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破曙>第19章

  中秋节皇帝会在宫中宴请群臣,刘俊也要去。好好的节日要和那群表里不一的老家伙一起勾心斗角,实在无趣的很。可皇城外面也没有人能陪他过中秋的人,除了去赴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如果时节在倒是可以带他出去凑热闹。他曾说过,洛阳城里他最喜欢中秋灯会,每年都要花大价钱买最好看的花灯放进河里。只是过去他不会写字,花灯里面一直是空的,没有愿望。派出去的探子的说时节先去竹川馆和付家酒铺道了别,之后又买了匹好马,两日前出发去连州镇了。这一去怕是不会再回来,他最终也没能在洛阳的中秋灯会上放一只写好愿望的花灯。

  月亮还没升起来刘俊就已经开始伤怀——他答应过时节不会赶时节走,他也真心不想让时节离开,只是那天吵着吵着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对抗重秋的能力。不是不愿意对抗,是没能力。

  无论是他还是重秋,争吵的最后砝码都是‘如果你不顺了我的意我们就一拍两散’,表面上他与重秋一文一武势均力敌,谁也离不开谁,可实际上重秋没了他也依旧是长沙王、摄政王,只要愿意找总会有人替他打仗的,钱胜虽不如他骁勇,但进步神速,足够维持重秋的地位。而他没了重秋就只能回到五塞原去,在偏远的草原终其一生。

  过去总是怪自己的父亲眼中只有权势没有半点人情,如今才发现自己也不过如此。

  但时节大约是欢喜的吧?他对我又有多少真情,不过也就是求个富贵自由,如今都遂了他的愿,他自然是欢喜的——如此想着的刘俊突然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书信,是来自时节的。

  刘俊答应重秋不再见时节的,时节被重秋关起来的事情实在蹊跷,即使没有重秋的阻拦刘俊也不完全相信时节。可他说要一起坐游船放花灯,刘俊不想拒绝。

  刘俊本身也是喜欢逛灯会的,十一二岁的时候重秋还会带着他过来凑热闹。灯会上总是会有很多眷侣携手出行,刘俊糊里糊涂地以为自己和重秋也该是那个样子的。时过境迁再过来才发现,灯会上可不止眷侣,父亲带着孩子、兄长带着弟弟的也不少。重秋对他与他对重秋的感情终究是不同的。

  明明是为了时节而来的灯会,脑子里想得却是重秋,若是时节知道了会不会又闹呢?不知是烦恼还是期待,刘俊笑了一下,走上了约定好的那只小船。

  船上的确有人等着,却不是时节而是谢婴絮,而且并不清醒,像是睡着了,靠船舱坐着,歪着头、闭着眼。船舱里点着香,没有味道,只有淡淡的青烟飘起。

  中计了!刘俊赶紧捂住口鼻、向船舱外退,可没等他转过身子,小船的船身突然猛地一晃、栽进了河里。

  毕竟是一条人命,刘俊在水下抓住了下沉的谢婴絮、抱着着她向上游,浮上水面的时候游船上、河岸上的人们全在向这边看。

  很好,现在全洛阳城的人都‘知道’自己和谢婴絮在小船上私会、还一起落水的事情了。

  真是个大惊喜。

  谢婴絮的外衣被人拨了,身上薄薄的亵衣被水一浸几乎变成透明,刘俊在路边扯了块小贩的帷幔把她裹了起来,然后叫了辆马车把她送回谢府。刘俊把能做的都做了,可到了谢府还是被谢婴絮的老娘抓着衣领又锤又打,骂他污了自家女儿清白,还要家丁把他拿下。

  “拿下就不必了,他们拦不住我。”刘俊只感觉累,自己坐到谢家前厅的客椅上,“不过你放心,我不走。反正免不了一通腥风血雨,不如直接在这候着。”

  消息飞快地传到皇宫里,成百上千的贵族顷刻间都听说了这热闹,连早朝都不用等,一群人成群结队地来到谢家府上,权贵来的比上朝的时候还多。

  这次河间王没冲在前面,谢家是名门望族,权势比重秋的母家钱家还要大些,谢家的女儿出了事根本用不到他出门说什么,自然有人上前把刘俊拆骨剥皮。

  “你说你病了!”谢婴絮的父亲奔进前厅、举起桌上的大花瓶摔到刘俊脚下,“结果你竟是去做这种禽兽之事!”

  “我什么都没做。”刘俊知道解释没什么用处,可话总是要说出来,“只是去灯会凑个热闹,凑巧碰遇见了谢姑娘。若不是我谢姑娘就要掉进水里淹死了,你们该感谢我。”

  “你个混蛋!天下哪有这么碰巧的事情!”谢家也有习武的人,冲上来要给刘俊一拳。

  刘俊闪身躲开:“天下是没有这么碰巧的事情!若真是我想欺负你们家姑娘用得着在灯会去游船上?哪个荒郊野岭不能办事!你用屁股想也该知道我是被陷害的!”

