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宜年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尤其是在他上了大学之后。
成年人的世界十分忙碌，贺宜年为了保证每个周六和卫盈盈见面，推掉过无数的工作和聚会，他也猜测过，几年来从不缺席每周见面的卫盈盈应该也付出过很多努力。
但这些猜测最终都被卫盈盈的冷言冷语打碎。
卫盈盈咳嗽两声，贺宜年连忙起身问她，“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给你叫医生？”
“不用，想和你说说话。”
贺宜年皱着眉头，“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现在就很好。而且不是说随时吗？”卫盈盈轻笑，“可能我这次闭上眼睛，下次就睁不开了。”
“不要说这种话。”
尽管知道是事实，但贺宜年还是无法接受。
“嗯，不说。”卫盈盈拉着贺宜年的手，“要从哪里说起呢？”
她的音调很慢，贺宜年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你肯定不记得了，其实你两岁以前都是我一个人照顾你。”卫盈盈笑着回忆，“那时候年年很乖，几乎不会哭闹。我在一个建筑商场里卖窗帘，年年从早到晚都陪着我。后来老板跑了，我去工厂打工，才把你送去我爸妈家。”
贺宜年确实不记得了。
卫盈盈还在慢慢回忆，“带你回贺家之后，我发现贺广祥……”
她没能说下去。
“我知道他打什么主意。”贺宜年接着她的话问，“疏远我，骂我，把我赶出贺家，都是故意的吗？”
“是。”卫盈盈点头，“虽然让年年很难过，但你要知道，我是在保护你。我做了很多事来降低你在贺广祥眼中的存在感，不主动给你打电话， 不许他给你过生日，不让他带你去宴会。”
“但我也会很想年年，所以每周必须要见你。看看曾经那个每天躺在我怀里的小男孩，是怎样一天天长大，变得很厉害，变得不再需要我。”
“我需要你的。”贺宜年眼眶湿润，“我一直需要你。”
“本来想着等你毕业就带你离开这里，妈妈攒了点钱，可以带你去别的城市生活。”卫盈盈抬手替他擦掉眼泪，“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几句话就想让我接受这么多年来的漠视和伤害吗？”贺宜年咬住嘴唇，“你太过分了。”
“我是为了你好。”卫盈盈又笑起来，“就是仗着你爱我啊，确实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每次跟你吵完架我都很难过，但是看到你在学校意气风发的样子，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生病让她的面容苍白，却没有带走她艳丽的容貌。贺宜年看着那双和自己几乎无差的眼睛，轻声问，“你去学校见过我？”
“嗯。”卫盈盈缓缓点头，“我没有工作，能出去的时候，我很喜欢去你的学校。”
“我还注册了A大论坛，每天都在年年的帖子里打卡。”卫盈盈笑着说，“我最喜欢你和乔雪莹的cp了。”
贺宜年也忍不住弯起嘴角，“妈妈……”
“能把这些话说出来，感觉轻松多了。”卫盈盈再次牵起他的手，“只是辛苦年年。妈妈不爱你，或是没有妈妈爱你，也不知道哪种结果对你来说更残忍。”
“都不怎么好。”贺宜年擦了擦眼泪，“所以你要多坚持一下，好好爱我几天，行吗？”
在病房守了卫盈盈一夜，贺宜年第二天醒来后才想起来看手机。
手机里有不少朋友发来新年祝贺，贺宜年找到姜伦的对话框，跟他简单说了情况。
姜伦：【现在怎么样了？需要我去陪你吗？】
贺宜年：【不用，我让丁港帮我收拾了换洗衣服，你给我送过来吧。】
姜伦：【好。】
贺宜年继续往下滑，看到傅白的消息。傅白在分开后不久主动发来信息询问他母亲的病情，又问他有没有睡觉。
贺宜年刚想回复，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他和傅白约会中途被叫到医院，身上没带充电器。此时贺宜年也没心情社交，他回到病房，坐在卫盈盈身边等她醒来。
姜伦来得很快。
贺宜年接过他带来的包，同时接受了他的安慰。姜伦抱了下他，问道，“需要我过来陪你吗？”
“不用，请了护工。”贺宜年笑了下，“你回学校如果见到傅白，帮我告诉他我手机没电了，最近会比较忙。”
“你们……”
贺宜年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跟姜伦分享，他垂下头略带羞涩地说，“傅白跟我告白了。”
“什么？”姜伦突然抬高声音。
“我也很意外。”贺宜年看向好朋友，“我以为他永远不会喜欢我呢。”
“不可能。”姜伦否定他，“他不喜欢Omega。”
贺宜年这时才听出姜伦语气的变化，他收起笑意，不解地问他，“你怎么了？”
“傅白不会喜欢Omega，这是他亲口说的。”姜伦声音微颤，“你肯定是听错了。”
迟钝如贺宜年也看出姜伦的异常，他盯着姜伦，问出了一个他十分抗拒的问题，“你……你是不是也喜欢傅白？”
姜伦垂下眼睑，没有回答。
贺宜年向后退了一步，“为什么？当初明明是你劝我追他的……”
“没有为什么，喜欢就喜欢了。”姜伦低声回答，“我有劝过你放弃。”
“原来这就是你每次都打击我的原因……”
“他不会喜欢Omega，你再努力也没有用，我是为了你好。”姜伦直视贺宜年道，“如果你拿我当朋友，干脆把他让给我。”
贺宜年被他这番说辞惊住了。
“我感觉好像从没认识过你，姜伦。”贺宜年摇头，“傅白不是物品，没有让不让一说。你……”
贺宜年心里乱成一团，他压着哽咽问，“你就没想过，我会难过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
回答贺宜年的是姜伦的沉默。
贺宜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情况，他看了眼手里的包，想起昨晚的烟花，想起还在病房的卫盈盈，拼命忍住眼泪，对姜伦说：“既然你喜欢，那就去追。如果一定要在你们两个之间做出选择，我选你，姜伦。”
“所以我说，贺宜年，你对傅白的喜欢不过如此。”姜伦笑了下，“你喜欢他什么？你喜欢的是他的信息素，是他的家庭，是他不喜欢你的新鲜感。还有你别说得这么委曲求全，好像有多在意我。你只是怕自己没人要没人陪，需要我像条狗一样跟着你而已。”
“你是不是还指望我谢谢你？贺宜年，你太可笑了。”