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躺在床上, 烧得两腮通红的人,张着红唇,吐着滚烫的两个字。
他半皱眉梢, 如被霜露打湿的枝头玉兰,在病中也自成一股风流。
床前站着的人, 长身玉立, 听辛染唤着自己, 仿佛不为所动。
辛染紧闭的双眼浸出一点泪水, 饱满的唇瓣半咬着,那半蹙的眉梢似是痛苦又似是忍耐,
“先生……”
唇被男人粗粝的指腹揉弄着,还在发高烧的人自觉又乖巧地将那拇指含入口中,用舌尖讨好地舔了舔。
可是却被人捉住,舌尖动弹了几下, 只能软软地受人欺负。
手下的人, 呜咽了一声,那带着茧的手指才放过了被弄得一塌糊涂的舌头。
那只手滑过他的下巴,探入他已经被换成睡衣的领口,手指很轻松就解开睡衣的扣子。
躺在床上的人,咬着下唇, 忍耐着快要发出的声音,顺从地贴着面前的手臂,将其搂在自己的怀中。
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先生……”
张季泽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
他拨开床上人额前的发丝,一手撑在柔软的鹅绒枕上, 俯身在辛染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 盯着身下的人,在起身时说了句:
“小染,记住谁才是你的主人。”
等张季泽走出了房间,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辛染恍惚地望着顶上的大吊灯,就像他在梦中回忆起的那轮太阳,太阳照得大地发亮,可是驱散不了他眼前的黑暗。
*
那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张季泽的侄子要出国了,临走前来看望他的叔叔,住了几天。
侄子来张家,别墅里没有什么旁的人,除了老仆从,便是他那个不好相与的叔叔。
当时,那侄子一个人靠坐在树下发呆,柳枝垂着长条,摇曳晃荡,他见满园春色,念到不久的离去,对故国颇有依依不舍。
他偶一抬头,只见一个十七八岁上下的青少年,提着个素净的布袋子,从柳树前经过,踩过草地,往张家的屋子里走。
几枝西府海棠从他的袋子里探出来,行走间,粉白色的花瓣从布袋里掉出来,他好像闻到了清新脱俗的香,花瓣一片一片地散在了草丛里。
他不知不觉地就随着人的脚步看过去,清香之间,不知不觉地眼神就发了直。
那个人穿着一件雪白的春衫,领子滚了细条的金辫,胸前还别了一枚珍贵的红钻石胸针。
他偏过脸,扭着脖子,看了那人一路,等快看不见人了,他追上去。
怕被人发觉,看一眼就低头,再看一眼再低头,就这样看了又看。
他走快些,到前面去看人,又放慢脚步,落到后面看那人,前前后后,不敢离得人太近。
他也不知道自己跟着人到了哪个房间。
他见他停住了,自己也停了下来,他出神地去看他。
见到对方也在瞧他,他先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起来。
忽然,房间的门在他面前关上,把他关在了门外。
他在门口踌躇着,搔着头发,不敢敲门打扰人家。后来,他询问了张家的管家才知道,住里面的人叫辛染,是他叔叔收养的。
他稀里糊涂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眼睛忍不住地透过窗外,看向那棵让他碰到辛染的柳树。
杨柳依依,柳色欣欣,他想着,他整个人也开始熏熏然了。
辛染是张家里头唯一跟他年龄相仿的,只是辛染惯不爱理人,话也很少,尤其在他叔叔出现时,更是一句话也不同他说了。
那侄子还是个愣头青的年纪,看不出里面的弯弯绕绕,见辛染人漂亮又素净,偶尔讲一句话也是跟含了蜜似的。
他就像被蛊了心神,从第一天进了张家以后,就每天绕着人家转,像是蝴蝶或是蜜蜂,见到了朵开得极艳的花。
可但凡近了些,这小伙子就忍不住脸红。
每天醒过来,他就是傻笑。接着穿戴十分整齐地去用早餐,他可以在八点的早餐桌上,见到辛染,那是一天中能见到辛染的第一面。
辛染踢了踢他的鞋尖,他惶恐地抬起头。
“给我那块面包。”
他生硬地递过去面前的盘子,含糊地说,“原来你喜欢吃甜的。”
他递过去的时候,碰到了辛染的指尖,是柔的是嫩的,是温温的,他开始想象牵着这只手走过柳树下的画面,脸上霎时通红起来。
他痴恋着他叔叔收养的这个人,用完餐,也久久凝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不觉地就跟着了。
辛染煞住了脚,
他尴尬地望着辛染,嗫嚅地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
辛染轻轻地贴近他的面腮,柔柔地说,
“别跟过来了。”
他身上还有巧克力面包的甜香。
临近要离开张家时,侄子莽撞地去书房找他那神通广大的叔叔,说自己能不能留在华都,他不想去留学了。
张先生抖了抖手上的报纸,“哦?”笑着看向了自己年轻的侄子。
年轻的侄子在叔叔那探究的眼神下,嗫嚅了下,说自己,自己从未有过的一种感情出现了,他非常冲动地想陪在那个人身边。
“她是谁?”
