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矜旻的车很快就到达了张家, 女管家侯在门口似乎是专门等他。
辛染看到吴妈,眼皮不安地跳动着,他摁了摁自己跳动的眼皮, 打起精神从车上下来。
辛染后来再想这件事,才后知后觉自己做错了一个决定。他不该在车里的时候答应顾矜旻要送他回来的请求。
或许这样, 他还能少受点罪。他该明白的, 很少有东西能逃过张先生的眼睛。
辛染不知晓张季泽怎么突然出差就结束了, 他原本打算穿过正厅, 回到自己的屋子。
结果,管家沉默地伸出手, 引他往里走。
等走到书房门口,辛染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他抬起眼皮,望向书房内背对他站着的男人。
摸了摸自己的领子, 确定扣紧了, 他呼出口气,尽量不露出心虚的样子。
在女管家关上门那刹那,张季泽转过身,他直直地走来,冷峭的目光射向了他。
“先生, 出差辛苦了。”
他挂起乖巧地笑意,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从未见过张季泽这般阴沉的脸色,比他当初不服管教时的表情可怕多了。
辛染压下心底的慌乱, 张季泽是知道了什么?一桩桩一件件的,他可没少干忤逆的事。
“不把你的交往对象带来, 见见我?”
张季泽那双眼冷峻地看着他,不高兴地问道,
辛染的心里咯噔一跳,又渐渐放了下来,原来只是知道了他擅自跟林霁恒恋爱的事。
他以分手为借口,消除林霁恒与他的隔阂,原本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没想到张季泽回来了,之后他再想做什么事恐怕逃不过张季泽的手心。
辛染眨了下眼,声音里带着丝濡湿,
“先生,我知错了,”杵在那,颇有几分楚楚可怜。
“你倒是大方,叫你去结交,你跟人把恋爱都谈上了。”
张季泽扳过他的下巴,冷笑一声,
辛染低下头,顺从又柔软地依进他的怀里,小声抚慰着,
“我今天就已经和他提了分手。”
张季泽没有表情地注视着怀里的人,那冷冷的目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辛染停住了动作,仰头望着他,默默端详那双凶光闪闪的眼睛,他想起先生的那些手段。
当年,有人碰了先生养在金丝笼里的芙蓉鸟,被先生派人抓去灌下了水泥。
他看了张先生许久,顺着先生的目光,投向了书桌上的文件。
他扫了眼桌上那薄薄的纸页,是关于林家大选的事,本来轮不到他来做手脚,但是他触怒了张季泽。
“所以,先生想要我怎么做?”
张先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抬手摩挲着他的腮颊,并不开口。
大选对林家很重要,他一旦让林霁恒丢官,他就要和整个林家结仇了。
他知道,张季泽是要他和林霁恒撕破脸面,再无可能。
他呼出一口气,扯出笑依偎在先生的怀抱里,瘦弱的身子紧紧贴着坐着的人,他将被摸红的脸颊靠在先生的脸侧,
“我以后要被人恨着了,”
辛染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先生,不给我一点安慰吗?”
“这是你该受的惩诫,”张先生低而缓地告诉他。
“好,我长记性了,”他顺忍地垂下了眼睫,如果只是这些的话。
要怪就怪林霁恒今年太倒霉了。
张季泽忽然掐住他的一只手腕,正好是被顾矜旻捏得青紫,肿了的左手,辛染忍着没皱眉头。
他看不清张季泽脸上的神情,在逆光的状态下,他只能感受到对方温凉的拇指捏着他的下巴,半天没说话。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些许不安,他张了张嘴。
“先生……”
辛染扯起嘴角,还是跟以前一般懂事地唤了他一声。
张季泽阴沉沉地看着他,眼底似乎渐渐积压起怒气。
张先生的手慢慢松开他的下巴,反而是放在了他的衣领上,一把撕开了他的衣领。
辛染僵住了身子,他下意识地抓住张季泽的手。
张季泽一定是知道了。
衣领上的手停住了,张季泽大概也没想到他贱到这个地步。
“你给人睡了。”
他听到张季泽这样说道,男人粗粝的指腹捏着他的两腮,
“我培养你,可不是让你去卖的。”
“张家不出婊.子。”
他的话很难听,甚至刻薄得不像那个处处讲究的张先生。
辛染浑身僵硬,外面的太阳已经落下山,只剩下黄昏阴冷的风往他的脖颈里灌。
他的声音是那么冷漠甚至是带着几分轻蔑的评价,
“便宜货。”
用这些话来评价他,不过是一直将他视作货物罢了,可是对于一件货物,又为什么要抱着这么大的怒气呢?