  “满嘴污秽!”谢家老太爷声嘶力竭地吼、拐杖狠狠地砸地、四肢气到发抖,“当真是塞外蛮族!没有半点礼义廉耻!”

  “每次骂我都是蛮族、不知廉耻,你们有本事找些别的词来吗?没有!”刘俊看着眼前这一群豺狼虎豹怒不可遏,“出了事情谁也不想去查出真相,只知道跑来看热闹、威胁人、想方设法地从我这捞到些好处!”

  “刘俊!”这次发声的是重秋,“谨言慎行!”

  “婴絮是你长沙王未过门的妻子!”谢婴絮的父亲指着重秋的鼻子吼,“你就只有一句谨言慎行吗!”

  谢父的话提醒了在场的人,这场乱子远不止刘俊‘轻薄’谢家小姐这么简单,谢婴絮和重秋有婚约的,重秋与刘俊是师徒,关系复杂得很。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从刘俊身上落到了重秋那里。

  “我相信这件事和刘俊无关,他是被人陷害的。”在众人不怀好意的视线中重秋挺着胸膛直着脊背、目光坚定。

  众人哗然、唏嘘,而重秋的声音洪亮依旧:“这件事我会亲自负责调查清楚,绝不让谢小姐委屈含冤。我与谢小姐也会如期完婚,绝不会受此事影响。”

  重秋的话让谢婴絮的父亲松下一口气,可同姓不同心的大有人在,谢婴絮一位堂叔提高了嗓门:“长沙王好气度!令人佩服!可我们谢家若是把失洁的女儿嫁给亲王,岂不是藐视皇家、被天下人耻笑唾骂!”

  “三叔叔莫要胡说!”谢婴絮的母亲喊得破了音,“教习婆婆已经看过了!婴絮只是落水!并未失洁!”

  “一定要行了苟且之事才算失洁吗?她湿了衣服身子被全城的百姓看得一清……”

  “都住嘴!”谢家老太爷气得直接把拐杖扔了出去,“你们还嫌不够丢人吗!”

  谢老太爷的这一声怒吼终于堵住了众人的嘴,吵闹的大厅骤然安静下来。重秋想再次重申一次要娶谢婴絮的决意却被谢婴絮的五哥谢竹抢了先:“家妹被人轻薄的事情自然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但该交给谢家人自己查,不能让长沙王插手。”

  众人的视线又落到了谢竹的身上。谢竹是庶出的儿子,不受宠,也没资格跟随父亲一起去中秋宴会,可在众人的注视下已然自若:“康盛候信誓旦旦说此时与自己无关,可终究是嫌疑最大,长沙王一向与康盛候交好,今日也是多有偏袒,恐不能公平。”

  “呵!”刘俊冷笑,“你质疑我也就罢了,长沙王品行无人不知,你竟连他也怀疑!”

  钱胜也出面帮腔:“这事闹的人尽皆知,对康盛候已经是不利,对长沙王更是百害而无一利,而那栽赃陷害的人还躲在暗处,长沙王定是比谁都想抓真凶出来。”

  “我本不想在这扑朔迷离的时候把这东西拿出来,可既然已经聊到这里,只能让诸位评评理了。”谢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家妹还未出嫁,本不打算出门逛灯会的,是有人给了她这封信,说长沙王会在进宫赴宴前先与她放一盏花灯,祈求大婚顺利,她才高高兴兴出门的,落款是长沙王的名字,我不识长沙王笔迹,诸位识得的不妨看看。”

  那字迹即使刘俊看了也不会怀疑,更何况其他人。谢婴絮是被‘重秋’约出去、又由刘俊去见,事情彻底变成了一团乱麻。

  重秋:“这字迹的确像我的,但绝不是我。能仿人笔迹的人也是有的。”

  谢竹恭敬地笑:“是有的。只是长沙王该避嫌的。刚刚钱大将军说这事对长沙王百害而无一利,其实也是有的。谢家与长沙王本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如今却成了长沙王深明大义收了谢家有失体面的女儿,将来谢家在长沙王面前就要矮上一头。”

  “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刘俊觉得气极了,比自己受冤枉还要气。

  “我的确是庶出的小人。”谢竹还是要说,“因为是小人所以听了许多不入流的东西来。康盛候在半月前漏了一次早朝对不对?在早朝的前一日去长沙王府上大吵了一架是不是?其中一句惊世骇俗,气得长沙王打了康盛候一巴掌,康盛候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吗?”

  “记不得也没关系,全府上下的人都听见了,也传出来了——你让长沙王把你的陪床还给你,不还,就让长沙王给你陪床。”

  众人目瞪口呆,谢竹继续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长沙王只打了一巴掌,当日两个人就和好如初。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长沙王到底想不想娶家妹,今晚这事到底是不是你们二位编排出来的,一切都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