张先生将报纸翻了个面,眼神悠悠然地落在报纸的文章上,问他。
近几日张季泽总是在外谈生意,不怎么着家,倒是不知道这位年轻人情窦初开了。
家里的小辈扭捏了一番,一手搭在自己后脖子上,缓了些面上的青涩羞赧,踌躇了一番,羞得低下了脑袋,
“是小染。”
张先生将报纸放了下来,那道冷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家里的小辈身上,他的眼睛出现了幽暗的东西,但没让人看见。
疏忽,张季泽笑了起来,如善解人意的长辈,
“我去跟他说。”
年轻的小辈慌乱地摆手,“不不不,太唐突了,会吓到他的。”
张季泽含笑看着自己的侄子,听侄子在那说他们都还‘年轻’,这种事冒犯不得。
“是啊,你得先等他通人事。”张先生轻轻道。
家里的小辈听了脸通红,“叔叔您别开玩笑,我万没有往那处想的,”
在叔叔深不见底的目光下,小伙子还是坦白承认道,“也许有想过,但没往深了想,您别取笑我们了。”
张季泽凝望了他片刻,
“我没开玩笑。”
年轻人没看出来他的叔叔心情不好,伸起手搔着脑袋,还在傻乐。
张先生把话头一转,“我会让人给你个回复的。”
“我等叔叔的好消息。”
“好消息,自然是好消息。”
张季泽坐在那张雕花的黄木椅上,十指交叉搁在腹前,上半张脸掩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神情。
那天在园子里,侄子的心上人,就在叔叔的帮助下,第一次抛下了不解人事时的惶惑。
辛染闻到身上人的松香味,带着一股冷意。
张先生的手很重,辛染不敢大声,打着颤跟先生说自己疼,但他越喊疼先生越用力。直到他忍不住哭了,先生也没有罢手。
他的身体摇摇晃晃,感受到先生的食指缓缓抚摸过他。
太阳弥散在空气里,带着呛人的青草气味,只要有人经过,就可以看到他们交叠的影子。
太阳照得人眼睛发黑,发光的太阳,在他身上蒸出一层薄汗,他们俩都在淌汗,先生的眼睛里也有太阳。
汗珠从先生的额上落到他的肩头,将他烫伤了。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他在太阳底下坦开了自己羞赧的童贞、白净的嫩肉。
太阳射得他眼前发昏。
辛染捂着自己的眼睛,却挡不住猛烈的太阳,他不敢出声,那时候刚成年的他,还不知道先生为何如此隐怒。
他把头紧紧贴进先生的怀里,两行泪就那么涌了下来。
几天后,辛染找上了先生的侄子,那人表现得欣喜若狂。
这是辛染第一次仔细看这个人,十七八岁上下的学生,穿着件浅灰的西装,跟他对上眼时,会腼腆地笑起来。
就是这样一个不敢贴近他身体的人,让他失去了一些东西。
那时他的心中充满了憎恨和迁怒,却仍然要对他温柔地笑起来,完成先生交代的话。
等听完辛染的话后,侄子紧紧闭上了眼睛,禁不住初恋无疾而终的遗憾。
几个月温养着内心的暗恋,结束了。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在那棵柳树下,侄子一个人默默地哭泣起来,留学后就再没回过华都。
*
辛染在床上躺了很多天,会做起噩梦、会想起以前的事,他一闭眼就好像有人在他的耳边唤道,“小染,小染……”
他从床上下来,将睡衣褪去,春衫穿在他身上就像朵吐蕊的玉兰,素白的布料,配着他浓稠的五官,带来冰清玉洁的模样。
他阖上卧室的门,走向客厅,解开了衣领上的一粒扣子。
天气还是很好,他剥着手里的山核桃,望向了窗外那棵柳树。
他的身上投射下了一道巨大的黑影,张先生从书房踱步出来,霍然立在了他身旁。
山核桃又小,壳又紧,他剥不开,拈起一颗用牙齿咬,边咬边抬起眼皮望向身旁的张先生。
“啪”一声,壳被咬开了,他忽然蹙起了眉梢,咬开的壳夹住了他舌尖上的肉,那种痛,紧仄而连绵。
他仰起头,向先生张着嘴,就如小鸟张开了幼嫩的嘴,
他痛得可怜兮兮,眼泪在眶里打转,他抑着哭腔,像是在求他垂怜,
“先生……”
黑褐色的壳与嫩红色的舌,娇娇嫩嫩,微颤。
带着茧的大拇指按在了他的嘴唇上,食指缓缓抚过他的舌尖,夹住了他的舌头。
涎水四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