辛染恍惚了下,若有所思地笼了笼自己被撕开的领子,挡住那些吻痕。
或许张季泽比他想象的还要在乎他。
“顾矜旻没做到最后,林霁恒来了。”
他解释道,等张季泽的脸上稍微没那么阴沉。
可他不想张先生顺心,他低下眉梢,平静道:
“我只是想完成先生的任务。”
这一句淡淡的话,听得张季泽一下子激起了怒气,本来被扑得星点的火焰,像是被倒了一桶油,瞬间着了起来。
他气极反笑,“好,很好!”
【你把人气得够呛】
‘哪有哪有,这不是还没气死吗?’辛染嘴里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不听话,要生气,乖乖照做了,还要发癫,这种臭男人,谁伺候谁倒霉。’
辛染在脑海里冲系统做了个鬼脸,浑然一身反骨。
书房内的空气整个凝滞住,平日里处处讲究的张先生扯下衬衣上的领带,烦躁地甩在红木雕花桌上。
他那双狠厉的双眼盯着面前,脖颈青红一片,全是暧昧痕迹的青年。
花费大量心血浇灌的罂粟,被人狎昵了一番,做主人的如何不生气。
“小染,你还是学不会听话。”
他的手覆上了辛染的脖颈,只要一用力,这只天鹅就会折在他的手里。
辛染瑟缩了一下,
最终还是弯下脖颈,缓缓跪了下去。
平日里温顺的样子,在今天格外的刺眼。
张季泽见他这副模样,更加气不顺,他烦躁地看了看表,看着看着猛地将表也解下来摔了。
“这么爱跪,就跪到天亮。”
张先生推开书房的房门,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只留下那被胡乱扯下,弃在书桌上的领带,摔碎的表,同他被主人弃在书房。
早春的天带着冰雪初融的凉意,是个极易生病的节气,书房的地面铺了洁白的瓷砖,透着一股石头特有的无生命的冰冷。
系统十分熟练地掏出护膝给辛染垫上,
【你就不能少惹他生气,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你现在说话怎么一股子张家老仆的味道’辛染吐槽道。
系统一下子哽住了,他只是觉得辛染应该趋利避害,不要专门跟大佬对着干。
‘傻统,你以为张季泽会喜欢一条听话的狗吗,只有我反他,他才把我当人看。’
辛染颇有一种你这个猪队友的恨铁不成钢。
系统自闭地不想理他了,它知道自己是倒数第一,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它了。
辛染一个人跪在书房也无聊,揪了话头,找系统聊天。
“什么?”光球觑了他一眼。
“你觉得谁是……”辛染张开嘴唇一开一合,无声地叫了个名字。
光球抖了一下,知道辛染的那些记忆碎片不断在恢复,他嗫嚅了一番,“不知道捏。”
辛染眼中含笑,“不,你知道。”
在那股视线下,光球硬着头皮,“首,首先排除法,不,不是张先生……”
“不是?”辛染追问。
“……吧?不是张季泽,”光球又看了一眼辛染的眼色,“……吧,吧?”
“干嘛,我觉得你好像对他意见很大。”系统试探着问他
辛染的手遮在自己眼皮上,“我看他们都不顺眼。”
“你对顾矜旻就像个无情的渣男,用完就扔了,”系统评价道。
“呵,呵呵。”
在跟系统的斗嘴中,时间过得飞快,一下子从黄昏就到了半夜。
可是在张家仆人眼中,辛少爷已经跪了很久了,但先生还是没消气。
虽说辛少爷是收养的,但早春这样的天气,即使是年轻人,跪这样冰冷的瓷砖怎么受得住,而且他还穿的这样单薄。
仆人们面面相觑,几个老仆看着他跪在书房里颇有些不忍,但他们也不敢去张先生面前说三道四.
主人家的事,做下人的又不好插嘴。
这么多年他们都看在眼里,这栋别墅除了先生便是辛少爷常住,辛少爷在先生心中的地位并不低。
只是这辛少爷从小便是个硬骨头,没少反抗过先生的安排。
先生那时候刚担起张家的重担,手段雷厉风行,对于辛少爷也从不手软,可以说老仆是看着辛染被罚着长大的。
大家都以为辛少爷长大后听话了些,没想到又固态重萌,这次惹了先生大怒。
老仆叹了口气,准备去找管家吴妈说道说道,让她劝劝辛少爷或者张先生,哪个都好。
“砰——”
本来直挺的身躯倒在了冰冷的瓷砖上,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还昭示着该人浅薄的生命痕迹。
老仆吓得瞪大了眼,却不敢在没有先生命令的情况下去扶他,只能赶忙下楼通知先生。
辛染只感觉身上忽冷忽热,没想到跟系统聊着聊着自己便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大抵是白天跟顾矜旻一通折腾,下午被林霁恒拉着淋了雨,晚上又回来跪了一宿,他的身体吃不消了。
他倒在冰冷的瓷砖上,两腮滚烫,整个人发起了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