不悦。
她没再说什么,她为什么要在意楚七的命运。
“回宫。”她说。
今天没有宵禁,京城的夜晚灯火通明,一路上能看见各种悬挂着的灯笼。
左灵心情不好,走的很快。
秋叶有些追不上,眼看着左灵离她越来越远。
楚七大长腿迈几步就跟上了。
她揶揄地说:“公主怎么还带着面具,不是我要买的吗?”
左灵扯掉面具,把它扔在了楚七怀里。
“如果喜欢,可以说出来,奴婢不是每次都能懂公主的心思的。”
左灵一愣,说:“不需要。”
—
左灵醒时,是凌晨两点。
她有些懵,还以为是晚上,看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了。
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床边,差点掉下去。
她理了理凌乱的长发,把相机拿起放在桌上,开了灯,眼睛有些不适。
左灵看了眼日历,再过两天,就是元宵了。
左灵摸着相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喜欢归结于楚七,楚七或许是个契机,不喜欢的永远都不会喜欢。
她找到手机,给楚七发消息。
左灵:元宵节,要一起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